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润而平静的唇角。那眼底升起的丝丝凛然，着实让万古仿若感觉有一把半露锋芒的刀，在他的身上来回移动。
强烈的威胁感，让万古不敢与江筱筱对视，要说他行走江湖多年，可从未被谁吓唬过。但是江筱筱的这个眼神，就让他不由得发寒，果真是心中有鬼，就会盯得心虚？
“属下给王妃请安。”万古偷偷咽下口水，眼中有着不经意暴露的不安。
“免礼。”江筱筱大度道。
“小姐，水南无能。”江筱筱临走前就高速水南要好好照顾缙羽尘，但是现在却被关在大门之外，水南自知失职，感觉到愧疚。
“这与你无关。”江筱筱抬手虚扶水南，神情轻松地看了一眼放置在长廊栏杆处的脸盆，对万古淡漠道。“如此看来，想必是连我也不能进入了？”
“这还望王妃见谅。”江筱筱的微微迈步，导致万古不自主地往后退却一小步，心中的胁迫感越发加深。
“理由？”江筱筱微微挺直背脊，头脑中有许多条清晰明朗的路线，自是不用太过忧虑。
空无大师让她去取锦盒，随后又让水南出了门，现在竟让万古留守房门外连她都不能进去？她是缙羽尘的妻子，就算是缙羽尘脱光了站在她面前，也是天经地义，这样做的理由何在？这些古怪又怎能瞒过江筱筱，只不过她又岂是那种轻易掉头的人？
“王妃责罚，恕属下嘴拙。”
“也罢，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深吸一口气，江筱筱半侧身，对这水南冷静道。“之前出言相撞是你的不对，给万古道歉。”
道歉？
听到这番话，万古几乎是要掉了下巴。这，突然让他觉得如此惭愧。王爷的心情他能理解，但是王妃的性格也是让万古所钦佩，那一刻他还真有冲动就豁出去，把真相告诉江筱筱了。
“小姐，这本是他”道歉，水南虽然身份卑微，但除了江筱筱外，她是从未对谁低过头？
水南不可置信的看着江筱筱，以她对江筱筱的了解，即使错了也会保持高傲的姿态，在错误中吸取经验，下次再度改进。所以如今，江筱筱命她给万古道歉，这让水南不能理解。
“本妃说了，面对面，道歉！”江筱筱微微低吼，似乎故意要让房里的人听见。
面对面道歉？
再看一眼江筱筱的眼眸，水南忽而明白了江筱筱的意思，果真，她的主子始终都是她的主子，从未变过！正如江筱筱说的一样，任何事情都要懂得变通。
“水南遵命。”微微点头，水南的面色顿时平静下来，走到万古的面前抬头与他直视。
“这个水南姑娘王妃言重了。”万古见了水南的小脸一下子凑近他，倒还显得慌乱。
“不，是水南无礼，请你见谅。”说着，水南对着万古垂下了头。
这样的大礼，万古何以能够受命，出于自然，就伸出双手扶住了水南的胳膊。与此同时水南轻轻一挥手，一团白雾便在万古的眼前散开，让他来不及说一句话就失去了知觉。
；。侧面，是轻抬衣袖，遮挡着鼻尖的江筱筱。看着倒在水南身上的万古，江筱筱的面色，依旧平静。
【178】 解药与选择3
“水南，我们回房等候。”
随着房外响起那熟悉的声音，房内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听到江筱筱的声音，躺在床上的缙羽尘内心平和，只是会偶尔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的气息，想念她的温暖，就这样静静想念。
有些事，他总是愿意就这样隐瞒下去。虽然他明白，依照筱筱的性格，不会因为他的病痛而离他而去，但这样做，也只是他固执己见罢了。落寞的年岁在他的心间烙下深深的纹痕，能够静静陪在她身边就已经很好。
