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聿宸原本倒真的只是随口提议,见她一脸惊惧地瞪着他,好似在问:“你还想来?”这才联想到昨晚的事,耳根也浮起红晕,握拳掩唇,不自在地解释:“我知晓你今天很累,放心,今儿肯定不碰你,乖!去泡吧,泡个澡也能缓解身体的不适,泡完我抱你回房睡觉。”
卫嫦这才安心地去泡温泉了。
阙聿宸就候在温泉池外围,一等她围着浴袍出来,二话不说,抱起她,示意她出魔珠。虽说整个魔珠都是他的,可里头毕竟还有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的人,哪怕是个巴掌大的蝴蝶精灵,他也不想妻子沐浴后的万种风情被看了去。
卫嫦当然猜不到他的心思了,被他抱到外头的床上后,自动自发地在他怀里找了舒服的姿势,然后便闭上眼甜甜睡着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午后,她正要找陶坊主定做咖啡研磨和煮泡器具,“逸翠斋”里就传出“二姑奶奶留书出走”的“坏消息”了。
不确定阙吉祥走之前,有没有和婆婆说这个事,卫嫦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就赶到“清晖园”看望婆婆。
果然,阙吉祥没敢面对面和婆婆说那个事,而是在临走前,偷偷留了封书信在门房,她到“清晖园”的时候,婆婆正在看女儿留给她的信。
“你说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她和季耘不是好好的吗?如今季耘的身体也痊愈了,他遵从他们母子仨的意见,愿意留在这里陪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阙老夫人着实被女儿的行为气到了,见卫嫦进来,忙拉着她抱怨起来。
卫嫦当然能理解她的心情,她昨儿听阙吉祥提起,就被雷得不轻,不过如今这事,也有自己的份,好歹要帮二姑奶奶说句话,好让她和彭季耘之间的问题,趁早解决。
“娘!您也别怪二姐,许是二姐心里有什么想法呢,她既然给您和二姐夫都留了书信,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且放宽心吧,我已经派人通知聿宸了,找人一事,他会安排的。”
那厢,彭季耘苦笑着将妻子留下的书信叠好塞入贴身内袋,他以为自己痊愈后的表现足够让她相信自己的真心了,可没想到,她心里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失忆时犯下的无心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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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 来信
彭季耘在书房静坐了半日,中午就来找阙聿宸了。
听说阙聿宸已经分头派人去找,他表示也要加入搜找队伍。
阙聿宸没有回答他行或不行,而是问他:“你确定找到二姐,就能解决问题症结了?”
语毕,见他投来狐疑的目光,阙聿宸轻咳了一声,淡定地补充:“哦,二姐未免娘担心,也给娘留了封书信,大致解释了出走的原因。”
彭季耘点点头,“原来如此,可见她很早就有心结了,我却一直都没发觉。”
阙聿宸对他说的这点倒是无比赞同:女人的心思,都比较难猜。
所以他现在学乖了,有什么就和妻子说,心里有疑问也直接提,当然了,至于在何种场景下、怎么个提法,就由他决定了。
出于男人间的同情,阙聿宸送彭季耘出去的时候,委婉地提了一句:“女人有时候是需要哄的。当然,首先得把身心摆正。”
彭季耘琢磨着他这句“金玉良言”回“逸翠斋”去了。
阙聿宸掸掸袍摆,转身回房向妻子汇报了二姐夫的反应,末了,邀功道:“怎样,为夫应对得还不错吧?”
卫嫦笑眯眯地在他脸颊上赏了一记吻:“嗯,不错,值得嘉奖!”
