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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觅春光，步来蟾宫与换
“诶哟，”一声女人的尖锐嗓音兀然拔起，乃是这“海棠别院”中的鸨母桃三姑在招呼着新进门的客人哩，“朗公子啊，你可是来了，三姑我是盼星星盼月亮地，老盼着你能再来我这儿吃酒哩。”
朗公子？钟灵珊听着耳熟，扬眸视之，见得进门处一人，身形高大，眉目尤是清朗，岂不是那萧朗来了么。
边上，还随着一名生面汉子，短胡参差，毛发甚多；鹘睛荧荧，其貌丑狞。
确是当日自钟灵珊背后出手偷袭她的熊锲不假。
钟灵珊瞅了瞅，没能领会过来。
只看萧朗对着桃三姑敷衍一笑，出语淡淡，“三姑盼我作甚，我岂是那多得闲工夫就尽往你这儿跑的主？”
听口气，萧朗倒是很不痛快的了，想他若不是怕惹得小舅公萧天策不悦，哪里很能隐忍着不上李家寻那倾城小姐，而憋屈地往这“海棠别院”里跑的。
桃三姑也是瞧出他隐然若有心事，忙赔笑道：“诶哟，哪能啊，我的朗公子诶，三姑我平日就是请都请你不来呢，难得你能来这儿一遭，我自欢喜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了，这厢，定然要好生招待不可。”
话落，便向后招手，“雪雁、灵姝……”
“慢着。”
旁立的熊锲当即打住，“桃妈妈方才还说要好生招待我朗哥的，这才一开口可就心口不一了呢。”
桃三姑不明他何出此言，不觉诧然，“官爷这话可怎么说的？”
熊锲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道：“我朗哥早便听说桃妈妈你新近收了一名姑娘，名唤雲霜，生得可是人如其名，如雲如霜哩，这等yóu物，如何不叫来让我朗哥先瞧瞧的？”
桃三姑一听，这可就心如明镜了，先不忘为自己得了雲霜这么棵摇钱树而偷着乐，后来便见了她额上皱出一条细纹来，很是为难道：“诶呀，真是不巧，今儿晚上雲霜有客哩。”
怕惹得萧朗更不高兴，她又忙道，“妈妈我是很想为朗公子来安排的，可奈何这先来后到的规矩坏不得，这可如何是好呀？”
桃三姑一面做出为难来，一面就偷眼觑向萧朗与熊锲。
熊锲睥睨一笑，很是随意地自怀里取出了揣着的百两银子、十两金子来。
摆明了是有备无患的。
这桃妈妈瞅着那黄灿灿、白花花的金锭和银锭，乐得可是合不拢嘴了，露着两排牙齿道：“你瞧我糊涂的，秦池公子的那点钱可只够买雲霜两个时辰的，朗公子莫急，妈妈我这便为你打点去。”
桃三姑说完这话，就开始收罗点数银两了，却有一名青衣妓女上前，脸色苍白地附于她耳畔说了几句甚么。
桃三姑面皮一紧，冲着萧朗和熊锲随意笑得一笑，旋即抽身而去。
座上的钟灵珊见况，推而想之，暗忖是秦池遇上麻烦了，这也就再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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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我埋葬，卷上珠帘一半
桃三姑面皮一紧，冲着萧朗和熊锲随意笑得一笑，旋即抽身而去。
座上的钟灵珊见况，推而想之，暗忖是秦池遇上麻烦了，这也就再坐不住了。
戴文渊瞧她蠢蠢欲动，忙一把扯住她胳膊，“小姐要去做甚？”
钟灵珊不知当作如何解释，只吱唔道：“戴文书，我……”
戴文渊正色，“‘海棠别院’鱼龙混杂，小姐但坐最好。”
钟灵珊无奈，只得依言落座。心里直巴望着迟迟未归位的言子夜和东方域能赶紧出现，好帮着秦池救场去。
萧朗扬目一巡，轻易就见着了立身在戴文渊之旁的钟灵珊，竟打心底里对她生出一股子气闷来，是恼她背着他小舅公成天在外头跟人拉拉扯扯的。
实在是叫他好不满意。
念此，萧朗不自觉地就走了过去。
