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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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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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情宛如兔起鹘落,快到令人窒息,等到尘埃落定,高冈上已人去楼空,黄鹤缈然。

其实在场之人,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高手,否则亦不够资格参与围剿苏真之役。奈何来人修为着实的惊世骇俗,绝不在苏真之下。更兼之方才众人的注意力皆集中於苏真元神上,完全未料到,居然有人敢於重重围困中斜刺杀出,救得苏真那魔头。

饶是这样,退思真人等人也感到颜面无光,停涛真人望着剑华消失的方向沉声道:「云生水起诀,果然是水轻盈!」

退思真人摇头道:「水仙子乃天一阁嫡传弟子,这么做着实令人费解!」

停涛真人功败垂成心中亦自恼怒,闻言道:「她自甘堕落,救走苏真。贫道倒要看看,异日水轻盈如何向天陆正道和她的师门交代?」

周围众人窃窃私语,脸上都凝起一层忧色,纷纷想到若是苏真有水轻盈襄助,恐怕日后想要对付他便更加困难了。

※※※※

一阵浓烈的伤口疼痛刺醒苏真的神经,他低低哼了声睁开眼睛,温暖的篝火映入眼帘,朦胧中有一熟悉的声音轻轻道:「你终於醒了。」

听到这人的话语,苏真心情顿时一松,目光落在眼前那张秀雅绝伦的玉容上。水轻盈跪坐在篝火旁,温柔的眼神正凝视着他的面庞,在那平静的神情背后,苏真不难读到隐藏着的欣喜与宽慰。

她的面色亦有些憔悴,先前硬接一记退思真人的御剑,又毫不停歇的飞逸数百里地,真元耗损自不在话下,更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方才为救治苏真,又消耗去甚多的仙家真气为其护持心脉,疏通淤塞的血管,直比恶战连场还要累人。

苏真隐约回忆起昏迷前的情形,在那空旷的高冈上,漫天飘洒着大雪,无数正魔两道的高手犹如饿狼疯狂的扑向自己。当元神出窍的那刻,有一抹碧色的剑光亮过天际,他终於见着伊人的身影。

望着水轻盈略显疲惫的玉容,苏真微一皱眉道:「你受伤了?」

水轻盈摇头道:「我没事,你的感觉如何?」

苏真以内视之术略微检查了一番,冷笑道:「那些想夺︽晓寒春山图︾的人恐怕要失望了,苏某的这点伤居然换回数十条性命,着实不亏。」

水轻盈叹息道:「你永远都是不肯示弱,元神出窍,真元耗尽岂同儿戏。」

苏真不以为然道:「哪有那么严重,你也忒小题大做了。不出三两月,苏某又可啸傲四海,睥睨九州岛,让那些贪图天道的鼠辈莫之奈何。」

他的话刚说出口神色却变的寂寥,原来想起自己已输了那盘棋,纵然修为尽复,也不可能再有叱吒天陆的峥嵘岁月了。

他沉默了下来,才发觉自己正躺在柔软的松叶上,身子底下还铺了一件蓝色衣裳,显然都是水轻盈心细布置,以免自己为寒气所伤。

而尽管春寒料峭,但那温暖的篝火却洋溢着腾腾热气,令自己丝毫不觉得寒冷。

苏真挣扎着想坐起来,却险些迸裂了已敷上药膏的伤口,直疼得额头渗出冷汗,却硬是咬牙不吭一声。

水轻盈见状轻嗔道:「你伤势恁的严重,能苏醒已是奇迹,却还恁的乱动。」话是这么说着,却已急忙伸手,小心翼翼的扶他靠住背后的石壁。

苏真没有回答,艰难的从身下抽出衣裳道:「我须将它还给你,莫要被我身上的血给弄脏了。」说完这话他忽然一怔,原来衣上早沾满自己的鲜血。

水轻盈接过衣裳幽然道:「你的性命都差点没了,却惦记我的衣裳作甚?」

苏真微一摇头,澹然道:「如今我不是没事了么?」

水轻盈蹙起秀眉说道:「你才说了几句话便开始气喘,还不赶紧打坐调息?」

苏真微微一笑合起双目,感到丹田里一团暖流在徐徐流淌,默默的积聚着体内魔气。

他微微一想,就猜到这必是水轻盈在自己昏迷时,喂服了天一阁的「冰莲朱丹」,不然断不会有此迅速的功效。

他盘膝凝神,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空明境界,逐渐积聚的真气在体内经脉中游走了九个大周天,脸上重新有了一点血色。

