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依秦氏的意思,先回“燕语楼”给主子收拾了套换洗衣物,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带着蝶翠交给她的出行牌,绕捷径穿过花园来到门房,让人预备马车准备出行。
“咦,那不是沅珠吗?她独自一人坐马车是要去哪儿?”
听到身后丫鬟的小声嘀咕,正在花园散心的季宁岚,心下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莫非,季宁歌在外面?且看沅珠手里还提了个包袱,该不会是去善后救援的吧?
这么一想,季宁岚眼底闪过一抹阴寒的笑意。既然将军府不传出那则丑闻,那就由她来揭发吧!兴许,在人来人往的街巷,能让丑闻爆发地更迅猛些!啧!她几乎现在就能预想:季宁歌被父亲狠斥一顿后,丢去乡下庄子自生自灭的可怜样儿……
“走!我们也去!”
“小姐?”丫鬟纤碧一时愣住,不明白原本还在花园伤春悲秋的主子怎么突然想出府了。“可是,我们没有出行牌啊……”
季府内宅的规矩,说紧不紧,说松也不松。除了横行霸道的季四小姐从来都无视规矩的约束,其他人,想要出府一趟,必须提前向夫人报备,并出示夫人给的出行牌,门房才会准备马车。若是偷溜出府,夫人不知还好,一旦得知,轻则禁足扣例银,重则挨板子。
“喏,沅珠不是有吗?就让她送我们一程好了。回来时,也同她一道回来,父亲不会责备的。”
纤碧听了,面露难色。
季宁岚不由来气:“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主子我心情不好想出府散个心也不成吗?”
“不……不是的,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纤碧忙低头认错,对这几日阴晴不定的主子有些捉摸不透,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奴婢去向夫人讨个出行牌?”
季宁岚瞪了她一眼,讨了出行牌还能追得上沅珠吗?追不上那她出府干嘛?不就是想看季宁歌出丑吗?
“不!我就想现在去!你若是担心受责罚,就留在府里!”说完,季宁岚扭头就往门房走。
纤碧见此情形,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只得跺跺脚跟上。
16 搅乱心池
“回来了也不找我喝一杯。”
“悠茗阁”二楼临街的包厢内,靠窗坐着两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一样的丰神俊朗,不一样的气质神韵。一个冷颜清俊,一个洒脱不羁。
前者正是阙聿宸。此刻,他手里端着一杯香气四溢的云雾茶,抬眼望着窗外热闹的街景,慢条斯理地品着。
与他相对而坐的,是大同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兵部尚书——乔世潇,左手肘支在窗台上,懒洋洋地歪过上半身斜靠着,一手转着茶盏,问对面的阙聿宸。
“这不找你了吗?”阙聿宸从窗外收回视线,?萘丝诓瑁???卮鸬馈?p》 乔世潇眉头一挑,有些气闷:“这也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次找我出来的目的……”
“不是我。”阙聿宸摇摇头:“是辛安约见你我的。”
“我才不管!”乔世潇骤然加速了手上转着的茶盏,“总之,我知道秦家的人已经造访过将军府了……”
闻言,阙聿宸努努嘴,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噢——你这副德行能不能改一改啊?”乔世潇倏地停下旋转着的茶盏,往桌上一搁,无力地扶扶额,“有话就说、有……就放!装什么深沉……你不累我看着都嫌累!”
“没人逼你看。”阙聿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再度将视线转至窗外。蓦地,他身子微微一僵,眸底闪过一抹幽亮。
察觉到这一变化的乔世潇,不明所以地挑挑眉,循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发现什么了?”
