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她口中虽说着这话,神色却自淡淡的,皇室虽则无有自由,却比奴婢连生命都不得自主要好了太多太多,有些事儿,不过是人心不足而已。但是这话,却是不好对晋宁说的。
晋宁叹了口气,也顺势岔开话题问道:“你与她谈的如何了?”
“不错!”初七微笑的答了一句,倒也没有要细说的意思。
晋宁点点头,看她的模样便不再多问,只道:“今儿天色已不早了,我备了酒菜,你今儿就别走了,在我这里住上一宿,待明日,我再送你回花枝胡同吧!”
初七一来因她今儿是寿星自然是不欲扫她的兴;二来见罢了盈朝之后,她心底也是百转千回,想找个人倚靠倚靠,因而当下便点头应了。
如此二人一道出去,晋宁已在梅林雅轩内备了酒菜,轩内多设火盆,倒也不虞寒冷,二人把酒对坐说笑。
晋宁知初七酒量一般,因而便只备了米酒,入口甚是温和绵软,二人直喝到二更后,方才兴尽而去。
次日一早,初七在郡王府中用了早点,晋宁这才使人送了她回去。
晋宁生日后。时节便渐渐的入了腊月。天气愈发的寒冷,街上行人也愈发行迹匆匆。晋京原就是天子脚下,金晋又是承平已久,京中百姓手中也大多有些钱钞。
眼看年节将至,都是各自忙得欣然不已。原来霓裳的东西价值不菲,平日有不少中等人家看着眼热,却又不舍得随意购置,眼看到了年节上,各家各户也都大方了不少,霓裳的生意少不得较之平日里又好了许多。
因为姜煜桓不在的关系,留得花有重一人自然是为此忙得足不点地。等偶尔忙里偷闲停下来时,又不得不暗自奇怪姜煜桓去了这么些日子了,那边却仍是消息全无,也不知眼下究竟是如何了!
这一日,天气甚好,初七清晨起来,漱洗完了,便走到外间,深深的吸了口气。前几日刚刚的下了一场大雪,到了此刻白雪犹未化尽。空气中便带了一股淡淡的冰雪清气,吸入体内,令人不由的便是一个冷战,旋之精神一震。
初七略略的舒展了一下手臂。却听身后有人叫她:“初七!”
听声音便知来人是花有重了,她有些诧异的回过头去问道:“虫子,你今儿怎么却得了空,过来我这里!”
这些日子以来,她极少能见到花有重,或者忙是一个原因,但另一个原因必然是花有重并不想见她。初七既然明白花有重的心意,自然也不会主动出现在他眼前,二人便这般僵持着。
此时花有重穿了一袭墨色织锦长袍,外头罩了一件深青色长斗篷,虽是冬日。穿的累赘,但好在他身形修长高挑,却也自有一份洒落气质。
“初七,你可知今儿是什么日子?”他倒是仿若没瞧见初七的诧异,只神色安然的看着她微笑道。
初七闻言不由一怔,也不知他这么说是何用意,不禁皱眉想了一想,却也没想出个究竟来。
因摇头失笑道:“我哪里晓得今儿是什么好日子,莫不是你的生辰?”花有重既主动找她,她自也乐得顺水推舟,将先前之事就此化解。
花有重听她这样说,不由哑然失笑的摇头道:“怎么,去郡王府陪晋宁过了个生辰,你便看到谁都想到生辰了?”
初七见他这样打趣,不由亦是与他相视一笑,从善如流道:“那今儿是什么好日子,还请花兄赐教一二?”
“今儿是腊八!”花有重微笑了一下,倒也不再卖关子,直接揭示了答案。
初七轻轻啊了一声,半晌才叹道:“原来今儿竟是腊八了么,我倒是不曾记过这些子了!”
腊八,这个节日,她从前在官家时,便不曾注意过,如今自然更不在意了!
