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远道:“梅枝把人给踢走了。”
明月懒懒道:“哦,踢得好!我就看那小子不顺眼。那有没有听我的,给他两巴掌?”
振远没好气道:“给两巴掌能解决什么问题?”
明月嘿嘿一笑:“也是,帮她找个好男人才能解决问题。”他倒是马上沉浸在帮梅枝找个怎样的好男人的思考中去了,振远突然说了一句:“今儿是她十六岁生辰。”
明月会意:“你想让我哄她开心?嗯,近日,我也偶尔能回到人身了,这样,我请她吃一顿好了。这姑娘心思也简单,保不齐吃一顿能忘掉很多事。”
梅枝醒来时已过午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山上一处柔软的草丛里,而振远正立在她不远处的一块岩石边。梅枝哭过睡过自是精神大好,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才发现振远胸前的那一大块污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振远,下了山我给你买件新衣吧。”
但这个小城,梅枝是不想多呆了,她知道下个小镇也不太远,走得快的话,黄昏之前也能赶到了。所以她也没耽搁,带了振远便下山了。
许是因为心中有气,她赶路便更奋力了些,果然在酉时前赶到了那个小镇。虽说临近黄昏,大部分的铺子关了门,但梅枝还是为振远买到了一件玄色新衣和一双新鞋。她投宿了镇上略大一些的一家客栈,替振远清洗干净了,为他换上了新衣,她甚至打了水为振远洗了脚才为他换上干净的袜子和新鞋。拾缀完振远,她才觉是腹内饥饿,寻思着外出觅食了。
今儿是她生辰,她决定不亏待自己,大吃一顿。
小镇竟然也不是很冷清,梅枝选了一个干净的酒楼走了进去,选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了。她憋足了劲想要大吃一顿,却不知自己究竟要吃什么,只得叫小二先报上店中的拿手菜来。小二唾沫横飞地介绍着本店特色菜,梅枝低头心不在焉地听着。忽然他就没了声音,接着她感觉身边来了不明生物,抬眼一看,却是个人。
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若舒深是俊秀,振远是英朗,那眼前这位就是艳丽了。他有一张完美的脸,墨画般的长眉,略上挑的桃花眼,高而挺的鼻子,及一张轮廓清晰的红唇。此时正笑嘻嘻地站在梅枝跟前,道:“我也是一个人,拼个桌吧。”他笑的时候带了几分妩媚与纯真,所以原本就呆了小二眼都直了。梅枝心里叹了声“妖啊!”其实她并没从他身上感觉到妖气,只是直觉而已,何况也不觉得他怎么象人。梅枝抬眼看了下四周,只角落里还有一张小小的桌子,她将下巴一抬:“那儿有空。”那男子依旧笑着说:“那里太暗,只怕菜色都看不清楚。我不会妨碍姑娘的,要不,姑娘这顿我请吧。”
梅枝心道:“还说不妨碍!”但他既要请客,那便由他好了,今儿是她生辰,也算是有个人在替她庆祝。她便不言语了。那男子兴高采烈地对小二说:“来来,点菜,捡你们店里贵的上。”想了想又道:“要个八宝鸭,再来一个滑炒杂菇,再来一个香酥鲤鱼。滑炒杂菇里加辣。”梅枝不由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他点的倒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呢。就是那鲤鱼,她也不喜欢红烧清炖的,只喜欢在油里煎得酥酥的。
小二自去厨房传菜去了,那男子坐在梅枝对面,又问道:“要不要来点酒?”梅枝摇了摇头,自打前两天醉过,她觉得酒也就是那么回事,越喝越烦,不如不喝。他却是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小酒怡情啊。”梅枝白了她一眼,老子心情不好,怡的什么情。
梅枝不说话,那男子却话多,朝着梅枝笑道:“我叫黄裳,姑娘怎么称呼?”梅枝一听,差点喷茶,皇上?当朝最红小倌?于是点头道:“皇上?好吧,我叫太后。”那黄裳被噎了一下,很无辜地看了看自己,梅枝这才发现他原来穿了一件黄色的锦服,心里更是嗤笑:“就是个来搭讪的,连真名都不肯说,还真会起名字,穿什么衣服叫什么,明儿换件衣服便成了白衣、洪裳什么的,又换了个人了。”
黄裳甚是自来熟,每上一道菜便要跟梅枝介绍许多,什么部分最好吃,什么部分最好不吃。要是以前,梅枝肯定给他一个白眼,自顾自大嚼,但今日吃也吃得心不在焉的,所以倒也多听了他几句。听完了倒也真觉得这个妖孽一样的男人懂得还挺多,说实在的,是很懂生活的,已经从鸭子说到养生上面去了,倒也有几分有趣。
但梅枝是个很会杀风景的人,故此,她吃得半饱后便问:“其实你不是人吧?如果是妖,也吃这些饭么?”
