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一下子就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任老爷子也不拆穿她往年都没卖面子给他,眼神往桌上一扫,只见他们面前的纸张都是空白,便问流光:“怎地不见郡主作诗呀?”
流光羞涩一笑,说道:“老爷子可别笑话我,我才疏学浅了些,还在想着您起的题呢!这不,没落笔您就过来了。”
“郡主勿要自谦才是。”老爷子摆了摆手,说道:“老朽先行一步,就不在此打扰各位作诗了。”说着,又往下一桌缓步行去。
送走任老爷子,萧彧凝着桌上的海棠认真思索起来,流光就有些无聊,她对作诗没有兴趣,祁珩又是练武之人。流光沉吟着虽然她将这些公子哥们请到了这里来,怎么说却也算是她应下别人的邀约,不去应酬一下还真过意不去,便拉着祁珩一桌一桌的跑,去看那些他们写下的诗词。
这些官宦子弟倒也很有些真才实学,写下的诗作不少佳句,流光穿梭在各桌间听他们谈论着作诗,偶尔也插上几句,一时间,相处得都还算融洽。
不过这和谐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和祁珩刚刚回到自己那一桌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朱晨领着两名仆从姗姗迟来。流光对他没有好感,自然不怎么待见他,脸色当即就耷拉了下来,不想他犹若不知,跑到流光跟前,语气熟稔地说道:“原来郡主已经来了,我还以为您没到呢!”
“朱公子好。”流光按捺住厌恶的情绪,同朱晨问了礼,萧彧和祁珩也意思性和他点了个头。
此时朱晨将桌上之人环视了一遍,发现祁珩竟然身在其中。他同祁珩有间隙由来已久,虽然知道他后来去了郡主府,不想流光居然把他也带过来了,当下心生恶念,想要在众人面前折辱于他。于是自认风流倜傥地一摇折扇,说道:“想不到竟会在此遇到旧人。”
祁珩见他提起自己,便站了起来。谁知朱晨却将祁珩面前雪白的宣纸拈起来在众人面前一展,大声嚷道:“祁兄没有作诗?喔,喔,瞧我这记性,祁兄不会作诗罢?你是随着郡主一道儿来的罢?”说罢,朱晨带来的两名仆人都适时机地捂着嘴偷笑起来。
朱晨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目光纷纷往祁珩看去。流光伸手将朱晨手上的宣纸抢下,愤然怒视朱晨,“朱公子到得迟了些,今日之题是为海棠,公子何不与祁珩较量一番,比个高低上下出来?有任老爷子作裁,自然公道得很!”
这个纨绔子弟,她就不信他能作出什么好诗来!
“郡主厚爱,本公子愧不敢当,”朱晨倒是自傲得很,他带来的人里面不少会作好诗的,于是神情自若地问祁珩:“论起比试,祁兄当年确曾侥幸胜过本公子一筹,今日这就算是文试,不知祁兄是否敢接招?”
祁珩皱了皱眉,作诗,他确实不会,刚要出言拒绝,流光“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按在桌上,“朱公子请!本郡主便静候公子的佳作了!”
第二卷 怨恨别离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画乌亭诗会(2)
朱大公子琢磨着郡主把他们都约到画乌亭一起参加那劳什子的诗会。该不是郡主打算在诗会上把他们细细地比较一番,挑选中意之人吧?这样一想,朱晨站在镜前转了一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自个儿在镜中的身姿,愁闷起来。
他从小就偏爱练武,父亲自是遍请名师回府教导武艺,师父常常称赞他根骨奇佳,是练武不可多得的苗子,偏偏郡主喜欢那种文绉绉的书生,还约他去画乌亭吟诗作对!他岂是那块作诗的料子?这该如何是好?
“少爷,该出发了,再晚可就赶不上诗会了!”侍从小六子好言相劝朱公子,他家公子要是再在镜子面前磨蹭些时候,他们就不用去画乌亭了。
“小六子。”朱晨望着镜中之人左看右看,拧着眉头问身后的侍从:“你说,少爷我当真气宇轩昂,英伟挺拔?”
