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依淡笑不语,而苏明又指着那山峰上的青松道:“你瞧这青松画的长在岩石缝隙之中,郁郁葱葱、生气勃勃、傲然屹立!这样的大气、刚强、坚毅、泰然!这样的画风,我是学不来的,更是画不出的!妹妹,此画当真是你所作?”
“哥哥,我骗你有何好处?难不成你会给我银子?”
苏明笑道:“我倒是想着给你银子,让你将这画卖给我,你可愿意?”
静依却是笑了笑,“这些画,我没打算卖银子,我要留作它用的。哥哥,你再看看其它的字画。”
说完,又随手拿了一个卷轴,递给了苏明。
苏明本就喜爱字画,见自己的妹妹画的这样好,自然是喜不自胜,现在又能多看几幅,忙乐不迭的接过来,慢慢品详起来。
司琴轻道:“小姐,海棠和苏华已经来了,候在厅外。”
“让他们进来吧。”
海棠和苏华进了大厅,给静依施了礼,海棠已是离开静依有两年了。如今看见静依已是亭亭玉立,一幅大姑娘的样子了,不由得眼睛一红,就要落下泪来。
静依看她如此,便打趣道:“你可千万别掉泪,否则我可就要将你再撵走了。”
海棠听了,轻笑道:“小姐还是这般地会说话。这次奴婢能和相公一起回来伺候小姐,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不求别的,只求能侍奉小姐左右便成了。”
静依笑道:“海棠姐,你的儿子如何了?我听柳杏儿说,都是会走路了。”
海棠听了,喜笑颜开,“是呀!就是个小泼皮!奴婢的婆婆也是一起来了,和奴婢住在一起,平日里就由她看着孩子,奴婢和相公为小姐分忧。”
静依笑了笑,看向一旁静立的苏华。苏华便是当年跟在大哥身边,处置那彭嬷嬷之人,静依觉得他可靠,办事又稳重,所以才将他要了过来。
“苏华,我有新的差事交给你去做。你可愿意?”
苏华,弯了腰,低头道:“属下能为小姐效力,是属下的福分!”
静依命司琴将一个盒子取来,交给了苏华,静依看了一眼正在一心一意研究那些字画的哥哥一眼,轻道:“我手底下,有几间铺子,就由你来打理吧。”
苏华一愣,小姐的铺子?小姐尚未及笈,更是尚未成亲,哪里来的铺子?
司琴看了苏华一眼,轻道:“这是平日里,用老爷夫人还有原来宫里赏的银子置办的。老爷和夫人都是知道的,小姐看你办事稳重妥贴,又是海棠的相公,自是信任你,才交由你来打理的。”
苏华忙推辞道:“小姐,属下一直是担当二位公子的护卫的,哪里会打理这些?”
静依却是笑道:“怎么?你要做一辈子的护卫?再说了,你是海棠的相公,母亲也是已经亲指了你和海棠要做我以后成亲时的陪房的,以后,你去做谁的护卫?”
苏华一怔,是了!若是小姐成了亲,自然是要有外男来替小姐打理她的一些陪嫁的,而自己也不可能跟小姐去只做护卫!再说了,小姐万一嫁入皇室,哪里还需要自己这个护卫?苏华本也是聪明人,听静依这么一说,自己脑子一转,便明白过来了。赶忙拱了手道:“小姐放心,属下虽不擅打理这些,但以前跟在大公子身边时,也是看过大公子处理这些庶务的,属下尽力去学就是。绝对不会让小姐丢脸!”
静依点点头,道:“这才对!不过,不是丢我的脸,是丢你家海棠的脸!”说完,便轻笑了起来。
苏华和海棠相视一眼,齐齐地红了脸。海棠到底是伺候过静依的,笑道:“小姐还是这般厉害!想来以后若是嫁了人,也不会吃亏了。奴婢倒也是放心了呢。”
静依听了一愣,遂反应过来,笑骂道:“好你个海棠!成了亲,嘴巴也是厉害了,还敢与我顶嘴了!看我不打你!”说完,便作势要打她。
海棠忙笑着福了身道:“是奴婢的不是。还请小姐手下留情,莫要打坏了小姐的纤纤玉手才是!”
