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也是有灵性的,”我又补充说道,“它陪伴你多年,早已将你认做主人,恐怕不是我能驾驭的。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李世民略一沉吟,也不坚持,他回身让兵士牵上匹灰马来,“你先委屈下,过几日,我再为你另寻良驹。”
“恩……”我应承着,接过缰绳,摸了摸那灰马的脖子,正要跨上马背,却忽然停住了。
秦琼去哪了?我不能就这样默不作声地走了,总得和他交代一声,以免他担心。
李世民已翻身上马,见我站在原地不动,他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世民,我想去和秦大哥道别。”我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说道。
“秦琼?他去巡查岗哨了,一时半刻是不会回来的。”李世民微眯双眼,断然拒绝,“所以你不用等他了,一会这里的守卫便会将你的去向告诉他。”
“呃,可是……”一见李世民那眼神,我就知道他不高兴了,正为难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唤,“明。”
“秦大哥?”我立刻转身,身后之人果然是秦琼!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大战在即
“明,你这是要去哪里?”秦琼大步朝我走来。
我随即也迈开步子:“秦大哥……啊……”
李世民迅疾地跳下马背,猛地扯住我的手臂,将我推到身后:“秦将军,明要与我一同回青城宫。”
“殿下,”秦琼停下步子,开口问李世民,眼睛却是看着我,“去青城宫这是明自己的意愿么?”
“秦将军,这是我与明之间的事,你越矩了。”李世民淡淡扬唇,“但我可以告诉你,明若是不愿意,我也绝不会强求。”
“回殿下,我是明的义兄,所以我询问她的去向,并不为过。”秦琼的话虽然是对李世民说的,但目光却是紧盯着我,“明……”
“世民,我有些话想单独与秦大哥说。”我轻扯着李世民的衣袖。
李世民有些不悦:“我若是不允呢?”
“你是想我在心中一直牵挂着他,还是想我在此时与他做个彻底的了断?”我的声音虽然轻柔,口吻却是不容拒绝。对着他,我可以放肆,可以任性,但是必须掌握一个度,绝不能越过他的底线。
李世民伏下头在我耳边低低地说道:“明,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不是,我是在请求你,”我笑笑地轻描淡问,“你答不答应呢?”
“去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李世民挑了下眉,望了望秦琼,再看了看我,终于还是答应了。
***********************************
“明,秦王已有了一位正室、两位侧室,你知道么?”走进小树林后,秦琼便直接发问。
“我当然知道。”我顿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你知道?你知道还……”秦琼明显地怔了下,而后才又说道,“明,你若真是觅得了良人,秦大哥绝不会拦着你。不错,秦王雄才大略、骁勇善战、有识人慧眼,确是当世英雄,但,但他绝不是能让你托付终身的男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呢喃地应着。
李家在隋朝原本就是极有权势的家族,在太原几乎可到达呼风唤雨的地步,当然,他们也善于以联姻来巩固及扩充家族的势力,所以他们便将联姻的手段使用到最极点。李三娘嫁给了柴绍,李家随即便有了柴家那笔巨大的财富在后支持。而李世民做为李家的二子,他的婚姻也必须能够使李家的势力有更大的延伸,即使他必须和他的妻子相敬如宾、淡然寡言、僵硬地相处,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娶一个又一个女人。因为他首先是个帝王,而后才是个男人。
爱情,其实也是有着时代特征的。作为天之骄子的帝王,他们的爱情可能就是微薄如纸,他们所理解的爱是自爱,而没有爱人。江山与所爱对他而言哪个更重要,其实在我心中早有答案。有时我甚至在想,李世民之所以会喜爱我,视我如珍宝,恐怕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得到我,假使他真的得到了我,大概也就会将我弃如敝帚。
记得以前有个老人曾对我说过,想要一个女子永远都保持一颗纯真的心,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永远不要有机会怀疑爱情。但是,属于我与李世民的那段最美好的时光已经过去了。从前的落花已随风飘逝了,所有的欢笑与憧憬,在我第一次离开他的时候,就已消失、湮没了。我们的幸福,已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幸福。如今想起自己年少时那未经沾染的青涩眼神,悲伤就溢满心怀。
“秦大哥,我好怀念与在你齐州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但,可惜,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了……在你和伯当大哥身边,我什么都不用烦恼,什么都不用疑惑,”我闭起眼,沉痛地说道,“即使我做错了事情,有你们在,我从不需要面对错误的结果,你们也不会让任何可怕的错误靠近我,但是,自从遇见了他,我的生活、我的一切……全变了……面对他,再也没有你们为我挡下,我不想长大,真的不想长大,可是他却硬逼着我长大……”假使我一直留在21世纪,现在应该考上理想中的大学,正悠闲地享受着校园生活,无忧无虑……
