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风中一点点的消散,扬意自嘲一笑,宇文渊手段毒辣,和亲公主丢失,如此关乎两国邦交的大事又怎么会传出来呢?怕是他都没有派人出来暗寻吧。也好,反正他也是知道她和亲的目的不纯,若是能借此机会除了她这个隐患,这对他而言绝对是一件好事情。对百姓,对南芜,只要放出一个她身患重病,不治身亡消息就好。而且现在的南芜也没有实力和对抗,更何况为的还是她这个从小便被人嫌弃和遗忘的人。
是夜。
扬意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这房子怕是坐落在湖嵋山附近吧,晚上虫鸣鸟叫声声入耳。她下了床披了件衣服,轻轻地开了门——不出所料,门口站了一个守卫,把房间守得一丝不漏。
看到她出门,那守卫冰冷得毫无感情地说道:“主上吩咐,娘娘不得随意离开。”
扬意浅淡一笑,看着这个一身黑衣,眉目冷凝的女子说道:“既然是不得随意离开,那你跟着吧。”
屋外月明,月色如纱,皓洁如上好的白玉。松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枝头叶影把投射在地上的月光剪成了碎片。扬意静静漫步在园子内,毫无目的得随意走着,其实她也不是非得要出来,只是她必须要找到一个可以离开的法子。她,不想斩月牵扯过多。一切像现在这样就好,斩月次次刺杀,但宇文渊却不会真的对她下杀手,否则她这辈子绝对没有见到斩月的可能性。
根据刚刚暗中记下来的方位,大概可以知道她目前住的地方是在这个园子的西边,这一路行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东边。扬意还欲往前走,但是却被那随行的冷漠女子给拦了下来,“娘娘,前面是禁地,还请您不要过去。”
前面?
扬意狐疑的随着女子的目光前去,发现那儿似乎比其他地方还要更精致一些,站在这儿看去,似乎还能看见墙内那本不该在这个季节绽放的灼灼桃花。只这一眼,她清晰地听到本来沉稳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乱了调子,狠狠地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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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画家小楼
园子的东边是一处别致秀丽的地方,七月夏盛,整个园子里面松柏葱翠欲滴,唯独这东边的园子妖冶一片。
她知道这东边的院子是什么地方,那儿有一座大气不失雅致的三层木质小楼,那儿有连成海的桃花林,一年四季,花开不败,灼灼其华。那儿有她十几年的回忆……画城城主府的最东边小院,埋葬了一个噩梦。
而如今,即便见到的是斩月仿下的院子,可那心中的伤却是一分不少。
“请您回去。”
那守卫女子一脸的冷漠肃穆更甚之前,只见她双手抱剑,站在了扬意眼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姿。可扬意却没有去理会她,此刻她的心思早已经是飞到了那东边娇艳似血的地儿。六年,她已经六年不曾见过这座园子了……
六年前,她怀着满腔的爱意嫁给了自己此生最爱的人……
六年前,那栋小楼染尽了鲜血葬送在了宇文渊的手中……
扬意不曾想过,此生还有机会再见那噩梦的地方。她试图避开那守卫,向着院子走去。可身子微动,却见那守卫瞬间守住了所有去路,拔剑相向,冷酷的音色中透着不异被发觉的一丝恐慌,“回去!”