钟灵珊注意到他向自己走来时，萧朗已经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不悦道：“珊珊小姐好兴致，甚么热闹都要跑来凑合的，这般‘殊特’，当真就不怕没人敢要了么？”
嗨呀，你家小舅公还不是天天逛青楼的？你怎么不去说说他的？
这甚么时候又轮到你来教训我了，本小姐今儿个可是心情不好哩。
钟灵珊当即眉头一扬，踮起脚尖冲萧朗道：“就是没人要也不会便宜了你，你替我担心个甚么？”
“你……？！”
萧朗登时见得脸上一红，四顾无人把眼觑来，遂指着她，压低了声儆道，“我好心好意，你别不知好歹！”
钟灵珊赌气抬杠：“我就是不知好歹！怎地？”
两个人争锋相对，气场强大，凛得戴文渊只立在钟灵珊身后，一时倒是不知当如何是处了。
恰东方域缘此快步而来，由侧里一把揽过钟灵珊，一派圈护模样，“灵珊怎么了？”
钟灵珊任他圈揽，只看着萧朗默不说话。
萧朗见得东方域对钟灵珊这等随意亲昵，更是气得不轻，加之上次在东街头地为倾城而与高君宇争风呷醋一事，余怒未消，这对着东方域可就是新仇旧恨一并起了，“东方少主可真是会英雄救美啊，这哪里有美人哪里就有你的影子，怪不得号称‘紫箫吹断美人风’了，却原来不过是多情滥情、处处留情的狂蜂浪蝶！”
对此番讥讽，东方域却是不恼，平心静气道：“朗公子说笑了，东方域惯来砥砺治身，严于律己，哪里可称甚么狂蜂浪蝶了？”
说着，便低头谓钟灵珊道：“时候不早了，灵珊与我一道回去罢。”
钟灵珊没见着萧天策哪里真会愿意走的，正不知当如何回绝东方域，那厢，桃三姑的尖锐嗓音又再度于偌大华堂之中震荡而起，“诶哟，有萧王殿下您出面发话，桃妈妈我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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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寄，眸中掩是相思意
那厢，桃三姑的尖锐嗓音又再度于偌大华堂之中震荡而起，“诶哟，有萧王殿下您出面发话，桃妈妈我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的呢？
这秦池公子虽然坏了‘海棠别院’的规矩，可好歹是我这儿的客人哩，我自不当难为于他；
至于雲霜姑娘妙人，岂有不爱慕殿下你这样的佳客的？
由我做主，今夜，雲霜姑娘即随同殿下回去作伴便是。”
“小舅公？”
萧朗扬目罢，回头瞪一眼神色黯然的钟灵珊就进萧天策身边去了。
熊锲循即跟上。
萧天策信步于前，眸光淡淡瞥向堂中被东方域半揽在怀的钟灵珊，面色已是不佳，再瞧着眼前这精于算计的桃三姑，更觉嫌恶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
他明明就曾遣棠落前来与她发过话，不准她让雲霜露面接客，不想，她竟敢跟他耍心眼，装成甚么也不知道的无辜模样，阳奉阴违地叫雲霜蒙面接客。
这哪里还能不叫人觉着可恶的！
步子一顿，萧天策目光一转，看定桃三姑，问得生硬：“只是今夜么？”
桃三姑见得萧王怫然作色，几分骇人气场，遂压得头低低的，忙道：“自然不是了，只要殿下欢喜，便是雲霜从此与殿下去了，妈妈我也最是乐意不过的呢。”
萧天策淡淡臻首：“如此最好，既然桃妈妈都这样说了，本王也是却之不恭了，这雲霜姑娘，本王就勉为其难地跟妈妈要了来罢。”
话落，径回头相顾，“郁疆，烦请雲霜姑娘上轿。”
“是，殿下。”
郁疆颔首，向一蒙面的白衣女子头前一引道，“雲霜姑娘请！”
白衣女子微微低首，维维应诺，一路跟随着郁疆而去。
桃三姑看雲霜走得远了，等了一等，半晌等不见萧王开口提及要给予她任何补偿，而眼瞅着萧王爷也要去了，她这会儿饶是心意慌慌，可那等觊觎之念，纵是平日里心思百伶，眼前却是无论如何再不敢跟萧天策说出口来。
萧天策提步欲离的当口，俊面上忧患显然的秦池忽而自横斜里冲出来，直是追着雲霜夺门而去，“蔚雪！蔚雪……”
“哎呀，秦池！”后头还跟着个言子夜。
秦池当堂这般一嚷，一时间堂中所有人的视线皆不约而同地投落在他身上。
