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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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回心-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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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珺兮临窗听雨,听得骤雨急敲黛瓦、频打花木,淅沥而畅快,不禁转眸,极目之处早已朦胧一片。

“小姐,这雨下得真急,刚刚还大晴天呢。”清风站在檐下,伸手断雨,雨水便在她掌心溅起几丛水花。

苏珺兮一时也来了兴致,走至檐下站定,忽而挥手一扫,雨水被横生截断,溅了清风一身一脸。

清风惊叫一声,来不及惊愕,只挥手反击:“想不到小姐也这样闹呢!”

苏珺兮轻声笑开,与清风打闹作一团。一时欢声笑语,引得路过的王婶也过来探个究竟。

“哎哟,我的小姐,这么大的雨,怎么在这里玩耍。”王婶见两人已经闹得一身衣裳都湿了,不禁责怪清风,“清风,看你带累小姐湿了一身衣裳,这要着凉了怎么办?还不快伺候小姐换身干净的?”

清风吐吐舌头,连连称好,把苏珺兮拉进屋,凑到苏珺兮面前:“小姐,明明是你闹起来的,结果王婶却说我的不是,可见小姐往日那娴静的模样都是装给我们看的,是不是?是不是?”

苏珺兮闹不过清风的连连逼问,只一脸笑意地四处躲着。

早知究竟的清霜备好衣裳过来拉开清风:“清风姐姐,你便放过小姐吧,此事心知肚明即可。”

清风闻言一愣,随即双眸一转,嗔道:“原来小姐不是最坏的,你清霜才是最坏的。”

“你还不去换衣裳,王婶知道了又要说你。”清霜笑着拿王婶堵住清风,赶紧拉着苏珺兮抽身去换衣裳。

王婶走至前院,便看到清露撑着把青伞站在庭中翘首以盼,不禁叹了口气,这孩子怎生这么憨直,也不懂得到廊上或厅中等着,就这么傻乎乎地站在雨中干等。

“怎么了?”王婶打伞上前。

“王婶,清雨姐姐说,门外有三个官人要避雨,让我来请你去做主。”清露依然怯生生的。

“我做什么主,你且先去问问小姐的意思,再来知会我,我这就过去瞧瞧。”王婶利落地吩咐完清露,便打伞赶去门口。

王婶走至门口,见大门微开,清雨低低地打着一把青伞躲在檐下,再走近一看,只见门外一名身材魁梧、肤若古铜的男子立在雨中,雨水不停地从他脸颊上往下淌,身上湿淋淋早已被浇了个透,身后白茫茫处还有一主一仆两个年轻男子坐在马上,三匹俊马不安地在雨中甩着鬃毛,水珠四溅。

清雨这才注意到王婶,赶紧上前:“王婶,怎么办?”

王婶转头不动声色瞧着清雨:“先去门房给我取几把伞来。”

清雨应下走了,王婶才转头对眼前的魁梧男子说道:“我让丫环取几把伞来先借你们遮一遮,待我家主人同意方能请几位进来避雨,请官人见谅。”

魁梧男子点点头,甩开几滴雨珠子:“岂敢,在下先谢过嬷嬷。”说罢抬手刚抹去脸上的水珠子,却又挂上了新的水珠。

苏珺兮换好衣裳,便见刚刚出去的清霜匆匆忙忙进来:“小姐,王婶说门外有陌生人要避雨,这不知底细的,此刻王叔又不在……”

清霜止了后面的话,只看着苏珺兮,苏珺兮略一思索,有了主意:“若是寻常人家,便让他们到门房避避,若是有些头面的,便请他们到前厅坐坐,也不算怠慢了。”

“小姐说的是,我也出去看看。”清风进来时已经将二人的对话听去了大半。

苏珺兮颔首,清风取了伞便走了,却不想没多大会儿,清风又折返:“小姐,你道是谁?原来是那日乐来楼的病公子,还真是巧了,这不过几日就见了两回!”

苏珺兮闻言一愣,随即浅笑,可不是,她是见了三回!

