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兴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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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兴起史-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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闸,内列火器于城上,排兵四面,守御甚严。”朝鲜文献甚至记述了后金军望城生畏的情形,指出: “(八旗军队)至辽阳,望见城池险固,兵众甚盛,虏皆意沮欲退。”吴晗: 《李朝实录史料》第3147页。如果明经略袁应泰熟谙兵法,调度有方,据城死守,辽阳是不会轻易失落的。设若努尔哈赤不讲策略,一味硬攻,以弓矢对枪炮,用血肉之躯强登高城,伤亡必大,难以克城。在这场势均力敌的战争中,统帅决策的正确与否,成为决定胜负的主要因素。
  努尔哈赤在这样严重的关键时刻,发挥了非凡的军事才干,夺取了胜利。首先,他针对士卒畏难欲退情绪,严正宣布必战死战的决心,声色俱厉地谕告众人说:“一步退时,我已死矣。你等须先杀我,后退去。”并立即“匹马独进”。这样斩钉截铁无所畏惧的英雄气概,对八旗官将兵卒发挥了巨大影响,使他们转怯为勇,知难而进,军心大振,为打败明兵攻取辽阳奠定了精神基础。
  其次,发挥所长,克服所短。后金军在屡败明兵的战争中,缴获了大批枪炮和匠人,已经有了自己的火器和燃放枪炮的人员,但毕竟数量太少,且多系轻型铳炮(重炮或被明人埋没,或缺乏匠人不能燃放),单靠这些,攻不下坚固的辽阳城。因此,努尔哈赤决定发扬骑射野战的长处,尽量诱使明兵出城入伏,合歼敌军,同时遣派“细作”,混入城内,待机响应。三月十九日,他派遣少数人马横渡太子河,引诱敌人,果然明军中计了。明辽东经略袁应泰,本来已与诸将议定,“畏敌多,主守”,但见后金马兵太少,“其骑可数”,遂因“见贼少而主战”,亲督侯世禄、李秉诚、梁仲善、姜弼、朱万良五总兵,率兵出城五里,在教场扎营。明军原已畏敌,至是又忽守忽战,“军心不定”,努尔哈赤乘机指挥军队“奋力冲杀”,“明兵大溃而走”,“军败多死”,追杀六十里,至鞍山始回。另一营明兵从武靖门出,亦被后金军击败。第二日,努尔哈赤亲自督促兵士奋勇猛攻,鏖战多时,明兵又败。第三日,后金军乘胜进击,原先派入的“奸细”,从中内应,攻下辽阳,袁应泰自尽,张铨被俘,不屈而死。
  努尔哈赤带领八旗贝勒、大臣,进入城内,驻于经略衙门,谕令汉人归顺,辽河以东的宽奠、镇江、汤站、武靖营、长静、长宁、三河、十方寺、永宁、镇夷、威远、孤山、甜水站、草河、奉集、平虏、蒲河、懿路、鞍山、海州、耀州、盖州、熊岳、复州等大小七十余城官民“俱削发降”。
  这两次攻城,后金虽因先前误失轻取良机,不得不挥军猛攻,伤亡累累,费了很大力气,但毕竟是胜利了,打败了明军二十万,取了辽阳、沈阳两大军事重镇及辽东最富之城,获得的金银财货堆积如山,掠夺巨量人口牲畜,得了大批火器(明人说,丢失火器两万),尽占辽河以东的广阔土地,努尔哈赤登上了“辽东王”的宝座,开始了进驻辽沈地区的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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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西征广宁(1)
  一、 按兵不动
  天命六年(明天启元年,1621)三月十三取沈阳,二十一日下辽阳,八旗军进驻辽河以东十四卫广阔地区,后金汗、贝勒忙于遣派士卒,分戍各地,清查丁口,征收赋税,没有乘胜西征,攻取广宁,席卷河西州县,在决策上又犯了一个大错误,失去了轻取广宁的好机会。
