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帝国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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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帝国的黄昏-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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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须就得有什么。到后来,百姓手中拎着一只鸡也要收拎鸡税,该年十月,万历皇帝分别向通州、天津派出税使。在后来的两三年间,和矿监一样,他向自己所能统治的区域都派出了税使。
  始作俑者自然是陈增,我们现在无法断言他聪明还是愚蠢。按照当时朝廷的规定,地方上的店税是地方财政收入的一部分,只能由地方政府收取,然后再将其一部分上缴中央。可这位太监却将它直接收归中央,这种做法引起了地方政府的强烈不满。
  朝廷大员们也自然注意到了这一问题,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三月,户部都给事中包见捷上疏万历皇帝,认为矿监税使很有可能使江山不稳。万历皇帝深不以为然,他给这位给事中回道:我们老祖宗也曾经这样做过,只不过到了嘉靖年间才告停,我现在只不过是秉承祖制罢了。
  这是比较客气的,对于地方官员的上疏,万历皇帝要么视而不见,要么就立即将上疏之人罢官。比如山东巡抚尹应元也不满陈增的恶劣行为,上疏列举了陈增在山东“虐民二十大罪”。但是对于万历皇帝来说,陈增有供奉之功,尹应元如何告得倒他,反而激起了神宗的愤怒,最后尹应元落得了妄奏的罪名,受到罚俸的处分。这无疑像给太监税使们吃了“壮阳药”,就如陈增,他一入山东便参劾了福山县知县韦国贤,最后使韦国贤落得“逮问,削职”的下场,巡抚万象春也被牵连而遭夺俸。陈增的这一下马威的确奏效,使得当时的许多地方官都老老实实地听太监们的话。
  万历皇帝为什么一定要派出这些太监去挖矿去收税,一个直接的理由就是,万历皇帝需要钱。从大历史角度来看,到了万历年间,由于商品经济的迅猛发展,刺激了官僚地主阶级的追求货币狂热,以达“倚银而富”之目的,万历皇帝虽然不是这种狂热分子,但或多或少的,他的神经线上会跳动几下对金钱的热爱。
  

神宗的本意(2)
从各种史料来看,万历皇帝对太监们在当地的为非作歹并非不知道,但他实在没有想到后果会如此的严重。所以,对大臣们的屡屡上疏弹劾太监们的话,万历皇帝总觉得这是在小题大做。
  这或多或少地跟他不理朝政有一点关系,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你派出了一条狗,天天有人告诉你那只狗天天在咬恐龙。从你个人角度来讲,这根本是不可能的。由于他认为对太监很了解,所以他不信大臣们的建议,到最后,万历皇帝就不理了。况且,万历皇帝之所以派出太监们是去赚钱的,至于“咬恐龙”的细枝末节并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历史记载,不到五年时间,万历皇帝派出的矿监税使向内库供奉银两就达三百万之巨。这样一个数目,完全可以再镇压一个杨应龙。万历皇帝有了钱,还怕什么呢?