“如此,我们需要去会会。清霜,你去烹几盏茶来,清风,你去备些姜汤吧。”说着领着清风和清霜各自去了。

李景七正拭着身上的湿衣裳,一抬眼,便看见一个淡极的女子一身月白短衣,一袭天青襦裙,裙摆隐隐约约几片淡绿的银杏叶,玉环压裙、青绦飘飘地施施行来,心中那未曾察觉的期盼似有了着落般沁出淡淡的莫名的欣喜。

苏珺兮亦能感觉到这种莫名,只不动声色地上前行礼:“珺兮见过公子。”

“在下李景七。”李景七清俊的面庞略一低,嘴角浮起微微的弧度。

“原来是李公子。李公子,请坐。”苏珺兮浅浅而笑,颊边泛起两点梨涡。

“还要谢谢苏大夫。苏大夫妙手仁心。”李景七就势而坐。

“李公子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苏珺兮说毕,自己在另一侧也坐了。

清霜托着托盘进来,先给李景七奉茶:“这是雪水云绿,真真用的是我们冬日收集的梅雪呢。”说着又转身递给苏珺兮一盏玫瑰花露。

李景七正待说话,却不期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惊得长青连声问:“公子无碍?苏大夫,还请你顺便替我家公子瞧瞧吧,长青在此谢过。”

苏珺兮正要说话,却见李景七抬手用食指轻轻触了触鼻尖,笑道:“不必紧张,我无碍。”却已经微微变了音色。

苏珺兮闻言一笑:“李公子先前大病初愈,此刻只怕有些虚弱,易受病扰,还是让我来瞧瞧吧。”说着上前坐在李景七身侧的位子上,朝李景七伸出手。

李景七面上微赭,只低了头,伸出自己的手。

“长青不必担心,你家公子无碍,只是此刻受了凉,最好换身干净衣裳。先父尚有几件未经穿着的新衣裳留着,不知李公子介不介意……”苏珺兮诊过脉,轻言建议。

“如此,在下谢过苏大夫。”李景七谢过,欣然接受。

“清雨,你带长青去找王婶寻件王叔的干净衣裳与他换上。”苏珺兮吩咐清雨。

长青连连摆手:“苏大夫真的不必麻烦,替公子换身衣裳就好。”

苏珺兮也不强求,领着李景七去苏世林的旧屋挑了一件淡色长衫换上,不想竟很衬李景七的气质。苏珺兮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心间一股异样,缠缠绕绕挥之不去……

兀得回神,苏珺兮歉然:“李公子,还请外厅坐吧。”

还未进外厅,便听得清清脆脆的吴侬软语不饶人。

……

“你且说说,我只知你们喊他公子,又不知他姓甚名谁,他是小姐的病人,我称他一声病公子何错之有?”

“你再说说,你怎的总是对我吹胡子瞪眼?”

“你……”

清霜疾走几步赶到清风身边低声笑劝:“清风姐姐,你就饶了他吧,谁不知道你这风风火火的脾气,指不定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也说不定呢。”

长玄先前惊得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只不自觉地摸着自己干干净净的唇周,此刻听了清霜的话,恨不得点头如捣蒜,却又忽的记起什么,心道难不成清风都不记得那日恩怨……原来自己白气了。一时间长玄脸上的神色精彩纷呈,看得众人俱是一笑,摇头不已。

清风确实并不放在心上,因此撇下长玄:“小姐,姜汤熬好了。”

“李公子,你们还是喝些姜汤驱寒吧。”苏珺兮颔首,转头对李景七说道。

李景七点头,命长青和长玄也一起喝碗姜汤。

苏珺兮看着李景七刚尝了一口,眉间便现异样,笑道:“这姜汤我另加了驱寒的草药。”

“原来如此。”李景七恍然大悟,一口将姜汤喝完。

“大夫家就是不同寻常人家,连熬碗姜汤也如此细心。”长玄不禁煞有介事感叹,引得长青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爆栗,众人见此又是一笑,。

初夏的阵雨一向骤来骤停,此刻窗外的天际已是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做将来。

李景七起身告辞:“今日多谢苏大夫。眼看天晴,我们不便打扰了。”

苏珺兮轻笑:“李公子不必客气。”说着,令清雨带着李景七三人去马厩取马。

李景七出得苏家,坐在马上极目天青云破处,心中晕开一片安然。

杭州府西郊,万径园行止轩内,烛火摇曳。

李景七立于案前,执笔作画。只见他几番抬腕,几处落笔,或罩或醒,或提或点,渐渐地,便敷染出一幅仕女工笔。

天青云破,弱柳扶风,美人回眸。正是今日雨过的一处寻常庭院,美人却是——李景七搁笔,闭眼,脑中便浮现出那抹天青色的裙裾来,原来她叫苏珺兮。

李景七瞧着眼前的画作陷入记忆深处,眼前清冷的天青色逐渐淡了去,半晌,被门外长玄的声音惊醒:“公子,夜深了,不若歇息吧?”