森冷的剑锋直抵咽喉,那瑟瑟得寒意逼得扬意瞬间反应过来。
脸上还残留着之前的些微茫然,扬意不着痕迹的掩去了眸中的那一丝诡异神色,只低低地应道:“好。”
月以上中天,扬意独坐窗前静静地看着,屋里漆黑一片,唯有她的那一双眼眸闪着光亮,喜怒难辨,如枝头明月。
她想要进那东边的院子,自从见到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念头就开始在她的心头盘旋;自从之前被那守卫半推半走的带回了房间,这个念头就像是泛滥的洪水猛兽一般,早已经在她心里不停地张狂嘶吼,早已经是不可控制。终于,她站起了身,轻轻地打开房门,趁着那守卫措手不及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指尖早已经捂热了的银针深深扎入了她太阳穴上方的穴位,直至银针顶端渐渐隐入发梢才松手。
那银针是自她失去一身的内力之后,璇玑子为她备下的,以防不测。恐怕就是能占卜的他都没有想到目前这银针的用途,不是抹上毒药置人于死地,不是直接射入敌人大穴,而是如此轻易的钉入穴位,只为那一时半刻的麻醉。
自始至终,那守卫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只空余那一脸震惊。扬意轻轻地合起了她的双眼,让她保持着双手抱剑的姿势站在门口后,才轻道一句:“我会回来的,你放心。”
转身,扬意向着东边跨了一大步,紧接是是第二步,第三步……
夜已过半,园子中的灯笼早已经被熄灭了,只有东边是几抹橘黄光晕,称着周围黑漆漆一片,悄无人烟,恰似鬼屋。
扬意的手脚冰凉,动作早就不受脑袋的指使。她慢慢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靠近那扇院门,整个人瞬间被笼罩在那一片阴影中。月光如霜,冷彻骨,明明微弱得不能照亮凡人眼里的光泽,却好像比日光还刺眼几分。扬意安静得站在院门前,纤长的素手几次欲推开院门,却在触碰到的那一刻瞬间又缩了回来。她自嘲一笑,世人皆言,近乡情却,果真不假。
猛地吸了一口气,扬意推开了那扇门,往事便如潮水般呼啸而来,这座园子是当年她想爹爹讨来的,当时的她一眼就爱上了那漫天的烟霞,当时的她觉得这样的园子应该有一个配得上它的名字,可一住十几年,直至她跳下城墙时,依然是没有想到该是什么样的名字才能配得上她那早已成海的妖冶。
扬意沿着那乱红铺地的小道一路走,一路陪伴着她的是那十几载的青葱年华。
桃花,是这世间最为艳丽的花,亦是这世间最为寂寞的花。一如她心中早已经弥漫开的心酸。
夜,静悄悄沉寂一片。院子里似乎是有人在打扫,除了那遍地的乱红,不再有其他。月亮挂在树梢,月光如轻纱般润泽,置身在这一片烂漫妖娆之中,扬意不但没有觉得任何美感,反而认为这犹如坟场般凄清。
在这样的夜,这样的院中,扬意轻手轻脚地往前走,穿过那一条红粉小径,扬意推开了房间门。第一眼见着的,是一张几乎要淹没在岁月里的梳妆台,它安静得立在墙边,无声无息,似乎一个不注意别人就会忽略它的存在。梳妆台上被擦得一尘不染,扬意那清丽的容颜衬着明明灭灭的烛光倒映在雕花铜镜中,略显模糊,恍 然(www。87book。com)间扬意似乎看到了画未一脸明媚的依坐在镜台前,嘴角含着娇俏的笑意,看着镜中慢慢地开始倒影出另一张清贵雅致的脸,看着他眼角泛上柔光,执起镜台上的桃木梳,温柔得一下下梳着画未那如瀑如檀的墨发。
扬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阻住了眼中即将要弥漫开的酸涩,不过是浮华一场梦。舒扬意,你清醒清醒!上辈子的死,这辈子的伤,哪一件不是拜那个笑得温润雅致的男人所赐?她嘴角慢慢挑起了一抹似笑非笑,似讽非讽的弧度,再睁开眼时,镜中之人是嘴角含笑的她。扬意伸手抚上了镜台上摆放着的那一件件珠钗步摇,神色似怀念,但却又让人看不透,说不清。突然手中那温润的触感让她顿时心头一震。