“是是是!”小六子连连点头,“少爷,老爷不都这样称赞您的么?”只要您赶紧地出门,要说您长相赛神仙小六子我都认了!
朱晨一转头,瞅着小六子问道:“可是少爷我听说郡主喜文不好武。你说少爷我这般英伟,如何才能入得了郡主的眼?”
入不入得了郡主的眼,小六子怎么知道?小六子苦着脸思索了一番,有了!
“少爷,要不您换身文人的衣裳?您不是说郡主喜好文人模样的,就您这轩拔的身形,换身衣裳,不是更显您的出众?”
“对呀!好主意!我就这换衣裳去!你去把府里会作诗的人叫上几个,少爷我有大用处!”朱晨大力一拍小六子的肩膀,连忙跑去衣柜里翻找衣裳,小六子扒拉着一张苦脸,只得依了朱晨的吩咐去叫人。
画乌亭上
朱晨匐在桌上,面前摆放着一张雪白的宣纸,手中握着笔杆,不时地偷瞄对面的流光,他刚才只顾一时痛快,不知不觉之间惹怒了郡主,这下完了,还谈什么博得郡主的芳心?她不记恨自己都算好的了。
“少爷,您快想怎么作诗吧!”小六子悄声对朱晨说道:“别人都看着您呢!”
朱晨惊愕的发现,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在看他要如何下笔,作出了什么绝句,一下子着急了,作诗,作诗,要他作什么诗来着?一着急。连题目都忘了,赶紧抓过小六子,在他耳边小声问道:“这诗题是什么来着?”
“海棠!”
海棠?朱晨凝神屏息,认真地思考起来。惹怒了郡主是他的错,如果再不能作出好诗,丢了面子事小,可不能再让郡主看不起他!倘若他能作出一首好诗来,或许……就能挽回郡主的芳心!
对,就是这样!
想至此,朱晨不自觉地在宣纸上书写出海棠二字。
众人见朱公子下了笔,都围上来观看。
流光站在祁珩身后,亦在发愁。
祁珩当真不会作诗,一丁点儿都不会!这该如何是好?如果祁珩在大庭广众之下交个白卷,那她岂不是干了一件蠢事!输给朱晨只是小事,这画乌亭诗会在锦义府是出了名儿的,过了今日,整个锦义府都会知道此事,那时,祁珩的面子可就丢大了!
早知道就不摆出这样对垒的阵势了!流光暗暗后悔,方才她怕朱晨作弊,找人代他作诗。特意将两张桌子对面摆开,让他们两个都处于众人目光的监控之下,这下好,朱晨是没法作弊了,祁珩想作弊也不成了!
流光简直想甩自个儿两耳刮子了,宁熹早就嘱咐过她不要莽撞,偏偏自己就是忍不下这一口气!要当时忍耐住了,再想了法子收拾人就是,何苦硬生生地和他对上,完全损人不利己!
祁珩连笔都没有摸一下,稳稳地坐在一张白纸面前。不会作诗就不会,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他作不出来,会扫了流光的面子罢了。他看了看流光愁闷的神情,回头又望了一下萧彧。
萧彧也在发愁,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解围。见朱晨动了笔,旁人都围了上去,他也走过去,看朱公子写了什么。
一看朱晨已经开始书写,流光更急了。她咬着下唇,一甩手,不管了,先去看看他作出了什么再说。
她一过去,众人自发地给她让了个位置出来。流光一瞧,朱晨面前的宣纸上写了大大的“海棠”二字,此时他的笔尖停驻在“棠”字后面,在那儿画着墨点儿。
“扑哧”一声,流光笑了出来。
朱晨正在冥思苦想,听见笑声下意识地一望流光。她正嗤笑地看着自己,再一看手下的纸张,霎时羞愧起来,赶紧将那画着墨点儿的纸一把揉了,重新铺开一张宣纸。
郡主正注视着自己,定要让她对自己刮目相看。朱晨此时就这么一个念头,思及此,想得更认真了。海棠,海棠,海棠什么呢……?呀,有了!
