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满屋子的箱笼柜屉、瓷器摆件……能叠放的。都快触到梁柱顶了;不能叠放的,也都一件挨着一件紧密排放。
被铺床面、服饰鞋袜、首饰小件……更是齐整地收在相应的箱笼柜屉里,饶是不另占空间,看上去,也足够撼人的。
若是再加上功能齐全的家具,要压在一百二十抬以内,还真有些困难。难怪秦氏也要感慨了。
“娘啊……这会不会太多了?”
卫嫦咽了口唾沫,弱弱地问:“若是超过了一百二十抬,可是会给爹招来大麻烦的呀……”皇室嫁女也才一百二十八抬,她一个三品侍郎的女儿,嫁妆也如此丰厚,还不得遭来宫里的意见。
“这个就不消你管了,娘自有办法!”秦氏细细一盘算,笑着安抚女儿道:“再怎么说,也不会越过了公主去。你呀,只消乖乖等着嫁人就是了……对了,上次阙……将军留下的药丸,可有按时服用?娘看你回来后,脸色不曾好过……真不需要找大夫过来看看吗?虽然你爹说他的医术可信,可娘总觉得……”
卫嫦怕她再盯着自己瞧下去,真会被她瞧出什么端倪,忙岔开话题道:“许是这几日没停过亲友来添妆,白日见多了各色新奇妆礼,晚上做梦也不消停,没怎么睡好罢了……娘就算不信那药丸,也该信得过女儿健壮的身子骨才是!”
“噗嗤!瞧你说的……姑娘家的,还健壮……不过,日后进了婆家,早日添个壮小子才是真的……”
噗——她果断躺枪!
差点又被口水呛到,卫嫦忙背过身去,免得被秦氏看到两颊陡升的红晕,又来追问个不停……
好在这时蝶清进来通禀:“夫人,小姐,隔壁曲府的大夫人前来给小姐添妆。”
娘俩不由对望一眼,皆有些纳闷。
曲家可谓是逐鹿城子嗣最旺的人家,曲太傅膝下六子三女,除却出嫁的三个女儿,六个都已成家的儿子,并未分家辟产、另立门户,而是选择一大家子齐聚一堂。至于当家掌权的,则是子嗣最为丰盈的二房。
既如此,怎么会由大房夫人代表曲家前来添妆呢?
撇开当不当家的不说,论私下的交情,大房夫人也从未和秦氏有过什么交集,反倒是曲盈然所在的三房,曾因两家女儿的关系,在某些场合,倒还算;聊得投机。
不过,既然来了,不论什么理由,待客是一定的。
“歌儿,你且回小楼休息,娘去前院招待客人,有什么事,回头再与你分说。”
锁了库房后,母女俩一起跨出主院,秦氏如是吩咐。
卫嫦点点头。即使便宜娘不这么说,她也打算回闺楼休息。站了一上午,又吊着精神。不敢让秦氏看出自己身体的异状,还真有些乏了。
于是。母女俩在主院门口分开,一个回小楼休息,一个去前院待客。
卫嫦回到小楼,就着温开水吃了几块糕饼填饱了肚子,便上楼抱着锦被眯眼小憩起来。本想在午膳前醒来的,结果一觉给到了傍晚。
暮春的斜晖透过阮烟罗糊的窗屉,洒入静谧的室内。七彩氤氲。
卫嫦睁着眼,侧躺着在床上懒了会儿,这才舒展了一番四肢,打算唤沅玉进来伺候起身。
“这几日很累?”
忽而。一道喑哑的询问,从床尾处传来。
卫嫦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老是不请自来、自由进出她闺楼的,除了那家伙,还能有谁?