水轻盈只默默的望着他,眼中尽是柔情。两人陷入奇妙的沉默,只听见篝火清脆的劈啪作响,隐约还有外面传来的风雪呼啸。

一个多时辰后,苏真调息已毕睁开眼睛,环顾四周问道:「这是哪里?」

水轻盈回答道:「是天洛山中的一处洞穴。我救下你后不敢在那附近逗留,故此向西御剑飞行了八百余里,才找到这藏身之所。」

苏真道:「我昏迷了很久吧?」

水轻盈说道:「现在已是后半夜了,你昏睡了大约四个时辰,再过没多久,天便该亮了。」

苏真「嘿」了声道:「居然睡了这么久,好像已多少年没有过。」

水轻盈明眸注视着他,轻声问道:「苏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与他们以死相拼?」

苏真的目光却是瞧着燃烧的篝火,淡淡道:「我高兴。」

水轻盈苦笑道:「你瞒不住我的,你是要迫轻盈出手,好知道你自己在轻盈心目中的分量,对么?」

苏真神色不动,徐徐道:「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你终究割舍不下天一阁,而我也已输去了那盘棋。」

水轻盈清澈的目光紧紧凝视着他的面庞,低声道:「你分明可以赢下那局棋,却为何在最后关头推秤认输?」

苏真道:「那样不正是如你所愿么,还问这多为什么作甚。」

水轻盈深吸一口气,语调低沉有力的回答道:「如果,在我内心里却是期盼着你能赢呢?」

苏真的身躯一震,但终於没有扭转过头来,依旧侧对着她道:「可惜,说这个都没有用了,我的确是输了。」

水轻盈颤声道:「苏真,你为何不愿承认自己少了一枚棋子,为何不敢赢下轻盈的赌局?你明明知道自己瞒不过我,却为何还要自欺欺人?」

苏真没有回答,握紧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水轻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屑说出认输的真相,也不屑乞求轻盈,但你是否又曾想过我的感受?苏真,我并非是你随意安排摆布的玩偶。」

苏真猛然抬眼,水轻盈无畏迎上他的目光,静静道:「然而你却是个懦夫,永远也不敢对轻盈表白,而宁可以性命作为赌注,寻求你内心渴望得到的答案。莫非,你真的是如此吝啬於那么几句言语?」

苏真这才开口道:「你错了,一直以来在刻意逃避答案的人,并非我,而是你。天一阁嫡传弟子,这个名头光环闪耀,却如同一把枷锁牢牢禁锢住你。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水轻盈,你又是否知道自己到底渴求的是什么,而即便知道了,又是否敢迈出那最后的一步?」

他萧索的笑了笑,充满疲倦的况味,缓缓道:「这些年,我们一直玩着你逃我追的游戏,现在我已感到厌倦。该做的我已做过,当说的我也都说了,等今天的日头升起时,我会去做最后一件未完成的事情,而后就实践对你的承诺,退隐聚云峰。我本以为这些话永无机会让你晓得,没想老天毕竟开了一回眼,教你我能够在这山洞里,把所有藏在心中的话都说出口,亦算是不错的了断。」

水轻盈幽幽道:「你可知道,在你离开茶馆后,轻盈有问一心大师今后当何去何从。一心大师却回答说,灵山自在各人心中求,轻盈的答案只在自己心中,却因心有魔障而无法看见。当你在无名高冈上祭出元神的那一刹那,我终於清楚的明白了,这个纠缠折磨自己那多年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她轻轻起身,走到苏真面前垂下娇躯,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那一刻,轻盈的心中没有了天一阁的缭缭青云,没有了正魔瓜葛,唯一的念头就是清晰的知道,你绝不能死!」

