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棠看着莫言手里的那朵莲花,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我知道了,就算是认识得最早,就算是长年累月生活在一起,但不爱就是不爱,对吗?就像他和我那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爱他爱了那么多年,但他却从不知道,或许知道,但又装作不知道。”
莫言叹气,心底为谢锦棠悲哀,“宁倚歌那样的男人,注定了是无情无爱啊!”
“师傅总说,师兄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若是无情无爱,只是未到情深处罢了。莫言,你知道吗,我倒是真想看到他动情的样子,会不会也像萧君颜,王爷对你那样疯狂那样不顾一切,即使能让他动情的那个人不是我。”
莫言转过去抱了抱满心悲凉的谢锦棠,“爱上他那样的男人,倒真不知是福是祸。”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看见宁倚歌时的情景,那一身蓝衣,即使是在肮脏不堪的牢房里也依旧纯净脱俗得如同佛前的莲花。
“我这一生,就这么慢慢熬吧!莫言,我是幸福不了了,你可要带着我的那一份一起幸福。”
“说什么呢,哼,改天我就去把宁倚歌抓来,给他下点药,让你们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我看他怎么办,我看他负不负责,锦棠,你有时候就是太迁就他了,男人,一旦太迁就那就成了脱缰的野马,怎么拉也拉不会来,你要打他几下,再给他吃一颗糖……这样保管手到擒来!”
“难怪王爷和萧君颜那么听你话……”
“哎……最近我也难过啊,泠岄他,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他明明身体不好,却让自己喝醉酒……”
“醉酒?”
“嗯,醉得很厉害。”
“莫言你怕是糊涂了吧,王爷早就是千杯不倒了,不信你问问这府里服侍他的小厮,早在你离开的那两年里他就千杯不倒了……况且他今天才喝了不过五百杯……”
“莫言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莫言起身望着那漆黑一团的岸芷苑,说不出一句话来。
夜凉如水,四合苍茫,星辰按照各自的轨迹在万里苍穹之上运行,苍天无言,只睁着明了的眼俯瞰世间一切悲欢离合,命运无声,只张开充满力量的双手操纵万世浮生命盘。
对抗,挣扎,拼搏,对立,爱恨,情仇,生离,死别……多么苦痛而又不得不接受的命运。
“都是时间河流中的蜉蝣,朝生暮死,却又妄图与强大的命运做抗争,你说,傻不傻?”易水寒一身银色丝质锦衣,汲着兰木屐,负手站在历梁城外有路观星台上对身旁的人说。
闻言,身着蓝色轻衣的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天幕上的紫薇宫,缓缓计算着星辰的走向和细微的变迁。
“浑浑噩噩,活也是死,朝生暮死,死却是活。水寒,人生,并不只是生死两种选择。”
易水寒冷笑,“当然,还有半死不活,死去活来,要死不活……”
宁倚歌叹息,“那也是他自己选择的,当初在扶苏我就知道,到最后,他注定会输。”
“输?倚歌,不要太早下结论,在那个女人身上,他或许会输,江山,那倒不一定。”
宁倚歌看了眼易水寒脸上那抹诡异的笑,问道:“你明知能够救莫言的只能是‘凤舞’但你却偏偏……”
“那个女人不能留在他身边,万事通的话虽然不错,不过时间不对,等她得到了凤舞的时候那自然再灵验不过,不过现在……”
“万事通只是为了帮她,天下早日大乱,才能更早统一,她也才有更多的机会活命,不过你不愧是那个人的好徒弟,医术高强,占星的能力也是一流,不过,你没发现吗?她的命途已经不能用一般的推算方法来算了。”
易水寒抬头看了一眼紫薇星旁的那颗大星,诧异道:“咦,迹道略有变化,几日不见竟然有所偏离了。”
宁倚歌迎风而立,如玉的脸上依旧没有半分表情。
“倚歌,这一次北康政变,你应该不会插手吧?”
“若你们胆大得要他的命,我自然就会出手。”
“萧君颜算计得好啊,无论计谋失败还是成功他都算是赢家了,成功了,就吞并了北康,失败了,就赢得了佳人……对现在的他而言,第二个结果怕才是他真正想要的。陷入了爱情中的帝王,呵,只会盲目而愚蠢,你确定,他是当年兮云子尊者选定的人吗?”
宁倚歌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萧君颜会爱上莫言,假作真时真亦假,到了最后终究还是假戏真做了。
本该是吃老鼠的猫,最后却可笑地爱上了老鼠。
这是一出闹剧还是一场悲剧?
君颜的命盘,莫言的命盘,拓跋泠岄的命盘,是他在万千众生中唯一能够推测却怎么也看不透的命盘。
未来如何,祸福难料。
“你不问问谢锦棠过得怎么样吗?”
阿锦,在众星运行的命运之下,观测命运的观星台之上,宁倚歌陡然想起这两个字。
“你是谁?”
“我是你师哥,你是锦棠吧?”
“不准叫我的名字。”
“那我怎么称呼你?”
