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男人,才懂男人的心思。王上也爱美人,鸳鸯你不要急,她是妖女,会露出原形的。”许佳仁俯下身来,当着二人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镜面凹凸不平,把夜明珠的光折射得满帐都是。
看着母女二人惊讶的样子,许佳仁得意地一笑,把小镜子给了鸳鸯,神秘兮兮地说:
“这个叫做冰萝镜,能照出妖的原形。”
“你哪里来的?没听你说过啊。”
于归薏满脸不解地看着他,这一路上过来,前几天许佳仁一直和新纳的年轻小妾呆在一个屋里,后面被杀人捉住关进船舱之后,许佳仁才放弃了小妾,任小妾被刺客玩弄杀死。
面相越敦厚的人,也有可能心肠越冷硬。
许佳仁就是这样的人,他一笑,手指在小镜子上一敲,低声说:
“火凤青衣,彩羽有灵,这镜子能让她露出鸟的模样,哪个男人会抱着一只鸟去睡觉?到时候女儿你再温柔解语,王上必定爱你宠你。天下即将大乱,我东城郡兵力不如人,一定要和王上结成联盟,女儿,你一定要争气!”
许鸳鸯听着他的话,猛地坐了起来,眼泪都吓回去了,一把抓着他的锦袖,急促地说:
“可是父亲,王上是会读心术的,我们会被他杀了!”
“没出息,胆子要大,否则怎么当皇后?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许佳仁瞪她一眼,又放缓语气,低声哄她:“女儿,你贵为皇后,要有皇后的威仪,你看看绛芸郡主,傅玉莹,个个把自己打扮得凤凰一样,可是我是男人,知道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看上去太机灵太温柔也无趣,一定要有风情……”
“王爷,你在乱说什么!”
于归薏听着夫君如此放肆的言语,又羞又恼,一甩袖就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别和你母亲一样,一辈子不解风情。”
许佳仁索性抵了她一句,气得于归薏几乎没晕过去。
许鸳鸯先是气愤父亲对母亲如此绝情,可慢慢地就平静下来了,呆呆地看了父亲母亲一会儿,长长地吐了口气,把小镜子戴在了脖子上,然后看向许佳仁,轻声说:
“我要见十一姨娘。”
“乖女儿。父亲和东城郡的未来都在女儿你的身上,你只管大胆地去做,你母亲是王上的姨母,他一向敬重你母亲,不会为难你。”许佳仁这才满意地点头,连连夸她。许鸳鸯又点头,转头看着于归薏说:“母亲,你一定要帮我!”
于归薏看着这父女二人,心一沉,知道这情势已非她能扭转的,只能颓然坐下,看着这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女儿,她眼中迸出狂热的光让于归薏想痛哭。
她最宝贝的、最单纯的女儿,终于也被她忠诚了一生的夫君给推进了漩涡急流,此生再难回头。
“鸳鸯,我不会帮你的,我也帮不了你,你既然决定了,以后你就不要后悔。”
她慢慢站起来,用帕子给许鸳鸯擦去脸上的泪珠,转身往外走。
许鸳鸯从榻上跳下来,指着她的背影大声吼:
“母亲,我只是想和云哥哥在一起,你为什么总是不肯帮我?我爱他,你别忘了,从小到大,每一年都是你带我进京来见他的,是你说他好,是你说他大有作为,是你说他是人中蛟龙,是你说他俊朗无双,是你说他千般妙万般好,是你……你明明可以帮我,你去把他请来,让他陪我们一家人吃饭,晚上我留着他,这样就好了啊!”
于归薏的身形摇了摇,转头看着为情陷入狂热的女儿,又愤怒地看了一眼许佳仁,一字一顿地说:
“鸳鸯若有事,我和你同归于尽!”
“不可理喻!”