腊八节,原是腊月里头最为重大的一个节日。又称之为“腊日”,在这一天,人们大多祭祀祖先与神灵,祈求丰收和吉祥。而绣娘一直待在官家为奴,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去做这些祭祀之事,因此每年腊八,大家也都只是磕几个头,喝上一碗腊八粥而已。
“我已令人熬了腊八粥,一会子送来给你。”花有重负者双手站在她身边,眯眼看着漫院的落雪道:“好歹应个景儿吧!”
初七见他难得还这样记挂着自己,不由忙点头谢了他。
说起来两人相识已很有些时日了,初七倒一直是分外客气。花有重不由皱眉摆了摆手,示意她同自己一道不用这般拘谨。
“对了,”他想了想,又接着道:“我前儿才接到源城来信,说是闻景这几日便要到了!”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 都被感情扰
第一百五十三章 都被感情扰
听他忽然提起官闻景。初七不由一怔,旋即很快反应过来讶然道:“马上就是新年,他怎么这个时候要入京了?”
盈朝已入了宫了,按说官闻景该留在家中,侍奉父母,欢度新春才是。怎么腊月里头,却忙忙的赶来晋京了,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我看,你这些日子就知道关在家里埋头绣花了!”花有重见初七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由失笑着摇头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明年二月,便是春闱了!”
春闱?!
初七这才恍然大悟的明白过来,柳月清对这个儿子一直寄以厚望,指望他一朝登双榜,为官家光宗耀祖。
而春闱开时,一般都在二月里头,因此距离略远一些的考生,大多都会在头年便赶来京城。以免匆匆赶来,而致水土不服。那有钱的便租个清幽所在,安静温书,家境一般者则选择客栈暂住。这样说来。官闻景耽搁到腊月里头才过来,其实已算是迟的了。
算了一算,大抵也知他这样耽搁着,是为了先前那事,初七心中不免有些歉然:“希望他能考中了!”
半晌,她才看着远处淡淡的说了一句。
封建社会的科举,岂是易事,人常说高考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科举考试,可不是千军万马过钢丝。高考再严格,也是每年一考。
而这科举,可是每四年方得一次,得中者不过三五百人,可见其难度之大。不过官闻景他们这支虽是旁支,但好歹也有些关系的。况且能得了晋懋的相中,可见他自身能力也是不寻常的。
对她这话,花有重倒是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也没回说什么。努嘴想了想,他这才又道:“他在信中说,打算暂居此处,寻个清静!”
初七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什么。虽然她并不想再与官闻景他们有太多接触,但这房子本就是花有重的,而她自己也不过是借住而已,自然没有插口的余地。
更何况,反正等过了这个年底,霓裳里的一切事务都了结罢了。她也便也离去了。这样想来,倒也没有多少时日可待了。
花有重见她没说什么,便不再说话。二人在庭院中又站了一会,三翠便提了食盒过来,看见花有重在此处站着,她倒也不吃惊,只笑道:“姑娘,公子,请用早饭了!”
初七笑了笑,想必三翠已备了两人的分量,便回身对花有重做了个请的手势。花有重倒是难得的清闲,竟也没推却,如此二人便进了一边的偏厅。
在旁此后的三翠手脚俐落的从食盒中,将早点拾掇了出来,不成想却是一大瓷盅的腊八粥外加几样精致点心。
那腊八粥用料甚是精细,入口甜糯,极为可口。粥内计有蜜枣、莲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圆、榛子、葡萄、白果、菱角等物,初七一面吃着,一面暗自记数,眼见这粥内各色果品竟不下二十种,也不由暗暗赞叹。
昔日官家虽然讲究。却也不曾讲究到这个程度。
花有重看出她带了几分赞叹的神色,不觉笑道:“这只是自家熬的,我也懒得多费心思,要说精致,有些人家,做的可比这个更要精致多多了!”
初七笑着摇了摇头:“只是一碗粥而已,这样已是太糜费了!”