那东西在明灭的烛光下依旧是散着淡淡的光辉,温润如水般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扬意认得那东西,那是他曾笑言只传媳妇不传儿的家传之宝,那是她曾佩戴在嫁衣上,随着她一起跳下城墙的定情之物,那是见证了她那段可笑爱情的玉佩。乳白色的玉质上泛着丝丝艳丽如血的纹路。六年后再见,似乎那妖艳的纹路较之以前更为清晰,飘忽蜿蜒下,正如那泣血的凤凰一般,透着一种近乎惨烈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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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凛冽杀心
那是他曾笑言只传媳妇不传儿的家传之宝,那是她曾佩戴在嫁衣上,随着她一起跳下城墙的定情之物,那是见证了她那段可笑爱情的玉佩。乳白色的玉质上泛着丝丝艳丽如血的纹路。六年后再见,似乎那妖艳的纹路较之以前更为清晰,飘忽蜿蜒下,正如那泣血的凤凰一般,透着一种近乎惨烈的美。
扬意顺着纹路,一路往上,每触一下,心便惊痛一下,恨意便愈发的浓冽。
如果说之前所有的仇恨还只是她心底的一个执念,那么这一次所有的记忆都彻彻底底地复苏了。
画城。
宇文渊。
血流成河。
宇文渊亲手递到她手里的装满了噬心毒药的青铜镶白玉合欢酒杯,画未的笑得绝望无比。
本来这一切都已经被埋葬在了六年前的那个城破之夜,作为扬意,她从来都没有如此清晰地再次感受到六年前的那份绝望。画城满城的血债,画未那个被撕裂的魂魄,血海深仇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清晰。
本已是七月,夜晚下的空气还泛着几丝闷热,扬意站在房中却冷得厉害。扬意蹲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手无意识的触摸着那玉佩,一双眼死死地看着外头的那一轮明月东升西落,一夜未眠到天明。
“谁让你进来的?!”
突然这冷酷得足以冰冻死人的声音从门口响了起来,伴随而来的还有那已经无法隐藏在冷漠表情下的滔天愤怒。此时的斩月就像是被抢人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表情之狰狞可想而知。
“我……”看着这样居高临下还愤恨异常的斩月,扬意有那么一刻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表情透着些微的茫茫然,“我睡不着就走进来了。”
闻言,斩月的表情更显恐怖,一双眼早已经被怒气染红,危险地眯了起来,右手手掌早已经是握在了她纤细的颈子上,斩月似乎是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怒气,可是她的手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她大脑传递的信息,一点点地逐渐握紧。
扬意一惊,突地抬头,对上她的眼光,心中刹时大震!
杀气!
她竟然对她起了杀心?!
扬意想要张口唤斩月,可是张了张口,却终是没有喊出来,她不想要斩月知道她是画未,她要她好好活着,哪怕心中挂着那份恨,也比下黄泉来的好。呼吸越来越困难,扬意感觉缠绕在脖间的力道越来越重,胸腔里的空气似被抽空,心肺胀痛得几欲崩裂。
斩月那一双眼早已经是杀气凛冽,冰寒慑人。
扬意双手狠狠地握紧,指甲扎入掌心,强迫着自己不要挣扎,她必须赌!堵她不会就这么杀了她!她还要她帮她杀了宇文渊!
扬意白皙的脸颊早已经是涨的通红,似是要滴出血来。突然斩月似乎是放松了力道,猛地将扬意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朝着门外甩了出去,声音嘶哑,透着狂怒:“滚出去!”
