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在此,一切绝色都黯然失色,她身上的这股味道,不是脂粉钗环可以装饰出来,也不是绫罗绸缎可以穿出来的。
她就一件红裙,头挽百合髻,一枝玉钗斜斜攒过,额间的火焰格外引人注目。
这就是凤凰啊!
安陵元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了,那眼睛越来越直,死死粘在步绾绾的脸上。
帝祈云脸色渐有些不善,步绾绾却慢吞吞地说:
“太子殿下,你来晚了,昨天我们这里有件新鲜事,有个人走着走着,眼珠子就掉了。”
“哦,还有这事?”安容元见她和自己说话,喜不自胜,赶紧回话。
“嗯,因为看东西看久了,眼珠子就松了,一咳嗽就掉出来了。”步绾绾一本正经地说。
安容元反应过来,赶紧一掬到底,连声请罪。
“只因娘娘身份尊贵,又生得是人间绝无仅有的美貌,小王见识狭窄,所以一时好奇,还望陛下和娘娘莫怪,小王并无半点唐突之心,全是因为打自心底的仰慕。”
“都是太子,你倒挺会说话的。”步绾绾笑了笑,不再和他计较。
已经被指出去的美人,都坐到了那些将军的身边,行军打仗,浴血奋战,只有美人在身边的时候,汉子们才觉得放松。
剩下的六个,还忐忑不安地跪在那里,不敢动弹。
“师兄,绾绾的意思是,这些你先收着吧,有好的,再选给你。”他扫了一眼,对这些庸脂俗粉全无兴致。
洛君瑜唇角扬扬,也不推辞,想整他,报复他嘛……还真以为他不敢收了?
“也不怕是奸细?”步绾绾贴在他的耳边问。
幽香冲进他的鼻中,他捏了一把她的小手,笑着说:“怕,你帮我去灭了细作去。”
他说着,大胆地把她的手往自己的衣裳里搁,捂在他结实的小腹上,手指再往下一点,就是他那密密粗糙的毛发了。
“得,又来歪心思了。”
“我这叫经不起你的诱惑。”他笑笑,松开了她的手,低眼看向安陵杰,眸色变得凌厉,沉声问:“你说他们准备联合起来对抗孤王,为何又要独自来孤王这里呢?”
安陵杰赶紧又起身,一鞠到底,满眼诚惶诚恐地说: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千年前就有一战,天地动摇,民不聊生,我大晋国虽小,百姓们生活也算安乐,父王与小王的意思是,不想让百姓们受到牵累。您是六国之中,最有希望统一天下的帝王,可谓是千古一帝,无人能敌,我们大晋国也算是投奔光明,只望王上您统一天之后,依然让我大晋国保持现有风俗,不加赋税,不征兵戎,百姓们可以继续安乐度日。”
“你还是个贤仁之人。”帝祈云不可置否地一笑。
若说虚伪小人,这也算是一个了,明明怕死,想以最小的代价,谋取最大的利益,他打得天翻地覆,他们大晋国继续花天酒地,到时候随便上贡一些东西,当他的世外皇帝。
倒是这沈溪澈,胆量真大,居然大摇大摆地就到他的面前来了,也不怕被抽了腿骨?
“太子你舟车劳顿,晚上给你接风洗尘。”
他挥挥袖,示意他们退下。
安陵杰赶紧绕出桌子,给二人深深一礼,倒退着出去。
“安陵杰就是个投机小人,只是这沈溪澈的一切,我都读不出来。”洛君瑜方才一直在看他二人,此时长眉轻拧,淡声说道。
“连你都读不出来,此人甚为可怕。”帝祈云拧眉,端起了桌上的茶碗,轻抿一口。
步绾绾在一边玩着小哨子,轻声说:“不管多可怕,他就是贪财的人,小人遇上贪财的人,很好挑拨。不过,先弄清楚他的目的倒是真的,我去吧。”
“怎么,你还想美人计?”帝祈云把茶碗一顿。
“晚上搞个烤羊宴,我喂他们喝点东西。”步绾绾眼睛一眯,摊开手,掌心蓝光闪闪。她的蛊术大有进益了。
这两个男人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起身就走。
“别想拿我们做试验,拜托。”
“喂喂、要有牺牲精神呀!”
