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笔--枝上东君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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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笔--枝上东君信-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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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内的响动多了,东年便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在帐缝中看到姚氏,不禁有些迷惑地叫了一声:“娘?”
  姚氏听到她的声音,忙转头道:“年儿醒了?身上哪里有不适么?”
  东年看到帐子又被放下来,屋内又有别的响动,再看看姚氏红着的眼圈,想了想便知道大概是爹娘又请了郎中过来。
  只是,自己不过睡了一觉,怎么就弄出这么大阵势来?
  
  “没什么不适,刚刚睡了一觉,精神好得多了。”东年说着就想坐起来。
  姚氏忙止住她:“年儿,你再躺一会儿,我请了张郎中过来,再让他帮你看看脉。”
  “我现在没什么……。”话未说完,便又咳了起来,咳声之大,落在姚氏耳中,眉头不由越皱越紧。
  张郎中走了过来,在帐外听了一会儿东年的咳声。姚氏等她咳得平了,才将她的手从帐中拿出来,张郎中手指搭上去,眯着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我女儿怎么样了?”姚氏的心提得高高的,虽然知道郎中切脉最忌打扰,等了会儿后仍忍不住问出了声。
  张郎中又静了一会儿,这才松开手指,脸上带了几分凝重:“我还要再看看年姑娘的面色和眼仁舌苔,这才能最后确定。”
  姚氏忙将东年扶坐起来,用被子将她身子盖好,只露了苍白的小脸在外面,接着就掀开了帐子。
  
  张郎中仔细观察了一下东年的面色,沉吟了一下,又翻开她眼皮看了看,最后让她张开嘴,伸出舌头。
  “郎中,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东北方也忍不住走过来问道。
  张郎中站着思忖了一下,转身将药箱什么的收好,才道:“东馆主,东夫人,年姑娘现在还需要静养,不能打扰太久,我们还是去别处说罢。”
  姚氏听了张郎中的话,心中不由一沉。
  张郎中每次来给东年看脉,都是看过后直接说些病因,再开张方子出来。
  现在居然要避开东年再谈?
  
  东北方看了东年一眼,道:“年儿,你再睡会儿,要是饿了,想吃什么喝什么就叫小清,爹娘等下来看你。”说着悄悄拉了下姚氏,几个人出了房门。
  小清正在门外守着,见东氏夫妇出来,忙施了一礼。
  东北方道:“年儿醒了,你注意听着看她有没有要你去做的事,要尽心去办。”
  小清应了。
  东北方这才转头对张郎中道:“我们去书房细谈吧。”说着携姚氏在前头领路。
  
  东年在房里坐着,越想越觉得奇怪。自己睡得好好的,爹娘突然来了,还带了位郎中来,又不在自己面前说病情,看着更像是躲着自己一般。
  她细想了一会儿,扬声叫道:“小清。”
  小清听了,忙应了一声,推门进来道:“年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东年道:“我爹娘怎么会突然过来,你知道原因的吧?”
  小清倒也没有隐瞒,将自己发现东年带血的手帕并回报给老爷夫人一事说了。
  东年皱眉道:“我咯了血?”
  小清忙道:“只是有些血丝,想来没什么大碍。但老爷和夫人一向疼爱姑娘,心中担心便请来了郎中。”她不知道东年的病情到底如何,但说些好话让主子宽宽心总是没错。
  
  东年又想了一会儿,刚要说什么,又猛地咳了起来。
  小清忙走过去,伸手在东年后背轻轻拍着。
  东年咳了过来,这才摆摆手道:“我这现在没什么要做的,你也不用守着。你去我爹那里,听听郎中到底说了什么。”
  小清还记得东北方走时吩咐她要好好伺候东年,现在听东年这样说,不由心下有几分迟疑。
  东年明白她的顾虑,又道:“不过是叫你去听几句话,你去听了就回来告诉我,也不耽误什么时间不是?合着我这里现在又没什么别的事情要你做。”
  
  小清听东年这样说,才应了,转身出去往东北方的院子里走去。
  东年闭上眼睛,向后靠在床柱上,胸口又隐隐开始痛起来,她自己轻轻抚了几下,暗暗对自己道:“不会有什么事的,张郎中是县里最有名的郎中,这点小病,想来也是药到病除的事。”这样想着,方才听了小清的话而有些凌乱的心,总算慢慢平静下来。
  又过一会儿,东年听到院中脚步声响,知道是小清回来了,忙叫了声:“小清进来。”
  小清听到东年的声音,推门进了房,脸上隐约有些慌乱的神色,脚下迈步也有些迟疑,不像之前那般进来施礼就站到东年床边。
  
  东年看她这样表现,心中一沉,但脸上神色不变,故作不经意地道:“在我爹那里听到什么了?”
  小清犹豫着不肯开口,东年越看她的表情心里越没底儿,催促道:“怎么不说话?张郎中说的什么?别觉得开不了口,横竖等下我爹娘过来,也会告诉我到底怎么事。”
  小清听了东年的话,也觉得有道理,索性心一横道:“年姑娘,刚刚小清过去时,张郎中已经和老爷夫人说了大半,小清只听了个尾巴。”
  “这尾巴里可提到我生的什么病了?”
  小清脸上惊慌的神色更浓了些,吞吞吐吐道:“张郎中,张郎中说,说年姑娘这病……。”说到这里却不肯再说了。
  
