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芊君不满地追了上去,捏着缰绳,“为什么是我牵马?”
“那不然你付钱”,高冉昊慵懒道,嘴角上竟莫名有一丝笑意,沈芊君这才意识到什么,自己方才换下了这件衣服后,就忘了把钱袋也带上了,这会儿手里没钱,只能看人家脸色了。
咦,这厮还是一如既往地只知道欺负自己。
“好,我牵马”,牙齿磨地厉害,沈芊君紧紧地跟着高冉昊,却不禁被周遭的繁华给吸引了过去。
大云已经很富庶了,可是汴州却更甚,且不说这两边地商铺鳞次栉比,乍一眼看过去,里面地东西琳琅满目,但就看到的衣服花色,也比大云京城里的多好几种。
这里的楼房也都是往高处建,基本都是两三层楼,楼上旗帜迎风招展,洋溢着一片繁华的景象。
这么富庶的地方,倘若有一天锦澜带着大军踏平,该是多么的可惜?
她低头思索之余,高冉昊已经停下,她没有看清楚,整个人便往人家背上撞了过去。
捂着头一看,高冉昊已回头,本以为他会破口大骂自己笨蛋之类的话的,却没想到,他语气难得的温柔,抓着她的手便揉上了被撞的额头,“痛?”
“不痛”,沈芊君纯属机械摇头,呆怔地看着男人此刻的温柔,刚回神,高冉昊已拉着她的手往客栈里走去了,“真是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果然,还是说了这个字,沈芊君在心里打着小人,就知道刚才肯定是眼花了,这厮怎么会对自己温柔呢?
迎面便走来小二接了缰绳,两人走进客栈里,看着里面的一派繁荣。
来来往往的客人络绎不绝,看大家桌上的菜色,都是大鱼大肉,基本每一桌都吃上好几个菜。
“没想到汴州人这么富裕。”沈芊君不禁感叹。
“只是假象”,高冉昊打断她的话,然后走到一个空位边,对着迎面而来的小二便笑道,“我要他们一样的”。
他随手一指身侧的一桌子,上面摆满了各色的菜肴,几人正在一边谈笑,一边喝酒吃着菜。
沈芊君坐了下来,一看那一桌子菜,立即蹙眉道,“咱们能吃完么?”
“嘿嘿,客官,您说话真有意思”,说毕,那小二便冲着高冉昊一笑,“客官,你们慢等。”
待小二扬起肩头的毛巾离开后,沈芊君才凑到高冉昊面前,“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我说话有意思?”方才她根本没说什么啊,只是说这么多菜吃不完,这也不是什么好笑的笑话吧。
高冉昊拿起茶杯,用茶水泡了泡杯子和筷子,然后白了她一眼,倒满了一杯茶递给她,“你说的确实是笑话”,说毕,眼睛朝着一个已经吃完饭离席的桌子看去。
沈芊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那一桌子的人,菜只动了一点,就这么走了?这也太浪费了吧,再一看其他的座位,同样如此,大家都是只动了动筷子,吃了一点便不吃了。
她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奢靡之风盛行,国之将亡的征兆。
不再说话,她端着茶杯喝起茶来,一口香甜的茶水入口,她又皱了皱眉,因为这是上好的雨后龙井,可是在这么普通的酒驾,却也能喝到这么好的东西,可想而知,宫廷里,已经奢侈到了什么地步。
等了片刻后,好几个小二便端着托盘上来,前前后后,一共摆了十几道菜。
看着这一桌子的菜,高冉昊的脸上露出了餍足的表情,眼睛都眯缝到了一起,然后拿起筷子便津津有味地品尝了起来。
对于这种挪用公款的行为,沈芊君很是鄙夷,但是美味当前,她也忍不住,拿起筷子便往焖黄鳝夹去。
她的筷子刚靠近黄鳝的砂钵,便被高冉昊用筷子夹着,踢了出去。
“吃不得”,他淡淡道,一副医者仁心的姿态。
沈芊君悻悻地把沾了一点黄鳝汤汁的筷子伸到舌头上舔了舔,然后又眼睛光亮地盯上了最角落的一盘烧地红扑扑的肉,垂涎欲滴。
“要是再死在路边,我可不会管”高冉昊继续白了她一眼,在她的筷子就要靠近盘子的时候,又猛然缩了回来。
于是这样来回了好几次,最后沈芊君都可怜兮兮地舔着筷子,终于忍无可忍了,“不吃了!”