“步绾绾,你再敢乱试,我非……”
帝祈云到了门口,反手指她,一脸懊恼。
昨晚上不知道试了什么,他哪里都不痒,就那儿痒,痒了又痛,痛完又痒,还没找她算帐呢,她又来劲了!
步绾绾挤着眉一笑,看着他们出去了,才握紧了拳。
这蓝光,并非蛊,而是和安陵杰说话之后才开始亮的。
她记得,当年浮生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曾在掌心纹上了莲,说,掌心有莲,心中有彼此,生生世世不分离。
浮生是一个讲浪漫的人,为了她,不知道做过多少浪漫的事,搭起高台,要为她揽星。掘地三丈,要为她建迷宫。她的宫殿里,可以看到星辰日月,也能看到春花秋草。
女人的感性和激动,都被浮生给激起来了,再有一点执情汤,便是万劫不复的迷恋。
可是掌心的莲,为什么又亮了呢?
她缓缓起身,走向大帐外。千年前,这里经历过了乱世,千年后,她回到这里,已经物是人非,几国变迁,在这些人心里,千年前的事都是神话传说。
随着她的出现,青烟宫开始被人注意,长生这二字,如同魔咒,将世人的贪婪完全激了起来。
那群人就在校场比箭。
那安陵杰箭术十分拙劣,拉弓都拉不动,勉强撑开,又歪歪射出,更重要的是,他不是装的!他就是那样窝囊的小人!
她摇摇头,这怎么可能是浮生,浮生有心机,浮生箭术超群,满腹谋略,他一定统一过天下吧?可惜,那段往事,这里无人知晓了。
“绾绾。”
沈溪澈又绕到了她的身边,她扭头看他,没好气地说:
“怎么,你现在练的是鬼脚功?怎么都没声音的呢?”
“凶巴巴!”沈溪澈笑着,看她一眼,便转头看向前方。
“他胆小不敢来,大晋国王又想让他建功立业,便出重金让我陪他前来。”
“你和大晋国王熟识?”她沉吟一下,问他。
“嗯,旧友,我走南闯北,替这些权贵做了许多他们不便出头做的事。”
“你这还真是独门生意。”步绾绾讽刺。
“所以我们血玉门才能一枝独秀。”他也不恼,依然浅浅生笑。
“笑吧,牙掉了。”步绾绾瞪他,跑开了。
“慢点跑。”他柔柔地说了一句,可惜她没听到,裙角翻飞着,露出精巧的小靴子。
水秀在空中盘旋,落在她的肩上,她又一拂手,水秀就往高高的蓝天上飞去。
他仰头看着水秀,满脸沉思。
天上掉下个凤绾绾 92】浮生如梦
刑房里。
步兰蕙被绑在柱子上,手脚都用铁链挂着。
但是没人对她用刑,就这样把她关在黑不溜湫的房间里,不见一丝光线,不知今夕何夕。每天给一点点水,隔壁不时会有敌国细作受刑的声音传过来,令人毛骨悚然的。
她的心理一点点被击溃了,可惜没有人来理会她。
终于,门开了攴。
有人进来送水,端着大碗,一手托起她的下颌,把水喂给她。
“我要见绾绾。”她大口吞咽着,有气无力地说。
“娘娘在宴客,没空。”看守冷冷地回了一句,关门离开姹。
每天唯一透进来一次的亮光,也随着门的关上,离开了她的世界。
步兰蕙心里骂了一句该死,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从皇贵妃沦落为草民,每日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生怕哪天帝祈云想起了她,把她碎尸万段。可她还想继续过荣华富贵的日子,怀念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利。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了大小姐的来信,声称可以帮她,代价就是彩羽。
她只是抱着一试的心态去找,还真让她在步绾绾住过的院子里找着了,就藏在那株大树上,小鸟拿这羽做了窝。
