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情曲- 第5部分

　　戚少德原本对她只有三分的信任，一见她这般了解战事，竟由三分涨到了九分。眼前的白芷的言谈举止，学识气度，宛如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点也不像是从未进过军营的女人，反倒像是个战场老手。让人不禁对之刮目相看。

　　白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懂这么多，或许人情急之下会激发所有身体里的潜力吧。不过经过此，她也隐约感觉到，原来她并不是她所认为的一无所知，或许在很久以前她也在军营里待过吧。

　　辞别了戚少德，白芷点齐了一百人，穿上军服护甲，带上弓箭。当她选择兵器之时，她在兵器架前犹豫了一下，终于拿了一杆长枪。或许潜意识中，她觉得自己应该更擅长这种兵器吧。

　　军队终于出发了，吴城七巴巴的送出营门，边送边不停的嘱咐道：”不管找的到还是找不到凌子墨那小子，你都要安安稳稳的回来，比起那小子，我更喜欢你。“

　　他言外之意仿佛是在说，凌子墨回不回来他不关心，似乎更关心她回不回来。

　　白芷闻言，露出一抹笑意，”多谢你，吴大叔。“

　　”叫大哥就好，我还没那么老。“吴城七摸着自己的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白芷轻笑一声，一抖缰绳，坐骑飞奔而出。

　　她一个与军营毫不相关的人，居然也能带兵，确实可笑。也不知这里的人都是凭什么这般相信她。

　　队伍一路向西而行，终于来到凌家军的战场，放眼望去一片荒凉。

　　白芷本以为战场应该在芙蓉镇附近，但当她来到这里时，才发现自己根本就错了。这里确实也算是芙蓉镇附近，但与她所认识的地方，很有偏差。如果在地图上看的话，也就最多差出一根手指粗的距离。但就这点距离，却足够让人走上一天了。

　　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曾经多么的有本事，但十年来的无所事事，让她丧失了正确的判断和灵敏的嗅觉。连一些很常识的地理都分辨不清了。

　　这里确实有很多山，群山像犬牙一样交错在一起，掩映之处，多为悬崖峭壁，地势极为险恶。山间有溪流，河水象飘带一样弯曲流动，长长的，连续不绝，似永远没有尽头。

　　转过群山之后，却是另一副景象。那是一片空旷的沙漠，无边无际的延续着。辽阔的荒漠看不见一丝人烟。给人一种幽暗，悲惨，凄凉的感觉。

　　明风悲号，天日昏黄；飞返折断，百草枯死；了无生迹。这里俨然是一个没人愿意踏足的地方。

　　有诗为证：

　　浩浩乎！平沙无垠，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

　　夜风凄冷，白芷连打打了个寒战，便吩咐军队开始驻扎。一百个人，围聚在一个山坳里，彼此取暖，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敌人会突然出现，都不敢生火，只能相互依靠着。

　　”白姑娘，你到底能不能找到凌校尉啊？“一个小兵靠白芷最近，颇为担心的问道。

　　白芷表情坚定地言道：”放心吧，没问题。“

　　她也知道这些营兵们，对她这个女人带兵出来的事，实在无法接受，但碍于军令不得不遵。想必内心深处都对她甚是怀疑，所以此时此刻她是绝不能说些泄气的话的。

　　但是事实似乎并不是如此，因为她忽然之间发现自己当真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忘记了就是忘记了，即使再在记忆深处探寻也找不到丝毫痕迹了。就像那个曾对她下过噬情的男人，她想了十年，也想不出来有关他的任何事情。

　　※

　　就这样，一百人相互拥挤着休息了一夜。第二日，当太阳露出第一抹晨曦的时候，白芷开始行动了。她昨晚考虑了一夜，终于算是理出点头绪。

　　跟她来的这一百人，她特意挑选了几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此刻便把他们聚在一起，询问他们如何看马蹄的印记，如何辨别气味和方位。

