佳婿乘龙- 第5部分

所幸的是凌青璇的夫家虽然也在官场，凌即之出事之后对凌青璇乃至整个凌家一如既往，没有半分世态炎凉之举，是以周夫人常叹青璇寻得了好归宿。

第八章　吉日纳采

这日是给凌青瑶纳采的吉日，凌家这边又要收拾屋子备凌青璇归省，早上寅正时分凌青琦就听见院子里有人走动，再睡不着，遂也起床收拾停当出门，见前院穿堂人来人往，便闲步向那里踱去。

彼时方氏正站在台阶上指挥两个小厮将一盆桃花盆景往后院搬，她伸长了手臂指着西厢的方位，恰好见到凌青琦走过来。

“哟，二妹妹今儿怎么起的这样早？”说话的时候已是放下手臂笑着迎了过来，凌青琦福了福身，弯起唇角向她行礼，她却是看向凌青琦的身后，诧异的问：“昨天分给二妹妹的小丫环怎么没有跟着侍候？不会是还懒着吧？这小蹄子忒也嚣张了……”

方氏说着话抬脚就要往后院去，要去处置小宛的样子，凌青琦忙笑着将她拦了，“嫂嫂莫怪，是我叫她取帕子去了。”方氏半信半疑的看着凌青琦，“妹妹对这小丫头可还满意？若是有不待见的地方只管告诉我，我撵了她去，再给妹妹换个好的。”

凌青琦听她话中之意似乎对昨天霜晴和小宛的争执有所耳闻，伸手挽着她的手臂同她一起向前院主屋走去，边摇头说：“这孩子倒也伶俐，嫂嫂别太挂心，倒是您这边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活计，您只管吩咐。”

不出所料的，方氏听了她的话面上显出一丝惊愕，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已是满脸堆笑，“好妹妹，有你这话嫂嫂我就知足了，你兄长昨儿还说我每日家脚不沾地的也不知瞎忙着些什么，他不体恤我，好歹还有妹妹你对我知疼着热了。”

她说着竟真的有几分酸楚的样子，凌青琦温言宽慰道：“兄长是个男子，外面又有许多事让他操心，”说着转而打趣道：“在我看来兄长待嫂嫂是极好的，将来我若能寻一个像兄长这样的夫婿，也心满意足了。”

方氏见她竟主动提起这件事，不禁有些恍忽，只拿眼偷偷溜着她，嘴上嗔道：“看妹妹说的，妹妹将来必能寻一个比你哥哥好上百倍的良人。”拿这话试着凌青琦，见她并没有以往一提起亲事就翻脸的举动，正要再往下追探，忽尔小宛从后面慌慌的跑着向这边奔过来，她不得不舍弃这个话题。

凌青琦见小宛谎谎张张的，暗叫了一声不妙，这丫头定是早起之后见她不在屋中到处找寻，此刻她这样一来岂不是拆了自己刚才的谎？哪知小宛到近前竟放慢了脚步，稳稳的走过来向方氏福身行礼，之后将帕子双手呈给凌青琦，见方氏和凌青琦都看向自己，便低低的说了一声：“小姐，您的帕子。”

凌青琦眼中不觉流露出欣赏，难得这么大的孩子能如此机灵。不想方氏依然睃了她一眼，冷冷的挑剔道：“这丫头不稳重，不如换了的好。”小宛听了一张小脸顿时变得煞白，也不敢抬头向小姐求助，却听小姐斥了一声：“不懂规矩的东西！幸儿今日是让嫂嫂看你如此，若是让旁人看了，不是要将我笑话了去？”小宛听了连连赔罪，凌青琦喝了一声：“快回去将屋子收拾收拾，免得我看见你烦心！”

小宛闻言心知自己的差事是保住了，忙低头告罪而去。

凌青琦心里却是百般难受。方氏之前明明听她说了对小宛的态度，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该因为小宛跑了几步便要将她撵出去，她之所以如此莫非是故意寻隙？

方氏见凌青琦忽然动怒，反倒劝起她来：“妹妹莫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左右她在咱们家是待不长的。”凌青琦听了在心里冷哼一声，果然啊果然！

听了方氏的劝慰，她面色稍霁，叹了一声道：“嫂嫂说的也是，这些雇来的小丫头子总不如咱们以前的人用起来顺手。”方氏接着又开解了她几句，此时后院上房的灯已然亮了一会子了，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二人便一同去见周夫人。