静依嗔了她一眼,“以后,你仍是到我屋子里伺候吧。何嬷嬷年纪大了,有些事,还是要你帮衬着才好。柳杏儿虽然作事也算稳重,可是我身边能用的也就这么几个人。别人我也不放心,到底是你们跟了我几年,我心里还是觉得你们最贴心!司琴和司画虽是可靠,可是她们主要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像一些院子内的琐事,她们也是不在行的。如今你回来了,我也算是放了心了。”
海棠听静依这么一说,心里又是一暖,小姐这个主子,是真真的不错!自己成亲时,小姐明着给了自己一百两的银子,可是暗地里,又给了自己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五百两呀!这可是够普通百姓一家三口,五六年的生活费用了!
海棠将此事与苏华一说。苏华也是有些惊讶!这样大方的主子,他也是头一次听说的。二人一商量,将这笔钱存了起来,暂且不用,毕竟二人都是卖了死契的,这辈子都是平南候府的人。这笔银子便给以后自己的孩子吧。
静依将事情安排妥了,便命她二人退下。静依转身一瞧,那苏明又在研究一幅字了。
静依上前几步,轻道:“二哥觉得这幅字写的如何?”
苏明点点头,“妹妹,这两年,你的字进步真是快!若是不说,我真会以为这是哪位大师所作?”
静依笑道:“二哥就莫要夸奖我了,否则我真是要飘到天上去了!我请二哥看看,可不是为了让二哥夸赞我的,是想着让二哥给指出一些不足之处。我总觉得这字有些地方不够好,可是偏又说不上来。咱们府上就只有二哥对字画还有些造诣了,所以才想着让二哥给品评一下!”
苏明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不像苏清酷爱习武,他平日里虽也练武,但主要还要喜欢舞文弄墨一些。如今当面被自己的妹妹这样一夸,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苏明又细看了看这幅字,半晌后,喃喃道:“这字笔酣墨饱,龙飞凤舞!却又透着美女簪花之感,令人有些琢磨不透了。”
静依听了,却是猛然一惊,茅塞顿开!是呀!美女簪花之态!自己的字还是太过小家子气了些!这美女簪花原是形容一个人的字写的娟秀多姿。可是自己的画风大气,这字也是颇有大家之风!若是给人以娟秀之感,便是自己的不足了!静依摇了摇头,看来,还是自己的眼界太过狭窄,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女子,没有开阔的视野,如何能够作出大气的字画?
“我明白了。我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不足之处在哪里?二哥,我想着准备一下,去隆昌寺长住一阵,一来是为祖父祈福,二来,也可以暂时避开这里的一些是非。”
苏明一愣,遂明白她说的是苏静微还有那传的沸沸扬扬的晋王和杨倩之事了。
苏明点点头,“可惜我现在身居要职,离不开身。不然由我陪着你去,是最好不过了。”
二人相视一笑,又谈论了一番字画,便各自回去了。
次日,静依将自己的想法一说,老太爷和苏伟便立刻允了。
顾氏有些不放心,便说要一起去。苏伟也不拦着,便应了。
因是打算在隆昌寺住上月余,所以又在家中准备了两日,顾氏和静依便乘了马车,向隆昌寺进发了。
马车内,母女俩谈着心,司琴和司画跟她们在同一辆马车内。其它的奴婢则是乘了另外一辆马车,跟在后面。
顾氏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有些惆怅道:“你姐姐如今被封为美人,在宫中也不算是得宠,也不知她在宫中过的如何?这进宫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信儿?”
“母亲担心姐姐?”