「啪!」篝火里暴出一簇火星,温暖的空气弥漫在两人的衣间指上。他们便这么静静的面对着彼此,忽然聆听到对方的心房跳动,直觉得外面的风雪倏然去远。

如今,已是早春。

第四章 山

「当──当──当──」悠扬柔和的晚锺回荡在暮色青山间,云林禅寺沐浴於黄昏霞光之中,红墙碧瓦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淡淡金色,显得无比静谧肃穆。一条青石铺就的山道自山门迤俪而下,两旁青松参天,溪涧淙淙,直沿伸进山中绮丽多彩的云岚深处。

连下两天的大雪终於在中午时分停下,厚厚的积雪将这青翠山色银装素裹,更有晶莹的冰棱悬挂於松石亭阁,闪烁着熠熠光辉。

一个黑衣男子徐徐行走在幽静的山道上,耳中听得鸟鸣涧涌,背后是一轮浑圆落日渐渐下沉。苍山负雪,晚霞满天,他便如闲庭漫步踯躅风里。

巍峨的山门越来越近,那山门上的巨幅匾额已经清晰可见。傍晚朦胧如雾的光线里,「云林禅寺」四字静静的闪耀着金辉。

黑衣人走完最后一级山道石阶,抬起头端详了片刻的匾额,然后向着侍立在山门外的八名知客僧人澹然道:「请小师傅通禀一心大师,便说苏真践约来了。」

听到黑衣人的名头,八名知客僧人同时面色微变。数日前苏真孤身闯上云林禅寺连伤数名佛门高手,更在金佛上题下侮辱之词,早成为轰动全寺的大事。

这些知客僧人不过是云林禅寺的三代弟子,身分较为低微,故而那日未有见过苏真的真面,但对其大名却如雷贯耳。想那云林禅寺开山千多年,与翠霞派并称天陆正道七大剑派之牛耳,何曾被人如此凌辱过?

八名知客僧人中年纪最长的一个法号唤作「静晦」,生性也是沉稳持重,闻言朝着苏真躬身合十道:「请施主稍待片刻,小僧这便去禀告。」

苏真双手负后轻轻颔首道:「叨扰了。」

静晦快步走进山门,消失在一堵照壁后。他的身分在云林禅寺中自不能随意叩见方丈,因而需先将此事禀报於掌管寺中外事的执香殿首座一愚大师。如此辗转通报再等到一心大师知晓,自需耗费不少工夫。

苏真却出奇的耐心,眼看日薄西山,山中光线越来越暗,他脸上也不见半点焦急不耐。那七个知客僧人不时紧张的望上他几眼,惟恐这个名动天陆的大魔头突然狂性大发暴起伤人,自己不免要遭池鱼之灾。

可怕什么来什么,苏真倒还没有发难,山门内却闯出数名僧人。当先一人身材魁梧一脸怒气,根根黑色虬髯倒卷而起,一见苏真便喝道:「好你个魔头,竟还有胆再登我云林,莫非真当我佛门子弟是好欺负的么?」

苏真认出他来,却是当日下山截杀自己,抢夺《晓寒春山图》的众僧之首,云林禅寺大悲殿首座一正大师。

他朝这身材高大的老和尚一翻眼,鼻子里哼道:「云林禅寺难道成了阿鼻地狱,旁人都来不得了么。」

一正大师怒道:「旁人都来得,惟独你这魔头不成!」

苏真「哈」了声,慢条斯理道:「可惜苏某不仅已经来过一回,还好端端的离去,也没见谁有本事把我留了下来。」

这话正戳在一正大师伤疤上,他脸色涨红盯视苏真道:「今日贫僧偏就要把你留下!」

苏真不以为然道:「出家修行之人,却动不动就发偌大火气,纵有慧根怕也有限。那日苏某便已领教过阁下高招,似乎吃亏落败的正是大师。你既然不死心还想动手,苏某奉陪就是。」

一正大师上下扫视苏真,颔首道:「好,贫僧见你重伤在身不便出手,也不为己甚。你只要能接下我三掌,贫僧就送你入寺!」

苏真面露讥色,道:「就大和尚你这般的角色,也配与苏某说什么三掌之约?只管出招,且看是谁先倒在山门之前?」

一正大师被苏真连连讥讽怒火直撞心头,更不多话右掌一立劈向苏真面门,喝道:「第一掌!」

他知苏真修为通天,因此甫一出手就是苦心修炼了近两甲子的云林禅寺绝技「金刚伏魔印」。寻常禅寺弟子打出一掌势必要凝神聚气,直至佛门真气在经脉里游走一转方始有成。可一正大师功力着实深厚,居然抬手就打,轰出一团金蒙蒙的光印。

