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冰洛对地球世界的记忆来形容,那是教堂。
偌大的大厅里,一排排的木椅,但是这里却没有窗户,屋顶正中央的巨大明珠照亮了大厅,大厅四侧分别开有房间,足足有几十余间。三人一间一间的推开这些房间,发现有大多数是卧室,有几间是洗漱室,而最大的两间则如同仓库一般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和篮筐,里面存放的食物已经腐化,屋内弥漫着陈旧且令人作呕的气味。
第十一章 沉默的变数(10)
是谁在这里安置了一个地下的住所,而且看样子住的还不止是一个人。
“这是什么?”冰洛指着一间仓库房间的一角,喊道。
那白色的光晕,一圈一圈的扩散,看起来很是眼熟。
“传送咒符?”勒羽看着光晕上方墙上贴着的黄纸,疑惑。
他话音还没落,冰洛就踏进了传送区内,瞬间消失了。
勒羽低叹一声,拉着烟昊也跟了进去,只觉得白光一闪,三个人都站在了一楼房子的中央,旁边附有结界的门口处还能看到庚黎盘膝而坐的身影。
烟昊俯下身去摸地面,半响后突然举剑对着地面一砍,破碎的地面下露出一角黄色的纸,旁边地面逐渐闪耀开一阵白色的光晕,却只是闪了一下就马上消失了,符咒小如同幻影般消散开来。
同一时间,门口处白光一闪,庚黎感觉到了什么马上回头,却只是看到了门内的一片黑暗。
冰洛走到门边,闭眼咬牙向外一跃,太阳的光芒瞬间笼罩在了她的身上,然后一双苍白的手扶住了她。
“冰洛。”庚黎唤道。
随后而出的勒羽和烟昊也有些迷茫,再次回过头看门内,依然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可是这一次他们却可以出来了。
冰洛低着头看左手腕上的手镯,眉头紧皱。
出来的三个人皆默不作声,庚黎无奈的提议:“先离开这里吧,你们已经进去大半天了,我想涵希应该也很急了才对。”
凌郡的建设部设立在不远处的一栋房子里,四周是已经很繁华喧闹的街道,商店和小摊贩的叫卖声层出不穷。看见四人走来,门口的小厮马上将他们带上二楼,书房内的涵希一看见他们几个就激动的走过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涵希抱怨着,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焦急。
“出什么事了吗?”烟昊问道。
涵希看了一眼冰洛,低声道:“苍染让你马上回去。”
冰洛疑惑的看向烟昊:“他不是答应你了吗……”
烟昊点点头,也不是很明白。
“难道炝国出事了。”冰洛猜测着,可是以苍染之力什么事都能解决才对,又怎么会急着需要她呢。
“青鸟已经在阁楼等你了,它会载着你飞回炝国,以后的事我们以后再说,你还是快回去吧。”涵希一边说一边拉着冰洛往阁楼走。
冰洛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推上青鸟的脊背,箭一般被带着冲向了高空。
“什么情况?”勒羽也完全摸不着头脑,当涵希缓步走下阁楼,那一脸的疲惫就映入他的眼中。
涵希扫了一眼伙伴们,望向窗外渐渐远去的青鸟的身影。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急着就让冰洛走?”烟昊拉住涵希追问。
“他说……”涵希缓缓道:“苍染说……”
她顿了顿,艰难的顺了顺气。
“他说,只要他没有看到冰洛,他就每一刻钟杀一百个渊界内的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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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洛的记忆中,苍染从来就不是一个能靠语言来说服的人,用冰洛的理解就是苍染是一个只听他自己话的人。他虽然不是个普通意义上善良的人,却也并不是一个杀虐成性的人,征服渊界的路上阴谋、战争这些都是难免的,但是他还是尽量不去杀害无辜的人。冰洛无法猜想炝国出现了怎样的情况,以至于苍染会用杀人的方式催促她迅速回去,只是她隐约觉得苍染的话不过是一种恐吓而已,他并不会真的去杀那么多人。
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从青鸟飞入炝国国境开始她就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百姓都在街道上奔走的,好像要尽快办完事情躲入房屋内一般。大批的军队在街道上来来回回的巡逻,却又不见他们有实质性的动作,然而即便如此却给人们带来了恐慌的气氛。
第十一章 沉默的变数(11)
冰洛没有直接回炝国王宫,她遣走青年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找了一个无人招呼的临街茶摊坐了下来,安静的聆听着街道上从她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的声音。
灰色的斗篷将她雪白的长发遮挡起来,甚至将脸颊都隐藏在了兜帽里,低低的风声卷着人们的细语吹入兜帽中使她听的很不真切。
“渊王陛下不是为了庆祝一统渊界,赦免了很多犯人吗?”
“谁知道他这种王者的想法,反正他现在要大批抓捕人就是了。”
“那也应该是抓坏人啊。”
“我听说啊,宫里动用了秘术,能直接搜索到曾经做过坏事或者心里想做坏事的人,军队就是在抓这些人,一旦找到就抓起来集体处死。”
“啊?那岂不是偷个馒头什么的就得没命?”