但是，空无之前那番话，缙羽尘也是听得仔细，想得清晰。
“大师的意思是…？王爷的病情还有机会得到控制？”秦烟睁大眼眸看着空无，尽量用微小的声音询问，似乎要从空无的眼中得到什么肯定的答复。
因为江筱筱的突然说话，让秦烟几乎是要兴奋尖叫的冲动都灭了下去。不过还好，外面有万古顶着，所以在肯定江筱筱已经离开之后，秦烟还是忍不住想要赶紧得到答案。
“阿弥陀佛。”空无轻轻转动了一下手中的佛珠，只看着缙羽尘慢慢转过的身子，神色平淡。“实际上，方丈在数天之前就已经炼制出‘万箭穿心’的解药，虽然丹药到最后也未达到完美，但有方丈精心的调制，也能够对‘万箭穿心’起到消除作用。不过解药仅此一粒，服用之后有无其他危害，老僧也无法得悉。”
什么！了然大师居然制出了解药！
秦烟听到这样肯定的答案，整个人顿时来了精神，好似那阴霾的天色一瞬间被剥落，换上了艳阳。她就知道，就知道这样好的王爷，怎会就得不到上天的眷顾。虽然了然大师圆寂了，但如今有了解药的出现，这无疑是让众人心中悬起的大石稍稍落下。
不管这解药有没有其他危害，只要是能够稳定缙羽尘的病情，那就是精品！
“秦烟，扶我起来。”缙羽尘将心中那突然升起的喜悦轻轻压制住，仿若在那一刻，身体上的所有疼痛都消失不见。
秦烟听闻赶紧上前扶住缙羽尘的臂膀，虽然缙羽尘的面色依旧平静，但是她却明了缙羽尘此刻的心情。
“那空无大师所说的解药现在何处？不若速速取来，让王爷服用？”秦烟侧眼看着空无，不自主地问。
那毒性维持一秒，就让缙羽尘痛苦难受一分，既然有了解药，就要及早吃下，这样对缙羽尘来说是有利而无害的！所以秦烟比较急切的询问，恨不得空无大师现在就能拿出解药。
“秦烟，稍安勿躁。”缙羽尘一手扶住肩膀，吃力地坐起来，看着面前的空无微微扬起唇角。“倘若解药在空无大师的身上，大师早就拿出来了。”
他依旧淡然，在这一刻，折磨了他十多年的毒要与他划清界限，就好似一种即将斩断过去的宣告。倘若一旦清除了他身上的毒性，就是将过往的所有伤痛皆抛下，重新开始他的新篇章。重新，好好的与江筱筱共同生活！
“王爷英明，恕老僧卖了一个关子，实际上老僧是有话要对王爷讲。”空无微微拧紧眉头，转动佛珠的手指忽然也停顿了下来，静静看着缙羽尘的面容，有口难言。
他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他所发现的情况告诉缙羽尘，但从观察看来，缙羽尘对江筱筱是如此上心，空无也没有理由隐瞒。
“空无大师不妨直言？”微定神色，缙羽尘目光从容。
有何事，竟让空无欲言又止？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但却抓不住那丝飘渺。
“王爷知道，‘万箭穿心’是一种巫蛊奇毒，毒源来之于前朝之时的周边国家，毒性奇特巨大，所以会使用‘万箭穿心’之毒的人并不多。最后缙皇帝定都京城，灭掉前朝余党，这‘万箭穿心’也就随之变得更加稀有，所以出现在昭明国的机率是更加渺茫。”
空无语重心长，将关切疼惜与不忍的目光落在缙羽尘的身上，在心中暗自为缙羽尘这样坎坷的命途所叹息。
“但是这却不能代表它就此消失掉。”空无继续说道。“恐怕王爷也发现了，王妃的身子有所怪异所在。”
王妃？
为何突然提及江筱筱？
缙羽尘的心微微一拧，好似以前所有无法想通的事情都随之破解般，放射出的一丝丝回忆，让缙羽尘还没来得及兴奋的心情，一下子又似跌入了谷底。
