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回音,传遍狱中每一个角落。当突来的邪风熄灭守卫身边的烛火,云层又恰巧拢在月亮周围时,黑暗便狠狠地压了下来。
赵琢缩在墙角,手背盖住眼睛,随着黑暗的降临打了个寒颤。我正倚着他,因此有所察觉。“你怕黑?”我问,摸出预先藏在袜筒中的打火机,擦了两次才终于点亮了。
他默不作声,小心翼翼地从指缝间偷看我手里的火光。这种反应令我回想起城郊山脚下的木屋,那次他便有些奇怪。
“嗯……有时,会……”他嗫嚅道,将头向后靠了靠,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讲述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
‘南宫’原是大宋有名的武将世家,抗辽英雄,世代为国效力,恪尽职守。到了元祐九年,那时的南宫老爷已有姬妾数十人,然性情暴戾,小不称意便杀妾解恨,拨其皮悬于墙壁,直至干硬。
家中正妻虽宅心仁厚,却并不受宠,亦常遭人妒恨,引得许多妾室纷纷觊觎正室之位。真正有胆付诸行动的,是一个当时很受宠的姬妾。由于她设计陷害,老实的妻子成为“淫妇”,不但“勾结”外面男人,还诞下“野种”。于是,老爷在盛怒之下将妻子杖毙,“野种”则被赶出了家门。
赵琢便是那“野种”,而宠妾即是沈让的娘。
“那时屋里很黑,我怕得躲在床下。有很多人……很多人在打她……”赵琢呆望着一点光源,两鬓都是汗水。他似乎看到过去,瞳孔不断放大又缩小,“一直到她不动了,也不讨饶了……那个人就走进来,手里提着一把刀……然后……然……后……”
“别说了!”我大叫着捂住他的嘴,顾不得手心的汗液,虽然连我自己都在颤抖,可还是选择握住他的手。
或许他就是这样不能说话……两个人吧!两个人总有办法!
再点燃打火机,是擦了更多次之后,那虚弱的火苗挣扎着,看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
赵琢转头看着我,氤氲的眼中充满感激,但更多的是不安。他用拇指摩挲着我的手背,凄然一笑:“没能保护她……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会……不会!”我摇了摇头单手抱住他,头枕着他的肩膀,“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我想安慰他的,可当发觉自己只会重复这些无用的话时,突然有种无力的感觉。也许应该被安慰的人,是我。
手里的火光渐渐变矮,熄灭,接着黑暗罩了下来,像只密不透风的大盒子,将我们扣在里面。
我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不想被他看见眼里溢出的泪水,温温热热地正滑过我的脸。我深吸一口气,道:“沈让有句话要我稍给你,他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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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后来什么也没发生。之前的狱卒凶神恶煞似的都不肯多话,今天这个送饭的看起来比较和善,我便试探着询问起沈让的事。
“那个啊?那个早就审完了。”狱卒边将饭菜推进牢内,边四处张望有无来人,神秘兮兮地道:“叛国外加杀朝廷命官的重罪啊!闹得满城风雨呢!”
“对对,就是那个!后来怎么样了?”逃跑了吧?还是劫法场?我抑制不住激动地问。
狱卒站起身,低头看怪物似的看着我道:“还能怎样啊?腰斩了!”
“腰斩!?不可能!”我脑中一片空白,边摇头边扯出无比难看的笑容,“您再想想,会不会是记错了?”
“怎么会错?行刑时我正好在那儿!”他眼里透着鄙夷,转身想走,但马上又不死心地退了回来,“就算我看错了,赵太师总不可能看错吧?”
“赵……太师?”身后传来赵琢的声音。
“是啊!今天刚上任的……啊——”那狱卒惊呼着,双腿一弯跪在地上,“大人!”