“是啊是啊,所以说现在已经抓了很多人了。”
“嘘……快走……”
“这命令下达的也太快了,不到一天就抓了上千人了,这还只是在炝国境内,听说其他附属国内的行动也都展开了。”
“陛下自有打算,这不是我们能谈论的事情,好好做事。”
“但是只一天,国内就呈现出了恐慌状态,人民根本没有办法生活。”
“现在这样做,是为了以后国内甚至整个渊界内部更加安稳繁荣。”
“你有,没有听说过渊王陛下的力量?他不是很强大吗,为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惩治犯罪?明明可以用更隐晦的方式。”
“傻瓜,你没发现这是一种造势吗?就是要这么做,才能让那些想犯错的人害怕。”
“可是……真的杀人了啊……”
“这……”
“少废话,赶快巡逻!”
“是……”
冰洛低下头,拢了拢兜帽,面前的茶杯里空空的,但是她还是下意识的拿在手中摩挲着。渊王是苍染统一渊界之后的地位之称,看来苍染果然没有所说的要大批量的杀害平民,但是如果连罪行很轻或者潜在犯罪的人都杀害,那未免有些残忍了。
理想中没有任何犯罪的国家的确是很好的,但是那并不是能马上形成的,暴力能解决的只不过是一时的压制,绝不是长久之计。
她思量着起身往王宫方向走去,虽然还是担心苍染会不会真的杀人,但是她就是不想马上进入那一道高高的宫墙之中,她所有痛苦记忆的根源都是来自宫墙之内,然而最最爱的人却也在那宫墙之中。
宫门口的守卫远远看见一道黑色身影向着他们走来,立刻通报给今天的宫门侍卫队长,队长在城墙上眺望着那一道身影,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灰色的身影在落幕的余晖下走的不紧不慢,微微抬起的头在兜帽的笼罩下露出一缕雪白。
“冰使!”侍卫队长喊道,转身吩咐手下往宫内通报,同时命令开始宫门。
冰洛走到宫门口处的时候没有丝毫停留的走过两侧跪着的侍卫队,她的目光只是淡淡的望着地面,直到她迈进宫门,身后传来了侍卫队长的声音。
“陛下在北花园。”
冰洛低低的“嗯”了一下,边走边取下兜帽脱下灰色的斗篷,旁边马上有宫女上前接住了斗篷然后退到了一旁。
苍染不喜欢她身上有多余的颜色,冰使也好,冰洛也好,唯有白色才是属于她的颜色。她抚摸着左手手腕上各色宝石镶嵌着的手镯,不知道苍染能不能帮她把这东西取下来。
苍染坐在池塘旁边的石凳上,目光落在池边的青草上,浮棉花在他脚边开了一地他都没有去看一眼,只是盯着青翠的草地,面上浅笑依旧根本无法猜想他到底是在思索什么。冰洛刚走过长廊,便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回来了。”一如既往的平静,与涵希所说的苍染急切呼唤冰洛回国的说法极为不搭。
苍染只是侧过头看着她浅浅的笑,冰洛忽然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完全看不明白他的笑容了。高兴的,无奈的,轻蔑的,讽刺的,愤怒的,仇恨的,淡漠的,曾经他的每一种笑容她都能读的明白,如今却有一种未知的恐慌。
她在苍染身侧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小心的不压着浮棉花,双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仰着头看他绝美的容颜,忍不住伸出手想触摸他的脸,被他抓住了手。
第十一章 沉默的变数(12)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冰洛问道。
苍染笑而不答。
忽然发现了一点苍染和明轩的相似之处,都是很不喜欢说话的样子。
苍染猛的掐住冰洛的脖子,微微收紧,冰洛感到一阵窒息,却看见他低下头浅笑,在她耳边低喃:“你刚才在想谁?”
她一愣,反问:“你会读心?”
苍染笑容一僵,眉头微微皱了皱,忽然难掩眼中暴虐的气息,抓起冰洛狠狠的吻了起来。
他掐住她的手依然紧紧的握着她纤细的脖子,随时会收紧的样子,冰洛却无暇顾及他的手掌,因为他强悍而冰冷的吻已经快让她窒息了。
好不容易苍染的唇离开了她的,她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俏脸通红的瞪着他。
“你……你让我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怒道。
苍染风轻云淡的轻抚着她的脸,有一种留恋的味道让他舍不得松手。
“冰洛,你曾自尽过,也曾想要赶赴杀场但求一死,你现在明白什么对你来说最重要了吗?”他问。
冰洛试探:“你?”
苍染呵呵的笑起来,很是开心的样子,然而眉眼之间却有着莫名的哀愁。
你若最在乎的是我,倒也是件好事。
“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纵使我离开了也会千方百计的寻找你,哪怕天涯海角,只要你还在,我终究会找到你。”他沉声道,带着少有的温柔,“如果你不是冰使该多好……”
“你怎么了?”冰洛不安的问。
苍染摇摇头:“我突然很想念当初那个无人的山谷,我们回去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你想念那里干净的日落和日出了?”冰洛甜甜的问,那也是她向往的。
苍染却没有接话,反而问道:“你觉得现在所看到的日出和日落很肮脏吗?”