她想换脸,成为傅玉莹或者绛芸,可是这女人却决定把她变成了步绾绾。
步绾绾哪,集三千宠爱为一生的人,她的欣喜只持续了几天,便发现不对劲,帝祈云总是悄悄地站在一边,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她硬着头皮去扮演步绾绾,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事先练习好的,语气、动作……她真以为今后就是快活日子了,她会像迷惑帝慎景一样,迷惑了帝祈云,继续端坐高位,行她的乐事。
那个女人好厉害……如果她还来就好了……
她的呼吸越来越浅,当年把步绾绾推下高高台阶的时候,如果步绾绾就那么死了该多好。
吱嘎……
门推开了。
步绾绾拎着一只小灯,迈过了门槛,走了进来。
“步兰蕙。”
她举高了灯,凑在步兰蕙的脸上看。
“绾绾,求求你放我走,我们是姐妹啊。”步兰蕙眼中一亮,赶紧央求她。
步绾绾红唇一咧,做了个夸张的笑脸,脆声说:“呵,我和你不是姐妹,你妹妹,那个爱吃鬼步绾绾,因为偷看了你和别的男人寻欢作乐,被你推下了水塘,摔死了。我是凤凰,我可不是你妹妹。”
“我、我不是故意的!”步兰蕙拖着哭腔,只想活命。
步绾绾退了几步,坐在一边的长凳上,手里的小灯笼晃了晃,又立起了一根手指。
“那个,步兰蕙,我只想问你有关大小姐的事,你为何会有羽尾呢?如果你说得好,我不介意让你活下去,说不定还能送你点银子,我前儿还送了别人一支金钗呢。”
步兰蕙哭腔更浓,泪流满面。
“我知道的全都说了啊,那个女人是骗子,说好了让我变成皇妃,我还说可以是别的皇帝的,只要让我当皇妃……她非把我弄成你……那尾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长出来了,可能是她的妖术吧,绾绾,你是仙女,她是是妖精,你应该去捉她。”
“错了,她才是仙女,我是妖精,可惜她那个仙捉不住我这个妖,我还问你,你为什么会有那只笛子?”
“那也是她给的啊!”步兰蕙哭得更凶了。
步绾绾看着她,估计她八辈子的眼泪都要在这会儿流光了,哎,可怜的女人,前半辈子把快乐都透支了,恶毒事办了无数箩筐,现在落了这个下场。
步绾绾掏出帕子来,好心地给她擦了擦脸,免得被自己的泪水给呛死了,又问她:“她怎么找上你的?”
“我躲在家里,突然有人来给我送信,说大小姐想和我做生意。大小姐的名声我听过,和血玉门的人都有联系,她的本事很大,而且没人见过她。她让我在步府里找彩羽,我只是抱着一试的心思,在府里上上下下地找,后来真在你住的那个院子后面的大树上找着了!”
步绾绾拧拧眉,若知道在步府,那个女人本事通天,为何不去找?
难道步府里有让她不敢踏进去的东西吗?这世间,还有什么会让神通广大的神仙都害怕的东西呢?她来到步府,难道不是巧合?
她绞了绞手指,起身离开。
“妹妹,绾绾,贵妃娘娘,你行行好,放我走吧,这里太黑了,我好饿。”
身后响起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步绾绾扭头看了一眼,一勾手指,让看守过来。
“娘娘有何吩咐?”
“放她出来,让她去火边上烤烤,给她东西吃。”
“这个……”
“没关系。”
步绾绾吩咐完,大步往火堆边走。步府里一定还有玄机,说不定就能靠那个宝物,把这个讨人嫌的女神仙赶得远远的。
那女神仙躲在哪里呢?天上?地下?还是眼前?她烦不烦哪,一定要和她作对吗?
还有这个沈溪澈,明明和大小姐有联系,却不肯道明,巴巴的,又勾上了大晋国的人,以此为借口,跑到她眼前来晃悠,什么目的?