顾氏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不想担心她,可是她到底是咱们府上的人,若是她闯出什么祸事来,还不是会连累咱们候府?”
静依笑道:“原来母亲担心的是这个。母亲放心,皇上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断不会因为姐姐有什么过错,而为难父亲和两位哥哥的。皇上,到底还是一位明君的。”
顾氏点了点头,眉间的愁色,似才有了些许的好转。
母女二人到了隆昌寺,稍作安排,便住进了寺内的一处三进的院子。护卫们歇在了外院,而顾氏和静依则是住在后院儿。现在并非是上香祈福的旺季,所以来上香的人并不是很多,这里倒也还算是清静。
静依早早地起了身,来到了隆昌寺的后山上。虽是七月天,可是这山间的清晨和晚间还是有些清凉的!
静依站在山顶,向下看去,果然是有了一种俯瞰众山小的壮阔之感!所有的烦心事,什么苏静微、杨倩、白敏儿,统统都抛去一边,不再想它!静依深吸了几口气,伸平了两只胳膊,闭了眼睛,拼命地呼吸着这山里带着青草的香味儿的空气!对静依来说,这便是一种自由!站在这里,静依更加地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够海阔天空、率性而为!不必拘于礼教,不必防备他人,那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惬意!
司琴和司画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不敢近前打扰。这样的小姐,是她们从未见过的!
突然二人神情一凛,相视一眼,不着痕迹地动了位置,将小姐护在了中间。
只见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上,一名白衣男子,正手拿折扇,站在树枝上,看着那名正在用力地呼吸着山间清新空气的女子!
男子看到她身后的两名婢女的动作,眼神一黯,看来,这位小姐来头不小,身边竟是有这样的高手相护!思及此,那人微微一笑,一个轻跃,便来到了司琴身前。
司琴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处偷窥我家小姐?”
静依听了,转过头来,好一个俊逸的翩翩公子!一袭白衣,墨发轻扬,那眉宇间透出一股洒脱之气!当真是令女子一眼,便可魂牵梦萦,茶饭不思了。
静依却是看着眼前之人,微摇了摇头,她自小与元熙相识,身边的人又大多是俊美之人,特别是元熙,看惯了他那张脸,再看旁的人,还真是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男子看她摇头,不由得一愣,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小姐,见到在下,为何要摇头呢?”
静依浅笑,却是不语。
而就仅仅只是浅浅一笑,却是让这男子看了呆若木鸡了!顾盼生辉,巧笑倩兮,美眸流转,芳华绝代!等等,一大堆溢美之词到了这男子的嘴边,却是说不出来!不是他不会说,而是在他看来,这些词都不足以来形容眼前这个绝色的妙龄少女!男子的心一颤,丢了!
静依看他只是呆看着自己却不说话,不由有些不解,却也不问他,转身再次看向这青翠的山川!
男子看她转身,这才回神,拱手道:“刚才在下有失礼之处,还请小姐莫怪。在下封城欧阳信,不知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静依略转了头,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不可。”
男子一愣,还是第一次有女子如此直接地拒绝他!想他欧阳信风度翩翩、学识渊博、神形俊美,哪个女子见了自己不是倾慕有加,何曾受过这等冷落?
欧阳信看美人儿又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自己,不由得有些暗恼。看这位小姐定是出身名门了,想来是来此上香的了。
欧阳信又笑道:“这位姑娘,在下无意冒犯,只是在下陪家人来此祈福,甚觉无趣,便偷溜了出来。不知小姐可会下棋?可有兴趣与在下手谈一局?”
静依这次连头也未回,只是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没兴趣。”
司琴和司画不由得失笑!这个男子是想着打小姐的主意了吗?她们小姐可是和主子是一对儿呢!你想横插一杠吗?休想!
欧阳信受挫,却是轻挑了下眉,脸上毫无尴尬之色。轻轻挥动着手上的折扇,道:“莫不是小姐对于棋艺毫无所知,怕在下耻笑,所以才会如此?”