  辽沈惨败,大军被歼,城池失陷,明国官将畏敌,民无固志。据《明史·熊廷弼传》记载,辽阳一失,“河西军民尽奔,自塔山至闾阳二百余里,烟火断绝,京师大震”。明朝帝王将相文武百官,拿不出应变办法,找不到抵抗金兵固守河西的出路,严重影响了河西十一卫的防守。他们唯一的希望是守住广宁,拖延时间,再集军应战。
  广宁,本系辽东都会,巡抚、总兵、镇守太监的官署皆设于此,河西十一卫中,以广宁命名的就有广宁卫、广宁中卫、广宁左卫、广宁右卫、广宁右屯卫、广宁后屯卫、广宁中屯卫、广宁左屯卫、广宁前屯卫等九卫,其中广宁卫、广宁中卫、左卫、右卫、皆在广宁,一向设有重兵驻防。但是,开战以来,明军群集辽、沈,“河西兵马之精劲,及糗粮器具之转输,无一不为河东竭蹶从事”,辽沈失守,河西财力兵力俱尽。四月初三,辽东巡抚薛国用上奏说,现今“虚拥空城”,“欲募兵,而居民俱窜”,“欲措饷,而帑藏如洗”。堂堂辽东数千里的军政重镇广宁,“存城之兵,不满千人,又半系创残之余”。新任辽东巡抚王化贞虽然竭尽全力招募,但一月已逾,所招残兵不过万余人,且“皆赤身徒手,马匹械仗,无处寻觅”。明臣唯一倚以阻敌的是狭窄水浅的三岔河,而这长达一百五十里的河防,竟只有一千兵戍守,实际上等于无人。
  刑科给事中熊德阳,奉命往辽,祭告医无闾山之神,回京后,于五月中上奏,叙述耳闻目睹的辽东情形说: 
  若关外一线之路,寄于海与西虏之间,村落残破,驿递萧条,……至广宁虽稍成城镇,然实不及江南一中县也。城在山隈,可俯首而窥,聚族几何,可屈指而尽,所恃三岔河,而黄泥洼可褰裳而渡,日望援兵,不啻拯焚救溺。……辽陷一月,援兵尚未至广宁,虽有不弃广宁之名,已有弃广宁之实矣。《明熹宗实录》卷十。
  熊德阳的这份奏疏,道明了广宁危如累卵和明已实弃广宁的真情。无兵无将无粮无饷,甲仗火器荡然,地形不利,援兵不至,广宁怎能坚守?因此,明人皆谓“河西必不能保”。监军御史方震儒更指出: 辽阳失守消息传到广宁,军民官绅万分惊恐,“人又奔散,生员缢于学宫,推官缢于衙宇”,巡抚亦欲逃窜。从辽阳逃出来的监军高出,竟上揭明廷,力言“广宁不可守,请捐以予西虏,资其扞御”。
  如果努尔哈赤打下辽阳之后,立即挥师西进,全歼这千余残兵,攻取防守不严的广宁城,尽占辽河以西广阔土地,易如反掌,努尔哈赤就能轻易地成为君临全辽的英明汗了。可是,他计不出此,忙于掠人畜,征粮赋,按兵不动,重蹈覆辙,失去了轻取广宁的极好机会,为明朝调兵遣将,加强防御,提供了有利条件。
    二、 “经抚不和”
  后金天命七年(明天启元年,1622)正月十八日,努尔哈赤亲率八旗贝勒、大臣,统军西征广宁,明金之间第三次大战开始了。
  从战守形势看,双方情况很不一样,各有利弊,互有短长。后金的有利条件是,自天命三年(1618)取抚顺起,中经萨尔浒之战,下开原、铁岭,到重创明军于辽阳、沈阳,四年之内,屡败敌兵,所向无敌,进驻辽河以东广阔地域,扩地数千里,军威远扬,士气高涨。然而,金兵虽然善于野战,长于骑射,但火器不多,尤其是重型大炮数量更少,因而短于攻坚,辽阳、沈阳之战,都是诱敌出城歼灭敌军后,加上“奸细”内应,才能打下城高堑深的两大重镇。除了这一原有弱处以外,又出现了新的问题,这就是辽东人民猛烈反抗金军的进占,或投毒药,或斩杀旗兵,或与明臣联系,约定期限,里应外合,大批辽民拼死外逃,掀起了反对后金压迫的强大斗争(详见本章第三节),严重消耗了后金的财力、物力和兵力,牵制了金兵的西进。汗贝勒不得不留下部分军队,驻戍要害城堡。后方不稳,必然影响出征,给军事统帅带来很多限制。首先,他们被迫力求必胜,因为万一失利,辖区汉民一定会乘机而起,砍杀守兵,内外夹击,切断金兵的退路,那时不仅在辽沈地区立足不稳,建州老营也回不去了。其次是汗、贝勒不得不采取迅速决战,一攻即克,一打便胜,不能延误,不能长期对垒。否则,既在人力、财力、物力(粮饷、火器等)上比不过明朝,不能打消耗战,而且后方辽民必然要与明军联系,待机起义。这种只能胜不能败,只能速胜不能僵持,孤注一掷没有后路的局面,甚为兵家所忌,往往导致失败。
