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外面传来卫兵的报告声。
“进来。”李靖道,眼睛仍定着桌上的地图,这张地图是定襄的城防图。
“报告将军,前方探子来报,颉利带着队伍朝阴山北撤退了。”进来的是一身风霜的侯山。
“撤退了?”李靖皱了眉头,此番定襄之战,突厥主力未受损伤,他本来的意思是以定襄为引,将突厥主力引出来,再联合李绩和张公瑾,内外夹功,一举灭掉颉利的主力,所以,他此次突袭的人马只有三千,以三千兵力,颉利哪有不吃的道理,可偏偏事情出了意外,如今颉利居然北撤了。再北方是茫茫大漠,此时的李靖很有鞭长莫及之感。
但李靖心里清楚,决不能让颉利逃往北方,那样将是后患无穷,所谓打蛇不死,反被蛇咬,何况颉利的主力还未受损伤,那样,己方兵一退,他必卷土重来。
“将军,追吧。”侯山在一旁道,他同样清楚,若让颉利逃到北方,则此战可以说是亏一溃。
“那定襄怎么办?还有就算追上了,以我们三千对颉利主力,能挡下他吗?”李靖道,双眼紧盯着侯山,这一年多来,他负侯岳所托,尽责教导这个侯老四,心中也不由不感到侯家人的军事天份,当年侯老2,兵不血刃拿下武功县,后又追随李三娘镇守娘子关,那在军中,是一员悍将,只可惜英年早逝。
而侯君集。亦是勇猛果断,而相比起此二者,这个侯老四因为文士出身,身上多了一分儒雅,但该果敢时亦果敢,恶阳岭之战,侯老四居功不小,若没有侯老四从后山的突袭,那拿下恶阳岭绝对不会这么③üww。сōm快。
此刻李靖倒想听听侯山的想法,不知不觉的,李靖拿侯山当弟子对待,李靖这辈子一身铁血,但心中亦有遗撼,长子天份平庸,只得在京谋一份都尉的差事,今后不会有太大的成就,次子天份不错,却偏偏深迷佛道,前年又跟着玄臧法师偷偷跑了,说是去西方取经,他这个做爹的也管不了了。而三子李昭是几个儿子中最象他的,只是他自小跟着张大哥习武,亦学了他那份任侠风范,受不得军中拘束,这回,若不是因为侯家那漂亮的女儿,这小三哪会投身到军中,所以终归,小三亦不能承他之业。
所以,不知不觉的,李靖就拿侯山当弟子,传授自己一身所得。这时候,李靖问侯山,便存考较之心。
“张将军部离马邑不远。可让他星夜兼程,赶往定襄。”说着,侯山又摊开了地图,指着通往阴山北的白道道:“颉利撤往阴山北,必经白道,而李绩将军距离白道对比起其他几路兵马来说要近的多,可让他带兵去白道阻击颉利,而我们则星夜追击,于白道处同李将军会合,到时,视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听了侯山的话,李靖微微的点头,心里很欣慰,一个刚从军不久的小将,能有这份布局和心思,不容易。不枉自己这一年多来的悉心教导。
“好,你立刻派人去给张将军和李将军传令。”李靖刷刷的写好令书插上羽箭,交给侯山。
“是。”侯山接过信件,转身出了李靖的帅帐。
焦急的等待了一天,第二下午,张公瑾带着兵马一路风尘的赶到了定襄,是夜,李靖便纠集三千铁骑,带着军粮,趁着还未暗下的夜色出发了。
谁也不清楚,这次出击会有什么结果,茫茫大漠,三千骑人马不过如大海上的一叶小舟。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勾,时值正月,中原的江南定已是春意融融,而这大漠之上,却仍是寒风刺骨,人马呼吸间,仍喷着白气。
而李靖带着三千骑没日没夜的在大漠上奔驰,渴了就抓一把尚未融化的雪丢在嘴里,那刺骨的冷让人汗毛倒竖。
“将军,过了这片草原。就将进入白道了。”侯山看了眼地图,纵马到李靖身边道。
“好,我们再加把劲,一定要将颉利留在白道。”李靖一挥手中的剑道。
三千骑人马又在黑夜中急驰。大地发出沉闷的声音,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更重要的是连日奔袭所带来的身体的疲惫,让人几欲昏倒下马,不知谁突然唱起了歌。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华要让四方来贺……”