朱晨自信满满地一提笔,疾笔一书,一行墨字写在雪白的宣纸之上。他的笔一顿,正待思索下一句,周围围观的人齐刷刷地大笑起来。
“海棠香自苦寒来?”流光轻笑道:“朱公子,若本郡主没有记错,这一句,该是‘梅花香自苦寒来’吧?”
她此话一出,大伙儿齐齐点头,任驿笑道:“这秋海棠花期在九月、十月,也有四季棠,每季都开,这一句确实不妥。”
朱晨将纸张又是一揉成团。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呵呵,若是诸位不嫌弃,老朽有个主意。”任老爷子一直坐在一旁观看,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这种事,当然能不插手尽量不插手的好。但是他毕竟是诗会的发起人,流光与朱晨越见争锋相对,他就不得不出面干涉了。这两个人,哪一方都不好得罪,能够说和那是最好不过。
“老爷子请讲。”流光原本还在为祁珩作不出诗发愁,倘若任老爷子有好的解决方案。她自然愿意听他说上一说。
“郡主,朱公子,”任老爷子笑呵呵地说道:“依老朽来看,朱公子和祁公子乃是常年习武之人,这人嘛,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岂能以之短攻彼之短?”
说到这里,老爷子停顿了一下,看向众人。众人连连点头称是,齐问老爷子有何高见。祁珩神色自若地站出来同任老爷子一礼,问道:“老爷子有何妙招,请讲。在下甘愿遵行。”
朱晨也搁下笔站出来,说道:“老爷子直说就是。”
“好,好。那老朽就说了。”任老爷子连声笑道:“两位已是事先声明了文试,咱们这原本就是诗会,自然还是以诗为题。只不过,两位可以从在场之人中任选一位作为左膀右臂,代为比试。两位意下如何?”
“好!就依老爷子之言!”朱晨率先爽快的应了。
祁珩一望流光,问询她的意思。流光轻点了下头,这正合她意。
得了他们的应允,老爷子笑道:“既然如此,就请挑选出代两位比试之人吧。”
朱晨左右一望,他带来的人现在都离得甚远,如果把他们叫来,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他今日是有备而来?忧虑的目光扫过众人,其中不少人都避开了他的注视。这些人里,大多是应流光邀约而来,自然不肯惹流光不快。谁知道他们如果助了朱公子,佳人会不会不愉!
见状,任老爷子手指轻轻敲了两下。任驿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一礼道:“朱公子如不嫌弃,在下愿代公子出场比试。”
“成,就你吧。本公子先行谢过了!”任家书香门第,博学之人辈出,朱晨不是傻子,有任驿相助。他焉能推却?
“敢问祁公子选了何人 ?'炫书…3uww'”任老爷子又问。
流光原打算让萧彧出场,有萧彧相助,祁珩稳操胜券。于是她看向萧彧,示意他站出来,谁知萧彧抿唇一笑,眼光一瞟祁珩,略一摇头,竟然拒绝了。祁珩却在环视众人一周之后,把目光落在了流光身上。
任老爷子笑眯眯地一点头,说道:“好,好!由郡主代祁公子出赛,也算成就了一件美事。大家请!”
这下子,流光心里没底了,胸无点墨,若不能作出诗来,岂不是祁珩和她两个人的颜面都被她给败光了?原本老爷子提出代试之法,她还胸有成竹,这会儿,她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围在朱晨桌旁的人都散开了,老爷子往中间一站,就有人替任驿将椅子给老爷子搬了过来,老爷子坐下说道:“海棠就罢了,如今秋末冬未至,桂香余存,我们便改以桂花为题,两位的诗作不并入今日的诗会的赛事,倘若大家都没有意见,便开始罢。”
流光硬着头皮走到桌前,盯着一张白纸发愣。祁珩在这场上随意指个人上来,也比她强啊,这些人从小就学的这个,她除了会背诗,哪儿能与他们比?