  另外,万历皇帝与这些人在政治上也是相互依靠的。朱元璋废黜丞相集大权于一身后就预示了这样一件事:做明朝的皇帝一定要比狗睡得晚,比鸡起得早。一些大大小小的纷繁杂务,往往压得任何一个皇帝都喘不过气来。因为无论这个皇帝是怎样的敏捷果断,精力过人,要想任何事都完全照顾到,那是绝不可能的。于是作为皇帝,就不得不找一些心腹来帮忙,可朝廷大臣早已不被信任,他要找的亲信心腹自然只有自己的宫奴——宦官了。
  特别是万历皇帝,以不理朝政著称天下,自然,他和朝臣的关系一定好不到哪去。所以,他自然就偏向于宦官,他借用这些宦官的力量来打击或压制阁臣和朝廷其他官员。另外,万历皇帝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派出这些矿监税使去侦察天下臣民。
  特务是明朝的一道风景,只不过这道风景是用天下好人的血染红的。这些人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监视大臣和劳动人民的活动。虽然,这些人往往监视的都是好人,造反的坏人他们一律监视不到。但这似乎就是遗传又似乎是惯性,明朝从第一个皇帝开始到最后一个皇帝结束,每个皇帝对特务都情有独钟。
  所以,万历皇帝的断头政治只在该断的时候断,不该断的时候比如有关战争和矿监税使的事情,他立即就像被蝎子蜇了似的跳起来。大臣们的奏折哪怕是放一万年,他都不想看上一眼,甚至是想上一想,但对矿监税使的奏折却是立即行动,从不拖延。
  万历皇帝派出满天晃荡的太监之本意,似乎就是如上所言。他躺在深宫里,看着各地太监们送来的奏折,或是有地方官养了几只鸡,或是又收取了多少税,或是又开了多少矿。他肯定是一边看一边笑着的。
  他的本意并没有错,因为他不想从老百姓身上收钱,那么只好从大自然和商人身上拿钱。况且在当时的情况下,由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发展矿业,征收矿税及其他行业税是适应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要求。这样看来,万历皇帝还是一个有远见的英明君主。
  万历皇帝讨厌那些天天反对他这样反对他那样的朝臣,于是,他就派出太监,远在千里之外执行自己的命令。这样,大臣们就拿他没有办法了。他想监视天下人,不让他们再搞出什么把戏来。于是,这些太监在成为“银行”的同时又有了“公安机关”的职能。这实在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但让万历皇帝似乎永远也想不到的是,太监们在当地太狠,激起了莫大的公愤;而他又太急,在白银上,总抱着“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念头。
  他之所以这样着急,是因为他弄不明白为什么政府的财政收入永远也维持不了整个官僚集团的开支,所以,他只能另谋出路,只能希望尽快地把钱搞到手,越多越好。
  而在他放手不理朝政的明帝国的矛盾也在这种情况下越来越尖锐了。
  

两个混蛋:陈奉与高淮(1)
御马监太监陈奉是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二月被皇上派到湖广(今湖南湖北)去征收店铺税的,他仅用了五个月时间,就让湖广一带的老百姓对其恨之入骨。从陈奉身上,我们可以看出,做坏人不难,难的是只用了五个月时间就把坏人做到老百姓骂他八辈祖宗的程度。
  陈奉在作恶上简直就是一个天才,本来,万历皇帝派他到湖广只是征收店铺税,但他对采矿也有了十分的兴趣,几个月后,对挖别人家祖坟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据说,此人能把光明正大的征税活动征到了与拦路抢劫无几的程度。他派出手下四处打探富户人家的祖坟位置,探听到结果后,就跑去跟人家说,你们祖坟的下面有矿,我们按照皇上旨意,是要挖的。虽然富人都不怎么仁,但孝还是有的。只好给陈奉献上金银,来赔偿不能挖出来的矿的经济损失。陈奉在自己作恶的同时还鼓动手下人作恶,其党羽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闯入民宅,奸淫妇女,大胆一点的干脆将妇女掠入税监办公的官署。当地的官员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一见陈奉的所作所为,早就把自己划到与老百姓一样的好人行列去了。
