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水灭了灯。
苏珺兮看看顿时手足无措的长玄,再转头看看身边一脸愤愤的清风,再也忍不住,扶着身侧的清霜笑起来。
清风不明所以,转头看着苏珺兮困惑道:“小姐……”
苏珺兮忙低声打断她:“清风,没事,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长玄难堪,他不是小孩子了。”
清风闻言一顿,回头瞅了犹自无措的长玄两眼,见长玄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习惯性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又看看苏珺兮,半晌道:“好吧,放他一马。”
说罢,清风忽然记起什么事似的,一怔,避开长玄转至另一处,指挥起其他人点彩灯来。
苏珺兮止了笑,近前让人收拾了打坏的花灯,轻声安慰长玄道:“长玄你慢慢来,别慌。清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晓得,你就当熏熏辣椒,没什么的。”
身侧的清霜闻言顿时忍不住,侧了身子掩嘴偷笑,一旁的径山也死死咬着嘴唇拼命忍笑,长玄却是哭笑不得,苦着一张脸对苏珺兮说道:“长玄晓得了,谢谢夫人。”
苏珺兮朝长玄摆摆手,转身对清霜说道:“快别笑了,看长玄被你笑得。”
清霜抚着自己的胸口,好半晌才止了笑声,对苏珺兮说道:“小姐真坏,长玄到底是被你笑得还是被我笑得?我今日才知小姐也有这番嘴上功夫,不知姑爷晓不晓得。”
苏珺兮听罢正想道一句,你倒是晓得拐着弯地打趣我,却听李景七的声音由远及近:“我晓不晓得什么?”
苏珺兮一惊,狠狠地剜了清霜一眼,才忙笑着上前含糊道:“没事呢,不过是清风数落长玄打坏了花灯。”
李景七闻言看了高处的长玄一眼,又看了另一边远处的清风一眼,最后审视地看着苏珺兮,眼底的笑意却不减:“可不止这个,娘子狡猾。”
苏珺兮笑笑,忙转头吩咐长青仔细照看着,自己则拉着李景七往回走,没走几步,清霜果然出卖了她,笑着把适才清风和长玄的纠葛说了,又把她最后打趣长玄的那番话学给李景七听。
李景七闻言不由清朗一笑,狠狠地刮了一下苏珺兮的鼻尖,却是说道:“说得好,长玄那孩子到底还稚嫩了一些。”
苏珺兮道:“跟着长青,等再过两年,应是就磨出来了。”
身后的清霜接了苏珺兮的话说道:“这些清霜就不晓得了,不过,小姐和姑爷想必是臭味相投的!”说罢,清霜跑远了几步,回头说道,“今日欢喜热闹,小姐和姑爷原谅清霜的无礼吧,我去厨房给大家张罗浮元子去了。”
苏珺兮和李景七含笑地看着清霜跑远,苏珺兮不禁摇摇头,叹道:“清风和清霜这两个丫头,清风平日性子爽辣,清霜则有些拘谨,不过难得今日清霜也这么开心,到底还是因为是这个年纪的缘故。”
李景七闻言伸手揽住了苏珺兮的腰,笑道:“她们两个也不过小你一两岁罢了,你以为你是哪个年纪?”
苏珺兮心中不由一惊,屏住呼吸看向李景七,半晌才松了口气,看着李景七戏谑的眼神,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因此浅浅一笑,露出两个梨涡:“七郎说呢?”
李景七唇角一弯,半晌露出压抑了一会儿的低低笑声,忽然趁着苏珺兮志得意满中不注意,拦腰将苏珺兮打横抱起,惊得苏珺兮惊呼一声,旋即紧紧地抓住了李景七胸前的衣襟。
待苏珺兮从突然而至的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来,不禁恨恨地锤了李景七的胸膛两下,道:“真是的,吓死我了。快放我下来吧,省得下人们看笑话。”说罢,苏珺兮不禁左右四顾一番。
李景七含笑看着苏珺兮慌张四顾,心中顿时觉得好笑不已,半晌才狡猾地说道:“我早看过了,他们都忙着呢,没工夫理我们。”
苏珺兮闻言一顿,忍不住又咬着下唇锤了李景七胸口一下才算解气:“真过分。”
苏珺兮的拳头打在李景七身上不痛不痒,李景七更是觉得是一番乐趣,恨不得苏珺兮多锤几下,便只顾悠然地抱着苏珺兮回了屋子。
李景七将苏珺兮放至卧榻上,旋即欺身压过去,将苏珺兮纳入自己的臂膀下。
苏珺兮连忙抬手扶着李景七,想推开他,奈何却推不动,而自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实在有些累,干脆往后一倒,躺到榻上,只双手交叠在胸前问李景七道:“你到底想干嘛?”