当中有一人，见得约摸是尽过不惑时节，唇上留着一抹八字短胡，头顶一逍遥巾，身着一提花缎子、衣缘制锦的江永深衣加罩衫，衬着圆滚肚皮，俨是富贵员外郎。
那人觑着眯眯眼，探着脑袋，瞧了好一会儿，不由咂摸道，“咦，这岂不是‘阡蝶园’秦家公子么？怎生今夜也跑进‘海棠别院’里来了？”
话落之时，面上莫名笑意荡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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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计去，月明肠断双栖羽
那人觑着眯眯眼，探着脑袋，瞧了好一会儿，不由咂摸道，“咦，这岂不是‘阡蝶园’秦家公子么？怎生今夜也跑进‘海棠别院’里来了？”
话落之时，面上莫名笑意荡然开来。
看秦池义无反顾地冲出去追雲霜，萧天策未做反应之前，萧朗先恼了，皱的眉头高高的，咒了声，“该死！”
“熊锲……”他正欲支使熊锲，却见萧天策抬手示意不叫妄动。
雲霜听得秦池呼唤声切，蓦然回首，满目苍凉，轻轻嗫嚅着，“秦大哥？”
“蔚雪，”秦池踏步进前，却叫郁疆强势地横臂挡下，再是一步也挪不开了，“蔚雪，你不要去；我不忍心，你不要去……”
话是这般说的，可他心里又何尝不明白，去是不去他根本无力左右。
眼泪瞬间盈眶。
郁疆钳住秦池，移目与雲霜提点道：“雲霜姑娘请上轿罢。”
雲霜自知无可如何，默然依言相从，却又被秦池一句“蔚雪”喊得声泪俱下。
三步一回头地望向秦池，凝着眉与他叮嘱道：“秦大哥，你回去罢，你快回去罢……”
秦池听她喊他回去，那凄楚模样儿就是隔着面纱他亦能觉着清明，当一如方才独处于“海棠别院”中一般无二罢。
只是，在“海棠别院”中，雲霜是把话说全了的，“秦大哥，你回去罢，你快回去罢，你就当成从来未曾认识过我，从此，从此可就把蔚雪给忘了罢……”
她说要他忘记她，可他又如何能够做到呢？
眼睁睁地看着雲霜被人送上了萧王殿下的轿子，秦池的心脏登时收紧，情急之下，再顾不得自己“阡蝶园”秦家的显耀名望；亦忘却了那“男儿膝下有黄金”的谆谆古训，回转身就猛然跪落于萧天策脚畔，凄声高呼了一句：“萧王殿下！”
看得紧追出门的言子夜、钟灵珊、戴文渊和东方域等人瞠目结舌，“秦池！”
秦池却是不与相顾，只牢牢扯住萧天策白袍一角，乞道：“殿下，秦池三尺微命，一介书生，不敢上犯殿下威严，今夜唐突殿下尊驾，实乃苦不堪言，不吐不快。”
萧天策抬手止住左右，任秦池“一吐为快”。
秦池因明了机会，径续道，“殿下，秦池有闻，今上年幼，殿下监国，能得来这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最是有赖殿下贤明。
殿下既是一代贤王，自不会弃百姓苦厄而不察。
常言，‘顺人人心悦，先天天意从。’；‘乃知王者心，忧乐与众同。’‘皇天与后土，所感无不通。’
殿下大人不与小人俦，求求殿下就把蔚雪还给我罢……”
萧天策听了，饶有兴味儿地瞅着跪在他面前的秦池，负着双手与秦池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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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遲处，人生消得几朝暮
萧天策听了，饶有兴味儿地瞅着跪在他面前的秦池，负着双手与他温言：“嗯，格调不错嘛。
这‘顺人人心悦，先天天意从。’；‘乃知王者心，忧乐与众同。’说得可真是好哩！
你叫秦池？‘三尺微命，一介书生’么？
好，本王记住你了！”
萧天策说着便俯低了身，凑近秦池悄声问了句，“今年‘秋试’，本王亲自主持呢，你可来么？”
旋即，又直起身来，摆出一派威严气场，续道：“不过，本王可与你说清楚了，今夜，本王带走的乃是‘海棠别院’的雲霜姑娘，可不是你口口声声喊的甚么‘蔚雪’的，你可别糊涂咯！”