“我爹娘叫我棠儿,你不许这么叫,林叔说不许别人随便叫我名字,所以也不能叫锦棠,那老头总是丫头丫头的喊,也不成。”
“那我叫你阿锦吧。”
……
“她在历梁城外买了间茅草房子,每天种花种地,活像一个山野村夫。”
宁倚歌指尖颤了颤,看着漆黑的天幕像是看见了兮云山那白雾缭绕的竹林。
“师哥,我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竹子给砍了。”
“又想些有的没的,砍了竹子做什么?”
“种莲花啊,种好多好多的莲花!”
“莲花?那是要长在水里的。”
“啊!那怎么办?要不我去把光老头子的那个水塘抢过来?”
“又不听话了,小心师傅罚你。”
“我才不怕,不是有师哥你嘛,不怕不怕。”
……
“倚歌?”易水寒叫了他一声。
“她历来不会照顾自己,现在跟着你们,那些坏习惯应该改很多了。”
易水寒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说到‘凤舞’,别人不知道,我想你应该知道关于‘凤舞’的消息吧?”易水寒侧过身看着宁倚歌。
蓝色的发带和流苏混着漆黑的发丝随风飞扬,宁倚歌点头,“在昆仑门手中,昆仑门是当年昆仑子的四弟子之一所创建的专门守护‘凤舞’的门派,这些我是从师傅口中得知,具体的,要等君颜去了兮云山才可得知。”
易水寒捏了捏衣角,冷哼,“那个女人的身体越来越差,‘凤舞’也快出世了吧!九幽的战火终于越演越烈了。”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他们的使命,谁也无法救赎,谁也无法逃避!”
谁也无法救赎,谁也无法逃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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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如此凤家
白檀缭绕,暗香浮动,暖日熏风,照水芙蓉。
染儿将莫言的发挽成风流别致的飞云髻,看着菱花镜中的莫言拍手笑道:“小姐出落得越发动人了。”
莫言看了一眼镜中一身素白宫装,一头乌黑发丝翩垂纤腰间的自己一时失笑:“红颜青冢,英雄白骨,转瞬成空啊!”
“小姐你少年老成了。”染儿将一根紫水晶缺月木兰簪轻插在莫言的云鬓里。
莫言摸着颈上的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笑道:“你是想说我未老先衰吧,是啊,你家小姐我老了。”能不老吗?都快活了三十载年月了。
“不会,小姐很年轻的,要成亲的女子可不能说自己老。”染儿低着头替莫言将另一边的梅花簪扶正。
“染儿,我……我要回轩辕,不会嫁给王爷,我知道你的心思,所以,”莫言伸出一只手握住染儿的手,看着铜镜中的她和自己,“所以,你留在北康替我好好照顾他吧!”
“小姐!”染儿腾地一下跪在洒满了斜阳的地毯上,熏黄的光照得莫言眼前一阵恍惚。
“染儿,你可以骗过别人,但骗不了我,也骗不了你自己。”
“不,小姐,染儿从未奢求过什么,我只希望小姐和王爷能够幸福,”染儿爬过去抓着莫言的衣角,瞬间清泪纵横,“小姐,染儿命不由己,此生能得小姐真心相待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染儿不敢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小姐,王爷很爱你,不能没有你的,求你别离开他啊!”
莫言用指尖碾了碾花盒里的绯红胭脂,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傻,苍穹上没有了月亮难道太阳就会停止转动吗?染儿,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多说无益,你只需明白,阴晴圆缺,万物如此,总是圆满不得的。”
斜阳穿朱户,熏黄一片洒在地毯上,空气里有几缕香谨的味道,莫言转头看去,一个小婢正将几株香谨插在青花瓷瓶中。
天际还是那抹斜阳,长云翻滚像是万里的波涛将汹涌卷起,如血的残阳泼洒其上,放眼望去,血海沉浮。
莫言皱着眉看着天边,心里隐隐透着不祥,这样的傍晚,总让人想到死人的战场,那般血腥,那般苍凉。
拓跋泠岄站在那株飘着夏花的树下,看着穿着一身素白宫装,着淡紫色对襟连衣裙,绣着连珠团花锦绣,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衬着月白色祥云短腰襦,腰间用一条水月淡蓝轻纱轻轻挽住的女子,一时失神。
她从不曾有过这般浓重繁复的装扮,但依旧美得那么令人难以忘怀。
“傻了?”莫言伸出五根手指在拓跋泠岄面前晃了晃,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拓跋泠岄一把抓住。
“是么?是吧!”他捏着她的手,一身粹白锦服清越高雅。
莫言手扭了扭,试着挣扎却怎么也脱不出来,只得任他捏在掌间。
拨了拨腰间的轻纱,她有些不自在地说:“时辰快到了吧?我们赶紧吧!”
