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一黯,他以掌风将已然清醒的夜舂和喋喋不休的小果子送出门外。
“你太任性了。”而他动心了。
想要她的念头更加炽烈,沙霸天的女儿中只有她够格成为他的妻。
“你不也是同类人,何必自打嘴巴。”香臂枕在桶沿,回眸一笑的沙琳娜微带讥诮。
“与我订下婚约的你可曾想过,也许我会让你提早成为我的妻子。”非礼勿视不存在于当下。
一朵鲜嫩、娇艳的可口花儿正在眼前绽放,动了心的他怎能不受影响?
“去你的婚约!你最好少打我的主意。”水花一溅,她倏地起身指着他鼻头大骂。
深沉的眼变得混浊,呼吸转为沉重。“你是我的。”
好美的胴体,是他生平所见最叫人心动的婀娜娇躯,欺霜赛雪,傲如红梅。
“我、绝、不、是、你、的——”咬牙切齿的沙琳娜再也无法掩饰她的烈火性子。
“你是我的。”他肯定地注视她气得发红的双颊,巍然颤抖的雪峰一饱他眼福。
“东方无我,你以为我杀不得你吗?”真恼火了她,照杀不误!
死老头的乘龙快婿没了才叫人清心,抢来的婚约她可不希罕,谁晓得她的海盗爹是如何索恩,硬逼着人家娶他的女儿?
何况新娘人选还一换再换,此事若传了出去,以后她要如何立足四海,统领上千名弟兄?岂不遭道上兄弟耻笑,言明她必须用强才能觅得婚事?
说什么她都丢不起这个脸,矢志抗拒到底,不顺遂老头子的算计。烈火不需要婚姻,她只要掠夺。
“欢迎你来尝试,娘子。”他故意激怒她,流露真实性子的她益发美丽。
“东方无我,你该死。”一时气急攻心,她抽出放在一旁的双刀往他横腰一切。
略微一惊的东方无我连忙避开刀气,腰间玉佩代为受此一刀,当场碎成两半,衣摆切了个小口并未伤及皮肉,但已叫他不敢轻视。
烈火轻狂,果真不假。
一招招狠厉的刀法不曾留情,逼得他不再退让地扬起三尺软剑迎击,用尽十成十的功力接下她诛杀的弯刀。
刀光剑影一来一往,两人由屋内打到屋外,不着寸缕的沙琳娜根本不在乎光裸着身子,少了衣物的阻碍出手更快。
反倒是东方无我难以忍受她的美丽外露,佯装落败地引她入内,臂上硬生生的吃上一刀,顿时血流如在。
“闭月弯刀果然如传闻中出神入化,在下甘败下风。”她,他誓在必得。
“你故意的。”她气呼呼的转头,像个孩子般不情愿地用披风包住自己。
“你是烈火。”她无从狡辩。
紫瞳一瞪,她发起脾气朝他丢掷三枚银针。“抓我去官府领赏呀!保你加爵封侯。”
朝廷的告示张贴了年余,她的项上人头价值白银十万两,外加官升三级。
“银针订情,我收下了,至于功名利禄我不放在眼里。”他笑着接下三枚银针,不急着止血。
不过,倒有人看了碍眼,顺手抛去一瓶金创药。“拿去,别死在我房里,官府的通缉够我头大了。”
她可不想受牵连地遭受正派人士的追杀。
“告诉我,你的名字。”伸手一点手臂上穴道止住失血,将金创药抹在伤口上。
“自己去查,我相信巡城马会给你答案。”他查得到才怪。
“查到了呢?有何奖赏?”该让她知道男人的决心不容小觑。
她不齿的一眸,“你羞是不羞,大男人好意思向我索惠。”
“既然你不肯成全我,那么由我来决定。”他身形极快地上前一吻,蜻蜓点水般的短暂。
“你……”抚着唇,她又讶又恼,一时间只能瞪着他发怔。
东方无我大笑着走向房门口。“这是前金我先取走了,来日再索报酬。”
“你……你敢吻我!”她非杀了他不可。
“娘子,等着我,我们很快会再聚首。”他还出人意表地为她关上房门,然后扬长而去。
不是伤重不敌,而是不愿再与她交手,以免伤了两人若有似无的暧昧情愫。
尤其是她未着衣,岂能自养他人的眼!这才是他真正离去的原因。
以退为进。
“可恶的东方无我,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你这个万恶淫徒——”
在门外脚下一滑的夜舂和小果子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唇色泛白的望着近在眼前的房门而不敢靠近,下意识地摸摸颈子。
小姐的火气真的很大,他们很久没听见这般震耳的吼声了,两人皆害怕地定住身子考虑再三,迟迟下不了决定是否要进门。
淫徒呐!东方无我到底做了什么下流举动惹恼了小姐?