黄裳笑道:“太后这般说,我会觉得是夸我长得美。”
梅枝点头:“是,很美啊。皇上这个名字跟你很配。”这样的姿色,何愁做小倌不红?
看着梅枝有点使坏的笑,黄裳似乎有点悟了什么,他揉了揉鼻子道:“太后现在是不是开心了一点?”
梅枝倒有了一些小小的惊讶:“你知道我先前不开心么?”
黄裳道:“你摆了一张放高利贷般杀气腾腾的脸,谁都知道你不高兴啊。你没看小二,上了菜以后逃得飞快?”
是这样么?梅枝道:“我以为他逃得快是怕见了你后将口水流到菜里败了客人的胃口。”
黄裳眨了眨眼:“你怎知他不是会流鼻血?”
梅枝觉得再没有比他更自恋的男人了。于是鄙视地转了头过去。
黄裳却是不依不饶:“你是说小二流口水,你见了我倒是不动声色啊?”
梅枝更是鄙视:“我要如何动声动色,你以为是青楼斗艳哪?要我出钱买你?可惜我没钱。”
如此说了一通,梅枝果然觉得心里不那么难过了。虽然今年的生辰是由一个陌生人陪着过的,但也勉强不算孤单的了。
黄裳将梅枝送回了客栈,说是夜了女子独行不安全。梅枝哈哈一笑:“我惯常做的便是黑夜独行。”
黄裳摇头:“今日不一样,你没有一个可靠的男子陪着。”
梅枝有些狐疑:“你知我平时有人陪着的么?”黑夜行倒是真的,不过是有振远陪着的。
黄裳忙说:“想你一个美貌的姑娘,也不会一人独行的。你总有同伴的吧?”梅枝心里想着:同伴?是啊,振远,应该算是一个很好的同伴了吧?
梅枝说:“其实我认得路,你不用送我到客栈。”黄裳又摸了摸鼻子道:“其实我也是住这家客栈。顺路,顺路而已。”
梅枝上床的时候,竟觉得松快了许多。
梅枝不知道自己想要到哪里去,昨日里被那黄裳一搅和,愁绪倒是去了些,天明起来,却依旧很有些失落和茫然。以前有陪舒深上京这个目标,而今,可是要到哪里去呢?她觉得也许只有回到她熟悉的山林,才会有些安全感吧。可是,要回横村么?她又有点不愿意,如果爷爷知道了,不知道该多伤心呢。也罢,顺着官路往前走,到哪儿是哪儿吧。
梅枝也略微打听了一下,才发现这个方向却依然是往京城去的。不过有两条道,一条是大路,是笔直的京城方向。另一条曲里拐弯的,却是要绕一座山而走。梅枝想也没想,便住那条绕山而走的路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乏味一些。诸位忍耐则个。
21
21、第二十一章 。。。
梅枝的心情时好时坏,心情略好时看到振远便有些愧疚。
她答应爷爷要好好对待振远的,可是现在却是将振远当脚力使。自从她知道振远可以背着她走后,心情一不好便让振远背着她走,初时还自言自语地找个“走累了”的借口,后来便是连借口也懒得找了,无赖地对着振远说“背”,甚至连方向也不指明,随便振远到哪里。
她回家过年时,爷爷曾问过她振远怎么样?说振远跟别的行头有些不同。其实爷爷并没有用过振远,这些年也只是负责照顾他罢了。他也只是从祖上那里听来的说振远颇有些法力,有时难以驾驭,但因为是本族,所以倒未害过主人。且振远头上的符并不是他贴的,爷爷都不知是哪一代支家人贴的。梅枝给振远洗脸时,是只轻轻抬起他的符,只觉得这符的历史有些久远了,看着是黄符,但手感却不是很象,也难怪这许多年也不脆不破。她心中也曾起惑,但心性不爱动脑筋的她也没有多在意。