他早前就对江筱筱的病情有所怀疑，但却从未把江筱筱的不适与‘万箭穿心’相结合！那些曾经有关于江筱筱疯傻的传言也如一个证明，证明江筱筱是受到某些刺激造成的精神不振，但怎会与世间罕有的‘万箭穿心’有关联？
“王妃？王妃的身子不适，与我家王爷有和联系？”秦烟也似乎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但却不能想象，更是无法接受。
“阿弥陀佛，如老僧没有探错，在六王妃身上，也有‘万箭穿心’毒性的影子！”就是之前劳烦江筱筱找寻木槿盒子，将钥匙放在她手心的片刻，空无就在转瞬探察出她的异样。
“这这怎么可能？！”秦烟的反应颇大。
“老僧也希望是多疑，但因与王爷相处甚久，也与了然方丈研习过关于‘万箭穿心’的医疗之法，所以老僧对这种毒性较有感知。”所以空无可以肯定，江筱筱是中了万箭穿心的毒，但究竟有多深，何人下毒，这，就是空无所不能猜测的了。
这种罕见的毒性早在前朝就被掩埋，现在居然还被种植在了第二个人身上，那说明江筱筱体内的毒说不定也是年少就有。但是空无也分明感觉到江筱筱的体内有一种莫名的抗体，好似在与万箭穿心相互抵抗，让空无百思不得其解。
空无的话无疑就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缙羽尘的心间，有一刻的不能呼吸让他背部好容易控制下来的伤口崩然一裂，汩汩鲜红顺着裸露的背脊滑落，湿润了他的整颗心。
背脊微微佝偻，黑色长发无力垂落在胸前，挡住那双破人心魂的深黑眼眸。唇角绷起一丝痛苦，就连那用是平静的脸色也颇为改变，就如被狂风侵蚀的孤寂之花，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命运，为何总是这样让人身不由己！
【179】 解药与选择4
那鲜红的血液，带着柔软的情感，涌出来遮挡了那结实背脊的美妙轮廓。
“怎么会这样？大师，你骗人的对吗？”好容易止住的悲凉，又一次占据了秦烟的思维，她惊慌失措地看着缙羽尘那崩裂的伤口，一个劲地用软布拭擦，然而鲜血越是越流越多。“大师，王爷的病情已经加重，这毒发时间提前，让王爷的命时也不足一年，王爷他不能再等了啊！”
不能再等了，缙羽尘也没有时间可以等了！虽然这是秦烟和万古都不想承认的，但却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这解药对缙羽尘来说有多么重要，是他们几人都明了的。现在空无却突然说出这样的顾虑，依照王爷的性格，又怎能够接受服下解药！
“秦烟姑娘，世间万物皆有情，老僧也是见王爷对待王妃的真心，不忍欺瞒。”空无说得头头是道，语言中虽也透露着难过感伤，但是申请所表出的更多只是平淡。一手拦住秦烟的动作，继而点住缙羽尘背部穴位，再次封住他的血流。“王爷莫要责怪老僧。”
身为出家人，学得更多的，则是心静自然凉！
说到底，空无也是无奈！
“秦烟，不能无礼。”深吸一口气，缙羽尘无奈地苦笑。“大师严重了，那了然大师所制的解药在何处？”
空无没有拿出解药，而是对缙羽尘说出这样一等忧心之话，缙羽尘明白空无是想询问他的意思。解药只有一粒，但是却有两个人身中奇毒，一个是他，另一个还是他最在乎的女人。原来并非每一件事都能从容相对，有时候也是需要严肃的抉择！
他可以放弃皇位离开京城，他可以不要五十万大军独守辽东，他可以斩断过往将伤痛压制心底，他也可以看透一切淡漠生活，直到生命的终点。但是，他怎么可以失去她？他怎么可能忘却与她的一切？