这厮分明就是点一桌子的美味吃独食,而且还很不地道地找个看客看着他吃的津津有味。
“不吃浪费可惜了,再说了,吃晚饭咱们就得板正经事了,你确定要打着饿肚?”边说着,高冉昊边端起菜色中间最为清淡的一盘炖南瓜,笑嘻嘻地递给了她。
一盘大南瓜,就是她的午膳。
“好”,沈芊君磨着牙,干脆用勺子将盘子端到了自己面前,大吃特吃了起来,此时,一边还有不少的人会投来异样的目光,大抵是觉得这女子奇怪,放着一大桌子的菜不吃,只吃一盘大南瓜…
早就感觉到了身后那一阵阵的目光,或是同情,或是不解,这一顿饭吃的异常地漫长,高冉昊就像是个美食家般,伸着筷子,偶尔夹一点菜,细细品尝,时不时还点评几句。
“恩,不错,果然天下美食在汴州,天香楼差远了”。高冉昊随口说着,可是正在狍南瓜的人,却猛然抬头,“你说什么?你记起来了天香楼?”
天香楼的事,也算是他们美好回忆中之一,还记得那时候锦澜帮衬着他一起戏弄那些纨绔子弟,可是自此之后,天香楼便倒闭了。
“上次我带你去的那个后厨不就是天香楼么?”高冉昊翻了个白眼,大有埋怨沈芊君贵人多忘事,而且还忘了自己帮她的事的意味。
沈芊君长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白高兴一场,只是她没想到北鲜都城也有个天香楼,而她跟没想到,那天香楼就是锦澜为了纪念他们的点点滴滴,而特地命人改了名字的。
一顿饭总算是吃完,高冉昊餍足的垫着肚子,而沈芊君只能耷拉着脑袋,像没吃一样,真是可恶。
“走吧,咱们该干正事了”,他说着,随手将一个金元宝丢在了饭桌上,然后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变出了扇子,将折扇一开,迈着轻快的步子出去了。
大冬天的开扇子,有病。
沈芊君在后面跟着,心里的反抗情绪猛增。
“我们去哪里?”她追上男人,勉强笑着。
“去汴州最繁华的地方”,说毕,折扇一摇,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一条护城河道,“就是那,据说汴州最繁华不过卞江”。
两人来到卞江边上,沈芊君的脸立即就僵硬了下来,江边停满了乌篷船,各种花红柳绿的女子,穿地单薄,正依靠在船边,扬着手里的帕子,一路招蜂引蝶。
这里的确繁华,而且繁华地有些过头了。
吃晚饭便来这里贪图享乐,这点倒是和他这种玩世不恭的性子很相称。
“你进去吧,这种地方我不去”,见高冉昊抬步就要走下去,沈芊君急忙别开身子。
“还必须你去,记住,咱们可是要事在身”,见人儿闹别扭,高冉昊又笑盈盈地回身,走到她身边,撩开她耳边的碎发,声音妩媚。
要事在身,真看不出这是干地哪门子要事。
“好,我进去,可是要是坏了公子你的好事,小人这厢就不负责了”,沈芊君双手摆在腰际,学着寻常丫鬟的模样,给高冉昊做了个揖,可是嘴上却带着毒辣辣的笑。
高冉昊只是风雅回笑,然后在人儿脑门上一弹,“这可是你说的,小人,那就跟上了!”
看着男人得逞的笑意,沈芊君真想自咬舌根,哪里有人自己说自己是小人的?