  东年皱皱眉头,摆出主子的架式喝道:“小清,让你听个话还回不全,没头没尾的,是不是我平日待你太宽松了些?”她其实心里早已慌了,只是仍要硬着头皮撑下去,搞明白自己的病情才行。
  小清被她这样一吓,倒不结巴了,一口气道:“张郎中说,年主子得的是痨病。”
  东年一下愣住了,静了半晌才反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清刚刚说出了口,现在心里倒也没那么害怕了,又重复了一遍:“张郎中说,年主子这病,是痨病,由前些日子的高烧引起的。”
  
  东年脸色一下子灰败下去,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镇静,心慌意乱地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清看到她的神色,心中不忍,有心想安慰几句,又知道自己的安慰起不了什么作用。再说那痨病很容易过病气给别人,凡得了这病都治不得,只能拖着,拖到最后逃不过个死。她虽然对主子伺候得尽心,毕竟更珍惜自己的命,最后一咬牙,施了一礼,转身就出了屋子,将房门关得紧紧的。
  
  东年一下子委顿在床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散掉了。
  痨病,痨病。
  她年纪虽然不大,于医理药理又不怎么懂,但痨病是什么,她清楚得很。
  她前世时,一起混疯的那些泥小子里,有一个最顽皮捣蛋的少年。据说有一次进山疯玩,回来后没多久就检查出得了痨病,而且还将病气过给了全家。
  过程怎样她并不太清楚,只知道后来那一家都被别人远离,最后全家人都没逃脱死掉的下场。
  那时官差将那个少年的尸体拖出去焚烧以免病气四散时,她正好经过无意中看了一眼,那少年形销骨立,平时丰润的脸蛋干瘪得如骷髅一般,惨白惨白的。饶是她前世胆大包天,仍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冷颤,急忙跑开了。
  
  现在,自己也要落得这个下场了?
  那少年死时的样貌在她眼前出现,不多时,那张脸似乎慢慢变成了她自己的脸,惨白如纸。
  我要死了么?
  
  东年只觉得自己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片发黑,猛然间又剧烈地咳了起来,忙用帕子捂住嘴。
  等咳嗽停止后,她慢慢将帕子从嘴上拿下来。
  帕子上刚刚咳出的秽物,果然带着红色的血丝。
  
  东华从外面一回来就觉得家里气氛不对,问了几个下人,那些人却都只是摇头,话也不多说一句就急忙走掉。
  东华皱着眉头往后院走,走到一半时正碰到东北方,她急忙停步施礼。
  “见过爹。”
  东北方点点头,道:“回来了?”
  东华应了一声,见东北方似乎没别的吩咐,就继续往后院走。
  “华儿,你去哪?”东北方问道。
  “我刚刚在外面得了个有趣的玩意儿,想着姐姐天天闷在房里,给她送过去解解闷儿。”东华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走。
  
  “华儿。”东北方叫道。
  东华停步转头:“爹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东北方沉吟了一下才道:“你姐姐刚刚说她累了,想歇着,现在怕是没精神和你说话,你以后再送过去吧。”
  “无妨,我不多打扰姐姐,送过去就会回。”东华道。
  “你今天又在外面疯跑了一天,书也没好好读罢?”东北方脸色一沉,不等东华回话就继续道,“现在你回自己院子,梳洗干净后来书房,我要考你背书。好好的女孩子家,成日在外面跑,像什么样子?”说着转身急匆匆走了。
  
  东华站在原地看了东北方半天,嘴巴张了又合,最后仍是没告诉他,他走的方向明明不是通往书房。
  “怎么出去时还好好的,回来后大家就都阴阳怪气的?”东华垂头丧气地往自家院儿里走,漫不经心地在小翠的伺候下梳洗整理着,开口道:“小翠,今儿我出去时,家里可有什么事么?”
  小翠手下不停,帮东华梳着头,回道:“没什么事啊。”
  “奇怪了。”东华咕哝了一句,也没再问。
  
  倒是小翠帮东华梳完头后,想了想道:“不过我听说,年姑娘的院子被封起来了。”
  东华一惊,跳了起来,道:“什么?”
  小翠道:“听别人说,年姑娘的院子被封起来了。好像是张郎中来看过年姑娘,说年姑娘现在需要静养,不能被别人打扰,所以才封了院。我开始还觉得有点奇怪,自从年姑娘前段时间病了到现在,就一直在静养,但也没封过院子。后来我去找小清问了下,才知道原来张郎中说年姑娘见人会损耗精气,难怪会好得这般慢,所以老爷就叫人把院子封了。”
  