“敢情阙大将军把小女子的闺房当家了呀?”想来就来。说走就走。前几次好歹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归不易被人察觉,这次倒好,晚膳点都没到,就上门了。
听出卫嫦话里的嘲意,阙聿宸有些尴尬地掩唇咳了两声。随即迈出了两步,与床上的人儿视线相触:“接下来几天,爷有要事须回北关一趟,你……自己多加当心。”
“你……回不回北关,关……我什么事……”卫嫦撇撇嘴,小声嘟哝了一句。
可话虽如此说,她的心里却比先前舒坦了不少。
毕竟,两人尚未成亲,他去哪里、做什么,原本不需要专程来知会她。许是有过被掳事件,他还是有些担心她的吧?他对她,应该也不仅仅只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小包子吧?
“嗯。是没什么关系,不过,爷不希望之前那样的事再发生……”
阙聿宸没什么表情地瞥了她一眼,继而垂下眼睑,继续道:“否则,爷若不在,你确定能瞒得住家人的眼睛?如今的你,要顾的可不止你自己的颜面,还有整个阙家……”
“咳……咳咳咳!”
前一秒还在窃喜的卫嫦,下一刻就被阙聿宸的话打击得够呛,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你!你你你!你什么意思啊!莫名其妙地跑来,就是来教训我不要给你阙家丢脸的吗?还真是有…够…辛…苦哦!”
“你知道爷的辛苦就好!”
啊咧!还真是有够白目!
卫嫦懒得理他更多,气鼓鼓地指指窗外:“好走!不送!”
阙聿宸噎了噎,大白天的,让他从南窗走?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他又往床畔迈近了一步。
“不想听!”卫嫦赌气地转过身子,面朝床内侧。
阙聿宸暗叹了声,在床沿坐了下来,一手习惯性地捞起她的左手腕,另一手,扳过了她的肩,无奈地问:“你又在气什么?都是你在说,爷不过是顺着你的话往下接而已……”
果然应了祝辛安那句感慨:女人心海底针。对她,他真有些捉摸不透。
“哼……”卫嫦鼻音哼了哼。刚想反驳几句,却听沅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您醒了吗?夫人来看您了。”
接着是秦氏含笑的打趣:“这都快天黑了,你家小姐还在睡?怎么越来越像头猪猡咯?”
糟糕!
卫嫦倏地坐起身,转头以眼神暗示阙聿宸赶紧离开。
可是来不及了,秦氏话音刚落,就听门帘被掀起。
完了完了!
卫嫦闭眼哀叹。忙想制止门外的人,就算真要被发现,能少一个是一个,秦氏是她娘,哪怕真知道了,也不会往外传,可丫鬟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谁知,阙聿宸的动作比她还快,倏地跃上了床,同时手一拂,扯下了幔帐,并拉过她身上的一半锦被,盖住了他自己。
卫嫦惊得差点叫出声,被锦被下的他握了握手,“别慌。起身让丫鬟替你着衣。”
“歌儿?这不是已经醒了吗?沅玉还说你还在睡……”
不容卫嫦回应,秦氏已经掀起帘子跨了进来,看到卫嫦半躺半坐地靠在床头,不悦地说了沅玉几句:“主子醒了,也不立刻进来伺候……”
“娘……”卫嫦忙替沅玉解围:“女儿也是刚醒没多久,只是难得在房里看到落日余晖,一时欢喜,就多赖了会儿床。”随后朝沅玉使了个眼色,“还不过来替我更衣。”
“是!”沅玉低着头小跑到床榻前,正欲勾起帐幔,被站起身的卫嫦顺势挡住了:“我突然想穿那件妃色的衣裳了,衬这斜阳刚刚好……”继而看向秦氏:“娘,不如女儿陪您去园子走走?晚膳前散会儿步,晚膳还能多吃两碗。”
秦氏听宝贝女儿如是提议,哪会不应的道理:“确实许久没逛园子了,一眨眼,就快出春了……玉儿,还不快去给小姐找衣裳。”
趁沅玉去找衣服,卫嫦迅速下了床榻,拉着秦氏走到了桌旁坐下,沅珠端来了温水,给她洗脸净手后,正想去收拾床铺,被卫嫦支使去楼下备点心。睡了半天,错过了午膳,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秦氏眼里只有女儿,哪会关注床上有什么动静。
就这样,阙聿宸险险地避过了这次的曝光风险。
身体触着柔软的锦被,鼻息间皆是她身体独有的馨香,直到房内归于平静,阙聿宸才缓缓呼出了口气,抹了把因屏息而潮红发烫的脸。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在羞赧。也绝不承认自己是因为想她,才赶在出发北关前,特地绕入侍郎府来见她……
秦夫人跨上楼的那一刻,他就听到了。
明明有充足的时间避开,明明有的是地方让他隐藏。可不知何故,他就是想看她的反应,想看看她会不会因此而束手无措,还是真如外界风传的那样:侍郎府的季四小姐,哪怕被捉奸在床了,也是无所谓的……
说到底,他对她霸王硬上弓的那一幕,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如果对象不是他,她也会这样吗?
