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是阳宁侯嫡长女,身份尊贵,难不成夫人还担心她说不上好人家?”郑妈妈心知肚明这是为了元宵节那天的赏梅事而来的,面上却越发笑开了,“前头提亲的那几家,就是老太太肯,料想夫人也必定是不肯的,有的是虽嫡出不能承爵,有的干脆是庶出,有的家里名声不好,有的则是屋子里丫头通房一大堆,咱们二小姐有才有貌,总不能屈就。至于其他小姐,没得越过姐姐去,夫人您说是不是?”
一席话说得马夫人眉开眼笑。想想也是,陈冰是嫡出,父亲又是阳宁侯,满家里的女孩儿,谁也尊贵不过她去。只是,这话有理不假,可她刚刚得到了某些消息,因此扫了一眼这正厅,见大小丫头已经都避开了,她就压低了声音:“郑妈妈,我也和你说句实话,我别的不怕,最怕就是当初那家人找上门来。万一他们拿出凭证……”
话没说完,郑妈妈就眉头一挑道:“凭证,什么凭证?这做亲原本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他们如今是什么牌名上的人,还敢上门来求娶阳宁侯嫡出的长小姐?再说,都是败落到极点的人家了,那东西指不定早就遗落了。当初也就是老侯爷酒后的一句话,给了块玉而已。”
马夫人使劲攥着帕子,犹豫了老半晌,这才嗫嚅道:“我听说,那家人是跟着威国公和罗姨娘一块上的京城,如今只怕正在赁房子安家。”
“你说什么?”郑妈妈一下子勃然色变,竟是忘了尊称,直到马夫人再次说了一遍,她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思量了半晌就点点头道,“这事情我自会找个空儿回禀了老太太,夫人先放宽心吧。过年多走了几趟亲戚,老太太人也疲了,暂时先别提这个。”
尽管对郑妈妈这种语气很是不快,马夫人却不敢露在脸上,还陪了好一番好话。等到出了蓼香院,她才忿忿不平轻哼了一声,旋即脸色又松快了下来。只有玉没有书证,实在不行,家里庶出的姑娘里头随便拣一位,还怕打发不了那户穷酸?再说了,侯府嫡出的长小姐,这可未必只有自个家的陈冰,长房里头不是还有一位么?
PS:感谢萨洒、与梦平行、幽草的季节、Sophy。C。、臁ǖ拇蛏汀8行籵rever0808、NP半朵云、qswluoulo、书友100423094832512的评价票!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十四章 事发
过年了,各处衙门封印,来家里走动的人也多,因而陈澜不得不时时刻刻准备着有人来唤她去见客,竟是觉得比平时更疲累些。要不是心里惦记着除夕夜听到的事,她几乎就想直接借口伤势复发头疼之类的借口在房里躲着,如今却只能强打精神应付一拨拨的来客。好在客人中间也不都是那些绵里藏针的诰命,偶尔也有些没那么多心计的小孩子。
正月初五这天来的是东昌侯家的诰命,长辈们在蓼香院的正厅说话,小辈们则分男女各自在东次间西次间里头。因刚刚东昌侯夫人一来就叫了陈澜过去,竟是亲自就上回掉进池塘里的事赔礼说不是,所以在这屋子里坐下之后,陈澜就觉得东昌侯那两位千金说话始终带着刺。饶是她再能忍的性子,坐在这里也觉得烦躁,正好陈汐出门,她也索性跟着打起帘子出去了。那帘子落下时,她还隐隐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轻笑声。
“冰姐姐,她比你这个正经的阳宁侯千金还傲气些呢!”
“就是,指不定是自己也失足落水,竟然还说什么仗义救弟,笑死人了!”
“好了好了,你们少说两句,让人听见还以为我欺负自家妹妹。不过,话说回来,她还真是不自量力,悠哥哥是东昌侯世子,她也敢往面前凑?”