缙羽尘的心痛，并非是因为那一粒解药无法拯救两人的生命，而是因为他竟是等到现在才知晓江筱筱的身体不适，是中了与他同样的毒。那这些日子以来，她是在何等的折磨下煎熬过来？她是否也如缙羽尘的隐瞒方式一样，独自忍受着撕裂的痛感？
可恶，他居然以为那单纯的内力转毒方式，就可以减轻她的痛苦？
“回王爷，老僧曾让王妃亲自取来木槿盒子，在那里面，就封存着了然大师精心制成的解药。”空无认真道，之所以让江筱筱去取来木槿盒子，第一是因为缙羽尘想要江筱筱离开禅房不被发现他的毒性，第二也是因为对江筱筱的信任。
“原来如此。”缙羽尘淡笑，其实不然他多少也都猜测出那个盒子的重要性。“我有一事想大师帮忙，今夜之事不要告知王妃。”
“可是王爷的病情，着实不能再拖。”空无听闻缙羽尘的话，也已明白他的选择。
问世间情为何物，当这只能维系一人性命的关键时刻，缙羽尘的淡定、包容与浅浅的温柔，如水一样诠释着人们所不能理解、所惆怅的问题。
最真挚的爱情，或许不是相爱到死去活来，而是愿意为了对方，而放弃最珍贵的东西。
缙羽尘等待数年的解药，在此刻，也似乎变得更加有价值。
“无碍，我已习惯。”人生的不平选择，他不会逃避，不会盲目而行。看似无所谓的态度，实则是因为他都看透、看开，既是如此，他只要她好好活着。
“王爷！”秦烟跟随缙羽尘多年，对缙羽尘的话甚为了解，见他那般淡然，秦烟就知那解药的事已经被缙羽尘抛下了！“王爷，这哪里是什么习惯，奴婢伺候王爷多年也并未得悉王爷有这样的习惯。”
“够了秦烟。”这些话，缙羽尘不想再听。他的心意已定，就不容再度变更。
“不，今天就算是触怒王爷，秦烟还是要求王爷不要与自身生命相抵抗。”秦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眶的泪花继而倾巢而出。“王妃虽被大师说中了‘万箭穿心’，但王妃已经死过一次，或许已经逃出了万箭穿心致死的后果，王爷又何苦放弃继了然大师圆寂后的最后一次机会？”这个世界上，除了了然之外，或许，就再也无人能够解救缙羽尘！
“想必王妃已经在房等候多时，等会去告诉王妃，有空无大师在，我的伤无碍；再者告诉他木槿盒子里的养颜丸是了然大师圆寂之前留下，给我与她的婚事所做的贺礼，让王妃服用。”缙羽尘直接忽略掉秦烟的哭闹，也像直接忽略掉他心中的忌讳一般，只要江筱筱能够乖乖服用这解药，他什么也不再索求。
养颜丸？
真是一个让江筱筱哭笑不得的谎言！
我保跟跟联跟能。这个在江筱筱看来虽然总是平淡、冷静，却是极为聪慧的男人，真的以为她江筱筱会相信那被封锁在空无房中的盒子，只是存放养颜丸的简单的盒子？
长廊处的清风，呼呼绕过她耳边的细发，在她纤长的睫毛处飘扬。微微昂首，好似在将眼眶之中那片即将溢出的温热掌控，让它们又悄无声息地静默在她的心底深处。手中木槿盒子略显沉重，这里面装着的不仅是才获悉的一粒丹药，还有缙羽尘忍受了十多年的痛苦，与缙羽尘未来的生命！
犹记得在二十一世纪里面，她也算是一个倍受宠爱的女人，因为眉毛与智慧，许多男子皆可以为了她付出一切。但是又有哪一个男人，可以为了她舍弃一切，甚至是她那般可羡的重生？好好活着！当她游走全国各地，想要寻得的就是自由与生命的真谛，可想一直都未参透的悬疑，在今夜全部知晓！
自由与生命的真谛，就是找到一个真正相爱，且值得爱的男子。
女人可以更高傲，可以有精心的筛选，就算再肮脏可耻，自尊心都必须相伴左右。因为这样真实的自己，会等到那个欣赏、疼爱自己的那个对的人！
“水南，回房。”看一样那躺卧在一角的万古，江筱筱淡淡转身，挺直背脊往前轻轻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