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晚来几步的大妞也急急从地窖里出来了，一脸堆笑站在大宝身前说道：“几位官爷别生气，我兄弟还是个小孩子，不懂人情世故，冒犯了几位爷了。还望爷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爷赶紧进来坐坐歇歇脚，高富帅，赶紧叫厨房弄几个好酒好菜。”。
“你倒是懂事！”领头的一位官爷笑道，先一步坐下来，也没有多计较小高先前的态度。毕竟他们这种在边关上见惯了生死的人，又岂会把那点小儿科的拳头放在眼里。
大妞亲自给他们倒茶，一边笑着问道：“看两位官爷风尘仆仆的，一定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
领头的喝了一口茶才说道：“你倒是有眼力劲儿，我们是从边关来的。”。
边关？大妞的眉毛一挑，那肯定知道冷轩的消息了。她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出口，壮丁这么人，谁认得冷轩是谁。既然是找浣娘的，看来是和浣娘的相公有关了。便笑道：“杜浣娘现在出去了，官爷们先吃着，我去叫她一声。”说完又催促厨房快点。让高富帅好好招待几位官爷。
大妞拉着大宝出门，大宝黑着脸说道：“大姐，不过是几个兵蛋子，你干什么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我还是秀才老爷呢。”他揉了揉肩膀，刚才那蛮力还是让他吃够了苦头。
“我的傻弟弟。秀才老爷说白了也就是个百姓。自古民不与官斗，更何况从边关来的人，哪个手上没沾几条人命，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直愣愣的冲什么冲？！不管你嘴巴多会说，打得过人家嘛？你这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们几个又能吃多少，这阎王好惹小鬼难缠，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妞看着他说道：“你不是要做生意吗？做生意的人首先就要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没想到做生意也这么多学问。”大宝撇嘴。
“这么多的行业，你以为哪个没点学问？谁叫大家都认为商人低贱呢？就算你做得皇商的位置，说白了也还只是个商人。”大妞说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着考试当官了吧，你要是手里有权。也可以这么耀武扬威，怎么样。后悔了吗？”。
“不后悔！”大宝说道：“你别想动摇我，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大商人的。”。
“姐相信你！”大妞拍了拍大宝的肩膀：“但姐姐根本不在乎那些，钱是王、八蛋，没了咱再赚。没啥比你还重要，姐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任何时候都要把你的小命儿给大姐我保住啰。”。
大宝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过大姐你能不能别拍我肩膀了，这样看去好搞笑。”大宝挺直了脊梁，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妞。
大妞心里一痛，这几年自己该长的地方都给面子的长了，就是个头不见长。她怒道：“林大宝，你个混蛋，找揍是不是？你信不信我不用板凳也能揍得你满脸开花。”说罢还比了比拳头。
“姐，大街上呢，注意形象。”大宝小声的提醒道：“我现在是个秀才老爷，你也得给我留个面子啊。”。
“说得也是。”大妞点点头，在大宝以为这事情过去的时候，大妞又说了一句：“回去我再收拾你，就不怕有人看到了。”。
大宝无语，只得转移大妞的注意力，催促道：“快点走吧。”。
大妞点点头，熟门熟路的往浣娘常去的那家店走，有人打招呼也只是笑笑点点头。她心里也是着急，同时也为边关的冷轩担心，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她心里有些后悔，早该多问几句的。
远远的，就看到了略弯着腰的身影，大妞再一看，是浣娘。立即快走几步，一把抓住浣娘挑选黄豆的手，说道：“浣娘，咱先不买黄豆了，回头再来。：“边关来人了。”。
“在哪？”浣娘手里的黄豆一松，急急的抓住大妞。
“店里。”大妞知道她心里着急，飞快的答道。
浣娘一把松开大妞，说道：“那你们慢慢来，我先去看看。”话音未落人就已经跑远了。
大宝和大妞相视一笑，也明白她此刻的着急，跟着往回走。他们走得并不慢，可等他们回到店里的时候已经不见三个官差了，高富帅正在收拾桌子，浣娘手里抱着一个包袱，呆呆的坐在一边。高富帅三人看大妞两人回来了赶紧给他们使眼色，让他们去劝劝浣娘。
“姐，你去劝劝她吧。”大宝同情的看了眼浣娘：“她现在肯定很难受。”看这个样子，肯定是浣娘的相公身亡的消息已经得到确认了吧。大宝心里叹了口气，真真的体会到什么叫人命如草芥，战争年代，所有将士的努力都是为了身后的家人吧。他忽然想起冷轩，或许他是先知道这些，才会做出退婚这种艰难的决定吧。大宝瞄了眼大妞，为她心疼也为她宽慰，有夫如此，大概就是女人的幸运了吧。
大妞当然不知道大宝所想，她现在满身心都是在担心浣娘。她点点头，走道浣娘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却久久的没有说话。十多年的等待落空，是个人都会感到茫然和无助的。大妞想了半天的措辞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此刻怎么说都显得矫情和苍白，她紧了紧浣娘的手，给她支撑的力量。