“是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听到里头的笑闹,陈澜心中大怒,使劲吸了一口气方才平复下来,再找陈汐时,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东次间里头这会儿传出来几个男孩子的声音,正厅隔仗的屏风后头似乎没什么动静,她心想此时贸然退走总归不成,而男女授受不亲,去东次间里头更是不妥,不如到后头那些长辈面前去凑凑热闹,指不定能打探到什么消息。正想着,隔仗左边的珠帘一动,却是朱氏身边的一等大丫头绿萼出来了。见是陈澜,她便连忙上了前。
“三小姐怎么出来了?”
“屋子里太闷热了,出来透口气。”陈澜说这话的时候眼皮也不眨一下,还轻轻用手帕擦了擦额头,又笑道,“再说了,我也想瞧瞧祖母有没有空闲,前儿四弟就对我说,又是正月初九了,按照往年惯例,得去护国寺上香供,想先禀一声。”
绿萼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论理早就到了放出去配人的年纪,但她是蓼香院所有丫头中资格最老的,朱氏也就一直没放人,她自己也丝毫不提这事,无论在老爷还是少爷们面前都是不假辞色温恭守礼。然而,虽说看上去性子宽和,但她是那等晓事的人,知道东昌侯府那两位千金必然少不了冷嘲热讽。所以,陈澜既是丝毫没提这一茬,她自然当成不知道。
“东昌侯夫人到二夫人的紫宁居说话了,老太太刚刚歇了一会,这会儿正醒着。”
东昌侯夫人和马夫人单独去紫宁居说话了?陈澜斜睨了一眼西次间那门帘,想起刚刚里头陈冰和东昌侯府那两位千金的说话,顿时露出了一丝笑容,旋即惊讶地说道:“老太太刚刚歇过了?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安静一些。”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绿萼不动声色地露了一点口风,此时就连忙解释道:“是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说听着孙儿孙女说说笑笑,睡觉也安稳些。三小姐随我来吧。”
陈澜跟着绿萼从珠帘进去,就见隔仗后头的暖榻上,朱氏正歪在那儿由着玉芍用美人锤捶腿,见她进来便微微颔首。陈澜行礼之后言简意赅地把亡母忌辰上供的事情说了,朱氏就点了点头,只是吩咐要挑好跟出门的人,路上安排妥当,使人到护国寺先知会一声等等。末了看见郑妈妈进来,她又说了此事。
“如今澜儿已经是大姑娘了,出门不可像往日那么随随便便。红螺沁芳和芸儿都跟着她去,再挑两个三等的随着,留两个三等丫头看屋子就够了。衍儿就不用带丫头了,只小厮长随也带足。再挑两个妥当的妈妈,八个家丁护卫。对了,索性你去一趟护国寺,替我看看点的长明灯,再嘱咐一声,到了那天,除了官家人,其余闲杂人等不要随便放进去,免得冲撞。”
朱氏说一句,郑妈妈便应一声。旁边陈澜只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想生在这规矩众多的侯门,就算想要借机看一看这京师的繁华景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可在面上,她少不得谢过祖母的稳妥安排。当下郑妈妈就先出去了,她陪着朱氏说了好一阵笑话,起身准备告退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紧跟着,玉芍就撞开门帘冲了进来。
“老太太……老太太不好了!”
陈澜心中一紧,本能地想到了除夕夜红螺听到的那番话,于是不假思索地喝道:“大过年的时节,姐姐是怎么说话的?什么不好了,有什么事不能心平静气地说?你别忘了,东昌侯夫人和两位小姐正在咱们家做客!”
玉芍也是乍闻惊讯失了方寸,此时被陈澜这么一说,她顿时醒悟过来。绿萼也品出了滋味来,忙上前把人拉上前来,亦是低声数落道:“三小姐说得不错,西次间里还有客在!”