走进乌篷船,扑鼻便是一阵脂粉的香味,里面的装潢很是惹眼,进去便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小圆桌,上面叠放着果盘,果盘里摆地都是一些颜色艳丽的水果,比如红梅…红樱桃…还有香蕉…
还都是一些禁忌词语的东西,沈芊君翻了给白眼,心里已做好了待会非礼勿视的准备。
迎面便走来两名女子,她们都穿着一身鲜红色的纱衣,衣服只遮住了到胸的部位,锁骨和脖子以及一半的背部,都裸一露在了外面。
看着女子们饱满的所在,那身姿妖娆如水蛇一般,真是叫人看了不免心头一颤,如此佳人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两人嫣然一笑走来,先是扫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沈芊君,然后又笑盈盈地攀到高冉昊的身上,两个人,一个人一边,露出了媚态,“公子是想听小曲呢,还是听船戏?”
那个说话的女子,嘴巴涂抹地鲜红,就似那桌子上果盘里摆放的红樱桃一般诱人,她只那么微微一张嘴,估计男人们都会主动掏腰包了吧。
果不其然,高冉昊的手伸到了自己的腰际,但是意外地,没有掏出钱来,而是将他的那把折扇拿出,然后在两名女子面前,扑的一声打开,闪着凉风。
两人本就穿地单薄,现在又要享受着高冉昊如此的待遇,不免冻地全身刺骨,一边说话,还一边瑟瑟发抖起来,“公子…”,女子眼里已经露出了一汪水花。
“那就来一段小曲好了”,说毕,这才从腰际掏出一锭银子,弯身放在了茶几上,两名女子一见那银光闪闪的东西,立即露出了更加可亲的笑容,然后冲着高冉昊作揖,“公子且慢等,容妾身们去换身衣裳来。”
说毕,两人便都款款退了出去。
船舱里,瞬间只剩下两人,高冉昊看了看四周,然后选择了一个他认为舒适的座位,坐了下来。
沈芊君跟着走了过去,站在座位的方向,可以看到对面的乌篷船上,笙歌艳舞。和这边的景象不一样,那边是好几个女子围绕着一个男人,有几个坐在男人的大腿上,正在陪着男人喝酒。看那男人一身锦袍的打扮,身份定是显赫的。
这里可以看到那边乌篷船的任何动静,而此刻,沈芊君才渐渐明白了高冉昊选择这艘乌篷船的原因,“怪不得你看也没看便走进了这家,想来你是胸有成竹了?咱们在这里等谁?”
“等宫里头的大人物,不然怎么接近安后?就你这个笨脑袋,估计只能在汴州城花光了银子然后上街乞讨去”,高冉昊拿着扇子点着沈芊君的额头,沈芊君捂着脑袋,瞪了他一眼,然后噘嘴道,“你的美人来了,小的去外面等着公子。”
她想去外面透透气,可不想看着这个男人在这里寻欢作乐。
“恩?本公子何时准许你走了?你这丫头真不听话”,说毕,便将人一拉,送到了自己怀里,沈芊君啊呀一声,看着两名女子上前作揖,脸扑地就红到了耳根。
可是她刚想要起身,便又被高冉昊禁锢着,无奈,只能像只小猫咪般,窝在他的怀里了。
不时,又走出了几名女子,打扮并不太妖娆,一看便是乐师,乐声陡然响起,两名女子水袖一舞,立即便在船中央,翩跹起舞了起来。
这里的女子不问客人的出处,不问客人的来由,只要看到钱,她们便会满足客人所需,倒是和其他地方的歌女不同。
一曲曲靡靡之音传来,恍若亡国之音。
沈芊君窝在高冉昊的怀里,看着眼前歌舞的同时,视线还不断地盯着那边的船,直到看到有人从岸上走进了船里,她才有了惊动,却被高冉昊很好地按了下来,隐藏地极好。
“来,给本公子递一颗红梅”,高冉昊看了沈芊君一眼,知道此刻她心不在此,全在那边的船上了,于是想要引开她的注意。
沈芊君这才回神,看了眼盘子里的红梅,伸出手去抓,“不怕我毒死你?”她回头,把红梅塞到了男人嘴里,恶狠狠道。