“他走了，永远都不回来了。”还是浣娘首先开口，她紧了紧手中的包袱：“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死了就只有一小包用过的东西，连句话都没留下。”。
“浣娘，人死不能复生，你可别想不开，你还有虎头呢。”听这口气，大妞怕她做傻事，赶紧劝道。
“是啊，我还有虎头，我只有虎头了。”浣娘淡淡的语气却让大妞想起了冷轩在母亲去世后抱着自己说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哀伤。大妞忍不住鼻子一酸：“想哭就哭出来吧。”。
“哭？”浣娘转头看她：“我哭不出来，人都没了，我哭给谁看呢？”。
有一种伤心是欲哭无泪，有一种眼泪流在心底。多年的期盼落了空，日子就像没有了盼头一样，大妞很明白浣娘现在的心情，却不希望看着她现在的样子，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她很希望浣娘能把心里的感情发泄出来：“想哭就哭吧，其实你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
浣娘缓缓摇头：“不，我不哭。”她的眼泪早在这几年里流干了，就是她把眼睛哭瞎了，人还能回来吗？
大妞伸出一只手，搂着浣娘，不再说话。她和浣娘骨子里都是一种人，执拗的倔强。大妞缓缓开口，也不管浣娘有没有在听，自顾自的说着：“活着的人为了死了的人才要更加好好的活下去，他虽然走了，可他的骨血还在。”。
“若是你听到冷轩战死沙场的消息呢？”浣娘轻声打断。
大妞的话一噎，当浣娘问出这句话后，她从未像现在感到恐慌。浣娘相公身死的消息像是一个噩梦，时时刻刻在提醒她自己，冷轩或许可能也许会。。。。。。若是平时，浣娘这样咒冷轩，她一定会气得跳脚，可当下却出奇的沉默。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相信冷轩还会活着回来吗？”浣娘眼睛没有焦点的看着前方问道。那淡淡的语气，像是不曾发生任何事情一样。
“我相信！”大妞轻声却很笃定的回答：“我会等着他活着回来娶我过门！”。当浣娘问出这句话后，大妞的心居然出奇的平静下来。她与浣娘不同，她有冷轩的承诺，她相信他，也绝对不会再自己吓自己。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勾起嘴角。
却不知简简单单三个字，支撑了大妞好些年。
☆、第一二九章怒火
大妞这些日子不再外出，更多的时候是呆在小饭馆里，观察浣娘的精神状态。自从确认她相公身死的消息后，除了当时的茫然无措，第二天，浣娘又正常的做生意。大妞怀疑她是强颜欢笑，便有意无意的试探了几次，见浣娘的表情一切正常，她才放下心来。
在大妞的鼓动下，小高也展开了攻势。这么多年来，小高对浣娘一直不曾变心，大妞对此是欣慰的。浣娘无疑是幸运和幸福的女人，心里有个她爱的男人，还有个爱她的男人在身边，只是希望她能尽快从这段伤痛中走出来，把视线落到一直在他身边的小高身上，爱和被爱同时拥有的爱情，才不会让两人遗憾。
大宝的表现也同样让大妞惊讶，自从上次是事情后，他仿佛是受了刺激似的，越湿认为他做不到的，他越要做好。就算是面对刁难的顾客，他也能笑着应付。好几次，大妞都看到他握紧的拳头上青筋冒起，却最终没有挥出去。大妞心里暗暗点头，想做大生意，形形色色的人都可能遇到，这点磨练也不算什么。当然大宝在一脸笑意的面对顾客的刁难的同时也有些郁闷，怎么这些天老是遇到些鸡蛋里挑骨头的恶客。他也私底下问过高富帅三人，证实以前很少碰到这种情况。他摸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这么招恶客惦记？
当然，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大妞，是不会好心的告诉迷茫的大宝，这些人是她找来磨练他的。
大妞满意的回到家，宋氏带着文宝正在她家做客。大妞蹲下身子，对文宝拍了拍手掌，笑道：“文宝，让大姐抱抱。”。
“我不是小孩子了。”文宝撇撇嘴。却还是主动走到大妞面前，伸手搂住了大妞的脖子。
大妞一使劲，就抱起了文宝，一手抱着文宝，一手去捏文宝的脸，笑眯眯的说道：“你小子可真重，也不知道你娘私底下给你吃了些什么。”。
“这皮小子，真不愧是属猪的，什么都吃，也不挑。”宋氏笑道。
大妞唤了声三伯母。这才坐下来，对文宝说道：“让大姐坐会儿，咱们文宝太重了。大姐都抱不动了。”。
文宝扭着身子从大妞的怀里下来，气愤的说道：“我才不重，是你太瘦了。”。
大妞连连点头，一脸诚恳的说道：“嗯，是大姐太瘦了。”。
张氏和宋氏看着两姐弟的互动。都忍不住笑出声。文宝被她们的笑声惹恼了，转身去了小宝的房间，去烦小宝。哼，男人就是和女人聊不到一块儿去，还是他的小宝哥哥好。
两人的笑声渐渐消失，大妞端着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宋氏冲张氏使了个眼色，张氏看了眼大妞，缓缓开口：“大妞。刘氏今天来过了。”。
大妞吹气的动作一顿，立即转头看向张氏：“她又来干什么？”。也不怪大妞如此的态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知道自己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又会惹出什么幺蛾子给自己收拾。