看到朱氏亦是严厉地看了过来,玉芍心里一缩,但想到那消息的紧急,她上前屈膝行礼之后,低低的声音仍是直发颤:“老太太,外院刚刚来了个人来见大总管,称是王妃让他来送信……还说是……说是咱们二老爷犯了事,锦衣卫……锦衣卫奉御命要拿……拿他下监,这会人已经去了衙门!大管家找不着郑妈妈,正好我到二门寻人办事,就知会了我……”
陈家既是传承了上百年的顶尖侯门,从主到仆,都知道这锦衣卫登门是怎么回事。随从太祖皇帝打下这江山的功臣们昔日封了世袭罔替的三十六家,后来陆陆续续又因战功或是外戚封了些勋贵,世袭的却极少,即便如此,流传到现在的,也不超过二十之数。那些倾颓的昔日世家有的是因谋反,有的是因站错了队,有的是因为打了败仗,有的是因为受了牵连……总而言之,锦衣卫都要上门拿人了,这几乎就意味着不测之祸!
一时间,玉芍和绿萼就眼见朱氏脸色大变,随即按着胸口,竟是有些喘不过气来。见玉芍大惊失色就要嚷嚷,陈澜连忙一把扶住了朱氏,低声喝道:“别出声,你是嫌眼下情形还不够乱的吗?赶紧去倒一杯热水,再把老太太常用的药拿来,还有,去紫宁居给二夫人带句话,别说究竟怎么回事,只说老太太请二夫人和东昌侯夫人过来说话。要是等锦衣卫来了,东昌侯夫人和两位小姐还在这儿,指不定更麻烦!”
说完这话,陈澜就看着屋子里四个呆若木鸡的三等丫头,又沉声吩咐道:“刚刚听到的话,待会全都不许露半个字!”
玉芍被陈澜这连珠炮似的话语说得一呆,而绿萼则醒悟得快些,赶紧推了她一把:“三小姐的话你没听到?赶紧去,别耽误!”
呆站了片刻,玉芍终于恍然回神,点点头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而绿萼则是忙着去倒水取药。待到她把那一丸药取来,陈澜连忙为朱氏送水服下之后,又轻轻为朱氏抚着前胸后背,好容易等这位老祖母回过气来,她细细打量着那张苍老的脸,却是看不出半点端倪。
要不是她深信红螺绝不会在那种要命的事情上撒谎,她必定真以为朱氏是被突如其来的噩耗给惊呆了!
“好,三丫头你做得很好,我没白疼了你!”朱氏扶着暖榻的扶手坐直了身子,轻轻拍了拍陈澜的手,随即长长吁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一贯的沉着冷静,“绿萼,再过一会,你就去东次间和西次间里头把几位少爷小姐都请来,还有东昌侯家那两位小姐。”
PS:推荐俺自己的老书春宫缭乱》,嗯,写唐朝历史的,个人一直很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那本书^_^
'bookid=1111829;bookname=春宫缭乱》'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十五章 失算
须臾,刚刚正在各自地方说话的人就汇集到了正厅里头。
陈衍那边几个少爷也就算了,东昌侯府此来的嫡次子金从嘉是个小胖墩,年纪还小,又是最淘气不过的性子,在屋子里早就闷得烦了。但陈冰就不乐意了,东昌侯府和自家一样是侯门,但当初袭封事还是靠自家父亲的力促成的,她对于东昌侯世子金从悠见过几面,虽也有些心动,却更羡慕嫁入皇家的大表姐晋王妃,所以刚刚那两位手帕交说起自家哥哥给皇三子吴王伴读的事,她立时留上了心,少不得百般打听。
而马夫人就更恼火了,她和东昌侯夫人李氏刚刚就婚事的说法提了个头,结果蓼香院突然派了人说老太太有请,她不得不和李氏一同过来。至于徐夫人,今天她正好说身上不爽快,陈汐都借着这理由早早退场,她就更没过来了。
朱氏仿佛没看到马夫人那强装笑脸的样子,更没去瞧满脸不得劲的陈冰,只是笑吟吟地说起了元宵节的赏梅事。果然,李夫人虽得了帖子,可终究不像朱氏乃是晋王妃的外祖母,对此次得了帖子的人家和目的了若指掌,听到朱氏历数了皇家哪几位世子郡王也要去,晋王妃甚至邀了几位郡主赏梅,她就立时打消了眼下先把婚事定下来的主意。
须知本朝自太祖皇帝定下规矩以来,无论是尚主还是娶郡主,亦或是勋戚外戚,都能凭着自个的功劳才具领相应官职,不会因为一门亲事就搁置了前途,于是皇家女儿竟是比从前更好嫁。凭自家的世袭侯门,娶一位郡主想也不难。
既然有了这心思,李夫人自不会再久留,须臾便寻了借口先告辞了。陈澜一直坐在朱氏身侧,见人走之后朱氏长长舒了一口气,忙从一旁的绿萼手中接过那一盏参茶呈了过去。朱氏捧过来还不曾喝,下头陈冰就忍不住讥诮道:“我想三妹妹怎么突然撇下我们不见人影,原来是半途来伺候老太太了,倒是真有心。”
陈滟瞥了一眼马夫人,也随之笑道:“三姐姐刚刚这么早就走了,是还记着当初在东昌侯府的事?东昌侯夫人都已经赔过礼了,三姐姐不看其他,总得看着长辈的颜面。”
陈澜心里原本还有些同情二房的处境,可陈冰冷嘲热讽,陈滟火上浇油,她又想起记忆中自己这些年的遭遇,还有前头在东昌侯府莫名其妙的落水,那一丝怜悯立时烟消云散了,面上却是淡然不语。果然,朱氏皱了皱眉,随即冲身旁的绿萼问道:“人还没来?”