因为被牢笼挡住,我看不见那边的情况。只知道有人示意打开牢门,遣退了狱卒,一步、两步,缓缓走进我的视线。一袭紫袍穿在他身上,更显得威严而不可忤逆。“'炫/书/网…整。理'…提=。供'不相信沈让死了?”他问,音调平缓,熟悉却又陌生,“……我带你们去看。”
赵怀仁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看来他并不担心赵琢偷袭,首先他的武功不一定在赵琢之下;其次,他或许料定了对方不会与自己动手——窥见赵琢的表情后,我越发肯定这点。
“我一直以为我姓赵……”赵琢垂着眼皮,低哑的声音仿若自语。
前面人将头稍稍偏过一些,可很快便转了回去,并未放慢脚步,“天下赵姓之人如此多,你现在也可以姓赵。”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必然也清楚得到这些所要付出的代价。
我们在一个土丘前停下,赵怀仁说,这便是沈让的墓。
这里景色并不好,没有山,也没有水。随着天气转暖,四周的积雪几乎都融掉了。光秃秃的地面,零星的树木,小小的坟包上盖着新土,没有墓碑,无人祭奠。我一直以为沈让是个潇洒不拘的人,所到之处无不以为焦点,热闹非凡。却没想到他的墓,竟如此凄凉。
赵怀仁一挥手,几个黑衣人凭空跃出。见他们准备挖坟,赵琢忙出声制止:“不必了……”死者为大,挖坟掘墓乃大不敬,对方既希望沈让死,自然也没有骗我们的必要。可有人却依旧坚持己意。
“挖开!”赵怀仁冷冷地道。
“我说不必了!!!”这吼声震得在场人无不呆住,赵琢情绪激动,胸腔剧烈起伏着。几次深呼吸后,他才镇定下来,双眼紧闭,整个人都颓丧下来,“真的不必……我信……”
几名黑衣人愣神片刻,仍准备动手,主人一句话便让他们乖乖退了回去,“也罢,由他们去!”赵怀仁单手负于身后,衣袂飘扬。他看向赵琢,接着又看了看我,凌厉的眼神似乎要把人穿透。我与他的对视只短短几秒,是我先错开了脸。的确!我怕他。这种人心思太深,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是透明体,藏不住任何秘密。
“走吧!今天我放你们一马,下次再见便是敌人。”赵怀仁大袖一甩,转过身去,道:“我不想增加敌人,所以,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
语罢,他准备离开,却被赵琢要求留下一把匕首。赵怀仁蹙眉不语,所疑惑的和我担心的应该是同一件事,可他选择答应对方要求,其余则不闻不问。
赵琢这么死心眼,不会想在沈让坟前自刎谢罪吧?见领头黑衣人捧着匕首警惕地走过来,我不自觉上前一步,盘算着是该把武器丢远,还是该抢过来。结果赵琢意在声东击西,一手拦住我,另一手在接匕首时轻轻一勾,扯掉了对方的蒙面布。
之前就看这黑衣人体态纤细,举手投足间透着股女子的柔媚。谁想她不光是女人,还是个我认识的女人!
“霜儿!?”我大叫,早把方才那匕首忘得一干二净。
终章 笑看世间几多愁
“霜儿!?”