相对无言,只有马车咕噜噜地跑着。
不知行了多久,哧地一声,随着马车的停稳,拓跋泠岄牵着莫言从马车上走下来。
竟已是在禁宫里面了,高大宏伟红瓦黄墙的宫殿群鳞次栉比排列,飞鸟成群地掠过天空,在夕阳下,沉稳而大气。
今晚是北康的万圣节,龙诞之日,举国欢庆,方才马车经过闹市之时她就已亲身体会到了那种节日的浓重欢腾气氛。
禁宫的大广场上,其中侃侃而谈身穿朝服凑成一团的官员看见拓跋泠岄的马车,立刻上前问安。
想来这是中间派了,莫言看着另一边的两大团人心里思忖。
着荆钗布裙都会吸引眼光万千,更别提现在穿得这么正经奢华了,被各色目光刺都浑身不自在,莫言干脆抬起眼,朝着众人无焦距地那么冷然一扫,然后慵懒地将目光停在远处的流云上,倒有一番纵你望断秋水我自岿然不动如泰山的情态。
拓跋长云勾唇轻轻一笑,然后同身边拥着的众官员道声抱歉,几步走到拓跋泠岄这边来。
“莫姑娘,好 久:87book。com不见。”拓跋长云一身紫色朝服,严肃高贵。
莫言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拓跋泠岄然后说:“这是?”
拓跋泠岄淡淡一笑:“阿言,这是我的二哥,当今贤王,你以后也要叫一声哥哥的。”
莫言皱了皱眉,依旧面无表情地说:“莫言见过贤王。”
拓跋长云沉声着看这二人演着双簧,末了才说:“这薄茶一杯还没喝上,姑娘就翻脸不认人了,这还真是让本王……”话未完,他就露出一副万分难过惋惜的神色。
莫言退后三步,然后说:“看来是王爷认错人了。”
这个时候决不能给太子党以任何误解,拓跋长云今日这番举动本就极容易使得太子党新生警惕和误会。而且,还有许多中间派,若是他们认为三皇子和二皇子竟然关系转好,如此熟络,转而投靠二皇子……都容易出大乱子。
这个时候最好的,就是退避三舍,不闻不问。
拓跋长云了然一笑,然后以周围人都听不到的声音说:“他想见你,不过,哼……”然后转身面含微笑地离开。
凶恶的笑面虎。
莫言双手猛地一捏,眼中精光暴射,嘴角邪邪勾起,敢威胁我?那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别怕!”拓跋泠岄牵起莫言的手,风生水起地走在众人前头。
金翔殿,硕大殿堂灯火辉煌,一排排宫灯照得整个大殿恍如白昼,蟠龙攀附的涂金大柱,从汉白玉地面一直高耸到琉璃瓦上,大气磅礴,奢华高贵。容颜姣好身姿端庄的宫娥举着各色金盘玉盏穿梭在众多玉桌华几间,顿时,莫言就想到了西方中世纪贵族的豪华盛宴。
端的是洒金成土,抛玉成砖,集万千极品于此一处啊!
“帝上有令,命众卿家先行入座,普天同庆,天下一家。”
嗓子尖细的公公站在大殿上并排的三个灿金色龙椅下,高喝道。
霎时,数百名宫女便恭敬的前来领着众人往各自的位子上走去,场面一时好不壮观。
满目金银琳琅,珠玉生光,就连那宫灯中射出的白光都带满了奢华的味道。
莫言与拓跋泠岄坐在靠近龙椅的右首处,前面还有四个空着的豪华玉桌,想来是四大国主的位子。
拓跋长云与她之间隔着拓跋泠岄,对面,也是一个空着的位子,想来是那个不举太子的地盘。
镶金带银的酒杯,纯银的筷子,玲珑的银壶,玉盘珍馐,琼瑶酒酿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宫娥们退在一旁,恭敬地站着等候差遣。
莫言靠在玉桌上,伸出玉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其实,想要修理陈娉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今晚她本是不想来的,但不知为何,脚就不听自己话了。
罢了,就来看看那个傻瓜脖子上的乌青消肿了没……要让她说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话,着实比登天还难。
明亮灯火晃得人两眼泛酸,在她即将要去会晤周公的时候,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好死不死地将她吵醒。
她撑着头,睁开眼,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男人的一身玄黑色纹五爪金龙袍。
难得的,他束了发,戴着金玉冠,也束了嵌金穿玉的宽大腰带。面目依旧是熟悉的绝美,形容秀丽的眉,勾魂如丝的眼,摄人如玉的鼻,还有令人心猿意马的唇。
莫言感叹,这就是男生女相吗?他只往那那么一站,就连全场明亮的灯火都黯然失色,果真是美得冠绝天下举世无双。
若不是他那行动间透出的一股威严尊贵的英挺之气……倒真是雌雄难辨了。
毫无顾忌的,萧君颜一进大殿就将目光锁在那个身着素白宫装的女子身上,今日的她有着一股与平常不同的气质——母仪天下的气质,他想,她一定会成为他的好皇后。
莫言看着他嘴角露出的那一抹笑,立马扫射全身,衣服,鞋,项链,没什么不对啊……然后恶狠狠回视一眼。
直到此刻,萧君颜才连同其他二位帝上,一起从殿门迈步前往殿前。
全场官员俱都下跪,恭敬道:“帝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素白宫装的女子独特地站在众人中间,像是平原上耸起的一座雪峰,高贵地,纯净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将要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帝王。
萧君颜愣了一下,然后停在殿中,朝着隔了氤氲灯火看自己的女子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然后在商钜野的提醒下,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殿前的龙椅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