　　几个老兵中有一个曾经是猎户出身，可以说是追踪野兽的高手，能根据脚印和气味，辨别野兽的动向。

　　白芷下令：绝不能不放过地上的一摊马粪。在她的带领之下，一群人就像追踪野兽一样，在山上、地上，蹲着、趴着、弓着，如同猎犬一样，用鼻子吸着地面，去嗅任何觉得可疑的东西。

　　根据三天前的马蹄印判断，凌家军确实曾在这里停留过，但地上没有挖灶、烧火的痕迹，他们似乎没多久就向西南方向行去。

　　这里只是沙漠的边缘地带，越靠近西南方，离沙漠越近，如果凌子墨他们当真进入了无尽的沙漠，那补给就会成了严重问题。

　　在孙子兵法里记载：”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程，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内外之费，宾客只用，胶漆之木，车甲只烽，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如果真如吴城七所说，凌子墨很懂用兵之法的话，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白姑娘，要追进沙漠吗？“老兵问道。

　　白芷想了许久，摇摇头道：”不用了，马上派人去营中报信，叫戚将军立刻带兵支援。“

　　她看了这一带的地形，以及凌乱的马蹄印，隐隐感觉凌子墨绝不会平白无故进入沙漠，还有如果他们能看出凌子墨进入了沙漠，想必敌军也能看出，若真是这样的话，倒不排除凌子墨故布疑阵的可能性。

　　虽与他相识时间不长，但那小子的脑子还真不是一般人比的了的。尤其是他临走之前说的那番话，‘这次是他们打得最后一仗’，他既然早有这个觉悟的话，想必是已经胸有成竹了罢。

　　此时此刻白芷根本不敢拿这一百人的性命轻易冒险，更不能进入那陷人无数的沙漠。

　　或许她应该选择相信凌子墨吧。白芷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所有人都上山。“

　　第十二章　残酷的战场

　　有几人前往军营报信，另外的九十几人纷纷回到了山上。白芷找了几个地势好的地方，吩咐军士们准备好一些山石，摆在一些必经之道上，以备不时之需。

　　山下有一个并不宽阔的小道，可以说是绕过山梁的毕竟之路，道两旁是两排高高的崖壁。白芷特别让人在两旁的山崖之上放置了许多山石，一个个码放整齐。

　　白芷确定自己以前未曾带过兵，不过今日这番指挥淡定，判断迅速，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得意了一下。果然她除了貌美之外，还有一颗极聪明的头脑。白芷摸着自己的脸又忍不住自恋起来。

　　这时，有一个小兵，指着山下的道路叫道：”快看，那儿有军队。“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白芷发现一大队人马正从沙漠里跑将出来，那些像蚂蚁般大小的影子越奔越近，看旗帜居然是敌国的军队。