可真见她惶惑不安、束手无措了,他又不由感到心疼,最后竟选了这么个最危险也是最不利的躲避点……
他想,他是真的陷进去了……
堂堂一国大将军,被人吃干抹净不说,反过来还先她一步陷入了这场感情的泥沼……
若真的如死党所言:感情一事,素来是:谁先陷入谁先栽。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今后将被她吃得死死的?
59 有心弥补
卫嫦陪着秦氏在“燕语楼”的后园亭散步,可心里还惦记着分去她一半被窝的阙聿宸。
当然,此惦记非彼惦记。
她不过是怕他动作慢个半拍,被回去收拾床铺的沅玉发现,从而白忙活一场罢了。
见女儿似是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还回头朝闺楼方向瞟上几眼,秦氏不禁疑惑地问:“歌儿可是有什么事?”
“啊?哦!没…没有!”卫嫦忙不迭摇头摆手,随即挽上秦氏的胳膊,转移了话题:“对了,娘,曲大夫人来添妆礼,可有说什么呀?”
“说到这事儿,娘也奇怪着呢!除了贺喜,又问了你的一些近况。”秦氏正对此事纳闷着呢,一听女儿提及,就将心里的疑惑吐了出来:“曲家六姑娘虽然经常来咱家,可两家长辈却鲜少往来,这回你出嫁,我原想着曲家或许会由三房的夫人为代表,孰料,竟是一点交情都没有的大房……”
卫嫦也觉得挺奇怪,狐疑地皱皱眉:“女儿的近况?莫不是……那件事传到曲府耳里了?”
她被山贼劫掳、失踪一日夜的事,并未传开。
曾在宫门口听到些风声的官员,都在季鹤天与阙聿宸套好的一致说辞下,没怎么过问地就揭过去了。至于皇帝,本就是阙聿宸找的借口,也就不需另想措辞了。
既如此,曲府也没知晓的可能啊。否则,曲盈然第一个跑来问她。虽然还在禁足期,可真要听说了这个事,卫嫦相信,以那丫头的性子,绝对按耐不住。
那么,曲家大房的夫人套问她的近况究竟是何用意?