随后三千骑都唱了起来,粗旷的歌声在整个草原上空回荡。
“驾……”李靖大喝一声,一马当先,扬鞭飞骑,此刻他的胸中亦充满了豪情,他一生之战,唯此战,让他热血沸腾。
就在此时,夜风中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和战士的喊杀声。空中也迷漫着淡淡的血腥之气,三千骑将士就如同闻到了血腥的狼一样,身体绷如弓,直朝中来声赶去。
白道的上,唐军正和突厥兵酣战,天边微明,透着青白,而血光和白雪交映着,透着生于死的惨酷。
“杀……”李靖的冷静的一喝。
“杀杀杀……”三千骑齐吼,然后狂风一般的冲入突厥军中,本来就乱的突厥兵这会儿更乱,三千骑不过一个回合冲杀,突厥已经胆寒,在他们眼里,这突然冲出来的三千人马如同地狱的鬼神一般,这一刻,他们手中的马刀再也举不起来,不知是谁先丢了马刀大叫投降,随后便是投降声一片。
下面的事,自有专人接管。
这时,李绩带着人赶了过来,见到李靖,便拱手道:“某将幸不辱命,突厥主力已灭大半,只可惜仍是让颉利小儿跑了。”
“李将军辛苦。”李靖同样拱手道:“如今颉利小儿已是没牙没爪的老虎,跑不到哪去了,咱们入帐再议,也让将士们休息一下。”
李绩应着。
李绩能胜此战相当不容易。他自接到李靖的令后,便带着大军,连赶两日两夜,才在白道拦下颉利部,给了颉利迎头痛击。
而李绩的突袭也让颉利更加的怕了,他心里就奇怪了,怎么他到哪里都能碰到唐军?难道说唐军已经将所有的去路都封死了?难道说他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
这个时候,颉利痛定思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时候,唯有求和保存实力,于是颉利在退到铁山后,就派出了使者执失思力前往长安,求见李世民,低头认错,岁岁朝贡。
柳城马市。
侯君集这个年过的很无趣,同时心里也很是有些不痛快,此番破突厥之战,四路大军,两路辅军,却没他的份,在他看来,只要让他带兵去,必然活捉颉利,又怎么可能让颉利带着大军往北撤。
唉,多大的功劳没了。
侯君集坐在赛马场边上布置的雅坐里,喝着酒,吃着酱肘,这时马场上传来一阵欢呼声,宇文家的青翟马又赢了一场。
“倒,瞧不惯宇文家那得意样儿,老三,我去会会他,记得买我赢,保你大赚一笔。”侯君集灌了一口酒,冲着一边的侯岳道,便指挥着下人帮他换上骑手服,备了他自己的马上了场。
侯岳看着侯君集离开的背影,如今侯君集的气势是越来越盛了。古书让说过,君子立功,守以谦冲;小人得位,足为身害,在他看来,侯君集地位越高,则越将他自己推向死亡的境地。
侯岳背靠着椅背,心里却想着战场上的事情,他将老四推荐到李靖手下,其实也别有苦心的,他是想将老四扶持起来,分侯君集之功,侯君集正是因为后来的破吐谷浑之战功,以及高昌之战功,这两战之功使侯君集的私欲达到了顶点,再加上其贪婪无比,最终被弹劾下狱,虽说后来没事了,但侯君集量小,他不思自己之过,却怨李二不公,渐渐的对李二有了怨言,再加上这侯君集又是胆大妄为之辈,于是便走了上反叛的路,至使侯家灭族。
侯老四是成龙成虫,就看他这突厥一战了。
就在这时,马场上又是一阵欢呼,侯君集坐在马背上,一幅得意扬扬,不用说了,这场赛马肯定是侯君集了,说实话,侯君集是很具有赌徒的性格,也正是因为这个个性,使得他后来在战场上数次建立奇功,当然,这也是因为唐初兵强马壮,要是遇上个积弱的朝廷,以这家伙的赌徒个性,说不准会败的更惨。
就在侯岳乱想飞飞的时候,平凡匆匆的来了,见到侯岳道:“三哥快去衙门,朝廷来人了,让你速去马邑。”
侯岳奇怪了,让他去马邑干嘛?平凡也不太清楚。
侯岳便跟着平凡匆匆来到衙门,传旨的人说,到马邑就知道了。侯岳又匆匆的回家,跟小淘打了个招呼,收拾一下,准备去马邑。
“不会让你也上战场吧?”小淘在一旁担心的道。
“扯,让我一个文官上什么战场。”侯岳道。
“那老四不也上战场了。”小淘回驳了一句。