　　”准备战斗。“白芷一挥手，所有人都伏在地上，眼睛密切注视着前方。

　　军队越来越近了，白芷刚想挥手下令士兵们攻击，脑子一闪，忽然想到，如果她判断失误的话，会怎么样？那他们这些人都会被敌军杀死，变成战场上皑皑的白骨。

　　就这关键的一刻，她忽然胆怯起来，或许安稳日子过得太久，人的胆量反倒小了。而像她这样没几日好活的人，也越发的怕起死来。

　　白芷最终还是没有挥下去手，也没有下最后的战斗命令。只眼睁睁的望着前方，注视着敌兵的动向。

　　这一队人足有两三万之众，似乎是刚从什么地方败退下来，一个个丢盔卸甲，显得甚是狼狈、沮丧。他们穿过山涧，径直向东北方向而去。大约是要败回自己的大本营吧。

　　山顶之上，有士兵过于紧张，脚一动，踢了颗小石下去，顿时带下一点微末的尘土。

　　山下的敌军似乎发现了他们，有人喊道：”山上有埋伏。“

　　糟糕，被发现了。此时再想躲着，已经不可能了，白芷挥手下令：”攻击。“

　　立刻山上的滚石如流星般坠落下去，就像下了一场石雨，纷纷打在敌军的身上，顿时哭嚎之声一片。

　　”放箭，快放箭。“因为猜不到上面到底有多少部队，山下之人慌作一团，有人叫嚣着搭起箭矢，向山上射来。

　　白芷他们所在的地势极好，居高临下，只要一缩头，箭矢根本射不中。全撞在山石之上，立时有越来越多的石头被撞下山去。

　　白芷令士兵趁机再滚落许多山石下去，砸死砸伤无数。而区区一百人，竟然将山间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敌军人数太众，死了一批，后面一批又涌了上来。白芷探头向山底望去，刚露出半张脸，从下面射上一只箭，‘嗖’的穿着她的头发边，射了过去。

　　有人在下面大骂道：”你祖奶奶的，再扔石头，老子剁了你。“

　　居然敢拿箭射她，你重孙子才等着你剁呢，先砸死你再说吧。白芷心中暗骂，搬了块超大的石头，也不看底下，闭着眼就扔了下去。顿时山下惨呼声一片，也有不少人顺着山脊，滚落下去。

　　忽然，敌军后方传来一阵大的骚乱之声，似有很多人从后面攻了上来。有人大叫道：”魔鬼凌来了，大家快跑啊。“

　　后面人拥前面人，前面人撞后面人，一时之间竟如端午节的粽子一般，挤成了一团大米。

　　白芷知道他们所指的‘魔鬼凌’是凌子墨，只没想到连中亚国的军队也知道他这个雅号。看来他的大名传播速度还是很惊人的。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敌军除非插翅能飞，否则根本不可能从山涧里逃出去。这场战争打起来，没有丝毫的悬念，仅持续了一柱香的功夫，就结束了。一部分敌军逃回大本营，剩下的基本都被歼灭在山路之上。

　　在清理战场的时候，凌子墨站到了白芷身后，轻声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芷故作轻松的玩笑道：”自然是将军派我来查看你有没有偷懒的。“不知为何她并不想凌子墨知道，她会如此担心他的生死。

　　凌子墨微一挑眉，轻笑一声，”你怎会知道敌军会来这里，在这里埋伏？“

　　”那是因为我聪明，洞察了你的一切行动。“白芷有些得意道。为了自己的这张面皮，她可不愿承认刚才若不是被人发现了踪迹，她根本不敢对敌军进行拦截。

　　”对，你最聪明了，天底下没任何人比你聪明。“凌子墨轻笑着伸手拨弄了一下白芷的额发，眼神中透出一抹忧虑，轻声说道：”下次不要这样了，我不想看你出事。“

　　刚才若是他提前得知白芷在这山顶之上，恐怕他的心就会乱了，指挥战斗也不会准确无误了。他自信自己是个极冷静的人，但是面对白芷，他永远也无法保持冷静的头脑。

　　白芷摘下身上背的长枪，递给了凌子墨，说道：”本来还想试试看我会不会弄枪，没想到根本没派上用场。“

　　凌子墨眯着眼望着她，笑道：”我倒希望一辈子都不会派上用场。“他说着接过长枪，又解下白芷身上背的弓箭和箭翎，都一股脑的背在自己身上。

　　两人下了山，带着军队向北而行。后面自然有留守的队伍负责清理战场。

　　向北行了没多久，就碰到亲自领兵前来支援的戚将军。戚少德一见凌子墨和白芷都安然无恙，不由大笑，”白姑娘给我送信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是另有打算。“他说着重重的捶了一下凌子墨的肩头。