“还不是因为小花的事情。”张氏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原来小花三朝没有回门，刘氏他们原本担心。但想小花如今是人家的媳妇，也不能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而且林小花嫁过去就是一家之母，管理的事情太多，没时间回来，也就没放在心上。可两个月过后，林小花却一脸狼狈的逃回了林家。从林小花口里才得知，她所嫁的其实是个病危的老头子，那天所谓的新郎官不过是代父迎娶而已。这也难怪他们不仔细看婚书，听说对方是富户，而且那老头子的儿子长得也的确是一表人才，彩礼也给的肥厚，便点了头。嫁过去就发现上了当，她当时就大闹了一场，可无奈有婚书为证，林小花身边又没有可信的人，消息传不出来。她也只有老老实实的认命，小心伺候着偏偏老头子，她明白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若是老头子走了，她这个所谓的夫人也做到头了。偏偏那老头子也是病入膏肓，林小花嫁过去没两天就两腿一蹬就撒手走了。这下子，家里就乱成一锅粥，嫡子庶子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分家争财产。她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就连下人都跟给她脸色看了。完完全全把她当一个下人用，她实在是受不了，这才找机会灌醉了守门的人，连夜逃了回来。结果也可想而知，那户人第二天就派人上了门要带林小花回去，刘氏当然是不肯，可怎么比得过人家。不管怎么样，面子上林小花还是那家的夫人，不过林小花这么做也无疑给那家削了面子，回去也怕是有得罪受了。
大妞听了，唏嘘不已。刘氏的贪财，最终赔上了女儿的幸福，若是他们当时多看看，听听，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惨剧了吧。
“我今天在大街上看到她，双眼无神，头发上都多了些白发，整个人都老了十好几岁。”宋氏也是深有感触的说。这是她嫁过来这些年，看到的最落魄的刘氏，现在想想，总有些感触。
“是啊，你不知道，她看着我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娘看着她跪在我面前磕头请求，哭得凄惨的模样，心里也是不好受。大妞，你帮帮小花吧，她还那么年轻，以后的路可咋走哦。”张氏看着大妞说道。其实她夸大了效果，刘氏并没有磕头，她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让大妞务必帮忙而已。
“娘，你犯糊涂了不是，这是人家的家事，我又能帮到她什么？”大妞虽然同情，却并不是个烂好人，而且这事情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这个未出嫁的女子出面吧。
“娘当然也知道这个理儿，可咱家大宝不是秀才了吗，娘就想。。。。。。”
大妞嚯的一声站起来，看着张氏说道：“娘，你把咱家大宝当什么了。秀才，你以为秀才是什么。真以为有人把田送到你手里，县令来道贺，就是多大的权利了吗？先不说，清官难断务事，这林小花的亲爹和爷爷都在，还轮得着咱们这断了关系的，名不正言不顺的人上赶着帮忙吗？更何况咱家大宝还不是个官呢，他想管也要有这个能力啊。还是个秀才呢就管到别人娶妻纳妾的事上了，我还真高兴大宝没有想过当官，要是大宝真当了官，还指不定把咱大宝当什么呢，。咱们帮他们的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哪次他们说几句客气话了，你自己想想，我这话有没有说错。他们每次到你面前一哭你就心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当年的那场大火，咱们几姐弟少一人逃出来，你百年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我爹！而你现在还在为仇人求情，娘，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这么伟大，伟大到我居然都不敢相信你是我的亲娘。”
大妞怒气冲冲的说完，就背过身去。也没有理会在场的人的想法。她实在是想不通，经过这么多事了，张氏还是心软成这样。以前有些事为难自己也就算了，现在居然算到大宝头上了，那是不是以后小宝，甚至三妞都有可能这样做。
“林大妞，别忘了你姓林！”张氏强硬的语气从身后传来。
“我真后悔我为什么偏偏姓林，还有个心里装着人家子女的母亲！”大妞握紧了拳头，迈开步子往门外走，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远远的。
“林大妞，你要是今天从这道门坎迈出去了，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张氏的怒气更深，自从大宝中了秀才，她可是好好的风光了一把。现在出门，碰到其他的富家太太，她们也是主动过来示好，何时还受过这样的气。而且她是大妞的亲娘，她怎么会生出如此不孝的女儿。
大妞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宋氏一看两人都起了怒火，心里也是着急得很。虽然她是有意让大妞帮帮小花的忙，却没想过她们母女会因为这件事闹成这样。也怪她，为什么要心软，带刘氏过来呢，一想到大妞对自己的帮助，她心里也后悔自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刘氏以前是怎么对自己的，她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大嫂，有话好好说，别生气。”宋氏端了杯茶放到张氏手里。
张氏把茶杯重重的放在茶几上，怒气冲冲的说道：“气死了才好，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