李景七闻言就势丢开所思,出了行止轩。此时,天际明月清辉,淡淡的月白色在天幕中染开一片。李景七身后的那幅工笔仕女图便任由窗外的月华洒满,静默成子夜的一声叹息。

第五章 各有各思量     时近傍晚,天光乍晴,被雨洗过的天际因着水汽的润泽,渐渐幻化出多姿多彩的云霞。苏珺兮正想多看两眼这新雨之后的美妙景色,却被王婶拉住:“小姐,老奴有事要禀报。”

王婶自幼看顾苏珺兮,即使不说十分的全心全意,也有十分的真心真意,此刻苏珺兮见她说得严肃,心想必有缘由,因此不敢疏忽,只先带她到自己的闺房外室。

“王婶,何事?”苏珺兮坐定后便问。

王婶略思索,将今日清雨守门一事说了:“小姐,非是老奴推卸责任,老奴有事安排不妥当确是老奴的过错,只是清雨这孩子,老奴看着实在不是个放心的。就说今日一事,亏得是小姐认识的正直的,若碰上有些歹意的,她开着门,只顾自己在一旁躲雨,伞还撑得低低的,连我来了都不曾察觉,这要是出了事先莫说谁来担干系,只怕小姐先受了损失。”

清雨和清露都是苏珺兮前几个月才买来的丫环,就是怕有个万一才放在前院管教。苏珺兮听了这话,想到爹爹是个低调躬亲的人,当初苏家另立门户时,几个仆人都是从陈府过来的,除去王叔是自小跟着爹爹,王婶嫁了王叔,其他的几个成家的嫁人的,渐渐也就被爹爹遣散了,至于清风和清霜则是她五岁时爹爹和王叔王婶替她另外自外面买来照顾她的,因此苏家一向简单,她这世倒没有见过什么肮脏下作之事。

苏珺兮深知自己往日只顾跟着爹爹学医,疏忽了理家一事,凡事有眼力也不见得有手段,大多时候也就都让王婶出面:“只是她也没有犯什么大错,我们苏家也不是刻薄的人家。”

“正是这个理,但若是放任不管只怕将来闹出纰漏,因此还需在小姐面前敲打她一番。”王婶说得妥帖。

苏珺兮点头赞同:“清霜,你去叫她们两个来。”

清雨和清露两人不知出了什么事,战战兢兢地跪在苏珺兮跟前,特别是清露更是惊恐不安,几乎瑟瑟发抖地伏在地上。

“清雨,你可知今日你出了什么差错?”王婶厉声发问。

清雨吓得直叩头:“小姐,奴婢真的不知。”

王婶见她当真懵懂,气不打一处来:“你今日粗心开着门,却只顾自己躲雨,若是碰上歹人如何是好?”

清雨听闻是此事,反而安了心,只一味认错求饶:“小姐,奴婢知道自己担待不起,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饶了奴婢这回!”

“你拿什么资格来担待不起?出了事还不是小姐担待着!”王婶斥道,“你记住,今后再大意,就是没出事也谁也饶不了你!”

清雨连连磕头认错,苏珺兮倒有些无奈,见差不多了,就先打发她下去。

“小姐……”清露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几乎带着哭腔叫了声“小姐”,却没了下文。

苏珺兮看着她缓了脸色:“你起来吧。”

清露不敢起来,清风走过去把她硬拉起来:“你以后可要改改这怯懦的性子,但凡自己行得正站得直就没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小姐还会吞了你?”

“看你把她吓得。”清霜将清露自清风手里拉开,温言劝着,“你别怕,小姐瞧得分明的,今日没你的事,就是希望你胆子大些,放开些,晓得?”