“明,走吧,秦大哥愿意带你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秦琼将我拥入怀中,轻吻着我的鬓发,“明,走吧……”
“不,不行的,秦大哥,回不去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李世民强悍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我若真和秦琼走了,就算把整个天下翻转过来,他也一定会将我们找出来,真到那时,秦琼就只有死路一条。天下之大,却已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我在秦琼的臂弯中坚定地摇头:“你如今仕途坦荡,前途无量……”
“我不在乎!”秦琼打断了我的话,“明,我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可是我在乎。倘若让你丢下一切与我远走高飞,我这一生都不会安心。所以你不能带我走,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恨我自己……”秦琼是青史留名的人物,我绝不能毁了他的一生。心中一暖,为什么对我最好的男人却不是我所爱的人呢?原来在我遇见李世民后,我便失去了再爱上其他人的能力。“而且,欧阳他们都是因我而死,我必须留在这里为自己赎罪,我必须弥补曾犯下的过失……”
“明……”秦琼捧起我的脸庞,凝锁着我的眼中浮出悲痛。
他的温柔和怜惜,令我感动,我静静地靠在他怀中,欣慰地闭上眼。
“明,过来。”忽来的冷嗤,打断此刻的一切。李世民由另一端的树林中走出,他神色平静,步履沉稳,却难掩他那天生的危 3ǔωω。cōm险气质,他慢慢朝我伸出手,又说了一遍,“明,过来。”
“秦大哥,放心吧,我会好好的……”我抬头扬起一个笑容,轻推开秦琼,“不要再为我担心了,真的,我会好好的……”说罢,我便转身朝李世民走去。
李世民身上那股隐隐的肃杀掠夺之气,使我有些恐惧,纵然对他怯意犹存,但我仍是坚定地看着他:“我们走吧。”
“明,抱歉,”李世民低头盯着我,蓝瞳中掠过精光,而后猛地将我拉进怀中,他的额头顶着我的,“遇上我,或许是你一生中最可怕的劫数。但对我而言,得到你,却是我此生最大的渴望,我绝不能失去你,所以只能逼你接受我。”
对你而言,得到天下,才是你此生最大的渴望吧?逼我接受你?你就不曾想过如果我始终都无法接受,那对我而言将会是多大的痛苦与折磨?这世界上,最自私的便是爱情,半点容不得与人分享。爱一个人有多难?相偎相守又有多难?难道我只有坚持下去才能代表爱得够勇敢?莫非我真的只能用余下的日子在痛苦中原罪么?
“除了接受,我有其他选择么?”我微蹙眉,随即坦然而平静的说道,“丧家之犬若还要再做垂死挣扎,未免也太难看了。”
“丧家之犬?”轻抚着我的面颊,李世民扯着无奈的笑,“你这样形容你自己?”
他的强悍与霸道,在我最脆弱无助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袭击着我,我无力抵抗,却不想沉沦。输一次,就已经足够了。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犯着同样的错误,在爱与恨里无望地挣扎,这无尽的折磨,究竟是苍老了谁?尽管我仍爱着他,但我已经到了会讨好自己的年纪,我已经懂得了如何遗忘,如何才能不让自己受伤。所以,我不想也不会再输第二次。即使是不择手段,即使是要去伤害别人,即使必须毁灭自己,我也绝对要断尽情思。因为我和他,从一开始,就是孽缘。这是永远的悸动,却也是永远的伤害。
李世民定定地望着我,蓝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深深地叹息后,他便将我抱起,放在马背上。
“明……”秦琼迫前几步,担忧地望着我。
“秦大哥,不用担心我。真的,我会好好的……”我笑笑,故作轻松地伸出手,朝秦琼比出了个“V”。古人当然不知道这是胜利的意思,但秦琼却知道。因为在齐州当捕快时,我便常对他做出这个手势,这是我们之间小小的秘密与默契。
“驾!”我随即转头,再也不去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后一抽马鞭,纵马狂奔而去。
心底残存的只是凄凉,炽热的阳光照着我的眼睛,有些痛,有些酸,依稀记得昨日的万丈雄心,也许是到了该实现乘长风、踏破万里浪心愿的时候了。
*****************************
来到青城宫,备战的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秦王,您回来了。”一入军营,立刻就有数名将领围了上来。
李世民只稍稍点头,便跃下马,朗声说道:“传令下去,所有将领都到中军帐里议事!”
来到帐中,李世民甩掉斗篷,回身端坐在帅位上,他见我仍是呆立在一旁,便伸手拉过我,将我按在他左手边的侧座上:“明,你也坐下。”
“嗯。”我应了声,也坐了下来。
半柱香不到,众将领已齐集到中军帐里。
我抬眼看去,居然在其中看见李元吉,他也望见我,还冲着我阴阴一笑,我顿时心中一凛,全身汗毛倒竖,冷不防有人伸手过来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明?”
“嗯?”我怔了下,抬头看去,随即惊喜交加地叫道,“罗大哥,徐大哥?!你们,你们怎么也在这?”
眼前的人正是罗成与徐茂公。
“我们已是李唐的将士,自然在此。”罗成轻笑一声,而后敲了敲我的头,“你呢,又为何在此?”