  东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小翠见她不语,自己收拾了脸盆毛巾等等,退下去了。
  东华坐了一会儿,琢磨了一下,越琢磨越觉得不对,便悄悄离开院子,向东年院儿里走去。
  东年的院子前面居然站着两个小厮,袖着手,这可真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真的封院儿了?”东华咕哝了一句,倒也没有在意,走上前去。
  那两个小厮见到东华,连忙施礼。
  东华摆了摆手,也不和他们多话,就要推院门进去。
  小厮忙拦住了,其中一个道:“华主子,老爷有令,年主子从今天起开始静养,一律不见人,所有人都不能再进院中。”
  东华皱起了眉头,道:“我也不行?”
  另一个小厮道:“老爷说,尤其要挡住华主子。”
  
  东华眉头皱得更紧,但见那两个小厮一脸坚决,心里也知道从他们这里行不通,只能另做打算,便道:“不行就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们。”说着转身离开了。
  那两个小厮原还担心东华会硬闯,此时见她离开,心里齐齐松了口气。
  东华转过院角,四周看看没人经过,便后退几步离那院墙有一段距离,接着向前跑了几句,快到院墙时向上一跳,便吃力地攀住了院墙的墙头。
  她腿脚在墙上蹬了半天,马上就要攀上去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东北方的声音:“华儿,你在做什么?”
  




姐妹隔墙传暖意

  东华听到爹爹的声音,心里一慌,手脚顿时软了下来,眼看身子就从院墙上掉了下去。
  东北方身子一晃,居然瞬间就闪到东华身后,托住了她掉下来的身子。
  东华的心吓得“嘭嘭”直跳,声如擂鼓,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被自己爹爹的声音吓成这样,还是从高高的院墙上掉下来导致。
  
  东北方的脸板得很紧,伸手将东华放到地上,沉声道:“华儿,好好的姑娘家,明年就要及笄了,居然还学会了翻自家墙头是吧?”
  东华原本对东北方就从心里有种敬畏之意,此时见他不悦,忙小心翼翼回道:“爹,我只是想见姐姐一面。”
  “那两个小厮的话你没听到么?”
  “听到了……可是我想姐姐,想见见她。”东华说着抬起头来道,“爹你让我进去好不好?我就见姐姐一面,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东北方盯了东华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华儿,你跟我来,爹有话对你说。”
  东华虽然惦着东年,毕竟不敢违背东北方的话,只得不甘心地跟着他离开了。
  院中,东年坐在椅上,听着院外爹和妹妹的问答,泪早流了一脸。
  
  自知道得的是痨病后,这院子没多久就封了起来,甚至连小清都撤了出去,爹娘隔着院门对她说,以后任何东西都会有专门送来放到院中,让她安心养病。
  痨病,如何养?
  她哭着问姚氏:“娘,我是不是最后就死了?”
  姚氏也哭个不停,最后还要打开大门进来,还是东北方见情形不对,将姚氏硬生生架走了。
  
  而东年哭了一场之后,也死了心。
  虽然她知道爹娘对自己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说白了自己现在不过就是拖着,等死而已。
  正想着,门外一个小厮的声音道:“年姑娘,厨房送药过来了。”
  东年忙擦净了脸上的泪,道:“知道了,送进来吧。”
  小厮开了门,其中一个将药碗端了进来,只朝院中走了几步就停下,将托盘放到地上,恭恭敬敬道:“年姑娘要按时喝药,喝完后将碗放到门口就行,我们兄弟会收走的。”
  东年点点头,心里知道这两个小厮其实也怕被自己过了病气,索性便没起身,只道:“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那小厮松了口气,施一礼便退了下去。
  
  东年走过去,将药碗端起来,边流泪边喝了下去。
  纵然得了绝症,她仍然想多活几天。
  喝完药,将药碗托盘全放到大门下的缝隙处。门外一个小厮伸手进来,手上还垫着厚厚的布,将碗盘拖了出去。
  
  东年坐在椅上,又呆呆想了一阵,忽听门外东华的声音轻轻道:“姐姐?姐姐?姐姐在不在?”声音比往常温柔了许多。
  东年道:“在呢,小妹什么事?”
  “姐姐。”东华叫了这一声就停住了,隔了一会儿才又道:“刚刚我去爹的书房里,爹已经将姐姐的病和我说了。姐姐放心,这病只是在养,养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姐别想太多。”
  东年不知道东北方是不是真的这样对小妹讲的,还是她只是这样说来宽自己的心。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病是绝症,这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东年叹口气:“小妹,你还是少来些吧。”
  东华立刻道:“不,以后我要天天来这里陪姐姐说话。爹娘不让我进院子,我可以隔着墙和姐姐聊天。”
  
  东年心中一阵感动,却只说了句:“傻妹妹。”
  姐妹两个人又说了些话,东华听她声音里渐渐有了些疲累之感,便道:“姐姐,你回房里躺一会儿睡一下吧,我现在去厨房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吃的,叫他们做几道姐姐爱吃的菜。”
  东年也没心思硬撑,听东华这样说,也就应了,起身进了房间。
  东华却没离开,站在院门外呆了半天,之后才对那两个小厮嘱咐了几句,叫他们定要认真听着院内的动静,仔细听年姑娘的吩咐。等两个小厮全都一脸郑重地应了,她才转身走掉。
  
  一转眼又过了数日。
  这段时间东年咳的次数越来越多,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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