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兴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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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兴起史-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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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无道理,可是并不完全符合历史实际,没有抓住关键问题。熊廷弼的失宠和受排挤,王化贞的得势及其独专辽东兵权,根本原因是二人的主张互不相同,而王化贞的意见符合了明廷的愿望。
  王化贞,万历四十一年(1613)进士,由户部主事历右参议,任宁前道,分守广宁。辽沈战起,蒙古炒花诸部长“乘机窥塞下”,化贞极力“抚之”,“皆不敢动”。泰昌元年(1620)十一月,兵科给事中朱童蒙奉旨往辽,会勘经略熊廷弼功过,天启元年三月初二日,以勘辽完毕,回京上奏辽东情形时,极言化贞得蒙古心,“勿轻改调,以堕抚局”。
  三月二十一日辽阳失,“远近震惊”,“河西军民尽奔,自塔山至闾阳驿,烟火断绝”。闾阳驿在广宁西南,塔山又在闾阳驿之西,这二百多里地区居民都因畏惧金兵侵袭而逃走一空。在这两处东北的广宁,离辽阳更近,威胁更大,更危险,军民更怕,早已是畏敌“俱窜”了。此时广宁仅系孤城,止存老弱残卒一千,甲仗皆无,火器缺乏,时人皆谓广宁必失,“河西必不能保”。而王化贞却招集散亡,得万余人,“提弱卒,守孤城,气不慑”,把广宁守住了,把河西十一卫保全了,立下大功。因此,甚得朝野称赞,“时望赫然”,明廷认为王有胆有识,才干超群,倚以为重。四月初三,湖广道监察御史方震儒奏称:“宁前道王化贞甚得西虏之心,宜加佥都御史职衔,令其便宜从事,与薛国用同守河西。”《明熹宗实录》卷九。初五日,谕升辽东巡抚薛国用为经略,升宁前道右参议王化贞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广宁(即辽东巡抚)。
  王化贞以辽东军民猛烈反抗后金,思与明朝联系,遣都司毛文龙率兵二百二十余人,由海进取镇江(今辽宁丹东县)。毛至朝鲜弥串堡,侦悉后金游击佟养真发兵外掠,城中空虚,与右卫生员王一宁定议,遣千总陈忠夜渡鸭绿江,与镇江原中军陈良策密商,于七月二十日突然进攻,陈良策从中内应,生擒佟养真及其子佟丰年等“贼党”六十余人,“民皆大悦,羊酒迎劳者几万人,数百里之内,望风来降者络绎不绝”。汤站堡、险山堡兵民闻风起义,捕捉后金守将,交与文龙,后皆押送北京,斩首示众。辽南四卫群情振奋,“南卫震动”。八月初,捷音至京,“举朝大喜”。
  大学士刘一燝等立即上奏说:“屡败之余,有此奇捷,皆繇国家德泽深厚,人心原不忍背”,应立即调兵往援,帝从其议。
  总理户、兵、工三部军需的左侍郎王在晋,紧接着就此事上奏说: 
  迩闻辽东抚臣王化贞,密委都司毛文龙,收复镇江,擒缚叛贼,四卫震动,人心响应。报闻之日,缙绅庆于朝,庶民庆于野。自清、抚失陷以来,费千百万金钱,萃十数万兵力,不能擒其一贼,此一捷也,真为空谷之音,闻之而喜可知也。请立即发兵往援。王在晋: 《三朝辽事实录》卷五。