她口中说着,吃了一碗后,觉得口感甚好,毕竟又忍不住为自己添了半碗。花有重见她爱吃,也自欣然。二人吃了粥后,花有重便辞了仍去霓裳。
初七想起昔日在官家时,腊八粥却是分等的。主子吃的与下人吃的并不完全一致,便抬头问三翠四翠可曾吃了。
“还不曾吃,不过四翠已去取我们的早饭了。”三翠一面收拾着一面接话笑道:“公子这人甚是大方,今儿这粥却是熬了许多的,人人都是一样的,我们姊妹可还是头一回吃这般讲究的腊八粥!”
“我也是!”初七闻言一笑,耸了耸肩回道。她从不讳言自己的出身,此刻说起这话,倒也甚是坦然。
等到了下晚时分,却有晋宁的一名贴身丫鬟又送了腊八粥来。那丫鬟见了初七见了礼,叙了起来,初七这才知道,这粥竟是宫中赐下来的。
原来晋京对腊八这一日颇为看重,每逢这一日,宫中御膳房总会精心熬制腊八粥,一一的封了盒子,赐给各家臣子。以显示皇家恩宠。
腊八这日清早,晋宁与晋懋便进了宫。这粥也是在宫中用的,及至下午回了府,这才想起府中还有御赐的腊八粥,晋宁便使人取了一盒送了过来给初七尝尝味道。
初七忙谢了那丫鬟,又取了银子打发了她,这才回屋揭了食盒打开细瞧。一边的三翠四翠听说是御赐之物,不免好奇,纷纷的凑了过来,探头来看。
这一看才知道,原来晋宁不欲招摇,早已将那食盒换成了延郡王府的食盒。再看里头封的大瓷盅倒是宫制粉彩多福多寿双耳大瓷盅,胎质细腻,图样更是活灵活现,一看便知价值不凡。
初七才刚揭了盅盖,便嗅到盅内一股细细的甜香扑鼻而来。她还不及说话,旁边的三翠四翠已同声惊叹了一回。
原来那腊八粥非止颜色鲜亮,香气扑鼻,其色相更是动人至极。一大盅鲜红盈亮的粥上,四只活灵活现的小狮子趴伏在粥面上,头尾足无不俱全,四头狮子中间,又以枣泥、山楂糕等物捏成福禄寿三星的形状。形制虽小,却是神完气足,笑容可掬,神态俨然。
这哪里是腊八粥,简直便是一件艺术品?!
初七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见了仍是忍不住为古代人出神入化的手工艺啧啧称奇。细细的赏鉴了一会,她一时竟觉不忍下手,因看了三翠四翠一眼,笑道:“你们可想尝尝?”
“不了不了,”三翠听初七这样说,急忙摇头道:“这东西这般好看。又是万岁爷赐的,还是供在龛里的好!”
一边的四翠也是跟着直点头,两只眼儿倒是一眨不眨的瞪着那碗粥,仿佛一眨眼就会消失一般。
看她二人这副模样,初七不由哑然失笑。正要取笑她二人几句,却听外头有人朗声笑道:“几个痴丫头,如今这天气虽是寒冷,但这东西若是不吃,摆得几日,岂不也坏了,倒不如放入五脏庙中,好好的供它一供,岂不得其所哉!”
初七闻言抬头去看,不想却是花有重到了。
“你来得正好……”初七见他走进来,不由招了招手带笑道:“我正舍不得下手,你既说了这话,便由你来下手吧!”
一面说着,她一面将一边的大瓷勺递了过去。
花有重倒也不谦,回头又叫人送了四只小碗来,手起勺落,却是一人分了一只小狮子:“这东西名叫果狮,看着有趣,其实吃在口中也就那么回事,不过是讲些排场罢了!”
初七闻言一笑,倒也没多想。
又见三翠四翠在一旁睁眼看着,却是不敢动手,不觉笑道:“吃吧!花公子既分了给你们,你们还客气什么?”