“老四这一年多来训练的有多苦,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回老四回来,玉夫人见了他都得哭。”侯岳笑道。
两夫妻琢磨了一会儿,也猜不透李二让侯岳到马邑去干什么?只得放下心思。
侯岳临行时,小淘是叮嘱再叮嘱。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意外的收获
第二百三十章 意外的收获
侯岳在马邑见到了一个人。执失思力。
这时候,侯岳才知道,皇上是要派他出使颉利大营同颉利议和,并商定突厥岁岁朝贡的事情,当然也仍要宣扬一番大国的仁德武功。
此刻,侯同学有一种身在局中的不确定,就他所知,颉利最终的结局是被俘虏了,而整个东突厥也灰飞烟灭,也就是说,事实上,李二并没有接受颉利的归附,那么,如今自己成为特使又是何意呢?
尽管侯岳对此次出使心怀疑虑,但事情紧急,并没有留给侯岳多少思考的时间。到了马邑,侯岳就由侍卫护送着,前往白道同李靖会合,他还带了皇上的圣旨,圣旨要指明要李靖派人护送侯岳去突厥大营。
出了定襄,一路直朝阴山北的白道。朔风刮在脸上,不是一般的冷,而做为一个特使,则必须要有特使的礼仪,所以侯岳尽管冷,他还得正正的坐在马上,这时的他,心里十分的庆幸,还好小淘有先见之明,在他的行装里塞了一件自制的羽绒背心,平日侯岳是不太穿这背心的,实在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布料不成啊,那羽绒背心穿身上,等脱下来,那身上准粘了许多羽绒,那顽固的,能一直钻到你的内衣里,刺的人浑身发痒。
这会儿,侯岳自然顾不得那么多了,先暖和了再说。
同时也让侯岳无比怀念后世的棉花,这个时代也有棉,可这棉不是从棉花里来的,而是从木棉里提取的纤维,那保暖和舒适的程度可比不过棉花,可问题是,侯岳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棉花种。记得史书上记载,这个时候,高昌有棉花,所以,两夫妻常常感叹,要想穿真正的棉衣,说不得,还得等到侯君集打下高昌。
一路,侯岳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几天后终于到达了白道。李靖接了圣旨。自然立刻去安排护送的人马。
可李靖心里却同样嘀咕了,这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而突厥的示弱显然是不怀好意的,是为了以后卷土重来,皇上怎么就轻信了呢,此时若要撤兵,李靖是十分不甘愿的。不止他不甘愿,这十几万的将士也不甘愿。
“侯老弟,此番颉利虽败,但其在漠北还有相当大的力量,如果议和成功,颉利成功退往漠北。则异日必成大患哪,皇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话要交待啊?”李靖道。李家跟侯家多年的交情,此刻,李靖在侯岳面前也没有什么藏着掖着。
“我这次是直接从柳城到马邑的,并没有见到皇上,是唐俭唐大人传的旨意,对于皇上的心思我也是琢磨不透啊,按说皇上没理由放过颉利的。”侯岳道。
一路来,侯岳其实也琢磨出点东西的,以他对李二的了解,以及后来的历史事实,李二绝对没有放过颉利之心,那么此刻派自己和谈,其目的最大的可能是拖住颉利,麻痹颉利,几场大败,颉利此刻必然是惊弓之鸟,如果唐拒绝和谈,颉利便会孤注一掷,这茫茫草原大漠,真让他逃掉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李二此刻很可能施的是缓兵之计。
再加上,李二给李靖的圣旨中,对于撤兵或暂时休兵之事只字未提,这里面就意味深长了,即未提撤兵又未提暂时休兵,那按原来的旨意,那岂不是该怎么打还怎么打。
一想到这里,侯岳老同学就有一种悲催的感觉,若真如他琢磨的。那他这回去跟颉利和谈,岂不是去当炮灰!侯同学的心肝开始猛抽了。
于是这一晚,侯岳展转反侧,未能成眠,他现在很想能穿回去,在百度上查查,那个被自己顶了出使差事的幸运儿有没有成为炮灰阵亡呢?