清露噙着泪水,半晌终于忍不住,落泪不止,只不住点头。

“王婶你带她下去吧。”苏珺兮看不过这场面,吩咐王婶带清露离开。

王婶应了,正要拉清露走,清露却挣开王婶给苏珺兮磕了个头,才擦着眼泪跟王婶出去。

“你这孩子。”王婶牵着清露出了苏珺兮的闺房,才忍不住看着她摇头叹道。清露只不做声地跟着王婶默默走着。

因为下午的一场阵雨,风消云散,此刻的夜空格外澄明,清澈的月光悄然而入,洒在歪在榻上的苏珺兮身上。苏珺兮倦懒地翻着一册诗经,目光却空茫不知飘向何处。

清霜进来便看到这样一番如诗如画的景象,心下正暗自赞叹,却不期然注意到苏珺兮没有焦点的眼神,转而担心不已:“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苏珺兮猛地回神,收敛了眼中空茫,摇摇头:“没事。我只是在思索生财之道。”

清霜不由一惊:“老爷留下的药园子不是由陈大老爷代为照管着吗?”清霜顿了顿,迟疑道,“难道,小姐担心……”

苏珺兮闻言赶紧截住清霜的话:“大伯父断不是这样的人,不然爹爹绝不会把我托付于他。”苏珺兮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解释:“我一个女子,打理药园子总是诸多不便。何况,爹爹留下的药园比起陈府的家业,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委托大伯父照管,却可以借助陈府的方便,无论是草种、药苗的来源,园子的维护、打理,还是最后的收割、买卖,都可以随陈府的大宗生意走一样的渠道,这就不仅仅是便宜了,还是规范,就是不至于自己走了旁门左道、或是进了别人的歪门邪路的意思。”

清霜听了这番话,不住点头:“是我小人了。”

苏珺兮见状忍不住“噗嗤”一笑:“你一个女孩子,哪里晓得这生意场上的门门道道?”

清霜听了,由衷感叹:“可不是,所以说,我们苏家的小姐,就是与那等闲家的少爷比,也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苏珺兮看着清霜由衷的眼神,会心一笑,正要说话,只见清霜薄唇一抿,又现疑惑神色:“小姐,既然如此,那你又担心什么?”

苏珺兮微微蹙眉,脸上就现了忧色:“虽说大树好乘凉,但是也有树大招风一说。我们能借陈府的便利固然好,但是世事无常,万一哪日改了风向,即便我们能撇开干系,也必定受其影响。”说着苏珺兮不由坐直了身子:“再者,爹爹留下的家业,我总希望能不动则不动。我们苏家得的是陈府的眷顾,爹爹靠自己的本事自力更生,而我如今却不得不继续仰仗陈府,手里少了凭仗,到底不够底气,凡事就多了被动。”

清霜听得似懂非懂,兀自琢磨着,苏珺兮却烦恼得很。

她一个女子,发展家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光是各处打点一项,恐怕就没人会买她的帐,这还未涉及到生意上面,更遑论涉及生意本身的各种门路了,而且,就算自己有幕后操作的能力也没半点法子,大伯父让她在医馆坐诊已经是极限了。

苏珺兮身子一歪,又倒在了榻上。

清霜见状便说:“小姐深谋远虑,清霜虽不大明白前面的意思,却是懂得‘自力更生、不看人颜色’的道理。”清霜略顿,旋即促狭一笑,“不过,等将来小姐嫁了官人,自有官人替你分忧呢。只不知,我们苏家这样出色的小姐,哪位官人有福气得了去。”

苏珺兮见清霜笑得不怀好意,抓起书卷作势要打清霜,谁知清霜这话好巧不巧被刚进门的清风听去了后半句,只听清风也来凑趣:“清霜,依我看呢,那位李公子一表人才,又与小姐这么有缘分,正好般配我们苏家这样出色的小姐呢。那位李公子,保不准对小姐还真有那么一丝情意!”

苏珺兮见她的两个丫环都来打趣她,恼得要死,干脆丢下书卷,重新倒在榻上,拿薄被蒙住脸,任清风和清霜怎么逗趣她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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