李景七低笑几声,才说道:“等吃过晚饭,我们去街上赏花灯去。”
就为这个?苏珺兮等了半天,李景七也没有再说别的话,只等着她的回答,她不由哭笑不得,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她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所以在过去的十八年中,她都很少在大节庆之日出来玩耍,不过如今有李景七在,前有长青开路,后有李景七护着,她只需要尽尽兴兴地游玩就好了,想着不觉涌起一阵心满意足。
李景七见苏珺兮目光的焦点不在他身上,茫茫中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不由开口问道:“怎么了?在想些什么?”
苏珺兮回神,连忙摇摇头:“没事,开心的。”说罢又微微起来推着李景七催促道:“快起来,大概晚饭快好了,一会儿清霜怕是要找来。”
李景七听罢轻轻一笑,说道:“清霜乖觉得很,她每次找来还不是静静在门外守着?”
说着李景七见苏珺兮疏眉微锁,似恼未恼,心中不由又乐极,却是连忙起身,顺势也将苏珺兮拉起来,旋即利落地整整衣裳,又替苏珺兮理好发髻,扶好步摇,而后携着苏珺兮的手颇有风度地步出了屋子。
苏珺兮看着李景七这一连番的动作,连贯而自然,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时候她自己也纳罕,她最初认识李景七时,只觉得他一袭清俊的气息,直如长空之上一轮皎皎明月投下的淡淡清辉,眼底却迷雾重重,宛如沾染了长空的黯淡一般深不见底,一度令她拒绝。到得后来,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又是如何开始,总之就是忽然之间,他便在她面前展现出丰富多彩的形容来,就仿佛,薄纱一般的流云拂过那皎皎明月,清辉之中,月盘上顿时显示出了淡淡月痕……
许是,她也说不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来,她只觉得,这大概就是冥冥一词的含义?
苏珺兮收回这一番情绪,静静地跟在李景七身后,去了他们用饭的大堂。
清霜正领着清露和红樱在张罗苏珺兮和李景七的晚饭,厨丁们时时进来,端来今日的菜肴和浮元子,等苏珺兮和李景七的晚饭张罗完毕,清霜对红樱说道:“红樱,你带着清露,按着除夕夜的规矩,到后院给大伙儿张罗几桌菜,大家好一起过上元节。”
红樱和清露应下,转身瞧见苏珺兮和李景七,忙福身问好。
苏珺兮点点头:“快去吧,今日大伙儿忙了一天,别耽搁了过节。”
红樱和清露应了声,自去后院忙活了。
清风、长青和长玄相继回来,他们和清霜安顿好苏珺兮和李景七,便像过年时一般在屏风后另开了席面。
第八九章 几家欢喜愁
第八九章 几家欢喜愁
箫声动。玉光转,一夜歌舞。
苏珺兮徐徐走在人潮涌动的西街灯市上,街道两侧各式花灯满布,皆精巧无比,菊花灯,莲花灯,生肖灯……最有趣的莫过于走马灯了,用最朴素的热动力理论,描绘出一幅信马由缰的闲趣图或者万马奔腾的行军图。而有的富贵人家还用上百数千盏花灯搭了灯楼,与人射灯,射中者可猜灯谜,灯谜都很简单,答对者与一个果子或者别的小奖励,也不贵重,不过是主人讨个布善祈福的吉利。
西街的热闹之处还在于,几乎比肩接踵的街道上依然是几十步一戏台,自由的艺者更是几步就画地为台,拿出自己的看家才艺表演得不亦乐乎,引得众人频频驻足围观,或者频频回首顾盼。
苏珺兮却不是个喜欢挤进人群里围观的人,李景七见她只浏览却不驻足围观。上前轻轻揽了她的腰,须臾将她带出了嘈杂热闹的地段,问道:“没有什么感兴趣的?”