她猜爷爷这么问是怕她不能驾驭振远,便拍胸道:“爷爷放心,振远很好,很听话的。有时我只想一下或只是开口,振远便去做了呢。”做什么呢?嗯,大部分也就是让梅枝借力而已。梅枝出来七八个月了,其实也没碰到什么厉害些的妖。但爷爷听她如此说,却略微愣了下神:“你没贴符念咒?”梅枝挠头:“有时忘了一两样。”爷爷的眼神便深了起来:“难道传说是真的?”梅枝待要再问,爷爷却被丁嫂叫走了。后来爷爷便再没有提起,梅枝便也没再想了,反正有的是机会问。
梅枝知道自己是在往西北方向走。初时她还想着能离舒深多远就走多远,后来便在心中恨自己不争气:为什么不敢去京城?京城又不是舒深家的,他去得她便不能去。再说京城这么大,未必她就一定再遇到他。这么畏畏缩缩实不是她横村一霸的风格。于是她便调整了自己的方向,去京城见识了一下也好。
梅枝找人做了一面幡,题着“招魂驱邪、价格公道”,这一路上倒也接了几个生意。
她还是回到了原先的白日里休息,夜里走路的习惯。只是天渐长,有时便也只是等太阳落了便出发罢了。
这天,她走到了上庸府。
上庸是个大府,因是中原往来之要道,故也要繁华一些。梅枝好热闹,便决定在此歇几日。出了延宁府后不远,尽是小山与丘陵,梅枝晚上行路自是不那么惹人注目。如今要到这城中呆两天,梅枝又不想接活,自是有多低调便多低调。她和振远都带了帷帽,还低声嘱咐振远“可不可以不跳?别那么僵,跟人那样走。”
她也只是这么一说,爷爷可没教她如何让跳尸又变回行尸。不过,等她注意到振远时,发现振远果然便只是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竟然真的没有跳。梅枝忽想,爷爷说振远在祠堂里也呆了八十年了,此前在哪里却是不知道,难不成他早就过了百年,早已练成了飞尸?那可真是妖孽了,掌握飞尸还真不是梅枝这样的低级尸官能做的。她心中忽有了一些惴惴不安,不过,她依赖振远已成了习惯,即便曾有过不安,也转身便忘。
梅枝在客栈中用了些饭,无聊得紧,便想着出门逛下集市,下意识的便带上了振远。说实在的,振远于她,现在就象是救命稻草似的,上哪儿都揣着。
那日正是上巳,上庸城中人流密集,可梅枝穿梭在人群中依然觉得孤独,仿佛那些热闹都是与她无干的,她不由地攥紧了身边振远的袖子。
走到一条宽阔的大街,发现竟还有一个夜市,基本上每个摊位都是一辆公鸡车上挑了一盏灯笼,东西从家什到针头线脑,样样都有。有些东西看起来十分精致,叫梅枝爱不释手。她不知不觉也买了不少。吃苦耐劳的梅枝自己提了一大包东西在手中,慢慢地放开了振远。逛至夜市尽头,是几个食摊,夜风中吹来蒸糕的香味,她不由地咽了下口水,走了过去。
这蒸糕有许多花色,捏成猪羊狗等等物件,梅枝手中拿了一包东西,不太方便挑,那卖蒸糕的大婶便笑道:“姑娘做甚自己拿了这许多东西,旁边的小哥倒空着手?”梅枝笑了起来,是,怎么把这么个脚力忘了,便欲将包挂在振远身上。她原本是想着拉起振远的手套上去的,这样,别人可能会以为振远大男人,不愿为女子拿东西,而不会怀疑什么。可是她刚将手伸过去,振远的手便动了,仿佛是无意识地从她的手上掠过,拎过了那一大把包挂在了胳膊上。若不是梅枝清醒地感觉他的手冰凉地划过她的手背,一定会以为是自己将那包东西套上去的。