“你们还不给我进来,外面风大好乘凉吗?”气死人了,害她流了汗。
“呃……是,小姐。”
硬着头皮,两人小心翼翼地放轻足音,表情忐忑地吞着口水推开房门,忽地两道黑影迎面而来,正中他们的额头留下记号。
落地的凶器一正一反地斜躺在门侧,赫然是一双女子的绣花鞋。
看来她气得不轻。
女海盗沙琳娜的劫数来得迟了些,毕竟她的坏事做得不算少,早该有个报应了。
而东方无我便是她的情劫,由今生到来世,生生世世纠缠不清。
“婉儿姐,我好饿,你去问问大叔何时开饭好不好?”他快饿扁了。
七岁大的男童抚着扁扁的肚子,口水都快滴到干皱的衣服上,两眼圆睁地盯着远处的火堆,熏鸡的香味正顺风而来,让他更饿了。
好想吃鸡腿,又肥又嫩的香鸡腿,他不要再啃和石头一样的干肉,他要吃软得出油的大鸡腿啦!好想好想咬一口……
“我……我不敢啦!他看起来好凶,会打我的小手手。”她最怕疼了。
“可是人家好饿,难道你都不饿?”呜!他要回家,娘会煮好吃的大公鸡给他吃。
呜……他好想家!
饿饿饿!连她的骨头都在喊饿。“歌,你别哭啦!你再哭人家也要跟着你一起哭了。”
“不行!”他发狠的一喊,吸吸浓稠的鼻涕。“你是姐姐不可以哭,你要保护我。”
“嗄?!”保护?“好嘛!我呼呼你,我是姐姐不能哭。”
即使豆大的泪珠已然滑落,她硬是用脏兮兮的袖子去擦,行为举止犹如身侧的男童一般稚气,不像外表般成熟。
二十岁的大姑娘却有着孩子般的天真眼眸,不染尘俗地宛如天上谪仙,脏污的小脸隐约可见清纯无邪的灵美,叫人不由自主地多看一眼。
但是苍天弄人,她的美丽反而是一种恶意的玩笑,高烧夺去她应有的巧慧,时空停留在七、八岁就不再前进,成长的只有玲珑有致的身躯,以及日益娇艳的绝色容貌。
过去几年有亲娘刻意隐藏她的美丽,因此岛上的男人都当她是其貌不扬的姑娘,兴致缺缺地未朝她伸出魔掌,让她得以无垢地还诸纯净,傻里傻气的开心过日子。
憨愚,有时也是幸福,至少她不用经历人世间的丑陋,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忧无虑。
沙婉儿,沙霸天的长女,东方无我第二任的正牌未婚妻,一位在人间迷途的仙子,从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直到现在。
“呼呼没有用啦!你要照顾弟弟就去向大叔要一只鸡腿,我分你吃两口。”人小鬼大的沙放歌推推他的大姐。
她搓着手指卷起裙摆。“人家会怕,万一他把我串起来烤怎么办?”
好怕,好怕哦!
“不会啦!你没有肉烤起来不好吃,别自己吓自己。”他捏捏自己的肥肉一缩,害怕自己才会被烤。
“可是……我还是会怕,不然我们来猜拳,输的人去。”她抡起小手准备猜拳。
有着父亲霸气的沙放歌叉着腰一瞪。“到底谁是姐姐?你想欺负我吗?”