苏珺兮摇摇头:“不过出来凑个热闹,人太多了。”
李景七闻言轻笑道:“正好,我也不喜。”说罢携着苏珺兮往他们的车马停驻处行去,“我们换个玩法。”
到了马车跟前,李景七却弃了车,只牵来他的马,说道:“我扶你上去。”
苏珺兮一愣,旋即才恍然,这就是他今日特意骑马来的缘故。
在李景七的帮助下,苏珺兮上了马,随后马鞍一沉,李景七已经稳稳地坐在她背后了,身后传来李景七的低语:“我们往西郊走,人少,但是夹道两旁的灯却不少。”说罢,一夹马腹,骏马便悠闲地往人迹稀少的西郊行去。
苏珺兮莞尔一笑,夹道上往往遍植林木,官府或者道旁人家便会买了花灯挂于夹道两侧的林木上,虽然样式不见得如何精致丰富,但胜在整齐划一的灯笼如两条火龙蜿蜒至黑暗尽头,足见一派蔚然大观之势。
两人当真是信马由缰,其他人都被李景七遣回去了,后头只远远地跟着长青,虽说是人迹稀少。但因是元宵节,路上行人还是比往日多了好些。不知不觉,两人便进了孤山林区,灯火渐少,只剩青空之中一轮皎皎明月一路尾随着他们的清影而来。
忽然,身后的李景七传来低低沉沉的轻笑,苏珺兮疑惑,问道:“怎么了?”
李景七紧了紧缰绳,马走得慢了下来,才低声说道:“想起那臭和尚来了。”
苏珺兮顿时想起那一桩往事来,忙将脸往披风的领子里埋了埋,半晌才埋怨道:“都是因为你,才被那和尚取笑的。”
李景七清瘦的下巴抵在苏珺兮的颈窝里,仍是笑得起伏,苏珺兮轻转双眸,无奈地看着李景七,说道:“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不如回去吧?”
李景七这才抬起头,一夹马腹掉转了马头。
苏珺兮想了想,说道:“七郎,我想在万径园后山小溪附近开辟出几块药畦来。还想在后院建个小药房。”
李景七闻言,略略思忖才开口:“药畦便依你,不过药房何必建在后院?来来往往的都是下人可不清净,不如就在仰止阁里,正好书阁隔壁有间小屋,如此药房连着书阁岂不清幽便利?”
苏珺兮一听有理,忙点头,说道:“过两日阿土回来,便开始张罗小药房吧,药畦可要等到开春。”
李景七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下,半晌又说道:“小医馆过两日也跟着一起修葺改建吧。”
苏珺兮闻言嘴角一弯,等的就是这句话。李景七低头瞥见苏珺兮笑得得意,不由也浮起一抹微笑。
两人回到万径园时已过子夜,园里众人依旧玩得热闹,苏珺兮也默许了他们今夜可以尽情折腾,只记得小心火烛即可。众人自然开心,忙恭恭敬敬地应下,转身就又生龙活虎地闹腾起来了。
苏珺兮看完他们,便回了她住的小楼,清风和清霜俱随她回来。
回到卧房,却没有看到李景七,回头问道:“姑爷呢?”
清风和清霜面面相觑,一齐摇头。
清霜说道:“适才刚回来,姑爷倒是问我来着,说这次大少爷可有送什么东西来。”
苏珺兮和清风一愣,旋即清风先笑了起来:“小姐,可见姑爷很是介意大少爷,还好这次大少爷没送东西来了,否则姑爷不知要记多久。”
苏珺兮一想。虽然陈则涵自己成了婚,不久她也成了婚,但确实是一直像他们都不曾嫁娶时一般,每逢大小节日,甚至有时候入了新的节令,或是外头兴了新的奇异事物,他必给她送些来品尝把玩,这次倒真不见他动静。思及此苏珺兮轻轻呼了一口气,这样挺好。
三人正疑惑着,却见陈嬷嬷捧了个托盘进来,托盘里两碗热气腾腾的浮元子,身后跟着李景七。
陈嬷嬷将浮元子放到桌上,笑着说道:“夫人,和公子一起趁热吃了吧,团团圆圆美美满满的。可见是缘分,公子和夫人的口味倒是一致,都不喜甜腻,这是肉末馅的。”
苏珺兮淡淡一笑,等李景七落座,才笑着说道:“谢谢你,陈嬷嬷,若是不困,且去和他们一起玩吧。到时我让厨房那几个年轻孩子给你们煮宵夜。”
陈嬷嬷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却是连连摆手说道:“夫人折煞老奴了,这是,”嬷嬷顿了顿,微不可见地转眼看了李景七一眼,才说道,“这是老奴份内之事。我先下去了,夫人与公子慢慢用。”
苏珺兮点点头,等陈嬷嬷走了,才行至桌边,却不落座。几步转至李景七跟前,仔细看了李景七一会儿,果真让她查到了蛛丝马迹,旋即但笑不语地在李景七身旁坐下,一边品尝起玉碗里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来,一边却笑意不掩,吃得很是快活。
清风见状终于看不下去,脱口而出:“姑爷,莫不是你脸上的淡淡乌迹不是墨水弄的?而是厨房里的锅灰弄的?”