“其实,我更想吃你的…”,含着嘴里的红梅,味道不像一般的酸涩,倒是很甜,高冉昊眯缝着眼睛,却仍旧是笑地风凉。
“看舞,看舞”,不想和他继续下去,她知道,如果两人说起无赖话题来,最后赢家肯定是他,于是她又安然地坐在他身上,看着两名女子跳舞。
跳了i安可,曲子停下,两名女子笑眯眯地围到了高冉昊的身边,“公子,你都没有认真看我们表演”。她们带着一丝的娇嗔,埋怨地看了眼坐在高冉昊身上的沈芊君。
沈芊君翻了个白眼,即便在这种风月场地,也要被人当做是假想敌,真是可笑。
“不好意思,你们误会了,我只是公子的洗脚丫头”。
“噗”,两名女子都捂着帕子笑了起来,然后道,“可不像,倒像是小情人。”
谁要做他的情人?沈芊君脸刷地就红了下来。然后无心去听高冉昊和她们的攀谈。
两名女子十分健谈,和他谈天说地,几乎是把南越的风土人情都说了个遍,开始沈芊君以为,这次定是像上次他们被绑架到虎头山上,他故意和小秃子套近乎,骗取一些重要信息。
本以为他是要从这些风尘女子口中打听那名大官的行踪,但是听来听去,无非都是在说吃喝玩乐的事。
“公子,要不要来点酒?”话意阑珊的时候,两名红衣女子提议道。
“想来这乌篷船也是金屋藏娇,藏了许多美人,不过被你们猜对了,这位便是我新娶进门的小妾,凶恶地很,就连我逛逛街她也要跟着,今日美酒无福消受了,改日再来。”说毕,浅浅一笑,又从钱袋子里拿出了两锭银子,美人们笑嘻嘻地接过银子,只当这个只看才艺便走的客官是因为家中小妾管地太严厉的缘故。
沈芊君无故被做了挡箭牌,好不容易走出了那乌烟瘴气的乌篷船,呼吸着新鲜空气,往那边的船看去,方才里面的两个男人,竟然也出来了,她急忙就要绕过船头走过去,却被高冉昊一把抓住了手肘。
“你干什么去?”高冉昊忽然紧张道。
“他们要走了,咱们不去拦么?”沈芊君诧异道,看着男人不紧不慢的样子,有些奇怪。
“追他们做什么?又不是我们要找的吴大人。”高冉昊拽着人便上了岸,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
“他们不是吴大人?那你坐在那里让我盯着他们看什么?”沈芊君顿时恼怒起来,难不成,自己又被这厮给耍了?
结果证明真的是,这个男人把她彻头彻尾地给耍了。
“我只是觉得那男人身上的腰牌好看,所以让你也瞧瞧。”高冉昊无奈道,一副无害的模样,却是叫人气得咬牙切齿。
“你你你,我真是笨,早就知道你去那里就是为了泡妞!”
“泡妞是什么?我不泡妞,我泡你…”,虽然听不懂沈芊君的粗口,但是明显可以猜出她话中的意思。
“无聊!”沈芊君快步而去,不想再回头,不想再和这个男人再说半句话,只是她不知道,方才和那两名女子天南地北地交谈,还真的套到了不少信息。
比如说,汴州最有名的青楼在哪里,汴州哪家戏院最有名,平时那些达官贵人爱去看,汴州哪里的菜色可以和皇宫里相媲美…
只是为今之计,该先从哪里下手,是高冉昊最头疼的一件事,他看了眼街边叫卖冰一糖葫芦的人,忽然有了主意。
“肚子饿不饿?”他好心问道。
“废话”,沈芊君白了他一眼,中午就吃了一个南瓜,能不饿么?
“你还真是海量,像你这么能吃的女人,谁能养得起你,还不如养几头母猪,过年了还能宰了吃,可是你,只能看,吃上一口还得讨价还价”,高冉昊嘀咕着,从钱袋子里掏出几枚铜板,递给了她,“喏,去买吧。”
看着方才对那两名女子那么大方,她们随便跳个舞就拿到了三锭银子,而现在,自己的手里,却只可怜兮兮地躺着极快铜板,云泥之别,真是让人发指。
“你就不能大方些?对她们那么慷慨”,拳头紧了紧,然后又松开,沈芊君把手又伸到了高冉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