  五个月后,也就是该年七月,陈奉从武昌到荆州征收店税。消息被当地官员传到商人和老百姓耳朵以后,数千人聚集在他必经路上鼓噪起哄,即使有官兵的大力维持,陈奉的脑袋上还是挨了不少石头。陈奉只好逃跑,逃跑之后,他向万历皇帝告状,说当地官员不配合自己为皇上效劳,万历皇帝大怒,飞速地对陈奉报上来不配合工作的五个当地官员作了惩处。
  陈奉脑袋上虽然挨了几块石头,但好了伤疤就忘了痛。他不敢亲自去荆州,就派了自己的爪牙去,因为没有了当地官员的暗中阻挠,税收很顺利。四个月后,陈奉查抄了武昌当地两位很有影响力的乡绅家,但这并没有引起老百姓最大的怨恨,几天后,陈奉做了件傻事,命手下将一位生员的女儿和另一位生员的妻子强奸了。确切地说,他的手下强奸的是整个武昌的所有生员。这些人于该年十二月初二排着浩荡的长队来到抚按衙门,他们的击鼓喊冤使得深受其害的百姓们情愿以自己的命换陈奉的命。一时间,百姓们掉转头去冲击陈奉的办公室,不但扔砖头,还放火,陈奉的脑袋上自然免不了又中了几块砖头。
  幸好,抚按司府各级地方官马上带兵赶到,陈奉才保住了一条命。可这种人似乎注定到世间就是来做混蛋的,一个月后,他过生日,大摆宴席。吃得正得意之时,他忽然让人放火箭助兴。火箭自然没长眼睛,把附近老百姓的房子烧着了。第二天,老百姓拥到陈奉的门口讨说法。谁知陈奉派兵镇压,百姓死伤无数。也不知他抽什么风,居然将死者的尸体切碎扔在路上。用他的说法是:以此来震慑那些老百姓。
  他不知道,老百姓可不是被吓大的。但这位混蛋似乎明白一件事:老百姓不到逼得求死不能时绝不会造反。他从自己作恶的履历中洞若观火,百姓之怒,不过是扔几块砖头。他上有皇上支持,下有一群走狗维持,中有地方官的庇护。他要害怕老百姓,他就不是陈奉。
  湖广巡抚支可大——当地的最高监察官员——对其碎尸举动不作任何表态,陈奉觉得他都不敢表态,其他官员也就微不足道了。
  但其他官员却有绝对可称道的,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七月,一位叫郑梦祯的当地官员跟老百姓“同流合污”,反对开矿,陈奉大怒,向皇帝告状,万历积极响应,将此人降三级。五个月后,陈奉又遭到了一记闷棍——他派到荆州去开矿的头目被当地百姓像赶苍蝇一样赶回了武昌,而小爪牙们大多都掉进江里淹死了。
  陈奉有些慌了,让他更慌的事接踵而来。六个月后,一个一向反对矿税的当地官员冯应京上疏向皇上告陈奉的状,说陈奉把湖广变成了地狱。陈奉立即反过来咬冯应京,说他阻挠皇命,欺凌皇上派来的特使。
  万历皇帝错误地认为,冯应京在诬陷陈奉,下令逮捕并押送冯应京到京城。陈奉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地跳起来,因为冯应京本是个清官,在当地收拾奸豪,制裁贪官污吏,声望颇高。特别是他反对矿税,也就是直接反对他陈奉,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能被惩治,对老百姓无疑是一个震慑。
  

两个混蛋:陈奉与高淮(2)
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三月,锦衣卫到武昌捉冯应京,老百姓听说了要抓冯应京,竟痛哭流涕。陈奉在明知冯应京没有任何罪状的情况下,还是将冯应京的名字和自己认为的罪状书写出来,张贴在大街闹市。
  本来,老百姓对冯应京十分有好感,对陈奉十分反感。陈奉这一举动,立即把老百姓惹火了。他们可以不为自己的房子发怒,但可以为一个他们认为的好官冲天一怒。没有领导者,也没有鼓动者,数万人不约而同地包围了陈奉的住所,这次百姓们不但拿了板砖还拿了铁具。陈奉慌张地从后门逃到了楚王的王府里,他来不及逃走的六个爪牙被活捉,百姓们并没有杀掉他们,而是把他们扔到了江里。负责来捉拿冯应京的锦衣卫也跟着陈奉遭了殃,诸多被老百姓打伤。外面反陈声浪太大,陈奉在楚王府待了一个多月不敢露面,他给万历皇帝写信,说,您看,您要抓冯应京,刁民们把火都撒在我身上了。您得让我马上回去啊!
  朝中大臣也主张撤陈奉回京,因为当时湖广民变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万历皇帝却没有允许,他想,陈奉一离开湖广,还有谁可以收钱?
  况且,湖广地方官员的奏疏多有夸大之处,他只不过是个太监,我又没有给他兵权,他如何能闹大?