“蜻蜓点水不够解渴。”
阙聿宸侧过脸,追着她的樱唇又吮了好一阵,才压制着体内叫嚣的*,松开了她。
快开午膳了,而吃完午膳,他还和胡喜州有约,只好等晚上一并补了。可见她抬起手背抹去唇角沁出的银丝,用一双迷蒙含雾的水眸看他,差点就忍不住将她扑倒在床上。
粗粝的拇指,轻抚上她粉嫩的脸颊,轻叹道:“真不想去赴下午的约……”
卫嫦起初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待会过意,拍掉他的狼爪,推他去膳厅:“别闹了!来到这儿后,都错过膳点几次了?你皮糙肉厚不要紧。我还要脸呢!”
“好哇!敢拐着弯骂为夫不要脸,看我怎么罚你!”
阙聿宸作势要抓她,被她尖笑一声跳了开去,逃出房门时,还回过头朝他扮了个鬼脸,一出房门,又立马恢复一贯的沉稳雍容,吩咐丫鬟:“摆膳吧!”
阙聿宸直到看不见她人,也听不见她声,才回过神。失笑地摇摇头,他发觉自己真的越来越离不开她了,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把她带在身边,哪怕只是看她静坐着做针线、捧着杯盏小口呡茶也好。
可这根本不现实。
想到下午还要上县衙和胡喜州商讨防御海盗一事,他就没好气。海盗是么,不来侵扰他的生活也就算了,如果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
午膳后,阙聿宸上县衙了,卫嫦陪孩子们饭后消食,讲了两个故事。又喂双胞胎喝了奶,哄孩子们睡着后,她带着沅玉来到前院。找来的陶坊主在前厅的等着呢。
除了定做咖啡壶具,还应婆婆的提议,添定了两套青花陶茶餐具、一套半釉陶茶餐具。
说起来,大同的瓷窑一直还受朝廷的管制。所谓的窑坊主,其实是官府派下来的管理人员,如果敢在私底下设窑做瓷,并流通入市,一旦查证属实。轻则入狱,重则丢命。
但陶艺坊却没这么严格了,民间很多陶艺坊,传承着祖祖辈辈的手艺。
许是在皇家贵族眼里,陶比瓷低贱,陶是黎明百姓用的,而瓷却是官门贵户才有资格享用的。
阙老夫人倒是将阙府里的那些高雅瓷器全都打包运来了灵秀城,不过新拓建的阙宅院落多,入住的人也多,还有田庄那边,既是自家的地盘,里头的茶餐具也该由自家统一定制,还得在底部烙上“阙”印。
可灵秀城里没有瓷窑,铺子里卖的正宗官窑瓷器也很少,许是地处偏远,消费水准又不高,商贩们不愿拉那么贵重的瓷器进来贩卖。于是,她找来了当地的陶坊主,也就是人称“陶匠李”的李永泉。
试定了一套李氏出品的净白陶制茶餐具后,阙老夫人觉得还不错,陶的圆润纯朴,很契合灵秀城里的生活,于是一口气定制了十套,朱家送去两套,田庄放两套,这回乔世潇带着风书易去南离城,她也让人打包了一套随行带去,余下的都是家里自用。
这回听说媳妇要找陶坊主定制饮品茶具,心血来潮,又让她添了两套青花陶和半釉陶的茶餐具,打算和净白陶轮换着用,就当调剂心情了。
倒不是她想败家,儿子被皇帝赏了万两黄金,藏着不用,反而易招皇帝瞩目。倒不如给城里的这些匠师们找点事做,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准。怎么说这里也是老伴出生的地方,就当是为他阙家积福了。
反正日后她是不愿意再让儿子、孙子踏入官途的,哪怕被都城里那些贵妇笑说他们阙家一门懦弱无能、她的子孙辈没出息让她面上无关,她也无所谓。
差点,她就失去儿子、儿媳以及襁褓里的孙子了,差点,她就无颜面对阙家的列祖列宗,恨不得奔赴黄泉领训去了。