许佳仁一甩袖,背对着她。
于归薏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往外走,语气尖锐地说:
“我要去见王上,我要带鸳鸯回去,我是他姨母,他一定会同意。”
“快……”
许鸳鸯立刻跳起了脚,许佳仁飞扑过去,拉住了于归薏,这时许鸳鸯抄起了一把剪子抵在了自己的喉上,看着于归薏哭着说:
“母亲,你若是这样,我立刻就死。反正我那晚就该死了,我好容易鼓起勇气活下来,活在众人耻笑的眼神里,所有的人都笑我,可是云哥哥没有,他娶了我!我又不想和步绾绾争什么,我只想能留在云哥哥的身边,他能隔三岔五地来看看我,和我说说话,而不是听信了步绾绾的话,赶我离开。母亲,我不想离开,你说说,我到底哪里有错?”
是啊,她哪里有错?她只是爱上了不应该爱上的人!早知有今日,于归薏以往就不应该在她面前说帝祈云的好话!
她颤抖着手,抓住了许鸳鸯手里的剪子,用力往下一按,夺了剪刀,也哭了起来。她不是不想让女儿得到爱情,可是她是过来人,她知道这样硬夺来的爱,一定不会美好。还有那个步绾绾,她是青烟妖女,若一怒之下,伤了鸳鸯怎么办?
“爱妻你不要多想了,王上虽会读心,可我们有这个啊!这是我特地向血玉门买来的,这叫随心珠,拿这个服水喝,便能弄乱气息,让摸到你脉搏的人听不出你的心意。”、
许佳仁拿出三颗紫色东珠,一颗抓在自己的掌心,给母女二人一人掌心放了一颗,小声说:“东城郡历来比其他九郡弱小,天下即将战火纷飞,爱妻你忍心让我东城百姓,让我东城王族面临生灵涂炭,灭族灭郡之苦吗?”
“可是你怎么能拿鸳鸯的幸福来……”
“母亲,我愿意,我真的不能离开云哥哥,我爱惨了他,我梦里都全是他,我过得有多痛苦,母亲你真的不知道!明明他就在这里,而我却不得近他的身,看着他和步绾绾相亲相爱,我却只能在一边扮演妹妹的角色,只要步绾绾离开了,我就能和他在一起,母亲,我也不想伤害步绾绾,我不想当坏人,我只想她离开……她在这里一天,我都不能和云哥哥在一起……”
“傻女儿,,她就算离开了,你云哥哥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我要试一试,母亲,我一定要试一试,我不甘心哪……”许鸳鸯痛哭着,紧紧地抱住了于归薏的腰,低诉道:“你也说了,她是妖女,你想看着云哥哥被妖女所害吗?妖女就是妖女,人与妖在一起会遭天谴的啊!”
56】乖,只要你说
大风摇动凤宫里外的灯笼,淡淡的香雾笼罩在凤宫上空。
许鸳鸯爱莲香,所以凤宫日夜焚烧莲花烛。帝祈云对这个妹妹,始终不错。
步绾绾站在窗边,眺望着凤宫的方向,手指绕着长长的青丝,歪着头想心事。
帝祈云歪在榻上,听雪甲和雪易调查的洛君瑜行踪之事。他去采药,却一去不回,这天下能留住洛君瑜的,只怕只有莲公主……
“王上,玄毅太子亲自来了,不如让他去找回君瑜公子。辂”
雪甲看了看他的脸色,低声提议,毕竟找人之事他未能建功,而且那晚彩馥大姑姑围困步绾绾,他也知晓此事,已惹帝祈云心生怒气,若非追随他多年,只怕已招惹杀身之祸。
不过有步绾绾的场合,帝祈云的表情总是轻松一些,只见他的长指在椅子扶手上轻叩几下,沉声说:
“玄毅太子此次前来,只怕只有死路一条,是不是我们杀的,都将成为昆王开战的借口,此人不足以成大事,夜沧澜选择投靠他,还真是一招错棋,如今他只有娶茯苓郡主,得北方金矿,才有出路。永康还未成亲,来人,传旨,赐婚永康和茯苓郡主。媲”
步绾绾轻轻拧眉,转头看他。
在她面前,他顽劣得像大孩子,可是遇上正事,他比谁都冷静,敌人的一切,他都掐在掌心里,连夜沧澜的退路,他也要给他断掉。
还真讨厌……她咬咬唇,五日之期已过一日,帝祈云还不肯说出解药是什么,她心急如焚,恨自己那时未跟着洛君瑜学学那读心术。
突然,帝祈云侧了侧耳朵,眉心微皱一下,低声说:“绾绾,你怎么还不去歇着?”