“我……我没有……”她像委屈的小媳妇泪眼汪汪,大气不敢喘地扁着嘴。
“做姐姐的要爱护弟弟,不然我要叫我娘跟你娘说你很坏。”告状是他的拿手戏。
头直摇的沙婉儿哭丧着脸,“不要、不要,我很乖,我疼你。”
“那好,你去。”他指着正朝他们姐弟瞧的大熊……呃,大叔,手指赶紧伸回来。
“我……”她的声音中微带哽咽。“你陪我去好不好?鸡腿都给你吃。”
有了鸡腿这个诱因,他故作大人样地道:“女人就是麻烦,胆子小得像鸡屎。”
这两句话他绝对不敢在三姐面前放肆,因为他挨过她的拳头,痛得三天下不了床。
“歌,你真的要陪我喔?”她破涕为笑的拉着弟弟的手,兴高采烈地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别甩来甩去啦!很难看。”沙放歌用教训的语气一吼,气她的长不大。
为什么现在和他在一起的不是三姐,至少他不用挨饿受冻,而且威风十足,有三姐会罩他。
“喔!”她立刻安份的垂下头,盯着手指头发呆。
受不了她的痴傻,他推着姐姐往前走,垂涎的目光只有那只烤得金黄的鲜嫩野鸡。
两人拉拉扯扯的情形看在萧三月眼中只有叹息,他是瞎了眼才一时善心大发地买下这两姐弟,还掏光了他身上所有银两,害得现下不得不克难地勒紧腰带吃起野食来。
左看右看她都是个出尘的绝世佳人,怎知是个瑕疵品,明明已是大姑娘还拉着小男孩猛叫哥,真不晓得谁比较大。
原本打算讨个老婆回去生几个小鬼头好传宗接代,现在看来他是做了蚀本生意,想要蒜头开花还有得等,外加一个小拖油瓶,若要如愿只有霸王硬上弓,先让她大了肚子才有可能捞回本。
可是……唉!他下不了手呀!
面对这张纯真含笑的美颜,什么辣手摧花、雨打梨花的残暴手段硬是使不出来,还莫名其妙地怜惜她的天真,真是见鬼了。
“呃,大……大叔,我们可不可以吃一只鸡腿?”可怜兮兮的沙婉儿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
他很老吗?居然叫他大叔,看不出表情难看的萧三月生着闷气,哼哼两声要两人坐在一旁。除非必要,他连一个字都懒得和他们说,省得气死自己。
谁叫他留了一脸落腮胡,发乱不梳地长得像杂草,背着一只旧竹篓走四方,暗色的衣着让人以为他上了年纪,其实他不过二十有四。
“大……大叔,鸡熟了。”沙放歌呐呐的比着滴油的鸡屁股。
“嗯哼!”两个馋鬼。
锋利的小刀往鸡身一切,他大方的给他们一人一只鸡腿吃。跟着他也算他们倒楣,谁叫他目前是穷鬼一名,有馒头啃就不错了。
瞧他们那一身衣服已脏污不堪,到了镇上得想办法挣些银子买两套换洗衣物,免得他们臭到发酸。
不知不觉中,他对他们两人多了份关心,向来冷血古怪的他从不管他人的死活,但是这对愚钝过了头的姐弟硬是叫他割舍不下,只好辛苦一点拖着两个包袱走。
不过,最大的原因是他瞧上姐姐的美色,怎么也不甘心放手,非要把她调教得正常些,好当他孩子的娘。
“好吃、好吃,真好吃!大叔,我们接下来要到哪里呀?”意犹未尽的沙放歌舔舔指头。
“洛阳。”他哼出两个音,不太愿意开口。
“那……路很远吧?”他盯着鸡翅膀吸吸口水。
萧三月牙一咬地冷瞪,扯下两边鸡翅扔给这对饿死鬼姐弟,然后再也不看他们的饿相径自狼吞虎咽着,飞快地啃完所剩无几的鸡,几乎连骨头都不留。
因为——他也饿呀!