阙聿宸一震,回过神来,“能有什么……”
话虽如此,他却借着喝茶,垂下眼睑,避过了乔世潇略带探索的眼神。
骗鬼!乔世潇心下哼了哼。视线移向窗外,可此刻的西街人来人往,还真看不出什么异常。
阙聿宸则屏息倾听着茶楼内的动静,直到那道还算熟悉的嗓音,随着主人轻快的步伐穿过大堂、移到二楼,再掠经自己的包厢,最后进了廊道尽头那间一直都挂有预留牌的包间,这才暗呼了口气。
在紧张什么呢?那丫头既然答应不会外传,而这两日,也确实没有与他有关的风言风语,相信这件事到此为止,已经收场了。可为何,他的心底,竟隐隐浮升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
够了!阙聿宸!这不像你!到此为止,回到前日之前的心境,别为一个风评极差的女人,搅乱了心池……她,不值得……
这么一思定,阙聿宸迅速理清了略有些不宁的心神。抬头,却见乔世潇一脸兴味地打量着他,不禁皱了皱眉:“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乔世潇学他方才的回对,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拖长了音说道。
阙聿宸对他的无厘头早习惯了,对此也没理他,转头看了看天色,“不是约好了巳时三刻吗?怎么还没来?”
“这不来了嘛!”说曹操曹操到,祝辛安应景地推开包厢门,摇着折扇笑嘻嘻地踏了进来。
“你来了正好,这家伙,”乔世潇边说边指指阙聿宸,“方才不知发什么神经,竟然无视我的存在……”
祝辛安随口笑答:“该不会有心上人了吧?既有佳人上心头,哪还有心思陪我们两个大老粗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阙聿宸经祝辛安这一打趣,耳根微微泛起一抹红晕,忙正色道:“他一张嘴能长莲花,你也跟着瞎起哄?”
“哟!该不会真说到你的心坎上了吧?”乔世潇眼尖地发现了那抹诡异的红晕,兴味盎然地问:“哪家的姑娘这么厉害啊?连我们阙大将军的心都能收了?”
“没这回事!”阙聿宸瞪了他一眼,继而看向祝辛安:“同时约我们出来所为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咧着嘴笑看两人斗嘴的祝辛安,一听阙聿宸这么问,迅速敛下笑容、拉长了脸:“还不是曲家那个扶不起的阿斗!”
“曲舜辕?他哪里惹着你了?”乔世潇闻言,也将注意力转到了祝辛安身上,不禁让阙聿宸暗松了口气。
“吃喝嫖赌样样全的败家子!居然要娶我家九妹,真是有够不要脸的!!!”祝辛安愤愤地抱怨着,往椅上一坐。
乔世潇和阙聿宸对视一眼,前者挥手退下了静立一旁添水斟茶的小二,后者拍了拍祝辛安的肩,不解地问:“具体怎么回事?曲家怎么会想到要和你家联姻?”
要知道,祝家虽是历经五朝的皇商,与乔、曲、秦并列为逐鹿城四大世家,可在朝堂上的地位,远不及其他三家。特别是从祝老太爷这一辈开始,祝家子嗣凋零,哪怕父子几个人人纳妾无数、并供她们吃好喝好侍奉好,只为能旺盛祝家趋于丁零的香火,以免丰殷的产业落得无人承继的下场。可饶是如此,也无法扭转祝家多女薄子的局面。到祝辛安这一辈,除了他,还有堂兄祝辛恩,其余全是女儿。一二三四五……直排到十七妹。
“这还不简单!曲老头的眼界再高,曲舜辕的痞样就摆在那里,哪家的姑娘愿意嫁他?至于你家……”
乔世潇也不怕祝辛安听了不痛快,径自分析:“一来难敌曲家的强势,二来,不也正合你家老爷子的心意,攀个子嗣兴旺的亲家来转转运?可曲家其他儿子不可能,因此,曲舜辕再烂泥扶不上墙,也只好允了,说不定已经和曲老头约好了其中一个金孙姓祝……想开点吧,就当是找了只代孕鸡娘……”
“噗——”一口茶喷上乔世潇的前襟。
瞪着罪魁祸首老半天,乔世潇恨得咬牙切齿:“你疯啦!!!无缘无故干嘛喷我茶水?我哪里分析错了?”他最怕衣衫脏乱,这两个家伙又不是不知道!
阙聿宸一阵猛咳,胀得耳脖子都红了,“咳咳咳……对不住!”