  天启皇帝亦对此战给予了极高评价,于八月初七、初八,两次降谕兵部说:“朕览文书,见辽东巡抚王化贞本内称,毛文龙收复镇江,……克著奇捷,朕心忻慰,有功人员,着即与查明优叙。”接着又谕兵部说:“镇江奇捷,辽左恢复有机。”三道谕旨,皆责兵部传令经略、巡抚及有关官将,立即发兵发银运粮运甲仗兵器,前往接应毛文龙。王在晋: 《三朝辽事实录》卷五。
  毛文龙于八月初七日升副总兵,随即晋总兵,后累加至左都督,挂将军印,赐尚方剑。
  镇江之捷,为王化贞增添了莫大光辉,朝野一致认为,他建立了又一特大功勋,是保全危辽抵御后金的卓越人才。王化贞有了守广宁、取镇江这两大功勋,固然为他独专兵权总管广宁军务,创造了有利的条件,但仅此还不能排挤掉熊廷弼实现这一目的。因为,举朝公认熊、王皆是有功之人,皆是有为之士。熊立功于前,扭转了萨尔浒之战,开原、铁岭失守以后的危局,保全了辽阳、沈阳及辽河以东辽阔领地;王立功于后,坚守广宁孤城,保住了河西十一卫。论功勋,彼此不相上下,皆系树立特大功勋的功臣,论才干,论胆略,二人亦难分高低,都曾经是藐视强敌,敢挑重任,力挽狂澜,为他人所不敢为的勇士,都曾显示了个人的卓越才干。正因为这样,所以熊廷弼从一个放归林下的闲员,初以原官兵部右侍郎起用,继即超升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经略辽东,蒙受殊遇,王化贞由从四品的左参议、宁前道,擢任辽东巡抚,在辽、沈失守以后的三四个月内,明廷对二人是同样优遇的。后来之所以发生了重王轻熊、专任王化贞的重大变化,主要在于二人用兵的方针,互不相同,王的主张适应了明廷的需要,符合了它的愿望,因而赢得了明廷的信任。
  

第二节  西征广宁(4)
其实,被明廷夸奖的王化贞,并没有什么才干,他之所以能够立功,纯出偶然,得之于侥幸。广宁之能存在,并非王力御强敌的结果,而是努尔哈赤按兵不动,没有立即西征,广宁才未失守。毛文龙的镇江之捷,亦出于金兵不备,而且努尔哈赤立即派四贝勒皇太极、二贝勒阿敏领兵前往,平定了镇江的起义,对南四卫进行了血腥屠杀,迫使毛文龙逃往朝鲜。王化贞既不谙兵法,又刚愎自用,轻敌自傲,且不问军务,“一切士马、甲仗、糗粮、营垒,俱置不问”,只知胡写乱说,“务为大言罔中朝”,骗取朝廷信任。
  王化贞主战,主速战,极言可以不用多少兵马钱粮,就可迅速获胜,收复辽河以东十四卫。他为用以制敌之策所列举的论据主要有三项。一为用西虏,以西虏制东夷,即用蒙古打后金。早在天启元年三月辽沈失陷前夕,身任辽东宁前道的王化贞就上奏说:“奴氛益恶,辽势将墟,亟救燃眉,惟有用虏一着。……请发帑金百万”,宣谕蒙古诸部,有能讨金者,赐金银,有能灭金者,“有其地仍比顺义王例,岁赏若干”。如此,则蒙古各部“未有不争赴者”,“奴不敢复深入矣”。《明熹宗实录》卷八。五月二十四日,兵部从巡抚王化贞之请,发银一百万两于广宁,以抚赏蒙古招其抗金。九月,王化贞又上揭兵部说:“虎墩兔汗调兵四十万,助攻奴酋,先遣夷使伯言顾哈等报知,随后齐到”,请发帑金三十万,作赏功之用。这个虎墩兔汗,就是蒙古察哈尔部的林丹汗。王化贞的用西虏制东夷主张,是明万历后期的一贯方针,根据有三,一是蒙古、女真一向不和,建州兴起,蒙古不服,欲图诛剿,压其威势。二是蒙古善于骑射,兵力强大,素为明朝所畏,用以抗金,可收其效。三是蒙古各部贪明市赏,断市停赏,蒙古不堪其苦,重金抚赏,蒙古将恋财而为明用。万历末年以后局势,确实如此。一些蒙古部落与明相联,共抗后金,尤其是察哈尔部林丹汗,更是一贯与努尔哈赤为敌,蔑视新兴的建州。
  天命四年(1619)十月,林丹汗遣使入建州,致书努尔哈赤说: 