流光却不知祁珩在意的并非比试的结果,输赢对祁珩来说并不重要,他甚是怀念当初在出云镇上两人相依相偎的感觉,那是祁珩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流光对他的在意,仿若对她来说,他的重要性甚于一切。当时,流光奋不顾身地将他救下,如非有她不顾一切地相拦,他当真就得丢了性命。他是那般动容,流光在己力不足的情况下仍旧没有放弃他,也因此,他把流光刻在了心上。今日的比试,赢也好输也罢,与流光并肩,他愿已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在场之人虽多,却分外的寂静。大家屏息等待着两位才子佳人的杰作。起先之题是为海棠,任驿已在心中拟好了佳句,不想任老爷子临时更换了题目,就需另作构思。他的眼神凝望着远处山石之间的一棵桂树,良久,下笔成行:“亭亭岩下桂,岁晚独芬芳。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
最后一笔落于纸上,任驿起身将纸张轻轻提起,晾干墨汁之后,呈于任老爷子面前。老爷子接过来一看,缓缓地一点下,将纸张对折收妥,转头望向流光。
流光这儿还在使劲地回想,有何描写桂花的佳句,可写桂花的诗词,大多与中秋有关联。此时已是秋末,再议月圆桂香,就不应景了。任驿已经作好诗交了卷,她的一张宣纸仍旧是一片空白,看向她的人越多,她越是紧张,偏生她越紧张,越是忆不起来。
萧彧和祁珩站在流光身后,他们觉察到流光有些紧张,根本镇静不下来。祁珩便上前近了她的身,将桌下她的手一握,给予他的支持。萧彧出言安抚道:“不要急,慢慢想就是。那一回你在苑里桂树下倚卧,不是还赞过桂香袭人 ?'炫书…3uww'”
萧彧的话提点了流光,香花美人,常常并联在一块儿,思及此,松开与祁珩相握的手,提笔书写,娟秀的字迹跃然于纸上:“弹压西风擅众芳,十分秋色为伊忙。一支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
任老爷子示意任驿将他搀扶到流光面前,待她落笔,走近一看,将她写下的诗句吟出,赞道:“人与花心各自香,妙,妙啊!此一句因花及人、借花喻人,甚妙!”
得了任老爷子的赞赏,流光羞红了脸,款步上前,坦然道:“我真是作不出来,只因一时情急,便书下了前人所作的一首七绝诗,此诗名为《木犀》,是一位女子所作,老爷子的赏识,我愧不敢当。”
“好,好,好!”任老爷子连声赞叹道:“郡主好胆识!”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剽窃了别人的诗作,没有一番胆识,确实不敢如此坦诚出来。更何况流光书写下了这首《木犀》,在场之人确曾未闻。
场上众人连连点头,诗是佳诗,人,确是佳人。不少才俊当即为流光的坦荡折服,对她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被晾在一旁的朱公子一看,大家都在相互赞着流光,他们赞美人儿,他倒不觉有什么不妥,但是他们的比试还未出结果,急急地叫道:“老爷子,还没看任公子的诗作呢!”
朱晨的话提醒了大家,任老爷子将折好的纸张打开,展示在众人之前,流光轻吟出声:“叶密千层绿,花开万点黄。任公子把桂花诱人的姿态和醉人的清香刻画得惟妙惟肖,流光甘拜下风。”
“郡主缪赞。”任驿在老爷子身后微笑着倾身一礼以表谢意。流光面对着任老爷子说道:“我输了。”
任驿得胜,便是朱晨胜出。他原该高兴的,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赢是赢了,可是输的却是郡主,再且,作诗的又不是自己,这场比试,赢得真是有几分窝囊!于是他一拱手,推却道:“郡主,老爷子,本公子和祁公子并未成诗,当不得这输赢二字,这场比试,本就是意气之争,便作罢了罢!”
祁珩全无和朱晨争个高低上下之意,他亦站出来说道:“朱公子言之有理。”
“好气魄!”任老爷子一捋胡须,说道:“既然如此,这比试就此作罢。佳诗得赏,乃我好诗人之幸!诸位还是先入座,晚间宴时再赏诸位的佳作!”
说罢,大伙儿惊觉,方才都只顾着看热闹,把正事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没有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