听见我的呼声赵怀仁肩膀一滞,回头瞪了霜儿一眼,脸上掩不住阴霾。可不到半刻,他眉目便舒展开,面对赵琢挑起唇角,“所以说……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原来霜儿也是赵怀仁安排的!?是呵!一个沈让怎么可能让他放心,何况还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那么上次袭击赵琢,把我抓给杨厦,也都是他预先知道的事?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小波!”赵怀仁对我微微点头,“若不是杨厦对你感兴趣我还找不到机会杀了他,不杀他就无法激怒杨政,而杨政也不会来太师府闹,不来闹我便无法‘合时宜’地除掉前太师……当然,沈让本不该这么早死,我到底还是有些冲动……”他兀自说着,很像在总结经验教训,说到后面我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
“当初……你为何收留我?”低着头的赵琢喃喃开口。
“……因为当时你手里有《南宫点穴谱》。”赵怀仁思忖片刻,回道。然后他露出惋惜的表情,咂了咂嘴,“可惜,那本书是假的。”
赵琢不再说什么,眼神呆滞地盯着地面。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又缓缓吐出来,仿佛卸掉了沉重的包袱。后来,他看着那座坟包竟然笑了。虽然很勉强,但的确是笑,如自嘲一般的笑容。在他心中,即使是利用也好,赵怀仁都是他的恩人,无法同恩人动手,便只能离开他。
……
“还记得沈让左臂的伤么?”沉默了一路,赵琢终于开口:“当年为了保护他娘,被我刺的。”
我一直担心赵琢会想不开,而时间证明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他问赵怀仁要匕首,只是想用它为沈让刻一块墓碑。虽然之后他还是伤害了自己,但那不过是在左臂新添一道伤口,并无大碍。
“其实,他从来不亏欠我什么。现在他如此牺牲,反倒变成我欠他了!”赵琢摸了摸被我包扎得乱七八糟的手臂,摇头叹笑着。
以前他不会这样,以前的他总是有太多顾虑。我猜大概这辈子我都忘不了他在沈让墓前说过的话。他说,虽然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但这条命已经不再为别人而活。他要为自己活着,为我活着。所以,他只能先还沈让一道疤,剩下的,只好等下辈子。我说,下辈子我要帮他一起还,他做牛做马,我做板车,沈让想去哪儿,咱们就把人拉到哪儿。
说到此,我们相视一笑。只是曲终人散离别时,如果能和沈让拱手相送,又将是怎样一番光景?
“我们去哪儿?”我问。
“如你所愿,游山玩水!”他答。
于是我又想起了老虎与兔子的故事。“如果是我就把房子变卖,用换来的钱带老虎和兔子一起去游山玩水,乐得逍遥!”这是沈让的回答。他总像自由的风,闲适逍遥,无人能将其束缚。沈让,你变成风了吗?
抬头一望,天穹浩渺,万里无云。和煦的风在耳边低吟,好像他银铃般爽朗的笑声正从身后传来,向我打着招呼。
“喂!喂——”
肩膀被人猛拍一下,我差点跌了个狗啃泥。连忙回头,却见一妇人从车上跳下来,落在我面前。她拍了拍裙子,将缰绳交给赵琢,拱手道:“主子一点心意,还请二位以车代步!”
“你家主人是……”赵琢似有所警惕。
“主子说以后若江湖偶遇,愿能讨‘一整杯’酒水。半路出来喝西北风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她笑道,不再多言。
随后那妇人蹑手蹑脚拉我到一旁,确定赵琢没注意才递来一张纸条,“这是我家主子给您的,说欠姑娘两个问题。”看我满脸疑惑,她硬把纸塞进我手里,道:“主子说您一看便知!”
“你到底是谁?”我拉住她,细细地观察对方的眼睛。她的样貌我确实没有印象,不过她的眼神却似曾相识。
妇人见瞒不过去,对我莞尔一笑,伸手去揭自己的脸。原来她易容过,那半张面皮下面竟然是——店小二!?
我惊喜万分,刚要开口就被她制止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像赶场似的一个镜头接着一个镜头,不给人任何思考的余地。转身看向赵琢,他也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正对我点着头。心中的猜测得到肯定,我识趣地闭了嘴。
“二位保重!”整理好仪容的小二向我们一抱拳,比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目送我们远去。
车尾拴了只铃铛,一路叮当作响。所以当时小二驾车追过来,我还以为听到了某人的笑声。想起那张纸条,我便趁赵琢驾车的功夫小心地拆开来看。
“‘是、是’?什么意思?”赵琢不知何时已凑了过来,待看清纸上的字后又退了回去,假装不经意地问着。见我干笑不语,他倒不再追问,自顾“专心”驾车,结果两次都差点驾到沟里……
“赵琢!你以后要好好保护我啊~!没剑也没关系!”我冲他挤眉弄眼一通,接着将方才小二给我们的钱袋抛了过去,自以为聪明地道:“没剑就用这个!天下第一多功能暗器,能花能扔,花不了扔喽!”
他似乎早已习惯我这种间歇性的抽风,接过钱袋揣进怀里,对我其它的话置若罔闻。
“赵琢~!铜钱镖你会扔,那银锭镖呢?”