李景七闻言一愣,顿时放下手中的筷子轻轻地抹着自己的脸颊,目光却坦然地看向苏珺兮。
苏珺兮“噗嗤”一笑,差些没被汤水呛到,咳了两下,李景七伸手要给苏珺兮顺背,还未碰到苏珺兮忽然反应过来这只手适才摸了脸,忙又换另一只手,口里说道:“小心些。”
苏珺兮见状又笑起来,对李景七说道:“清风跟你开玩笑呢,你脸上哪有什么乌迹,就是鼻尖有淡淡的青痕罢了。”说罢,苏珺兮转头笑着教训清风道,“别只顾着乐,赶紧给姑爷端盆水来洗洗脸。”
清风吐吐舌头,笑意却不减:“小姐就是偏袒姑爷,清风这就去就是了。”
苏珺兮正不知说什么,一旁李景七倒答得十分理所当然:“这是自然。”又引得连清霜都笑起来,苏珺兮无奈地瞪了李景七一眼,才又低头吃浮元子。
陈则涵还是去了黛娘的住处,带着那两间屋子的房契和黛娘的卖身契。
陈府坐落在杭州府的繁华地段,此时正值元宵佳节,更是灯火不息、彻夜如昼,陈则涵坐着马车一路行来,听着马车外的人声鼎沸和笙箫婉转,待行至黛娘住的两间小屋前,顿时有些不适应这突然而至的冷清肃寒来,下了马车,又见这条巷子上的每一户人家都差不多如此。不过两只昏黄的灯笼在寒风里瑟瑟颤抖,时时落下明灭不定的光和影,而模糊的窗户里,透出几点豆灯,是这寒夜里的唯一温暖。
陈则涵在屋子前站着发愣,鹉哥安顿好了马车也站在陈则涵的身后一声不吭地陪着他发呆,直到嬷嬷开门出来,被门前的两个人影惊了一跳,差些就抡起了笤帚,等定睛一看见是陈则涵和鹉哥,才一边扶着胸口一边埋怨道:“大少爷这是做什么哟?大冬天的夜里多冷,来了也不进来,站在外头老奴一不小心就看花了眼。”说着放了笤帚,让到一边,“大少爷快进来吧,鹉哥不嫌弃也到外间来暖暖身子。”
陈则涵点点头,进了屋子,鹉哥连连摆手,只说:“嬷嬷客气,嬷嬷客气。”说着也跟着陈则涵进了屋子,只在外间规矩地坐着。
黛娘流产了半个月,还在床上养着,精神却好了许多,看着反倒是比怀孕的时候还丰腴一些。
陈则涵将手中的药材交给嬷嬷,吩咐了几句,等嬷嬷出去了,才自己端了一张凳子,行至黛娘的床边坐下,含笑问道:“最近可好?”
黛娘依旧半卧在床上,即便听了陈则涵的问话也不为所动,只手中把玩着一把青丝:“大少爷倒是想起黛娘了,如此放着家中的娇妻可怎么行?这半月里,大少爷既是挑着送药的日子来,这回又何必非要挑今天?”说着,语气里不知不觉地就泛上了一股淡淡的酸味,“而且大少爷不是有规矩要守?酉时就需回府的,这一来,倒让黛娘为难了。”
陈则涵闻言心中实是苦涩非常,他总觉得黛娘自流产以后就变了个性子,而他却说不清,是黛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