“等你。”步绾绾转过头来,看着他说。
“等我干什么,我还有事。”
帝祈云脸上略有不悦,他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可是看着她如此担忧夜沧澜,真让他心中难过。
夜沧澜那厮,除了长得好看点到底有什么好?若说长得好看,他也不差!莫非这丫头贪心得很,还想左拥右抱不成?
雪甲雪易见二人要说话,便磕了头,退出大殿。
步绾绾慢吞吞地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倒了碗参茶给自己喝,小口抿着,歪着着看他。二人对望了会儿,帝祈云从鼻子里哼出两声冷嗤,转头准备走开。
“哎……帝祈云,你怎么总和夜沧澜过不去。”步绾绾赶紧叫住他,笑着问他。
“步绾绾,若你当着我的面,说一百遍夜沧澜是乌龟王八蛋,我就告诉你,如何?”
帝祈云扭过头,满脸讥笑神情。
步绾绾嘴角抽抽,小声说:“你真幼稚。”
帝祈云冷笑之意愈加明显,走回来,手指准备戳她的额心,可快挨上时,又想到她的火凤,便往下一低,戳着她的小鼻头,冷冷地问她:
“是啊,我幼稚才会告诉你,如何救我的情敌!是你幼稚,还是我幼稚?”
“人家光明正大!”步绾绾捂着被他戳红的鼻子,不满地抗议。
“我正大光明,你还是赶紧想明白,你是谁的女人,该为谁操心,不然我不饶你。”
帝祈云狠狠威胁一句,又转身走开。他还要去安静的地方运功,眠素功每日子时都必须修练一遍,才能控制住被硬锁在经脉里的执情毒。
还有四天,他得在四天之内找到下毒之人。
步绾绾冲着他的背影做鬼脸,一仰脖子,把参茶喝光,然后拖了张纸出来,画青烟宫的地图。
不知过了多久,月儿弯弯地悬于窗外枝梢间,风一拂,满地月影。
非烟的哭腔从门外传来,她转头看,非烟拎着裙摆,泪水涟涟地过来,扑嗵一声跪在她的腿边,拉着她的裙角就哭。
以前虽然受岭南王妃打骂,可是不会像现在一样,动不动被关进可怕的大牢呀!非烟的脑子里全是大牢里的阴冷潮湿,鬼气森森,以至于现在拉着她的裙角都在瑟瑟发抖。
“起来,来,喝茶。”
步绾绾拉起她,笑了笑,让她坐在身边。
非烟不敢坐,也不敢喝茶,身子不停地在抖。
“非烟,要么,我让你出宫去吧。”
步绾绾轻拍她的手臂,小声说。她身份太特殊,非烟跟着她,只会遇上各种各样的危险。
非烟抬起泪眼看她,满脸的犹豫。
“你自己选个地方,非凡现在还在夜沧澜那里,我让他去找你,你们两个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好好过日子去。”
步绾绾起身,去柜中拿出她的宝盒,里面有银票,一双摞,权当是这丫头无端为了她而担惊受怕的补偿。
至于她,她不需要银票,她走遍天下也不怕。
非烟连连摆手,不接银票,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着牙说:
“本来非烟被娘娘买下,就是娘娘的人,命就给了娘娘,娘娘在哪里,非烟在哪里。”
“哈,我是要飞上天的,你去不了。”
步绾绾伸手点她的额头,笑吟吟地说。
非烟那日瞧见过半边华光,也知道她并非凡人,又觉得心定了一些,凤凰是神鸟,她倒不觉得步绾绾是妖怪,就算是妖怪,也是个好妖怪。她想了半天,又认真地说:
“那我就在地上守着娘娘。”
“哈,笨丫头,你在地上也守不住我呀,我那里和你这里,是两个地方,看都看不到!”