“咳咳……”扬意猛咳了几声,大口呼吸,明媚的清眸染上了几缕血丝。
砰——
那扇院门狠狠地在她面前关上,尖锐刺耳的声音在那一瞬间惊飞了林中栖息的飞鸟无数只,亦像是在她早已经鲜血淋漓的心上撒了把盐。扬意抬头看天,却发现天是空的。
她又咳了一会儿,才顺过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清晨的气息,似乎是想要把积郁在心中的一切全都丢掉。然后缓缓得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那一直冷眼旁边的站在距离小楼三百步远的守卫,开始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扬意是这么一路笑着走出东边院子的,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跃了出来,清晨的日光并不灼人,一路微风浅浅,晨露衬青松,扬意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方才的事只在她心底留了个余韵十足的颤音。她沿着昨日走过的路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走回了她的房间。
扬意静坐在铜镜前,脖间的那一圈指痕,红的刺目,还带着丝丝火辣,她一叹,然后狠狠地把自己甩到了床上,这周围泛着的清冷空气,让一直紧绷着的心神终于如大水漫过小溪一般彻底舒缓下来。
叮——
一个乳白色的东西从她的衣袖中滑落下来,咕噜噜地滚到了小圆桌下。她冷眼看着,眼睁睁看着它在那儿打了几个转最终停滞下来。
那是求婚之日宇文渊送她的玉佩,自她六年前一死,那情分自然是断了。如今将它带了出来,不为别的,只是想有朝一日等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把这个东西砸还给那个冷血无心的人,把上一世的情缘连本带利,该还情的还情,该还命的还命,两不相欠。
“宇文渊……”
扬意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咀嚼着心上的一寸寸撕裂感,蹲下身捡起那个玉铃铛的时候居然有些想笑。
少顷,房间门口传来了一道轻微的足可以忽略掉的脚步声。扬意独坐窗前,静静地看着房间门再一次被打开。
是斩月。
扬意含笑淡淡看着她,神色平静,双眼深邃,看不出有任何的异常,似乎刚刚的那一件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只听她冷漠得说道:“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扬意一笑,她知道她这是在问她是否答应她的要求,帮她刺伤宇文渊。
“好。”扬意轻轻地笑开了,“我答应你。”
闻言,斩月眉宇间霎时闪过一抹怀疑,可是却并没有再问什么,只从腰间拿出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瓶,然后递到扬意面前,半眯起了眼睛,说道:“把它吃下去。”
她伸手接过青花瓷瓶,从打开瓷瓶,到将唯一的一颗黑色入口即溶的药丸吞进口中,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一双桃花目含着浅淡的笑意看着斩月。她知道这是毒药,从打开青花瓶盖,闻到那抹气味之时,就已经知道,而且她还知道这是剪翠,是一种只可通过定期的解药才可缓解的毒药。若是没有解药缓解,毒发之时浑身上下便忽冷忽热,似有千万根针扎一般刺痛,生不如死。识毒,辨毒,制毒六年,她却是知道这剪翠之毒的解法,会因着制毒之人所用方法的变化而变化。也就是说中了何人制的剪翠,天底下便只有那一个人可解,否则至死无解。
斩月眉宇的疑惑虽逐渐加深,但却是亲眼看着扬意吞下药丸的,这一点无可置疑,但她想不通扬意为何如此配合?
“何时放我回去?”
斩月神色冷漠,嘴角勾笑,冲着房间外说道:“送瑞贵妃娘娘下山!”
音落,随之而倒下的还有扬意,在那一瞬间斩月点了她的昏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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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无端祸事(1)
“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千重殿大殿内,沭显正在扯着他尖细的嗓音高喊着,如每日早朝是无异。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群臣叩首,高呼万岁,可呼声还没有结束便被身旁那凌厉的破空之声和随之而来的惊慌尖叫声打断了,“啊——”
顿时,整个千重殿都因为这破空而来的箭变得一片混乱。
泛着十足的凌厉之气的羽箭是冲着宇文渊而去的,沭显一下子被吓得忘了尖叫,双眼突睁,只看着宇文渊喃喃的念着:“皇,皇上……”
而宇文渊却是极其淡然的坐在千重殿内的那张龙椅上,那份睥睨天下的傲气丝毫不减,而那只羽箭却没有因为他的霸气而降低破空的速度,宇文渊凤目危险的半眯起,看着那支羽箭逐渐接近他眉心。
“皇上——”沭显惊慌得一声大呼,此刻他只希望宇文渊能躲开,能保住性命就好。
可是宇文渊却是没有没有理会,只见他右手一挥,透着无尽的力道,袖袍翻飞,却让那支凌厉的羽箭改变了方向,锋利的箭锋擦过了沭显右脸,直入他身后的朱色圆柱。
叮——
随着这一声尘埃落定,连带着的还有沭显早已经调到嗓子眼的心,只见他略显呆愣的看着身后的那一支箭,这才看清上面还挂有一块素白的绢布,此刻正略显的得意的在风中晃动着。沭显无意识的用颤抖的手抚上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