周夫人见儿媳妇和二女儿一同前来颇为讶异，受了二人的礼面色才平静下来，之后凌青瑶和老姨太太等人陆陆续续的来了，众人一起吃过早饭又各自去忙，周夫人将凌青瑶留在身边，只等季家人纳采而来。

方氏别有用心的同周夫人商量待季家人来了让凌青琦在座相陪，周夫人思及青瑶待嫁婆家人来了必会害羞，而青琦近几日似乎开朗了许多，话也多起来，让她留下来也不至于冷场，便眼看着凌青琦询问她的意思。

凌青琦倒不在乎留与不留，只是想到自己若没拦下这桩亲事，青瑶最终还是嫁到了季家，她现在也可以先看看季家为人处事怎样，遂欣然应允。

周夫人和方氏见她同意都面露喜色，只有凌青瑶更加冷漠的扭过身去。凌青琦混不在意，坐到周夫人脚边的锦杌上同她闲聊起来。

辰末的时候有丫环来报说季家人来了，杨妈妈带着几个丫环婆子迎出去，见门口停着两辆华丽的大马车，管家和男仆已经全部回避，季家的车夫跳下来放了脚凳垂首而立，这时才见前面的车帘被挑开来，自车上盈盈款款走下来两位姑娘，她们下车之后旋即转身伸手搀扶后面的一位中年妇人，这位妇人杨妈妈认得，是之前在慈恩寺见过的季家的管事崔妈妈，紧接着下来的是季凌两家的冰人张媒婆，杨妈妈正要上前行礼问好，崔妈妈却只向她微微点头之后便向后面的马车走去，杨妈妈心知后面的这位身份高贵，遂也跟过去，见崔妈妈对着车帘子叫了一声道：“大姑奶奶，到了。”车中之人这才掀开车帘，又是先走下来两位姑娘，不过这两位姑娘的穿着打扮比崔妈妈车上的两个要体面许多，这时才从车内走出一位衣着华丽面色傲然的少妇，崔妈妈亲自搀着她走下来。

季家的这位大姑奶奶下车之后四下扫了一眼，只见凌家院小门低，她们此刻竟站在大门外，脸上立即露出不悦。杨妈妈察颜观色，忙满脸堆笑的上前施礼，引领着众人进门。

周夫人带着方氏及凌青琦和凌青瑶直迎到二门内，崔妈妈走上前来向周夫人施礼，并介绍那位少妇，“周夫人，这是我们家大姑奶奶，夫家姓王。”王夫人向周夫人福了福身，只是她脸上摆着一股正气，似是眼前的一干小人尽不在话下般。

周夫人早闻季家大小姐嫁给了宜城知府做填房，只是没想到今日她会来，掩饰不住的惊讶之后忙道：“不知王夫人惠临寒舍，有失远迎。”王夫人勉强扯起一丝笑，应付道：“小女子对舍弟的婚事一直挂记于心，因此今日特来拜访。”

周夫人忙请众人进屋，入座之后周夫人向王夫人介绍了方氏及凌家姐妹俩，三人分别行礼。

自进门王夫人就毫无避讳的盯着凌家姐妹俩看了，待周夫人说凌青琦是姐姐时，她理所当然的以为季家订的人是这个大的，看着凌青琦温婉得体的举止，她的面部肌肉渐渐放松下来。

“姑娘闺名是叫青琦？”凌青琦见王夫人问自己话，只道她是怕凌青瑶不好意思，遂微笑着颌首道：“是。”王夫人却继续问道：“于女红针凿如何？”凌青琦这才查觉不妥，眼角瞄到凌青瑶的脸色越来越黑，摇头苦笑说：“我于女红方面很是无能，倒是我妹妹青瑶一手好针线，嫁到婆家必是能干的。”她说着向旁边让了一下，引导王夫人将目光放在凌青瑶身上。