“我是因为……”我才想开口,李世民在旁却忽然重重地干咳了一声,硬是截住了我的话头,“明,罗将军,前方战事紧急,你们有话,稍后再说。”
“是。”罗成与徐茂公立即向李世民拱手施礼,他们不约而同地偏头看了我一眼,这才转身寻位坐下。
李世民先扫视了下正襟危坐的众人,才问道:“无忌,这几日战事如何?”
“洛阳为隋朝东都,城墙坚固,防御严密,”边上一个穿蓝袍的男子起身答道,“我们强攻数日,仍是无法攻克,而后便依照殿下先前定下的计策,用‘蚕食’的方法,将洛阳团团围住,再派兵将洛阳周围的城池一座一座扫平,同时截断王世充的粮道,将洛阳彻底地隔离和孤立起来。”
无忌?他应该就是长孙无忌吧?被李世民评价为“我有天下,多是此人之力”的长孙无忌,也是长孙无垢的哥哥……想到这,我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李世民颔首:“眼前的这场战,乃是一场持久战。若我们径自强攻,只会损兵折将。不如围困至王世充粮尽援绝,使他自行崩溃,或被迫开城出战,那我们便可将他们一举歼灭了。”
“我以为如此太过费事。”副座上的李元吉咧着嘴说道,“围困至粮绝?那得花费多少功夫啊?就怕旷日持久,军心都会涣散……”
“夺取洛阳,止于息兵,而围困则可以做到兵不血刃,”李世民轻言慢语,“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兵家上策。”
其实我心中很清楚,李世民所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并不可行,他也并不打算如此做,他是算准了王世充被重重围困,不敢轻易出城应敌,而唐军因前次与刘武周的胜利而充满了必胜的信念,士气正旺,所以他是有足够的实力和任何对手相抗衡。如果王世充胆敢率军出击,李世民必定会不遗余力地给他以迎头痛击,坚决地和他进行一场又一场恶战,逐步削弱他的精锐主力。而倘若王世充一直这样与唐军拼耗实力,那无疑是十分愚蠢的,因为郑军的兵马粮草都局限在洛阳这一座孤城里,长期对峙下去,只会越拼越少。而唐军有后方做支援,实力非但不会减弱,只会越来越强。
一旁的另一位儒生打扮的人说道:“就怕王世充联络上窦建德,倘若他们联手起来,我们便有麻烦了。”
李世民再次点头:“房兄所虑不无道理,窦建德确实也是一大患。”
房兄?那人应该是房玄龄吧?想起他家中那个千古风流一坛醋的妻子,我莫名地便对他有了几份好感。
“殿下,其实我们也不必过于忧虑,洛阳城北虎牢关是东都要塞,凡来洛阳的人马,必要经过此处。”随即便有另一个身穿灰色锦袍的男子说道,“我们可以先派精兵攻下虎牢,截断窦建德增援洛阳的路,也可以借机在虎牢设伏,将窦建德连同王世充一并消灭,这岂不是一箭双雕?”
“呵……如晦向来最是沉默寡言,但却有着洞察事情的眼光,做出的决断往往都是是明智之见,”李世民轻笑一声,侧头看着那人,“凡有不能决断之疑难只要请教于你,便能迎刃而解。”
房玄龄、杜如晦……若说唐朝的良相,首推房、杜。我支着下颚在旁细想着,史书上早有记载:杜如晦长于断,而房玄龄善于谋,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同心同力辅佐李世民。
早听说李世民手下人才济济,文武皆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边想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帐中的众人,不期然瞥见刘文静那双怨恨的目光。
我心中立刻一凛,怨恨?刘文静为何会有这样的目光?他怨恨的又是谁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渐渐有些明白了。攻下长安后,李世民便收罗门客,广集人才,身边才俊无数,比起在太原时的盛况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一来,李世民当然就疏远了刘文静,两人已不是当年在晋阳时那般的心腹密友了。而刘文静在李世民心中的位置也慢慢被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杜如晦这三个人所取代,这怎能叫他不恨?!李世民固然不再是昔日的李世民,而刘文静恐怕也不是当年的刘文静了……
古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见旧人哭?伴在君王左右,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与刘文静在太原早有交集,也算是旧识了,多少有些情份在,想到这,我不由对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我军前进如此神速,王世充自知无法抵挡,所以才将兵力收缩到洛阳一城,就是要借住洛阳城墙的坚不可摧来抵挡我军的攻势,”刘文静也觉察到我正看着他,他对着我苦涩一笑,而后才开口说道,“王世充此次用的计策正是当年他用以对付李密瓦岗军的‘拖’字诀,目的就是为了等我们锐气尽丧后再一举歼灭。我军此时也是疲惫不堪,人心厌战,倘若我们在此与王世充耗下去,恐怕很快就会发生发生军士甚至大将逃亡之事,后果不堪设想,不如速战速决……”
我暗自叫糟,刘文静啊,刘文静,你想出谋邀宠,也该挑个好点的主意,怎么能说出这样动摇军心的话呢?
李世民一听刘文静这话,果然瞬间就变了脸色。
“刘先生说的对,是啊,若长此下去,”而一旁的李元吉在这个时候却在旁火上添油,“军士必定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