三翠答应着,终究小心翼翼的拿了勺舀起那只狮子,细细瞧了一会,才讶然道:“哎呀,这狮子的身子好像是个枣儿……”
“可不就是枣弄出来的吗?!”花有重哈哈大笑起来,随意的坐了下来,拿起小勺,一口便咬掉了半个小狮子。
初七也跟着吃了一口,这才知道这狮子是用剔去枣核烤干的脆枣作为狮身,半个核桃仁作为狮头。桃仁作为狮脚,甜杏仁用来作狮子尾巴。然后用糖粘在一起,吃在口里确实就那么回事,只是看在眼中却是别有趣味。
一边的四翠已跟着咬了一口,抿嘴回味了半刻,却忽然叹气道:“其实也不大好吃!”
她们姊妹在初七身边久了,初七原也不是讲求排场,爱计较的人,因此她们说话便也随意了许多,便是花有重在面前,也全不在意。
花有重哈哈笑着,见她们吃完了狮子,便有拿了勺,见那福禄寿三星分别给了三人。初七低头看时,分给自己的却是一个禄星,她好笑的摇头摇头,拿勺吃了。
那禄星却是山楂糕捏就的,山楂糕在外头原是常见之物,她平日吃的也不算少,但这宫中御制之物,味道果真不同,甜而不腻,酸而清香,入口细糯绵软,口味却是绝佳。
三翠四翠吃的也是连连点头。吃完粥上细点,再去吃那粥,毕竟材料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吃在口中,比之府中自己熬制的腊八粥倒也并不觉得如何出众。
花有重懒懒的喝了半碗,便也没了多少兴趣,只叹了口气道:“这御赐的腊八粥,倒也真是许多日子不曾尝过了!”言下甚是唏嘘。
初七听了这话,不免抬头看了他一眼。花家原是晋京的名门世家,论起家世,其实比官家还要更胜一筹。何况花家上一代还出过一名贵妃,又娶了公主,想必当初必定也是风光一时的。
因而花有重吃过御赐腊八粥也是必然的,不过想来,自他祖父过世后,他便再没有机会吃这个了。
“这东西其实也就沾了个御字,滋味也不如何,何必心心念念的想着!”她笑了笑,看着他意有所指的说道。
花有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知她是在提醒自己不必因着一个名,而努力的去争取远在天边的东西。
淡淡的笑了笑,他道:“我只是忽然想起幼时与表妹一同吃腊八粥的情景而已!”
三翠四翠听他二人忽然谈起这些,都不敢多留,忙看了初七一眼。初七便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将东西收了下去,二人会意,手脚俐落的收了东西,匆匆退了下去。
“初七,我有时候真是羡慕你!”待她二人出去了,花有重这才懒懒的靠在花梨木官帽椅上,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子非鱼,安知鱼之苦乐!”初七默然了一下,慢慢的回了一句。
花有重没有答话,初七却又想起那日在延郡王府见到宋芷儿之事,稍一斟酌,终究将那日的事儿说了出来。花有重只是静静听着,半日才摇了摇头。
“芷儿过的不好,只是她天生要强,怎么也不肯承认,只是强撑着。安国候府这些日子出了些事儿,她也是实在无奈了,才会来求我。晋懋也是我为她引见的,希望能帮上她吧!”
初七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来由的想到了他从前曾说过的那句“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觉一时口快的问道:“那你呢,已将云开,你可曾得见明月?”
花有重淡淡苦笑,忽然道:“我其实很羡慕沈师傅!”
说完了这句后,他便再不肯多说一个字,只是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将至门口时,却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初七道:“初七,煜桓与闻景都是我的好友,我无意偏袒谁,你是愿意守得云开,或是举手摘月,其实全在一念之间。”
初七闻言浅淡一笑,随即缓缓起身,看着花有重开口道:“月照天穹,光芒万丈,我既非繁星,更非霁云,无心伴月,更无力摘月,只由得他逍遥,我自在,却好过那凄凄楚楚,惨淡余生!”
闻言,花有重怔了一下,半日无语,只深深看了她一眼。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柳月清的算盘
第一百五十四章 柳月清的算盘
腊月十五那日,下了好一场大雪。直到十七,雪也还没有化尽。官闻景是在腊月十七日午时到的京城,随之而来的,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