“……”
“赵琢!银票镖你能扔么?”
“……”
“赵琢,这应该不是马车吧?怎么那么晃……”
“嗯,驴车!”沉默了好{炫&书&网久他终于肯开口。
“赵琢……我想我晕车了……呕——”
乾坤莫测天意谋,
舒云卷雨褪凡忧。
庭前花开花落去,
世间笑看几多愁。
(全文完)
2007…2…17
真的不是番外
抱歉~暂时还不会有番外。
因为被很多人反应结尾看不懂,所以目前我的任务是把结尾充实一下再调整前面不符合逻辑的情节。《笑看世间几多愁》终于完结,虽然结尾有些仓促,但勉强算把这坑填平了。谁?谁说我填得是草!?哦呵呵呵呵(不好意思地挠头)~
大家想看番外,其实就是想看人物出场说几句话吧?(搓手)那我把他们都拎出来溜一圈行么?我再说最后一句就交给他们:铃铛的番外我真没打算写,因为其实不用番外那么可怜的,在不久以后……
坏人:嗯哼~作者同志,请注意措词,尤其不要在别人家门口打广告!
作者:呃……(弱弱地)这不是我家么?
坏人:(犹豫片刻又开始义正词严)不要以为是你家就可以无法无天,也不要以为你是作者就可以偏袒谁,你对得起谁对不起谁,大家都看在眼里!!!
作者:(紧张)那请问我对不起谁了?
坏人:(拼命用食指戳着自己的胸口)还有谁!?还有谁!?
就在坏人一步步逼向作者,几乎要抓住她的时候,又一个人出场了。他挡在坏人与作者中间,白衣飘飘,英姿飒爽,先爆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铃铛:哦呵呵呵呵(正宗招牌笑)~作者姑娘为何不跑啊?
作者:(颤抖状)我可以跑么?
铃铛:哦呵呵呵呵~有何不可!(看向男女主方向)你们说是不是?
赵二:(深情地)小波波~~
小波:(更深情)小二二~~
赵二:(越发深情)小波波~~
小波:(更加深情)小二二~~
赵二:(情深似海)小波波~~
小波:(情比海深)小二二~~
众人黑线,作者大喊着跑掉了。从此,铃铛和坏人对立相望,目不斜视,终于化成两座石雕,名曰:铛坏。
喀啦喀啦~喀啦喀啦~躲在草丛后奋笔疾书的作者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人早已将手骨捏得咔咔作响。
铃铛:(满脸阴霾)你怎么还没走?
作者:(装无辜)我走了你们的故事谁写啊!
铃铛:哦呵呵呵呵~我们自己会继续的,你就放心的去吧!(眯眼)
以下略去N字,作者如流星般消失在天际~
坏人:作者对你那么好,看不出你也会恩将仇报。
铃铛:(整理好发型)哼~!你们看到的那些都是表面,这其中的苦只有我自己知道。(吸了吸鼻涕)难道我单名一个“让”字,就注定不管什么东西都要让给别人吗?又有谁知道,这个文最原始的男主其实是我啊!!!
坏人:……
铃铛:(一步步将坏人逼向墙角)你是不在乎,因为不管怎么改你都成不了主角!
坏人:(虽然后退,可在气势上不输对手)我的确不在乎,毕竟像我这种阴险毒辣又俊美异常的男人只有作配角的命。想作男主?(用下巴指了指赵二和小波的方向)这智商得先调成负的!
铃铛:唉~要是一女N男就好了!可以光明正大的亲,而且还有床戏~~
坏人:(神秘地凑近)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再次和我联手,包揽下篇文章的2个主角?
铃铛:嗯~(摸下巴)你的意思是你做男主,我也做男主?
坏人:对滴~(坏笑ing)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亲,而且还有床戏~~
铃铛:(脸色铁青,瞬间跳远)其实我没有这种嗜好,我也不用出卖色相。作者和我保证过,下篇文我是内定的主角。
刘氏:(摇着手帕飘过来)听说下篇就是耽美。
铃铛:(心虚)也许是我记错了,应该是下下篇~!
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