  就明朝来说,明廷确实下了最大的决心,花了极大的气力,可以说是竭尽全力,来对抗后金的进攻。熹宗朱由校即位以后三个月内,就连发两次帑金,共两百余万两,用于辽东军务,天启元年(1621)三月、十月,又两次发银两百万两。一年之内,就从皇帝私库拨银四百余万两,作为辽东兵费,其数量之大,空前未有,足见明帝抵御后金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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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西征广宁(2)
因此,明廷竭力征调兵马,天启元年三月二十一日辽阳失陷,四月初三即募兵于通州、天津、宜府、大同,十三日又募兵于陕西、河南、山西、浙江,又起用熊廷弼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经略辽东,擢参议王化贞为辽东巡抚,四处抽调招募兵丁,到七月末,除河西额设旧兵及留守山海官兵外,广宁有援辽出关官兵三万九千余人,召集残兵两万九千余名,招募乡兵一万六千余,共八万四千八百余人,出关军马两万六千余匹,工部解过紫花布铁甲三万副、选锋梅花甲三千四百副、帽儿盔六万顶,以及大批刀斧弓箭钢铁和枪炮。九月底,广宁旧兵及新募征调,已达十四万余人,有马五万余匹,工部解过紫花等甲八万四千副、纸甲三千副、盔八万顶、刀枪斧等兵器七万八千六百余,“弓矢铳炮火药称是”,海运米豆百余万石,熊廷弼还亲统京兵五千、战马六千匹出关。明军火器很多,仅由京解运出关的灭虏、虎蹲炮就有五百一十门,运至广宁的硝磺火药有二十一万余斤,还有二十二万余斤留驻永平。到交战前夕的十二月,援辽官兵出关总数已达二十万。其中,广宁有兵十三万,熊廷弼领兵一万,驻右屯卫。
  就兵数而言,明军超过后金兵,以武器而论,明方火器众多,又是以守待攻,因此这次大战,应是不相上下难分胜负的。但是,明军存在着致命的弱点。明朝政府已十分腐朽,承担不了抵御后金的重任,兵再多,将再广,武器再好,也挽救不了它必然失败的命运。这集中地反映在所谓的“经抚不合”问题上。
  “经抚不合”,是当时明廷朝野中十分流行的一个专用名词,指的是辽东经略熊廷弼与辽东巡抚王化贞两人意见相左,势如仇敌。熊为经略,应当总理辽东军务,应是主管辽东军事、政治、经济等各方面的最高官员。王化贞是辽东巡抚,理应为熊属员,听其指挥,但实际上却完全是另一回事。明廷(主要是阁臣和兵部尚书张鹤鸣)对王化贞言听计从,宠信备至,授予军事指挥大权,对熊廷弼则多方遏制,屡出难题,驳其立议,而且纵容科道对彼纠参。王化贞独镇广宁,拥兵十三万,而号称经略的最高长官熊廷弼,只有官兵一万,对军事行动没有决策权,进止悉由王化贞独专,熊则困坐山海关,“徒拥经略虚号而已”。交战前夕,帝命群臣集议战守大计,除太仆寺少卿何乔远、御史夏之令、给事中赵时用的主张与熊相同以外,“余多右化贞”,兵部尚书张鹤鸣更力主专用化贞,撤掉熊廷弼。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是明帝认为熊无才干或一直不信任熊廷弼吗?不是。天启元年(1621)三月十三日沈阳失守,十九日报至京师,朝野震动,帝即传谕内阁,速上应急长策,二十日,大学士刘一燝立上奏疏,极言“熊廷弼守辽一年,奴酋未得大志,不知何故,首倡驱除,及下九卿科道会议,又皆畏避,不敢异同,而廷弼竟去,今遂有沈阳之事”。又说:“昨辽东按臣张铨遗书长安,谓今日急着,非旧经略熊廷弼不能办此事。”《明熹宗实录》卷八。二十五日,帝命起用旧经略熊廷弼为兵部右侍郎,“马上差人守催”,令其即来任职。二十六日辽阳失陷消息至京,“京师戒严”,诏令廷臣集议,均无良策。二十九日,帝特遣专使捧敕,往谕熊来京任职,其敕说: 