  四十万蒙古国之主巴图鲁青吉思汗谕: 致问水滨三万诸申之主恭敬英明汗平安无恙否?明国与我二国昔为仇敌。吾闻自午年至未年,明国为尔骚扰。今此未年之夏,吾曾亲至广宁,降服其城,收取贡赋。今尔出兵广宁,吾将威制于尔。吾二人素未开战,若吾所服之国为尔所取,则吾名安在?如若不听我此言,则吾二人之是非,天将鉴之!先前我等互相遣使往来,后以尔使捏告吾太骄傲,因而断交。如以吾言为是,尔可遣使前来。《满文老档·太祖》卷十三。
  此信用词之粗野,口气之狂妄,对建州的轻视和威胁,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激怒了后金八旗贝勒大臣,半主杀其使者,半主割使臣耳鼻。努尔哈赤决定,“对彼之恶言,我等也以恶言相报”,遂回书林丹汗,痛讥其伪称四十万蒙古之主,实则仅系拥众三万之小部头人,讽其不敢用兵于明国(甚至曾被明所败)一心想讨要赏银,以致为明所骗。金蒙相恶,明是可以拉蒙抗金的。
  二为用降臣,依靠李永芳等降将的反正,里应外合,击败金兵,收复失地。王化贞认为,李永芳等降将,久怀内附之心,连续遣人入金,劝诱归顺,李永芳亦佯为允诺,伪愿内应,王信以为真,寄予厚望。
  三为倚辽民,等待河东十四卫辽民武装起义,迎接官兵,灭掉建州。王化贞一直认为,河东辽民痛恨后金,明兵一渡河,“河东人必内应”,可以作为明兵抗金御敌的重要支柱。他曾上疏详述辽民情况说: 后金搜掠民间米粟牛羊,将堆积如山的财货,尽运旧寨,大杀辽民,辽民恨之入骨,等待官员往征。“河东之人引领以望,以日为岁,吾使人所至,望屋而室,贼至则匿之,去则导之,及河则泣送之。豪杰聚众,俟吾兵至,则共执伪将以降,虽多有事漏被杀,不悔也。”《明熹宗实录》卷十、十三。
  因此,王化贞轻视大敌,“好谩语”,“欲以不战取全胜”,甚至直到十二月广宁势危,官民思逃的时候,王还上疏明帝,狂妄宣言:“愿请兵六万,一举荡平。臣不敢贪天功,但厚赉从征将士,辽民赐复十年,海内得免加派,臣愿足矣。即有不称,亦必杀伤相当,敌不复振,保不为河西忧。”《明史》卷二百五十九,《熊廷弼传》。
  熊廷弼则与王相反,力主固守,主持久战,强调征集大军,广储粮饷,备足器械。六月初一,廷弼即上恢复辽左的“三方布置”策,初六就任辽东经略,十七即奏请抽选各镇各省精兵二十余万,催促到山海关,兵必精,饷必足,弓矢器械硝黄布匹必备,如有差错,兵、户、工部当负全责,帝从其请。寻即议准,调兵三十万,年需兵饷一千余万两。廷弼坚决反对王化贞的错误主张,力言蒙古不可恃,李永芳不可信,“广宁多间谍可虞”,不能浪战,玩师必败,必须以守为主。论兵法,观战局,廷弼的方针是对的,史称廷弼与化贞,“无一事不一力争,无一言不奇中”。
  但是,当时,明帝和文武大臣,以及显要太监,多以王化贞之言为是,多主进攻,多主速胜。形成这种“群议皆是化贞”的局面,主要有以下三个因素。第一,精神上的压力太大。区区建州,弹丸之地,竟敢反叛朝廷,兴兵作乱,与幅员百万里臣民上亿的大明对抗。两百年来先祖世为明仆,本身又受明政府封赐,为帝阿哈的建州“夷酋”努尔哈赤,居然忘掉殊恩,背弃臣节,黄衣称朕,指责朝廷,与君临四海的天皇帝分庭抗礼,甚至屡败官军,连克重镇,逼得至高无上威严无比的明帝,下诏罪己,真是奇耻大辱,令人羞惭万状。不报此仇,不雪此恨,熹宗难慰皇祖亡灵,阁臣、九卿愧对君民,一向健谈好议的科道,也是妙笔难书,巧口难言。要雪“国耻”,要出兵,要速胜,成为明朝君臣的共同愿望,王化贞的主战以求速胜方针,正迎合了这种愿望,当然会得到明廷的信任。
   。。

第二节  西征广宁(5)
第二,辽东之失,威胁明都。辽东邻近蒙古、女真,内接关内州县,是京师的藩篱,如若失陷,对都城影响太大。因此辽阳一失。“朝野大惊”,“人心震动”,“京官皆思借差避兵”,“京师士民亦多逃避”,都城立即戒严。