当然,一切只是想想。
第二天一早,侯岳就要准备出发,李靖很够意思,这次派了的侯老四那支前锋队来护送他。
对于侯老四的事情,李靖昨天也在侯岳面前很是夸奖了一番,侯岳自然是要谦虚一番,只说侯老四是撞大运,真本事还差一把火,还要李靖多多教导提携。
在侯岳的心里,最重要的是下来的吐谷浑之战,因为这一战正是侯君集的崛起之战,李二对于侯君集是没话说的,在李二看来,侯君集算得上是发小,这一战,是李靖带着侯君集。后来,李靖告病后,李二又命李靖教导侯君集兵法,可以说,李二是拿侯君集当李靖的接替人在陪养,只可惜最后的结局却世事难料。
侯岳也没有太高的想法,不一定要侯老四全面取代侯君集,只想着侯老四若能同侯君集平分秋色,能制肘一下侯君集,止住侯君集越走越远的路才好。
皇上命令是必须执行的,李靖昨晚也是一个晚上没睡好。目前是灭东突厥最好的时机,怎么能让这个机会从眼睛溜走。
所以,送侯岳的一路上,李靖都有此魂不守舍,他还在琢磨着圣意。
“李将军,我听说过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似乎皇上并没有提到撤兵之事。”侯岳说着,就朝李靖一拱手,然后在侯老四和侯孝远的护卫下,奔向铁山。
心里直叹,他还得为自个儿的小命打算,看着身边并骑的侯老四和侯孝远,以及小十八,以及雄纠纠气昂昂的前锋队,有这些人保护着,到时,颉利自顾不暇,怕是奈何不得自己吧,于是侯岳又开始得陇望蜀,说不准,还能火中最栗一把。
几天后,侯岳到达了铁山颉利帐的驻地。
颉利见到唐朝特使的到来,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狠狠的奖了执失思力,又宴请侯岳。
篝火雄雄燃起,几只羊被架在火上烤,突厥的女人们围着火堆跳着拍手舞,一边几个勇士正表演着摔交。
“来侯大人,尝尝我们突厥的酒。”那颉利端着大碗举了起来,说实在的,颉利一直在逃,如丧家之犬,那心里很憋气的,那雄风,在战场上是找不回来了。这厮就想着在酒桌上拼拼,这中原虽有好酒之徒,但酒量比起突厥人来,那显然就差多了,何况眼前的侯大人还是个文官,那酒量估计着更不行。正可长长自家威风。
一边的酒娘连忙倒酒。
侯岳原来的酒量也许并不好,但有着王绩这等斗酒之徒,再加上那新酿的烧春酒,那度数可不见得就比现代的酒低多少,再加上过去的一年多里,因为茶马互市的问题,他常在这些游牧民族里走动,算得上酒精战场。
如今他是特使,自然不能灭自家威分,于是端起那满满的一大碗酒,就同颉利对饮了起来。侯岳这厮也有些暗坏,他是大唐特使,自然要摆足特使的架子,别人来敬酒,他最多用嘴唇点点,也就是说认为敬酒的人不够份量,而转过身呢,却专门跟颉利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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