回到大帐给小天下喂了奶,又偷看了一番非凡被那大晋国美姬纠缠的场面,乐滋滋地去找帝祈云。他想的这法子好,非凡五大三粗,血气方刚,明明正年轻阳光,确实应该有一房美妾,温柔乡里常徜徉,让他忘了往日的痛苦。
高高的火堆上支着粗大的烤架,烤羊肉的香味儿漫天飘着,那肉烤得滋滋地响,香油直冒。
步绾绾停下脚步,抬眼看向前方。
那个大晋国的废物太子,正和沈溪澈一左一右坐在帝祈云的身边。洛君瑜倒有些不自在,身边坐着两名艳姬,几乎都滚进他的怀里了。
另九名美姬正在献舞。金纱轻曼,腰肢如柳,雪肤迷人,也算是人间绝色了。将军们看得兴高采烈,美酒大口饮,羊肉大口吃。
“绾绾,来。”
帝祈云一抬眸,看到了她,唇角立刻就漾起了笑意。
步绾绾把手递给他,在他身边一坐,慢慢转头看向了沈溪澈。他正视前方,一脸兴致,似是很享受这种轻歌曼舞。“你看他干什么?”帝祈云在她耳边小声问。
“长得好看,当然要给人看。”步绾绾笑。
“绾绾,皮痒了?”他捏住她的手,轻轻一拧。
步绾绾反过头来,瞪他一眼,“霸王竹!你还能再不讲道理一些吗?你坐在这里,大摇大摆看着luo女争艳,我看的人包得像粽子呢!”
“哈,我说一句,你顶十句!小嘴巴这么忙,我来犒劳一下你。”
他低低地笑起来,手指捏着她的下颚,俯过就是一吻,唇瓣相胶着,舌尖在她的唇中细细扫过了,才捏着她的鼻头,凝望着她被他折磨得红肿的唇瓣,说:
“居然不闭眼睛,不知羞!”
“是啊,我浪!你纯洁!”步绾绾讥笑,转头看向那些舞姬。
帝祈云眼神黯了黯,转头看向沈溪澈,淡淡地说:
“溪澈公子多才,本事通天,这天下只怕没有溪澈公子办不到的事,见不到的人。”
“过奖。”沈溪澈转过身来,向他抱拳,谦逊行礼。
“实至名归……”帝祈云唇角噙着一丝冷笑,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溪澈公子来回奔波,也着实辛苦,若总是铩羽而归,未免得不偿失。”
沈溪澈不慌不忙,依然满面春风。
“王上不要误会,我血玉门从来都只为钱,并不害命,收钱办事,乃生意人之本份。过往多有冒犯,还请王上大人大量,计往不咎。”
“你们两个作文章呢?”步绾绾听得不耐烦了,随口打断。
帝祈云扬了扬眉,手指在古朴的雕花木桌上敲了敲,笑着说:
“非也,孤王只是怀念溪澈公子抚的琴而已,来人,取冰魄合欢琴,让溪澈公子和风而奏,一定美妙非凡。”
步绾绾明白,她问步兰蕙的话,会有人告诉帝祈云,他已然和她想到了一起。
侍卫匆匆去了,这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安陵元眼珠子一转,笑了笑,高举酒樽,向二人说:
“王上和娘娘真是恩爱啊,所谓不羡鸳鸯不羡仙,也就王上和娘娘这样的真感情了。小王,敬王上和娘娘,愿王上和娘娘白头偕老,永结蒂莲。”
帝祈云心中正爽快,便和他饮了一杯,才放下酒樽,便听到马蹄声急急传来。
一名全身铠甲的士兵从马上跳下来,大步过来,一抱拳,大声说道:
“王上,先锋军已经攻陷了陆黄城,迎王上入城。”
还真是势如破竹!这才几日,西崇已拿下了三分之一!
帝祈云心情大好,一拂袖,站了起来,朗声说:“重赏先锋军上下,明日辰时入城。”
“恭贺王上,王上一定能一统天下。”安陵杰赶紧起身,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原本帝祈云是讨厌这种小人的,可此时胜利让他心情舒畅,也懒得费神去讨厌人,一笑,令人再拿酒来,尽情狂欢。
“绾绾,你也喝。”
帝祈云喝了一口,捧着她的脸,把酒往她的嘴里渡去。
“啊……”她喝了烈酒,抚着发烫的脸,嗔怪地抬手打他,“你疯了,我还得给天下喂奶呢,他醉了怎么办?”
“呵呵,我儿子,喝点酒又如何。”他朗声笑着,伸臂揽紧她,用力往怀里揉去。
“王上,琴来了。”
两名侍卫过来了,手里托着用厚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