  第三,战事持久,费用浩繁,民心思乱,江山难保。这是决定熊廷弼失势王化贞得宠的最主要因素。从万历四十六年(1618)四月抚顺失守,中经萨尔浒交锋和辽沈之战,迄至天启元年(1621)十二月,三年多的时间,全国都为“东事”担忧,都受到“东事”的损害。征兵各地,赶运粮草,打造器械甲仗,凑办军马,收取赋银,将士伤亡,城池失陷,辽民流移,闹得全国鸡犬不安,人力、财力、兵力俱损。天启元年八月,总理户、兵、工三部的兵部左侍郎王在晋,上疏奏述辽事影响之大及其危及全国各个方面的情形,对此作了总结性的概括,现摘录如下: 
  我国家幅员万里,声灵赫濯,只缘逆酋为难,致开、铁、辽、沈、南卫相继陆沉,二百年来生养,横罹荼毒,衣冠化为辫发,名城遽尔丘墟,殚天下之财力,不能立制狂酋之死命,目前五空八竭之状,有匪一言可悉者。盖自金钱尽输于塞外,上颁转散于行间,决如壅泉,去如流水,而帑藏空。赋税既溢额以加编,旱潦又相仍而不已,烟寒环堵,月照逃亡,而田野空。少壮佥名以应募,丁夫僇力以从戎,比屋靡宁,穷乡滋扰,而闾阎空。强者毕命于戈矛,弱者惊嵬于风鹤,抱头鼠窜,暴骨如林,而行伍空。青闺有劳人之梦,黄沙有夜泣之鬼,妇子凄其,藁砧寂寞,而家室空。三路北,而正偏裨将领死者三百一十余员,迨辽沈沦亡,不知凡几,而将材竭矣。抚顺开铁破,而姓名登鬼录者五万六千五十余人,又杀戮人民不可胜算,而生命竭矣。宽奠败而马骡驼死者二万八千六百余匹只,又东运买牛倒死数万,而孳畜竭矣。飞飘零于渤澥,转输汗漫于沧溟,括同珠玉,委若泥沙,而刍粮竭矣。雇募则索艅艎于海滨,打造则儯Р哪居诮蓿词鼻郑跄剩酆浇咭印;鹨├鳎蚴浔撸箫ド袂梗矍Ы骞冢沂溆说闷渥剩餍到咭印N吆滩恢粒淇庵ㄌ亚睿笨招砂炷蹋褰鸾咭印0竟侵锴笪匆眩嗳庵ゲ箍傲嬖笪抟牛倭旨妇。窦渲嘌咭印K拼宋蹇瞻私咧危D诳墒け苟俸酰客踉诮骸 度墒率德肌肪砦濉
  王在晋的奏疏,对“东事”影响之严重及明廷的危机,讲得很全面,简洁清楚,现对其中所提兵器、军饷二项,引录具体数字,作一补充。
  据《明熹宗实录》记载,天启二年(1622)三月十四日,工部开列自万历四十六年到天启元年,三年零八个月中,发过援辽军需火器数目,向帝奏报,计有: 天威大将军十位(一位重一两千斤,每发一炮,可击毙敌兵数百人),神武二将军十位,轰雷三将军三百三十位,飞电四将军三百八十四位,捷胜五将军四百位,灭虏炮、虎蹲炮、旋风炮、神炮、威远炮、涌珠炮、连珠炮、翼虎炮,共九千九百六十位,铁铳五百四十位,鸟铳六千四百二十五门,五龙枪、夹靶枪、双头枪、铁鞭枪、钩枪、快枪、长枪、三四眼枪、旗枪,共三万四千零五十二杆,大小佛郎机四千零九十架,硝黄一百六十八万三千一百五十八斤,火药九万零五百斤,大小铅弹、铁弹一百三十九万五千五百六十八个,盔三十六万顶,甲二十七万五千五百八十九副,刀十二万四千七百六十一把,弓四万二千八百张,箭二百四十六万四千支,黑铅六十万斤,真钢四万斤,建铁、西铁、不堪炮甲代铁,共九十八万一千二百五十斤,以及大批皮张、棉花、袄裤等物。这还不包括辽东经略、巡抚在本地备办的火器甲仗。
  从万历四十六年闰四月起,至泰昌元年(1620)九月止,户部共发过辽东新饷一千零五十一万五千七百二十三两。泰昌元年十月初一至十七日,十七天内,户部又发过辽东新饷九百四十一万六千八百三十七两。到天启元年十二月,又是一年多的时间,又将发放上千万两。这还不包括熹宗皇帝一年内从私库拨出的帑银四百余万两。户部每年太仓岁入银才四百余万两,加上“辽饷”加派五百二十万两,也不到一千万,而熊廷弼要调兵三十万,年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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