他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乔世潇那句“代孕鸡娘”呛着了他,没来由地联想到那只——明明自己才是下药者、转眼又梨花带雨排拒他的小母鸡……
17 被跟踪了
与此同时,被阙聿宸喻为“小母鸡”的卫嫦,也已和曲盈然抵达茶楼,完全无需小二的引领,径自上到二楼,进了顾月娇专给她们留着的包间。
“你们顾大掌柜呢?”人还未坐下,曲盈然就问跟进来伺候的小二。
“小的已经命人去和大掌柜说了,二位主子今儿想喝什么茶?”
小二话音刚落,就见包厢门被推开了。
顾月娇亲手端着酒壶,笑盈盈地跨了进来,“这个时候过来,想必还没用过午膳吧?”
“娇姨明见,我俩就是来蹭饭的!”曲盈然嘻嘻一笑。
闻言,顾月娇的笑容越发明媚,示意身后两个端着茶盘的丫鬟将菜肴一一摆上桌。
“就知道娇姨这里有好吃的!”曲盈然边说,边摞起袖子,准备大快朵颐。
卫嫦看曲盈然和顾月娇亲昵互动,说着在她自个儿娘亲跟前也不见得会说的娇言俏语,不禁有些感慨,刚抬头,撞上顾月娇若有所思的笑眼,连忙收敛心神,问候道:“娇姨好!给娇姨添麻烦了!”
“这是什么话!你俩肯来我这儿,我高兴都来不及呢!不过都是些家常小菜,说麻烦岂不折煞了我?!”顾月娇佯嗔道。
曲盈然也丢了颗卫生眼给卫嫦,对顾月娇说:“别理她!她今儿有些不正常!”
卫嫦哭笑不得,她哪里不正常了?!不就措辞礼貌了点吗?不过想想也是,以前的季宁歌和曲盈然凑到一块儿,可没她今日这般正常。
“行,你俩边吃边聊,我账房还有点事儿,待会儿再上来陪你们喝茶。”顾月娇等丫鬟们布好碗筷,便笑盈盈地告辞下楼了。
“你俩老规矩,自个儿下楼吃。”曲盈然招呼卫嫦落座,并让沅玉和凤瑶自行决定谁先下楼用膳。
沅玉和凤瑶相视一笑,延续上回,这次先下楼用膳的是凤瑶,沅玉留下伺候。
见午时的阳光有些炫目,沅玉替两位主子盛好汤后,便走到窗前,想把卷帘放下来。
“咦?”
正和曲盈然一起举筷开吃的卫嫦听沅玉发出一声轻讶。
“怎么了?”卫嫦转头问。
“奴婢看着那马车像是季府的……呀!果真是府里的!小姐,是沅珠!沅珠怎么也来了?”
沅玉看清了跳下马车的人,正是奉秦氏之命来“悠茗阁”等卫嫦的沅珠。
卫嫦这一听,也觉得纳闷,便起身走到窗前,探出头,循着沅玉手指的方向看去。
可不是嘛!怀里搂着个包袱、站“悠茗阁”门口东张西望像是在等什么人的小丫头,不是沅珠是谁?
“你去看看。”卫嫦皱皱眉,吩咐沅玉下楼。
沅玉点点头,立刻去找沅珠问缘由了。
“丫鬟的事,有丫鬟操心不就行了,你站在窗前干嘛?快来吃呀!再不来吃,我一个人可就包圆了哦!”
曲盈然见沅玉都下楼了,卫嫦这个主子却还趴在窗前半天没动静,遂敲着碟子提醒道。
“嘘!”卫嫦回头,食指贴唇,朝曲盈然做了个噤声动作。
曲盈然见状,眉头挑了挑,也好奇地来到窗前,嘴里嘟哝着:“搞什么鬼?”