绿萼望了望外头,随即小心翼翼地说:“人已经去好一会儿了,只外院过来有一大段路,大约是快了。”
这没头没脑的话终于让屋子里的众人意识到了什么,马夫人也终于有些不安了起来,犹豫了片刻就张口问道:“老太太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老太太,刘管家来了。”
闻听此言,朱氏也不理会马夫人,立时喝道:“吩咐下去,蓼香院各处人等不许随便走动,不许出这院子门一步!去挑开门帘,扶我出去!”
侯府素来内外分明,二门之内除了至交亲朋,别的男人鲜少有能进来的,哪怕家里的管家管事亦是如此。所以,这会儿朱氏竟是直接让管家刘青进了内院,又下了不许人随处走动的命令,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陈澜一听见这话就立刻搀扶了朱氏起身,马夫人亦是警醒过来,连忙朝陈冰使了个眼色。然而,陈冰还没来得及上前,绿萼就已经抢在前头在另一边扶了朱氏,她只得讪讪地退了回来。
等到了外间,朱氏坐了隔仗屏风前头的楠木交椅,见门帘已经用玉钩高高挂了起来,门槛外头正跪着管家刘青,她便轻轻叹了一口气。直到绿萼玉芍和一干丫头妈妈们退到了院子外头,屋子里全都是自己的正经晚辈,她便淡淡地说道:“把之前那消息说给大伙儿听听。”
刘青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抬起头来扫了一眼那满满当当一屋子人,又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才一五一十地把刚刚晋王府送来的口信说了。话音刚落,陈冰就尖声叫道:“你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
马夫人也是脸色苍白,却没有开口喝住自己的女儿,只是期盼事实真如陈冰质问那般是胡说八道。然而,刘青虽跪在门外头也不抬,声音亦低得很,说出来的话语却仍是清清楚楚:“二小姐,小的不敢欺瞒,正是晋王府送来的消息,来的是往日常来家里的那个长随,最是可靠。王府和咱们家有亲,怎会在这种大事上开玩笑?小的已经差人出去打探了,一会儿便能有消息传回来。”
此时此刻,屋子里一片寂静,紧跟着,就只听一声轻响,竟是坐在椅子上的陈滟紧张之下踢翻了脚踏,等手忙脚乱要收拾的时候,旁边一个小几吃她一撞,上头的一个茶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见庶女这个样子,马夫人惊怒交加,竟是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那慈母的样子,劈头盖脸地怒喝:“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没见过事也没听过事么,就知道糟蹋东西!”
“够了!”朱氏重重拍了一下扶手,见马夫人恨恨地住了口,她这才吩咐道,“一个惊慌失措,一个喊打喊杀,这准信还没来呢!”
训过之后,她就对刘青喝道:“你现在就出去,约束外院众人不许妄动,但使有人上门,恭恭敬敬接待着就是!老二媳妇,内院就交给你了,去水镜厅坐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