那几个知客僧见一正大师与苏真动起手来,顿时又急又慌。无奈一正大师在寺中地位极高,又是性如烈火,谁也不敢上前劝解。

苏真伤势未愈不能硬接,但以他的个性更不肯服软认输,正要施展身形还以颜色,却听有人叫道:「哎吆,这怎么打起来了?」

话音未落下,一道胖大身影闪电般掠来,双掌在胸前合十一推,发出道淡金色柔和罡风,正击在了一正大师掌风上。「轰」的一声,两股掌力源出同宗,迎面对撞之下互相抵销,化作缕缕清风飘荡开来。

一正大师瞪眼怒目望着来人道:「一愚师兄,你为何要阻拦我驱逐这魔头?」

苏真也向来人瞧去,就见静晦正恭敬的跟在这身着红底金边袈裟的老僧身后。这老僧大腹便便,满脸富态,面上的肥肉堆起大把笑容,偏生两只眼睛生的极小,直眯缝成了细线。

在这红衣老僧后面尚且随侍四名黄衣僧人,个个天庭饱满,身形厚重,手中各执着一根法杖。

云林禅寺中僧人过千,不过彼此的身分却十分容易辨认。如一心大师这般「一」字辈的僧人,俱为红衣袈裟,更有金边的粗细昭显不同的地位。而二代弟子则是黄色僧袍,黑色步靴。至於静晦这样的三代弟子,多半是灰衣僧服,黑色步靴。

这位一愚大师乃云林禅寺执香殿的首座,身分自非同小可。等闲人不远万里也难见其一面,可今日居然亲迎出门,显然也是给足苏真面子。

可惜,偏被一正大师横生枝节,差点双方又要闹僵。

一愚大师若按身分尚在一正之上,但他生来就是笑脸,听得师弟责问也不生气,笑呵呵道:「好险,好险!一正师弟,你的金刚伏魔印又精进许多,差点就把师兄我给打趴啦。」

一正绷着的脸松弛些许,但仍旧问道:「师兄,你为何不让我动手?」

一愚大师道:「也怪我没交代清楚,苏施主乃是方丈请上山来的宾客。现今方丈师兄正在禅堂侯客,师弟你若将他堵在了门口,却教贫僧怎么跟方丈交差?」

一正大师跺脚道:「方丈怎恁的胡涂,居然将这等魔头也请上山来?」

苏真冷笑道:「大和尚,苏某倒是觉得你是老糊涂了,居然连方丈也敢指摘。」

一愚大师急忙赶在一正发作前圆场道:「师弟,你不是在罗汉堂讲课么,如何跑到这里来了?还是赶快回去继续功课,莫让那些弟子久等了。苏施主的事情,自由方丈师兄解决。」

一正大师心有不甘的瞪着苏真,可又不能不听从师兄劝告,无奈点头道:「是,贫僧这就回转罗汉堂。不过师兄,这魔头恶名着着,近日手上更是血债累累,甚而冒犯我云林禅寺,断不能轻饶了他!」

一愚大师哈哈笑道:「放心,放心,方丈大师一定会给大家满意的交代。」

一正大师点点头,领着手下弟子去了。

苏真道:「一愚大师,你们云林禅寺好大的架子,居然在山门前就给苏某一个下马威。」

一愚大师心道你刚在寺里大闹过,人家见了你不找茬才有鬼。但他脸上还是笑呵呵的朝苏真合十行礼道:「是贫僧来的迟了一步才生出这多误会,苏施主大人大量,海涵则个。」

苏真嘿嘿笑道:「一愚大师,你不妨再晚一刻,看看苏某会否砸了头顶的这块匾额?」

一愚大师呵呵笑道:「苏施主说笑了,那块匾额能值几钱,如何能入施主法眼?若是你看它不惯,贫僧这就替你砸了。」说着他竟然捋起宽大的袖口露出白白胖胖的小臂,作势要拣石头。

苏真哼道:「云林禅寺山门前的地上连片落叶都找不到,你就莫要装模作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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