激将法?
静依眉角轻动,却是转了身,看了那欧阳信一眼。欧阳信大喜,看来这一招还是管用的。这京城哪家的小姐不是最怕被人说无知了?果然,她也是忍不住了呢。
谁料,静依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莲步轻移,越过了他,向着隆昌寺行去。
司琴和司画二人赶紧跟了上去,越过那欧阳信时,还挑衅地一笑!气得那欧阳信差点毁了自己经营多年的贵公子的形象!
欧阳信看着静依的背影,原本有些懊恼的脸上,却是忽地一笑,自己好像是动心了呢!既是如此,本公子又如何会轻言放弃?既是遇上了,便是缘分!我就不信我打动不了你!
于是,接下来的一连数日,无论静依是在寺庙内,还是在后山上都会巧的不能再巧地与这位欧阳公子偶遇!静依虽然不喜他,可是见他也只是创造一些与自己偶遇之事,并未对自己有何越界的言词或举动,便也就随他去了。
这日,静依命护卫带了一张小几,让司画等人备了文房四宝,一大早,便出现在了后山上。
静依站在山顶,看着天边那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映红了半边天,那周围的云霞被染的如同是大红的绸缎一般,光彩照人!而这山间的美景,也在太阳缓缓爬起后,呈现在了静依的眼前。
静依大为兴奋!这样的美景,自己果然是没有来错!
静依提笔,在宣纸上快速地飞舞着!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有时,又咬关笔端,颇有为难之色!时而看看山下的景致,时而黛眉微蹙,时而满意点头,时而摇头轻叹!
而在那棵参天大树上的欧阳信,自然是将静依这入神的举动收入眼底!不由略有些好奇,这几日,他早已打听清楚,她便是平南候府的嫡女苏静依!这苏小姐的才名远播,他也是听过的。七岁之时,便可在殿前临危不惧,出口成章。只是不知道她竟是还擅长作画?
不知过了多久,那山间的太阳早已升起!整个天地也都清亮了起来。静依终于放下笔,拿起了手中的画,细细地看着。她这里一拿起来,那藏身在她背后树上的欧阳信,自然也是看到了那幅画,虽看的不全,却已是惊叹不已,竟是脱口而出:“好画!好意境!”
静依闻声看了过去,又是他!
欧阳信见她看来,也不再躲躲藏藏,自树上跃下道:“想不到苏小姐还画得一手好画!在下实在是佩服!”
静依以眼神示意司琴二人退下,那欧阳信一喜,上前了几步,总算是接近了梦中之人!
静依轻声道:“原来欧阳公子,也是喜爱书画吗?”
欧阳信一笑,“在下不才,略通一二。不知苏小姐,可否将画借于在下一观?”
静依看了他一眼,略一思索,便将画递于他,“小女子的画技拙劣!还请欧阳公子指点一二。”
欧阳信接过画,这画还尚未完全完工。有的地方尚需上色,有的地方也只是画了个大概的轮廓,可即便如此,欧阳信也是被静依的画技所折服了!他摇头轻叹道:“好画!好画!这样的话,在下是做不出来的。哪里还敢谈指点二字?”
说罢,将画还于静依,拱手道:“苏小姐,在下这几日多有冒犯,还请苏小姐不要见怪才好。”
静依见他言词恳切,不似那浮夸之人,再看他对书画似乎也是颇有兴趣,便道:“无妨。公子既然也喜书画,那不如就请公子也在此画上一幅,也好让小女子开开眼界,如何?”
那欧阳信一愣,没料到她会有此一说。见她眉眼间全无戏弄之色,便收了折扇,拱手道:“既如此,那在下就献丑了!”
说罢,便执起了小几上的笔,粗粗地看了一眼这山间的景色,提笔而画!
不过短短数笔,已是将这青山的轮廓,描绘了出来。静依一看他初下的几笔,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