王夫人听她如此说面露讶色，崔妈妈忙笑着凑到她耳边解释，她便直直的上下打量起凌青瑶来。

周夫人见状尴尬的咳了一声：“王夫人喝茶。”王夫人却是仿若不闻，只看自己的。凌青瑶本就抱羞于怀，后又因凌青琦抢了自己的风头心中含恼带怨，举止与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王夫人立即面露不悦，转头看向周夫人问道：“敢问夫人，青琦小姐可是许了人家的？”她进们便姿态高傲，此刻又盘问私事，周夫人便有些不悦，面上神色冷了几分，方氏见了忙回道：“还没有。”王夫人只当看不见周夫人的神色变化，挑了眉看着方氏继续追问道：“怎么不先给长姐议亲反而以幼为先？”

凌青琦顿时来了兴致，王夫人这样放肆，难保周夫人一怒之下拒了这门亲事，那么她便再不用费脑子拆散了，可方氏却笑着打圆场道：“前几日我家二妹妹病了，三妹妹性格样貌又是极好的，与季公子倒是绝配，因此便先给三妹妹订，将来二妹妹寻了婆家再给三妹妹筹办婚事也是一样的。”

凌青琦眼见着周夫人面色缓和下来，而王夫人也淡淡的点了点头，暗道这场好戏终是没开场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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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季家看上了凌青琦

王夫人听了方氏的解释，淡淡的点了点头，偏头对站在她身后的媒婆低语了几句什么，转而同周夫人闲聊。周夫人心中虽恼，面子上总算过不去，又觉得这门亲事拒了可惜，方氏又在一旁哄着逗着，遂渐渐的态度温和起来。

王夫人等人稍坐了一会儿，留下雁和礼物，起身告辞。周夫人始终心存嫌隙，只起身送到门口便令方氏相送，凌青琦和凌青瑶也止步于此。

方氏风风火火的赶回来，笑着哄婆婆开心，将季家送礼物的锦盒打开来看，竟吃惊的低呼出声。接着她兴冲冲的边啧着嘴边将锦盒端送到周夫人面前，“婆母，这王夫人虽是傲气了些，季家对这门亲事始终是看重的。”

周夫人见四样首饰均贵重异常，心中不愤总算平复了一些，又想这王夫人不能代表季家，重要的还是季家的态度，纳采的首饰都这样贵重，将来青瑶嫁过去必是娇贵的，想到这里眉眼总算完全舒展开来。

凌青瑶却是听了周夫人的分析才面露喜色，见到这样的情形，凌青琦心中的愁云惨雾更加浓了。

周夫人等人越是对这门亲事欢喜，她将之拆散的可能性便越小，之后不得不自己劝解自己，她只需让凌青瑶母女知道季公子的真实情况，嫁与不嫁让她们自己定守吧。

之后的几天凌家人依旧忙碌，方氏筹备着凌青璇归省的事宜，周夫人慢慢的给凌青瑶置办嫁妆——虽然论起来这六礼只过了一礼，至迎亲还需一段时日，但是这是周夫人嫁出的第一个嫡女，自然比凌青璇那会重视一些，况且现在凌家底子薄弱了许多，再不能大手大脚的挥霍，她又不想亏待了凌青瑶，是以每一样物件都亲自挑选，精斟细酌。

凌青琦有心与凌青瑶和解，这天从首饰盒里挑了两样自己看得上眼的，装进一个小锦盒里让小宛捧着去见凌青瑶。

这时西厢已经打通，凌青琦和凌青瑶住的屋子虽然还是隔壁，比之前却大上许多。

凌青瑶正坐在贵妃榻上绣花，霜晴在一旁分线，见到凌青琦主仆登门凌青瑶也不起身，只冷着脸唤了声“二姐姐”，霜晴向凌青琦屈膝行礼，小宛如是做了，将手中的锦盒递给凌青琦。

凌青琦接过来将之放在凌青瑶身边的矮几上，“妹妹喜事将近，这是姐姐的一点心意，妹妹留着玩吧。”凌青瑶头也未抬，只将手按在锦盒上又推还给凌青琦，嘴上冷冷的说：“二姐姐的美意妹妹心领了，东西还是二姐姐自己留着吧。”

凌青琦转身对小宛和霜晴吩咐道：“你们两个且出去玩会儿，我和三小姐说说话。”两个丫头闻言福身退出去，凌青琦这才开口对凌青瑶道：“妹妹，咱们之间虽有嫌隙，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如今你将要出阁，像我们大姐姐，嫁出去之后再见面总是难的，左右我们相处的时日也不长了，这两样东西你权当留个念想吧。”