幸而,一家人都无恙,无论是媳妇命格贵福,煞住了灾星,还是老头子在天有灵,护住了他们,总之,他们一家算是逃过了这一劫,可她心里偶尔还是会不安。伴君如伴虎,身为一介妇孺,她只想好好守着子孙们,只想一家人幸福安康地生活在一起。
……
卫嫦是见过李永泉的,那会儿在巷子口,和玉少龙对峙时,就是他,第一个站出来声援阙家。所以有生意当然也找他做了。
李永泉毕恭毕敬地接过卫嫦通过沅玉交给他的图稿,上头用炭笔描摹着咖啡研磨罐、咖啡过滤壶、整套的咖啡杯具。
卫嫦本来还想苏个吸虹组具出来的,不过想想,这里兴许就她喜欢喝咖啡,花那么大精力苏出来了也浪费,不如先做个含过滤嘴的咖啡壶,等喜欢喝的人多了,再做也来得及。
“夫人放心,定给夫人做出一套满意的来。”李永泉仔细看完,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然后拱手允诺。
“那就有劳李掌柜了,还有老夫人的青花陶和半釉陶,也别忘了。时间上不必太赶,中秋之前若能做一套青花陶或是半釉陶出来最好,赶不回来也不打紧。”
卫嫦相信慢工出细活,催太紧了,难免容易出错,陶艺坊当然不会拿次品来充好,但浪费太多,意味着他们的收入少了。
李永泉岂会不懂个中关联,听卫嫦这么说,感激地连声致谢。
“行了,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她示意沅玉拿文契和定金给他。
沅玉依言将事先准备好的文契和银袋子递给李永泉。
李永泉一手接文契,一手接银袋子,接到手上就掂出了大概,可这量,若是全部的定金,似乎少了,可若是一半的定金,又明显多了。他不由看了卫嫦一眼。
卫嫦微笑着冲他点点头:“这是一半的定金,如今我家对外的供销,都是预付一半,留一半到结算的时候付清。规矩不好打破。”
“这是应该的,这是应该的。”李永泉忙不迭应声,打开文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果然,这一批的造价,比净白陶高,想来是考虑到新式壶具的试做,会浪费一些陶料,也费工时。
李永泉心里感慨:如此为他们考虑的雇主,如何让他们不感动?心下暗暗决定,一定要为他们制作出越发精良的陶品,以不辜负他们对自己的挑发。
让管事送走李永泉后,卫嫦伸了个懒腰,缓缓走回“清宜园。”
“小姐若是累了,回去睡会儿吧,这会儿还早呢。”沅玉体贴地说。
“不了,绕趟‘静雅居’,去看看槿澜。”
卫嫦想着元元肯定午睡了,如果槿澜也在睡,那她就悄悄回去,不准备让人唤醒她。
乔世潇这一走,槿澜一个人带着女儿还是挺累的,虽说有丫鬟婆子,吃住也不消她操心,但丫鬟婆子没法分享心事,心一累,身体也会跟着累。
没想到还没走到“静雅居”门口,就看到叶槿澜撑着伞出来了。
“嫂嫂!”看到她,叶槿澜漾着笑唤她。
“这会儿你怎么出来了?”卫嫦走近后问。
“夫君刚让人捎来了信,其中一封给大哥的,大哥在吗?”
难怪,这小妮子看上去心情这么好,原来是乔世潇派人送来家书了。
卫嫦促狭地朝她眨眨眼:“见信如见人?嗯?”
“嫂嫂!”叶槿澜被她打趣地直跺脚。
卫嫦笑着放过她,得知元元正在午睡,就邀她一起去“清宜园”坐着聊,兴许阙聿宸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呢。
回到“清宜园”,待丫鬟奉上香茗后被屏退,卫嫦啜着茶好奇地问:“他来信有说什么吗?新官上任三把火,这阵子应该很忙吧?”