  但没过多久,万历皇帝允许了陈奉的回京。原因只有一个:陈奉总躲在楚王府里,一分钱也收不到,在与不在都一样。
  陈奉回到京城后,居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据说,此人回京时,其搜刮的金银财宝,在重兵的护送下绵延数里。而冯应京被押解京城时,只有一身囚衣,他被押到北京后,拷讯关押,三年后才得以释放。
  有人说,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圣人,即使如孔子也不过是拿出三分的公心而已;但世界上绝对有百分之百的混蛋,比如陈奉,此人似乎没有一点可以拿出来称道的地方,而高淮也是一个可与陈奉相媲美的混蛋。
  陈奉再混蛋,只不过引导了一些民变;而高淮却在引导民变的同时还引起了兵变。
  实事求是一点讲,高淮算是个有才华的太监。未进宫前,曾在京城崇文门一带负责征税,对本职工作很是尽心,但上级不赏识,所以他郁郁不得志。狠心之下,走了捷径,自阉入宫。后得任尚膳监监丞,负责管理御膳及宫内食用。得到万历皇帝的赏识,被派往辽东征矿税、商税。
  也不知道是东北人脾气不好,还是高淮此人太过于混蛋,他到辽东的当年——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就发生了民变。和陈奉所遇到的民变不一样的是,百姓的武器由板砖换成了铁锹。第二年,高淮逮捕了不肯缴税的秀才数十人,打死指挥,诬陷总兵官犯法。百姓们对其所为恨得直骂苍天,但因为高淮手下有一股军队,所以,铁锹并不能派上任何用场。九年后,也就是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高淮终于把辽东士兵也激怒起来了。九年时间里,高淮经常扣除边兵月粮,还经常以钦差身份鞭打士兵。他自己开马市,按道理说,士兵因为有抵抗外族的责任,所以肯定是要好马的。他不但不卖给士兵们好马,还要逼令驻军以高价购买次马,吏民稍不合他意,全家就倒霉。这样的情况下,士兵们不得不反,不能不反。该年四月,集合数千人,放炮起事,准备杀死高淮。对于自己的未来,这些士兵早就想好了——投少数民族去。
  这次兵变并没有成功,倒不是因为被高淮镇压了,而是顾全大局的一位将领跟这些早就被欺压得冒出火来的士兵哭着讲道理,士兵们见不得将领流泪,只好罢手。高淮当时吓得尿了裤子。但他依旧不悔改,仍旧对士兵们敲诈勒索,两个月后,高淮派人去锦州等地向军户索贿,军户早就对这些阉人愤愤不平了,挥刀砍了来勒索的人,聚起千余士兵围攻高淮住所。高淮又吓得尿了裤子,跑进关内,向皇帝告状,说锦州同知、参将逐杀钦使、劫夺御用钱粮。边境顿时大乱。因局面完全无法收拾,万历皇帝才把高淮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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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混蛋:陈奉与高淮(3)
和陈奉一样,万历皇帝对这些在外地混不下去的太监是出奇的好。高淮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依旧主持御膳房。其实在万历皇帝心中,高淮引起的这兵变根本就不算什么罪。对这群东西,他似乎有特殊的好感。早在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夏天,高淮就有过一次过激行为,他率家丁三百人,打出将军旗号,击鼓鸣金,扬言要入京谒见皇帝。并且把这支军队驻扎在广渠门外,京师震惊。
  有大臣说,高淮擅离职守,挟兵潜往京师,是数百年来未有之事。换成任何一个皇帝,这种大逆不道之行为会被凌迟,但万历皇帝却笑着对别人解释,说高淮是奉他的命令行事。他似乎又怕别人不信,就又解释,高淮这是在边境压力太大了。
  陈奉、高淮——这两个该杀一万次的混蛋——只是万历年间诸多的矿监税使之一。可以这样讲,在矿监税使横行明朝天下的时候,这两人不过是两个写照而已。
  万历皇帝为什么要对这些混蛋这样偏袒,有一个事实是,他不出宫,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人到底作恶到什么程度,另外,有一件事是这些混蛋被偏袒的直接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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