凌青瑶听她言辞肯切，话又说在理上，心中不免松动，又想到自己出嫁之后怕是再想与她斗气拌嘴都是不能的了，表情渐渐缓和下来。凌青琦顺势将锦盒推给她说：“妹妹打开看看，可还喜欢？”

凌青瑶轻轻将盒子打开，见里面放着一枚篏镶红、绿、蓝三宝的簪子和一只翠色玉镯，玉镯倒没什么，只是那枚簪子她却是认得的。

她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凌青琦，“二姐姐，你怎么将三宝簪送给我了，不行，这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说话的时候她的嘴唇竟有些颤。

凌青琦自然不知道这个簪子的意义，但是看到凌青瑶激动的神色，她立即后悔了——早知道送礼物之前就该问一下虎纹猫，它应该能知道这其中的轻重。心中虽然这么想着，面子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只淡淡笑道：“妹妹说哪里话，咱们姐妹情份连个簪子都不值当了？”哪知凌青瑶却是猛的摇头说：“二姐姐，这可是祖母留下的家传之宝，只传嫡长女的呀！”

凌青琦脑子转得飞快，凌家还有这样一位重女轻男的祖母，可是不过一个簪子，她老人家在天之灵想必也不会怪罪自己，旋即不动声色的说：“你我不都是嫡女？况且你比我先议了亲事，我拿这个送你也只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凌青瑶听了她的话感动异常，念及自己之前所为，不觉心中有愧，伸手将凌青琦的手握住，叫了一声：“姐姐。”一时语塞，竟说不出半句话来。凌青琦暗叹终于搬开了这座大山，伸手将她拢在身前，轻抚着她的头，低低说了一声：“好妹妹。”

一根簪子可以做什么？不过锦上添花，再不济穷苦的时候将之卖掉换几两银子；可是眼前的姐妹挚情却是千金难买的，有些感情是可以雪中送炭、甚至救人于危难的。

凌家两姐妹联袂携手去上房，是凌家人从所未见的，众人的惊讶自不必说，周夫人更是喜上眉梢。

……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就在季家人登门纳采的第四天傍晚，坐在桌边监督丫环鸽子算帐的方氏忽然一拍大腿叫了一声：“不对呀！季家那天明明带着张媒婆为什么没有提合八字的事呢？”话音未落，一个小丫环就飞跑着进来报说大舅爷家来人了，方氏怔愣了半天才呓语般的说了句：“出事了！”

这天凌青瑞直到亥正才回来，进门便看见方氏坐在桌几旁神思恍忽的想着什么，待他走近她竟似刚发觉般的吓了一跳，接着才接过他手中的外袍笑着福身道：“爷您回来了。“凌青瑞不禁蹙眉问道：“你这样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方氏本想侍候他吃过宵夜再同他说，可是他这边问了，自己又憋闷，便竹筒倒豆子般的一气讲了出来，“真是有事呢，刚我兄长家里的刘妈妈来告诉我，季家老爷亲自请我兄长过去，说他们这样的人家儿媳妇娶回去是要帮衬生意的，三妹妹性格内敛，若她过门之后在外抛头露面不免为难，而且糟蹋了她的才情。那日王夫人见过二妹妹之后，觉得二妹妹为人开朗，与季公子极为般配……”

凌青瑞不待她将话说完，就有些气愤的打断道：“他家这是要改提二妹妹了？笑话！妹妹们贵为候府千金，愿意嫁给他家算是高看他们了，竟还任他们挑三拣四不成？”

方氏等他斥过之后才劝：“我的爷，这‘候府千金’的话儿已是事过境迁了，咱们家现在的境况，若是没之前那些虚名罩着，季家怕是看不上咱们家的。也亏的两位妹妹都是知书达理、才貌双全的，即便是这样季家与咱们联姻也不算是高攀。况且二妹妹年纪这样大了，之前越过她去本就不对，现如今季家有这样的心思，若二妹妹应了，于咱们于二妹妹岂不是好事？”

凌青瑞听方氏说家境的话儿心中便有了愧意，之后听方氏也劝的在情在理，思虑了一会儿犹犹豫豫的说：“若是如此三妹妹可怎么办？”

方氏听他担心凌青瑶，不禁笑道：“三妹妹和季公子的事并未问名，八字还没一撇呢，于她的名声毫无影响，等二妹妹的事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