梅枝心中又是一跳,便有些神思不属起来。假如自己再控不住振远了会如何?假如振远发狂会怎样?原来自己竟是如此倒霉的姑娘,才扔了一个自以为喜欢自己的男子,又要失去最亲密的搭伴了吗?但是振远对自己一直是很好的,在外的日子,振远既是亲人又是朋友啊。她还没想明白就被卖糕的大婶打断了:“姑娘,姑娘,你挑好了没有?”于是梅枝胡乱选了一些,付了铜板便走了。倒把那大婶弄得愣了一下,不知自己哪里言语冲突惹得这个姑娘不高兴了。
梅枝在街头乱走,夜风愈大,不时撩起了她帷帽上的纱,有路人停下驻足。有一群华服少年从她身边经过,当头一个绯衣少年忽停住,横跨一步拦住了梅枝,在梅枝反应过来之前忽然便掀掉了她的帷帽。梅枝原本也是不愿戴帷帽的,她戴帷帽也只不过是为了陪振远,只怕他额头的符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她不愿戴并不代表别人可以随意掀。所以梅枝当即发飚,双手叉腰道:“给老子戴回来!”
那少年一句“果然是个美人”已经出口,听到梅枝如此豪语,不由一呆,但旋即调笑道:“咦,还是个辣的,爷喜欢这个调调。”说罢伸手来捉梅枝的手,嘴里一壁道:“小娘子姓字名谁?家住何方?可愿跟了爷啊?”梅枝躲过他的手,不耐烦道:“老子叫啥干嘛要告诉你?我好好的干嘛要跟了你?”话说,长这么大,梅枝还从来没被人调戏过,所以也不太知道这是疲赖少年调戏人的常招(上次喝醉了,有人帮她挡了别人的调戏,她自是不知道),还回了几句。
那群少年中有人起哄道:“刘公子,小娘子有些意思,想先探探夫家是谁呢?”
又一人便道:“小娘子,这是上庸城守的三公子,小娘子入了刘府,便是高床得卧,软枕得枕,三公子一定会宠爱你的。”
那三公子点头道:“嗯,说起来我府中五位姬妾还真没有此等颜色的呢。”
梅枝一听这话,心中泛出无数的烦厌来,道:“哦,你自愿做小倌自去做便罢,我可没功夫帮衬你。”
那群少年霎时便没了声音,当先那绯衣少年瞪圆了眼斥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梅枝实是没有耐心再与他们周旋,劈手将那包新买的蒸糕塞进了他还欲张的嘴,道:“老子说你嘴臭!”那群少年鼓噪了起来,梅枝正欲掏符,忽觉身边有风刮过,一阵耳光声响,那群少年便七歪八倒地摔成了一片,她惊诧地看到振远十分僵硬然而又无比快速地回到了自己身后。她的心忽然一暖,适才纠结自己的事似乎一下子便淡了。
然那群少年却是不肯善罢干休的,有已挣扎起身的,围了梅枝两人不肯放他两人离开,有虽是挣扎不起的,却在那里呼喝斥骂,一时间引来众多路人围观,倒将此处弄得比那夜市还热闹些。
正在那哄闹间,忽听一个沉稳的声音透过纷乱传了进来:“什么事?竟弄得如此混乱不堪?”人群终于闪开一条道,露出几个锦衣人。
发问的是个二十三四的青衣男子,有些沉稳的气势。绯衣少年一见他,便叫屈道:“大哥,是那边戴帷帽的小子将我们都打了。”那男子的眼光便向梅枝和振远扫了过来,带了那么一点寒意。梅枝心道不好,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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