萧天策话罢，笑意吟吟地冲着郁疆、萧朗等人轻轻一挥手，跟捡了甚么宝贝似的，高高兴兴地就要回府去了。
余了秦池怔怔地跪在原地，半晌理不清头绪。
萧天策这一去，悉众伏地恭送。
可独把钟灵珊给气坏了，明明萧天策就看见了她也在的，却竟然就不曾认出她来么？
有了新欢了就可以当成不认识她了？他可真是够风流潇洒的！
钟灵珊正气得一塌糊涂，言子夜同戴文渊扶起地上的秦池就往她和东方域身边推，“珊珊小姐，这秦池就交给你和东方少主了，吾与文书还得护送萧王殿下回府去哩。”
戴文渊点头，多话不及说，跟紧言子夜就急急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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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别院”外，阑干酒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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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寻人侑酒，聊以解闷，“等着也是等，与其傻傻地干等，不若你我相陪着坐下吃上几斤好酒。”
说话间，东方见愁将着手边一坛子酒推至萧诺面前，自己则启了另一坛来饮。
萧诺瞧着眼前那乌瓷质地的一只坛子，坛口封以朱红，面上半张濡湿残签，隐可见玄墨隶字，余书一“红”。
萧诺迟疑须臾，方而启口，显是难为，“见愁大哥，小厨子我不胜酒力，不会吃酒哩。”
东方见愁正捧着酒坛子，嗅得醇香四溢，闻萧诺言，即道：“你且随意。”
话罢，径端起酒坛，咕噜咕噜，几口淋漓。
萧诺见得，不由咋舌，喉结滚得一滚，也跟着启坛斟酒。
端着漆瓷大酒碗过个照面，看一汪琥珀色，透明澄澈，纯净得教人尤觉赏心悦目。
东方见愁睨他这般矜持，朗声一笑，循循也道：“在我面前你就不必小意了，都是江湖中人，生来混口饭吃的，自然都不容易。”
萧诺闻言，双瞳不自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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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几度，樽前香注玉壶露
东方见愁睨他这般矜持，朗声一笑，循循也道：“在我面前你就不必小意了，都是江湖中人，生来混口饭吃的，自然都不容易。”
萧诺闻言，双瞳不自控地阔大了一瞬。心念一转，平下声息，看向东方见愁道：“见愁大哥说得是，孤身混口饭吃确是不容易，好在我家老爷和小姐都是行善积德之人，所以，我的日子还算是好过得很哩。”
东方见愁未有接话，但笑而已。
两人静寂之时，萧诺埋头咂一小口酒，正一心寻思着东方见愁那番出言，可到底是有否识破自己的身份。
转而见得对方酒坛子一掼，趁着酒兴就忽然摇头晃脑开来了，“落拓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萧诺一怔，随即拊掌，惊艳道，“只知见愁大哥酒量过人，不成想，这文采竟也称风流！”
东方见愁哈哈一笑，坦言道：“说个甚么文采风流的，我来来去去可也就只会这几句而已哩。”
萧诺为他身上透泄的一股子豪爽劲儿而欣然笑起，莫名悦服。
东方见愁饮罢半坛子酒，短胡上琼酿晶莹，抬眼谓萧诺道：“你身上可有钱两么？”
萧诺笑而颔首，“见愁大哥毋须烦恼，小厨子带着些银钱呢。”
东方见愁喜道：“那你与我些酒钱，我今儿个酒足了，可明日的还没着落哩。”
哦，这样啊。萧诺会意，立马自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