　　凌子墨笑道：”托将军的福，打了场胜仗，经此一次，怕是要签订停战协定了吧。“

　　戚少德也笑道：”都打了三年了，也该是个头了，再打下去，我这这么强壮的身子都支撑不住了。“

　　”将军说笑了。“凌子墨微微一笑。

　　第十三章　圣驾亲迎

　　当天晚上凌将军军营大排宴席庆祝这场最终的胜利。白芷看着这些年轻的汉子，大碗喝着酒，大口嚼着肉，嘴里没边没沿的说着一些荤话。她的心里不由涌起了一股暖意，她忽然觉得这些男人，一点都不粗俗，反倒是直爽的可爱。

　　凌子墨的眼光一直围着她转，她走到哪儿，他的眼睛就跟到哪儿。或许是以前年龄太小吧，他那时候怎么就没发现，白芷居然长得这样好看。

　　”别看了，小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吴城七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全军营敢这么对他的，独他一个。凌子墨眯着眼，看着那只在自己肩头的手，眼中闪出了一抹危险的神色。

　　吴城七干笑一声，很自觉的放下手。

　　”以后没事别在我跟前晃悠。“凌子墨冷冷的声音道。

　　”你这小子太能装了，在白芷小娘们面前就装的像只羊，一扭脸，你就变成狼了。“吴城七略有些气愤的横了他一眼道。他对凌子墨欺骗白芷的形象很是不耻，也就是因为他的这种绵羊的形象，才骗得白芷对他照顾有加。

　　”如果你敢在她面前说什么话，你信不信我拧断你的脑袋。“凌子墨恨声道，他说着话，嘴角微微抽动起来，眼神中危险气息更浓烈了几分。

　　可惜，他已经说过了。吴城七心中暗颤，他绝对相信这小子的胆子。脸上不由干笑一声，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今天很热闹啊，将军也喝多了点。“

　　”哎呦，肚子好疼啊，要去茅房了。“

　　吴城七口中自言自语着，趁凌子墨闪神的功夫，一刺溜，就跑远了。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心中暗自发誓，最近几天都不要在凌子墨面前出现。

　　※

　　几日之后，中亚国果然向大齐递交了降书顺表。战争终于结束了。

　　皇上大喜，下旨大封凌家军，而凌子墨也顺理成章的晋升为副将，在凌将军地位仅次于戚将军。其余众将士各有赏赐。

　　旨意一来，满营的士兵都欢腾起来。他们高兴的并不是朝廷的封赏，而是三年了，终于可以回家团聚了。

　　白芷也感染了营兵们的欢喜气氛，每天喜笑颜开的。相比较而言，凌子墨却显得沉默起来。有一次他问白芷：”姐姐，你打算到哪里去？“

　　白芷说：”去京城找我师叔。“她师傅临走时给她留了一张药方，那上面的几味药，凭她的医术根本配不出来，只能找师叔替她配药。

　　白芷说的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但凌子墨却紧紧盯着她许久，眉头紧紧皱起，好半天才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咱们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度过一生。“

　　他说的这叫什么话啊？白芷纳闷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跟师傅有三年之约，是必须要去京城的。“白芷吁了口气道。凌子墨的目光看得她心里发紧，心情莫名的沉重起来。

　　”如果姐姐必须要去京城，那我要跟姐姐在一起。“凌子墨紧紧拽着白芷的手腕，一副死也不要撒手的样子。

　　对于凌子墨这股子蘑菇劲，白芷早就领教过，即使她不让他跟，他也不会离开她身边一尺以外的地方。

　　”好吧，可以让你跟着，不过我要做什么，你不要干涉我。“白芷说道。

　　”好，我全听姐姐的。“凌子墨露出一抹极为纯良的笑容，仿佛他是天底下最听话的人。

　　※

　　嵇康十年，十月十七日，凌家军班师回朝。

　　白芷自然也跟在行军队伍中。

　　戚将军听说白芷要去京城之后很是高兴，捧过一个托盘，笑道：”大家相识一场无以为赠，白银五十两，全当是酬谢军中的帮忙了。“

　　本来戚少德根本忘了要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