第五章
“好巧呀!又见面了,你也要去洛阳吗?我们正好结伴同行。”
一张笑得阴险的灿烂脸孔蓦然出现在官道另一方,熟稔的态度很难令人怀疑他是否别有居心,仿佛是交情甚笃的好友,口气是如此自然流畅。
紫色衣衫飘飘,尊贵而傲然,不复见以往的冷峻,谈笑自若地忽视一行人怒目横视的拒绝,我行我素的强行介入。
在他的身上显见浑然天成的卓尔气势,眼露狂狷地鄙睨世人,惟我独尊的展现不曾收敛的霸横。
他的傲慢反而衬托出一身火红女子的烈火性情,两人如同狭路相逢的两头公犊,一方气定神闲地吃着草,另一方则鼻孔喷气想用尖角将对方刺死。
可是,她所能做的只有冷冷的哼一声,要他滚开。
“娘子的无情好叫人心寒,我手臂上的伤尚未痊愈,你忍心再重创我一次吗?”摇头叹气,他一脸怨夫神情。
“东方无我,你嫌路太宽,想用螳臂挡车吗?不削下你的臂膀很不甘心是吧!”无情?她后悔当日末一刀成全他的找死。
纵虎归山的结果是得寸进尺。
“伤在身,痛在心,银针订情。”他刻意地混淆两人间的“私情”。
脸色青红交错的沙琳娜扬起一鞭。“离我远一点,少在我面前晃动。”
鞭落沙扬,地上尘土顿时凹陷出一条鞭痕。
“怎么不使出凌厉的弯刀,怕引来官兵追捕吗?”他存心撩起她漫天的怒火。
贤良温恭的女子他瞧了无味,偏爱她那张气极而红的粉配细颜,像是染了天边晚霞般娇艳,不点胭脂更见朱色。
如同一壶烈酒,初闻醉人,入口甘醇,滑入喉中辛辣无比,强烈的后劲让人站不住脚,眼花醺然。
这就是他要的感觉,能撼动他的知觉感官,说服他不曾为谁心动过的心房大为敞开,无条件地接纳她的影像干扰他的正常作息,时时刻刻挂怀在心难以定神。
生动的朝气带着海洋的气息,明丽的双瞳因怒意而闪耀着紫色光芒,轻易地泄露出一丝小女人的娇嗔,要人不醉都难,忍不住想挑拨她最真实的一面,卸除冰冷的伪装还诸原我。
她只适合当团烈火,燃烧自己,毁灭别人。
水一般的柔情不存在于她刚硬的心中,一时的媚态不过是松懈别人的心防,以最矫情的外貌迷惑敌人好给予致命一击,从不考虑自己的美丽已是多么有利的武器,一把火先烧了再说,不死绝再补上一刀。
看似多诡,其实不难看透,一旦挑起她旺盛的炽焰,纯然的红光是掺不进杂色。
因此他才一反常性的逗弄她,假借巧遇的名义与之同行。她不是那些妄想攀龙附凤的痴缠女子,不多点耐心是驯不了她的烈性。
掠夺是海盗的行径,而他只想掠夺她的心,女海盗烈火的心。
“东方家没事好忙吗?你倒有空间管起旁人的私事。”若是海上,再多的官兵也奈何不了她。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们不需要生疏的分彼此。”策马一踢,他跟上她的坐骑。
没骑过马的夜舂和小果子坐在王丑控驶的马车上,三人和主子隔了一段距离,因此没法子插上话,只能瞪大眼的静观其变,随时提防两人大打出手。
但不担心的主因是他们相信沙琳娜有自保能力,一个东方无我伤不了她分毫,多了他们反而只会缚手缚脚。
“你错了,我们是陌路人,最好互不牵绊地各行各路,免得有人横尸荒野。”早知道就走水路避开他。
他轻笑地踢踢马腹。“小娘子害晚了,我不会取笑你的言不由衷。”
“东方无我,你再叫一声小娘子试试!我保证你们东方家就此断绝香火。”沙琳娜的火气直线上扬。
适可而止是聪明人的做法。“我的小未婚妻恼羞成怒了,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我不是你的未婚妻,你要我重复几次?”脸一沉,她不快地瞪视着他。
“叫你沙姑娘吗?显得太不亲近,让我再想想。”他佯装不妥地搓着下颚。
“你为何不去死,老跟着我干么?要讨回三艘船货也太迟了。”她恶毒的一咒,心有万般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