步绾绾咯咯地笑了起来,又在她的额上连戳几下。
门外有身影顿住,灯笼的暗暖光彩之下,帝祈云的脸色有些难看。
步绾绾要飞走……
帝祈云在知道她是青烟宫主的那一瞬起,心里的不安定就已经扎了根,听到她这话,这不安定就开始疯狂地漫延,开始占据他身体的每根血管,让血液一股脑儿往头顶涌。
风吹来,把他身上的味道吹进大殿。
步绾绾一转头,看到了他的身影,眼睛弯了弯,让非烟退下去。
“绾绾怎么这么不乖,还不睡。”他唇角微微勾着,慢步过来。
非烟赶紧给他行了个礼,逃一样的退出大殿。
帝祈云又一挥手,在殿中伺侯的奴才们都退了出去。步绾绾偏了偏头,把自己的画收好,小声说:“你去哪里了?看你姨母吗?”
“嗯。”他随口应了,手指去拿她的画,“你在画画还是在写诗?”
“画画。”她笑着说。
“画什么?”他双瞳里流露出好奇之色,沉声问她。
“你和我的家。”她抿唇一笑,把画放到他的手里,“送给你。”
帝祈云的呼吸紧了紧,猛地拉住她的手,把她拽进怀里,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问:
“绾绾,你会画画吗?不会画个破草屋子吧。”
“怎么,我要你去和我住破草屋子,你不愿意吗?那可有人愿意呢!”
步绾绾笑起来,清脆悦耳,拂他心弦。
帝祈云把她抱得更紧了,心脏扑嗵扑嗵地急跳,声音在耳中无限放大。
步绾绾偎在他的怀里,手指轻轻地捏他的腰,臭竹子,冰渊底下的时候,他们也这样拥抱过……
“绾绾,再说一遍你爱我。”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闷闷地说。
“才不说,为什么要说给你听。”步绾绾吃吃笑起来,推开他往榻边走。
帝祈云从她身后抱住她,急切地说:“你乖,快说,你说了,我会让你高兴的。”
“那你会告诉我执情毒的解药?”
步绾绾转过头,双手轻覆在他放在腰上的手背上,急切地问他。
“你还真会扫兴,爱说不说。”
他冷笑着,扒开了她。
步绾绾看着他笑,突然就抱住了他,小声说:“臭竹子,爱不是用来说的好不好?”
“那,做?”
他唇色一勾,双瞳眯成邪恶的模样,弯腰把她抱起,大步走向龙榻。
“呀……”
步绾绾小声惊呼着,帝祈云白天才勾搭她一回,还把她丢到半程上,让她好半天才回过神,难道又来一次?
“睡觉!”
他扯过被子,把她蒙头蒙脑盖上,自己扯下了龙袍,蹬掉靴子,躺到她身边,连被子一起,把她拥在怀里,就像抱了一只大大的茧,不愿意让她破茧而出,只想让她做他的蚕宝宝。
得到,但是忐忑,患得患失,不比未得的感觉好到哪里去……
帝祈云还有四天的机会,能和她长相厮守。
——————————————————————莫颜汐:《龙榻求爱:王牌小皇后》————————————————————————————
踏上茶楼。
步绾绾仔细地看着四周的一切,桌椅板凳,甚至窗上的雕花。
她的毒是被下在衣物上的,而她衣物由非烟一手清洗晾晒,爱绾宫又有侍卫把守,未有外人可以随便进入,若想在她的衣服上下毒,也得经过好几关。而且下毒之人,到底是想害帝祈云,还是想害夜沧澜?
她揣测着,这毒会不会是宫外下的,比如这茶楼里。
当时有小厮进来倒茶,还有哥姬进来献曲,有人从门外经过,还有风吹花叶进小楼,每一种都有可能。
她推开小窗,往楼下张望。北商大街,一如即往的繁华。
“绾绾。”帝祈云推门进来,低声唤她。
步绾绾转头看,只他身后还跟着一人,阔眉大眼,瞳仁是罕见的金棕色。这是标准西崇嫡系皇族的脸。“玄毅太子。”
她轻轻点头,继续转头看着小窗外。
帝祈云和玄毅属于私底下的接触,并不想告之朝中之人,所以选择在宫外见面。来这地方,是步绾绾要求的,可以假借来查探之名,不引人怀疑。
突然,步绾绾的眉轻皱了一下,她看到了步兰蕙,披着水葱色的斗篷,戴着水葱色的轻纱,正走进东南面的小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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