“倒不至于是肮脏……”冰洛撇撇嘴,“我只是觉得我要守护很多不公平的东西,比如贪官污吏。”
她忽然意识到渊界境内一系列动荡的原因了。
“你是不是也意识到了社会阴暗的一面,所以用军队和暴力去整顿人民?”
苍染扬了扬唇角,不置可否。
“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犯罪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以暴力镇压制止得了的东西,这必然会经过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否则就算在短时间内平息了人民的,他们也很快会产生恐惧心理的。每日都活在恐惧之中的人民,有何幸福可言?”冰洛劝道。
苍染起身踱着步子,道:“就是因为过程太漫长了,我才需要马上能解决的办法。”
“为什么?”她不解。
苍染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虽然喜欢那种祥和的理想社会,但是我不急的,我知道我们一定能成就那样的未来,哪怕是十年,五十年,还是一百年,一千年。”冰洛握住苍染的手,浅浅的笑着,相守的意义就是在于漫长而平淡的时光。
苍染看着她,依然不语。
第十一章 沉默的变数(13)
没错,这就是相守,就是她要的相守,同时也是他要的相守,可是即使是无尽的生命,面对亘古的时光,谁又能保证一切真的就能够平淡而安宁?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了一手遮天的境界,渊界之内的人只要他皱皱眉就能死无葬身之地,然而结果却是最在乎的人横剑自刎了。曾经他以为她的死亡不过是十几年的等待,在等待她转世成长的过程中,他麻木了自己的想念,忍受着分别的煎熬,因为他知道她终究会在他身边,然而忍受和等到换来的却是她的身边有了另外的一个人,即便是面貌相同的爱恋,不是他就是不是他,事实之所以为事实,之所以残酷,就是因为事实总是赤裸裸的表现出残酷,而且是永远无法更改的残酷。不要说十年,现在哪怕是十天他都无法容忍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任何时候发生的任何变故都很有可能将她带离他的身边,纵使他能保证他是最强的人,他拥有整个世界,他却无法肯定是否能永远拥有她,无法肯定她会不会永远不离开。
渊界的历史有太多神秘之处,他的故事也有太多神秘之处,若是真的有那么残酷的一天,他最在乎的人,又将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一起?
“冰洛,你相信人心吗?”他问道,开启了一个曾经两人从未谈论过的话题,冰洛惊讶的看着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不太能理解他突然这样问的原因。想到他可能是意识到了关于整顿渊界的行为未必有用,她如实回答:“我相信人们的本质不是坏的,只不过是因为一时的自私蒙蔽的双眼,若是客观的事物不推进恶劣的行为,人是不会伤害其他人的。”
苍染低着头,细细的看着她点了点头:“我会让他们停止这次的行动,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时时刻刻在我身边。”
冰洛的脸红了红,心里甜甜的暖暖的,佯装道:“什么叫时时刻刻?”
苍染勾起她的下颚,凝望着她幽紫的瞳眸,坏坏的笑着吻了下去。
“一步也不可以离开,我要在任何时候都能看到你。”他低声道,“包括……”
下半句话被热烈的亲吻取代,冰洛却大概猜到了他要说的是什么,脸红了又红,恨不得滴出血来。
渊界境内因为整治恶人行动而造成的恐慌就这样结束了,街道上的士兵撤的一个也不剩,被抓进监狱的部分人都被放了出来,但是一部分被判重罪的人还是受到了严厉的惩罚,惩罚方式是活埋。苍染拉着脸色苍白的冰洛观看了活埋的整个过程,渊界境内一共抓了两百七十一个人,宣布他们罪行的人冰洛万万没有想到会是星宁,这个美丽的占星者担任的渊界总祭祀的职位,研读渊界的历史和探测未知的未来。她宣读罪行的声音异常沉重,却并不悲伤,行刑时挣扎呼喊着的人群似乎都没有被她看进眼中的样子。冰洛远远的看着星宁走下高台后步入阴影中,弯腰抱起了一个翠色衣裙的女童,女童低低的在星宁耳边说了什么,下一刻便将头转向了冰洛这里,纯黑的眼睛如墨一般无声的晕开,精致却苍白的容颜上面无表情。冰洛的心思一瞬间都被固定在了那双诡异的眼瞳上,没有眼白的眼睛只是一片黑,黑的令看着的人窒息。
雷君。
冰洛沉默的唤道,如今那个人的名字已经消失在了渊界之中,人们关注的新雷君名为语萱。
女童如雕像般一瞬不瞬的“盯着”冰洛,使冰洛越加觉得莫名的寒冷,好像坠入无尽的渊中一般。
苍染冷冷的回望过去,女童一颤,将脸埋在星宁的怀抱中。星宁抬起头望了望冰洛,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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