“午膳时。你爹回来,听了这事也觉得奇怪,不过你爹猜测。应该不是为那事来的。”
秦氏说到这里,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疼惜地安抚道:“总之,都过去了,你也甭想太多。那死丫头敢对你下此狠手,你爹护着她,娘却不可能原谅她!送她去别庄,也成!那就永生永世都别想再踏进府门一步!出嫁也给我从庄子里抬出去!看她如何向她婆家解释……”
卫嫦抿抿唇,并未对秦氏的怨咒报以任何评价。
她之所以不再追究季宁岚对她的所作所为。一方面当是替季宁歌还债,另一方面,也是对自己平白占了她的姻缘感到抱歉。虽然那姻缘,是身为作者的她自行设定且还未发生的;虽然原设情节发生变化。也不是她这个作者所能掌控的,可因为知情,心里难免发梗。
所以,就这样吧!两相抵平,一报还一报。从此。各不相干。要再有什么,她就不客气了。
至于季鹤天夫妻俩想要如何处置季宁岚,卫嫦也仔细想过:季鹤天顾虑门面、秦氏疼惜女儿,两人的出发点不同,所做的决定自然不同。站在任何一方的立场。似乎都对,也都不为过。所以,她不会插手,也不会评判,由他们夫妻俩去争执、妥协吧。
“……不管怎样,歌儿也别想太多了,日后他曲府的小姐出嫁,娘也会照着他们今日送来的份额基础,再添上一送过去的,绝不失了礼数就成……”
待卫嫦收回神时,秦氏已将话题绕回了曲府添妆的事上。
卫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随后,母女俩迎着西落的斜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嫁妆的筹备事宜,见天色昏暗下来了,绕着园子也踱完了一圈,就回了小楼。
见沅娟(自被拨来“燕语楼”后,蝶墨、铜娟,分别改名为沅墨、沅娟)已经接了晚膳回来了,秦氏忙让女儿去用膳:“快去!午膳都没吃,饿坏了吧?看你!这几日脸色不好,身子瞧着也瘦了不少,别不是在学那些心宽体胖的小姐,故意饿自己的吧?”
“哪能呢!”卫嫦笑嘻嘻地接道:“女儿什么样的性子,娘还不晓得?况且,女儿又不胖,干嘛去学人家减肥……”
“减肥?这词倒是有新意……不过还挺贴切。”
秦氏笑睨了她一眼,揶揄道:“看来,乖女这阵子在书房也没白钻,懂得的越来越多了呢!”
卫嫦听得一头黑线。因为孕早期的嗜睡,上下午各要补个眠才成。可又怕有心人从中看出什么,因此,她让丫鬟们时而宣称她在书房。
至于琴房、棋室就算了,万一被人考问,她两眼一抹黑,连谱子都看不懂,那可咋整?
秦氏劝女儿别胡思乱想,自己却始终对曲家大房夫人添妆时的套话耿耿于怀。
回到主院,没什么胃口地扒拉了几口饭,便让蝶翠撤下了。
坐在梳妆镜前卸下了头饰,梳了两下头,又对着镜面发起了怔。
季鹤天进房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夫人?”
被他这一唤,秦氏才回神,见是丈夫回来了,忙起身替他更衣。
“今儿……怎么过来了?”秦氏脱口问出心里的困惑。
按惯例,今夜不是该轮到“冬情院”伺候吗?所以她陪女儿一直到晚膳时分,也不急着回主院。用完晚膳也没打算等他,径自回房梳洗了。
没想到,他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闻言,季鹤天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也没答话,径自解起外袍的扣子。总不能说:爷在处理宁岚的事上,的确委屈了歌儿,也委屈了你,可为了季家的颜面着想,只得如此。于是才想着过来弥补一番吧?
秦氏见他低着头没吭声,遂接过他手里的活计,边替他解扣子,边说:“妾身始终没想明白,那曲府……”
听到这几个关键字,季鹤天想通了她刚刚发呆的原因,沉吟了片刻,开口道:“爷倒是打听到了些眉目,不过,这事万万别和歌儿说,没得惹她生气发脾气……”
听季鹤天这么说,秦氏越发好奇了:“究竟什么事?果真是与歌儿有关么?”
“倒也不全然有关。咳,说来说去,还不是歌儿自己惹出来的!她此前的风评,你我也都心知肚明,而今,不知走了什么运,竟然得了这么好一桩姻缘,哪家不羡嫉的?”
“老爷的意思是?”
“我午后约了几个同僚喝茶,听他们说,曲志强前几日在酒馆口吐狂言:连季宁歌都能做将军夫人,没道理他家盈玉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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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送上。今日清明,回老家扫墓了,来的路上好拥堵,都想在车上码字了。o(╯□╰)o。
60 老夫老妻的春天
“好哇!搞半天,合着是来刺探歌儿这桩婚事的……”秦氏一听,顿时气得肝火大旺。
季鹤天就知道她会这番反应,轻叹了声,扶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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