叶槿澜点点头:“确实挺忙的,前阵子月光城不是闹水患吗?如今月光城里好多灾民都涌入了南离城,想必正为此事焦头烂额呢。”
卫嫦听了不觉奇怪,上回还听阙聿宸说月光城的官吏早就安顿好了灾民的生活,还说水患年年有,已经早有预防了,如今怎么又都涌去南离城了?那再往南的话,是不是就涌到灵秀城来了?如果只是单纯安顿灾民还好,怕只怕还会引起一系列的传染病。
238 不差钱
乔世潇担心的正是水患之后的瘟疫。
原本得自月光城的消息,说是当地灾民都已由朝廷出资安顿了,可没想到,接连几日的特大暴雨,把朝廷统一安置灾民的临时住处也给淹了。城里一下子死伤无数,当地县衙还未来得及想出应对措施,余下的灾民都纷纷涌去了南域最大的南离城。
乔世潇接到消息后,立马派人腾出公祠,公祠檐下撑起油毡布挡雨棚,架大锅熬稀饭,临时接济灾民。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灾民涌入,好些因为淋雨受寒、饥饿多度,纷纷高热倒下,死亡人数也不少。
当地棺木脱销,后续的死者,都是被亲友芦席一卷草葬了事,有些无亲无眷的甚至就倒下在街头,无人去为他们准备后事。
这么一来,南离城的本地居民开始人心惶惶,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乞讨的、哀嚎的、死的、病的,大家都关门落锁,若无必要没人敢再上街。街上林林总总的店铺也都紧闭门锁,被上门打劫、砸抢的灾民搞怕了。
所以他当机立断,关城门,严进严出,进来的灾民,一律要先接受检查,但凡染上风寒等各种病的,被安置在城外的简易棚里,有大夫看诊治病,没病的灾民又分两类,一类是体格壮硕的成年男子,被府衙暂时收编入临时护卫队,配合府衙对灾民进行管理,另一类是老弱妇孺,被安顿在公祠里,公祠不够住了,就借用停课的私塾、学堂,一切以度过这次水患危机。
如果月光城整个城都成了水城,即便大水退去,也需要好长一段时日重建,所以,南离城不能乱。南离城若是也乱了,将会有更多的灾民继续南移,很快就会涌入灵秀城。而灵秀城里有他最爱的家人,万不能被乱民潮搅到。所以,他必须把“乱”,终结在南离城。
阙聿宸阅完信后,和乔世潇的想法一致。
当务之急,就是安顿好南离城里的灾民和当地百姓。
月光城撑不久了,就连月光城的县衙都遭水淹了,大小官吏都携家当做鸟兽散了,品阶在身的知县,顶着七品官衔没法逃,不然日后论起罪来。像他这样弃城逃亡的县令,轻则丢命,重则可是要诛九族的。
所以,他把妻女送去了明州城的丈母娘家后,只身来到了南离城。打算全听乔世潇调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他一介七品县令,听知府大人的准没错,即便真错了也轮不到他来当责。
就这样,月光城彻底成了一座空城,大水几乎漫过城门,举目望去。水面飘满浮殍,偶有饿到找不到吃食的猎鹰,尖啸一声,透过雨幕俯冲至水面叼走浮殍,再听不到除了雨声之外的任何声响。
“照此下去,大雨一旦停歇。必定会爆发瘟疫。”快马加鞭赶至南离城商讨的阙聿宸,凝视着桌上摊开的南域城池图,拢着眉宇说。
“我就是担心这个。”乔世潇走到他身边,食指轻点地图上的月光城,道:“月光城虽小。可要组织人手去捞浮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如今连灾民中的成年男子也都被组织到城里城外的护卫队中了,要从中分出人手来着实不易,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既然月光城建城也有百来年了,如今既成一座空城,被污水浸泡过个把月后,房屋宅邸想必也撑不了多久,不如就弃而不用,直接焚火烧城,以防瘟疫蔓延,顺便把整座城池的地基堆高,免得每年雨季都要为水患一事烦心。”
阙聿宸听后,沉默半晌,缓缓道:“对百姓来说,这固然是件好事,可整座城推倒重建,还要安置妥当原城百姓,花费方面必不会少,朝廷,会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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