“你瞧那是谁?”卫嫦指指和沅珠相隔了没几步、却恰好被自家马车挡住身的主仆二人。
“那是……季宁岚?她在这儿干嘛?”曲盈然不屑地撇撇嘴,显然对季宁歌同父异母的庶姐没什么好感。
卫嫦摩挲着下巴,也想不通为何季宁岚会出现在这儿。
她记得很清楚,在季宁歌被季家当弃子抛去乡下庄子之前,季宁岚人前背后都很乖巧贤淑,特别是去年年初被阙聿宸所救,两人有了一面之缘后,更是学大家闺秀的沉静,别说私自出府了,哪怕只是跟着府里女眷上寺庙拜香祈愿,也很小心翼翼,生怕不好听的传闻传至将军府……
那么,眼下又是什么情况?再结合自己成为季宁歌之后发生的一切,卫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莫非,剧情起变化了?
明明该服避子汤的,她没服;明明“吃”了阙聿宸后名誉扫地的,目前也没发生;明明,季宁岚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她却实实在在地站在楼下……
仅仅两天,至关重要的情节就都发生了质变……卫嫦苦着个脸,半晌没理出头绪。
“啧!想喝茶就进来喝嘛,蹲在门口这是干啥?不明所以的,还当她是在门口堵相好呢!”
曲盈然凉凉的嘲讽传到卫嫦耳里,拉回了她的思绪,正好看到沅玉走出“悠茗阁”,和沅珠面对面聊了几句,又带着沅珠返回了茶楼,想必是上楼来了。
正想收头回座,忽见躲在马车后的季宁岚带着丫鬟也偷偷跟进了茶楼。
这倒是奇了……卫嫦不由和曲盈然对视一眼,看这架势,怎么像是在跟踪沅珠啊?
“我去去就来!”曲盈然略一思索,对卫嫦说了这么一句,便像一阵风似地刮没了影。
卫嫦下意识地想跟上,就听门外传来曲盈然的声音:“你就待这儿,别出来。”
这丫头!学了点武,身手迅捷不说,耳力也精进了不少。卫嫦好笑地摇摇头。不过,人虽没跟出去,好奇心驱使她拉开了一条门缝,偷看起外面的情形。
曲盈然刚走到楼梯口,就见沅玉带着沅珠上来了。
“沅玉,你们小姐在这儿呢!”她指指廊道另一头、与卫嫦所在的包厢遥相对望的房间。
沅玉虽觉得奇怪,却也没多问,和沅珠一起跟着曲盈然进了包间。
包间门刚合上,季宁岚主仆二人也蹑手蹑脚地出现在了二楼。
“小姐……”纤碧小声唤了一声,扯扯季宁岚的衣袖,“不如,上马车去等吧……这里,”她回头看了眼座无虚席的大堂,不安地道:“人来人往的,被认出了多不好……”
“要去你去!”季宁岚压低声呵斥了她一句,视线仍盯着曲盈然三人进去的包厢门。
纤碧见主子如此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畏手畏脚地跟在季宁岚身后,往包厢门步步移近。
卫嫦透过门缝,看得好生纳闷。
这季宁岚到底在搞什么鬼?偷偷摸摸地跟踪沅珠干嘛?
唉!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起二十一世纪的通讯工具,再不然,懂隔墙传音之术也好哇,至少能知道曲盈然带着沅玉、沅珠进那间包厢究竟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哗”的一声,接着是铜盆摔地又滚了几滚的“哐当”巨响,卫嫦连忙抬头,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18 补偿你
“小姐——”
纤碧见刚贴上门板打算偷听的主子,不知何故,竟然一个踉跄,跌入了房内,并被当头浇下的一铜盆冷水淋得浑身透湿,当即被吓哭了,手忙脚乱地扶起呆若木鸡的季宁岚,哭着问:“你没事吧小姐……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哪……小姐……”
季宁岚也被吓愣了。
她不过是想听听里头在聊什么,是不是季宁歌又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以至让沅珠带着换洗衣物匆匆赶来……
可耳朵刚贴上门板,还没听到只字片语,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哟!这不是……季三小姐吗?敢问……您来这儿有何贵干哪?!”
曲盈然浑然没有做了缺德事后的良心不安,不文雅地抠抠鼻孔,现身在门口,凉凉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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