  朕惟尔经略辽东一载,威慑夷虏,力保危城,后以播煽流言,科道官风闻纠论,敕下部议,大臣又不为朕剖分,听令回籍,朕寻悔之。今勘奏具明,已有旨起用,适辽阳失陷,堕尔前功,恩尔在事,岂容奴贼猖獗至此。尔当念皇祖环召之恩,今朕冲年,遘兹外患,勉为朕一出筹画安攘,其即日叱驭前来,庶见君臣始终大义,特命该部赍敕召谕,如敕奉行。《明熹宗实录》卷八。
  此敕高度赞扬了熊廷弼“威慑夷虏”保全危辽的卓越才干和特殊功勋,谴责了言官和兵部乱发议论排挤能臣的过失,责备了自己误听闲言的错误,恳请廷弼出山,为君分忧。这最有力地表明了天启皇帝和内阁大学士知道熊是保全危辽的能臣,既有才干,又树立了功勋,因而重新起用,特予恩宠。
  四月初二,帝又谕部院说:“……熊廷弼守辽一载,未有大失,换过袁应泰,一败涂地,当时倡议何人,扶同何官,将祖宗百战封疆,袖手送贼,若不严核痛稽,何以惩前警后。”《明熹宗实录》卷九。随即将弹劾廷弼的御史冯三元、张修德、给事中魏应嘉、郭巩、阅视辽东的给事中姚宗文等,分别论处。
  五月廷弼入朝,六月初一上抗金保辽的三方布置策,主守广宁,出舟师入辽南。初六日,明帝升廷弼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驻扎山海关,经略辽东等处军务。在此之前,辽东先后用了三个经略,即杨镐、熊廷弼、袁应泰,杨是兵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熊、袁都是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左、右侍郎是正三品,左、右佥都御史是正五品,而此次廷弼升为兵部尚书,官品是正二品,兼右副都御史,官品为四品,皆比过去的经略官品更高、职衔更崇。七月初三,以廷弼将离京赴任,帝从阁臣请,以经略尚书奉命专征,“宜重事权”,“隆礼数”,除专敕外,加赐敕书一道、尚方剑一把,将士“不用命者”,副总兵以下,先斩后奏,又特赐大红麒麟服、彩币四。按明制,武官一品二品的官服,是绣的狮子,公、侯才能绣麒麟,这也表明廷弼是蒙受殊宠的。明帝又赐宴廷弼于都城外,命五军都督府及六部、戎政、都察院、翰林院等部院堂上掌印官陪饯。《明史》评述此事说,此乃“异数也”,即廷弼受到明帝的特别宠遇和优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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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西征广宁(3)
就是过去好与人争喜责经略的科道言官,在辽阳、沈阳失守后,也一致建言立即起用熊廷弼,催其迅速赴任,以救危辽,“外无他策”。天启帝因观看文书,“见科道条议,请敕马上差人催取熊廷弼等来京”,而内阁拟进的谕札,没有“写敕之议”,命阁臣重拟。阁臣遵旨回奏说:“张鹤鸣(拟升为兵部尚书)、熊廷弼,朝议称其才可济变,急需前来,即欲委以兵革之事,推毂加隆,原不为过。”《明熹宗实录》卷八。
  以上事实,充分表明了,熊廷弼曾经受到朝野一致的推崇,明帝把保住河西、抵御后金的重任,寄托在他的身上,给予了他特殊的优遇。
  那么,为什么明廷后来重用王化贞冷落熊廷弼呢?明臣和清修《明史》的史官,大都是从门户之见以及廷弼好胜负气,得罪了言官和兵部尚书张鹤鸣来解释,近人亦多持此议。总观辽东战守全局,看来此论虽不无道理,可是并不完全符合历史实际,没有抓住关键问题。熊廷弼的失宠和受排挤,王化贞的得势及其独专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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