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惊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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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枝惊鹊-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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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了火堆,四人围坐了,不智又让梅枝取了些盂中水净了面。无忧子是从山的那一边过来找徒儿的。清风便问是否见着一个带着妖气的男子,无忧子摇头道:“这山我素日也走过,颇有一些妖气,只今日却是云开月朗的,干净了不少。这妖都跑得没了影,若不是有人驱散了,便是有更大的妖物在此。只我这一路走来,只方才感到一丝丝妖气,又淡,现下又不见了。我以为是梅姑娘身上的,现在想来,只怕是梅姑娘这行头的关系了。若说还有别的妖,却是没有了。”
  
  清风点头,师傅说没有便一定是没有了,估计那妖脚程快,早出了这地界了。只怕以后也难寻了。
  
  几人囫囵挨了一夜,次日清早,无忧子便带了清风说是要去找他的师兄,与梅枝作了别,而不智,与梅枝相偕出山后亦往东而走。
  
  浓荫里,梅枝在溪边取了一些水喝了,又拿帕子将振远的脸擦了一回,爷爷曾嘱咐她照顾好振远的,昨日里自己烧叶的烟灰也熏脏了他吧。看看那干净的蜜色皮肤,梅枝冲他笑道:“又只剩我们俩了呢。清风那臭道士虽然别扭,与他斗嘴倒也有趣。”
  
  未遇着清风和不智时,梅枝每天都要和振远说一会儿话。梅枝此前为如何称呼振远大感头痛,按说他与祖先有关系,该称“祖爷爷”“爷爷”,而看着那张脸,梅枝实在是叫不出口,又不能称“叔叔”或是“大哥”吧,梅枝与他说话时便不再加称呼,反正振远就算是有意见,也说不出来。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梅枝只管将话往他耳朵里灌便是了。没人再比他嘴严实了,哪怕在他面前骂玉皇大帝也没关系。
  
  梅枝一人自是懒得再找什么妖了,反正驱妖的酬金已拿到了手,足够她与爷爷过下半年的了。她打算回家了。
  
  一径走到金窑镇,恰逢集市日,梅便枝便随意逛逛,想给爷爷买个烟嘴。东张西望间忽听有人叫她。回头一看,一家客栈廊下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正是爷爷的大徒弟,她叫“大师兄”的。大师兄招呼她道:“梅枝,你果然还在路上晃着。师傅是说让我这一路上看看能不能碰上你。”
  梅枝奇道:“爷爷怎么啦?”
  大师兄道:“师傅近日要出门一趟,因为你还没回来,就托我看看,看你是不是安全回来了。如果遇着你就说一声,你若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家在外面玩一阵子也是可以的。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
  梅枝自夸道:“顺利,一点也没让振远帮忙呢。我前一阵子还在怀化帮人驱了妖。”
  师兄点头道:“那你便算是过了关了。不过既然带了振远,你该用得着振远的地方还得用着,能省不少心呢。”又道:“我这也是接了赶脚的活儿,你既平平安安的,我也放心了,也得紧着走了,这就作别了。”
  
  大师兄走后,梅枝又转了心意,爷爷既说了让她在外面玩几天,也罢,她也是可以四处走走的。
  
  正乱逛着,忽听到一沙哑的嗓音在吆喝着:“求神问卦看相咧,前推五百年后看五百年,趋吉避凶咧。”却是一个卦摊设在一个十字路口,一根竹竿上挑了一面幡子,上书“卜神相”,也不知摊主姓卜呢还是自夸卜得准。旗下却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一双绿豆眼东张西望,口里却是未停吆喝。打梅枝过来,他便张到了,此时招呼梅枝道:“小姑娘,好面相呐,天庭饱满,天圆地方,一看便是个有福的,在家是父母宠,以后嫁个如意郎君也是千人捧着,来来,看个相,大叔给你说道说道。”
  
  还父母宠呢,也不知爹娘在何处宠她,自己又明明是个尖下巴,又不知如何个“地方”法。梅枝知道这打卦摊的也就是神棍,神经有,神力是没有的。但她闲得无聊,便道:“看相倒不必了,我问个卦如何,说得准了便付钱,不准就说不得了,不高兴便拆了你的摊子。”
  
  那卜神相眼看着一个美貌的小姑娘一出口便变脸成夜叉婆,那心肝儿也是抖了一下的。硬着头皮道:“那姑娘你想问什么?”梅枝手抚下巴道:“问一个妖的去处。”那卜神相一听此言,掏铜板的手又抖了一下,才排开了铜板。梅枝便闲闲地倚着,且等他如何胡说八道。
  
  那卜神相手指掠着铜板,正待开言,忽有一人冲过来揪着他的衣袖道:“先生先生,你能驱邪作法么?”
  卜神相松了一口气,朝那人拍胸脯道:“这是自然的。”
  那人扯了他的袖子便走:“那先生赶紧随我救命去吧,我家借住的一个小相公,显见得是中了邪,只怕要丢性命了。”
  那卜神算赶紧收摊,又冲梅枝道:“那小姑娘对不住了,我这有急事呵。”
  梅枝负手似笑非笑道:“你适才不是排出了么?”
  那卜神算陪笑道:“还未细看,未细看,大致是东南方了。这卦便不收你钱了。”梅枝道:“唔,你这么急,也罢,我便也不砸你摊了。”
  
  听那人所说,只怕是鬼上身了,梅枝心下也好奇,便想跟着去。看那人与卜神相的身形也是往那东南方向去的。此处离她暂居的小客栈也近,她匆匆回房领了振远便远远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梅枝的身边人开始慢慢出现了……




6

6、第六章 。。。 
 
 
  这是金窑镇外一个背山面水的小庄子,离村落甚远,颇为清静,想来也是个富人家的别庄。眼看着卜神相的身影进了大门,梅枝有些踟蹰起来,这要如何混进去才是。她沿着那庄子转了一圈,因靠了山,墙都砌得甚高,想要翻墙进去,却不知里面是否有狗,爷爷又不曾教她逾墙术,这墙是轻易翻不过的了。
  
  她又蹩回了大门前,守门的老者看见她迎了出来:“姑娘,你找谁?”梅枝灵机一动道:“我找我师傅,他刚才是被府上的人请了来的,说是借住的小相公中了邪,我是去整东西带行头去了,所以才来得晚些。”
  
  老人殷勤地将她引了进去,一边让一边介绍道:“啊,我们这里是岭南郡王家的别庄,只住了王家旧交的一个公子,欲赶考的,借在此处苦读。没曾想,这七天来每到夜间便颠狂,有时还作女声。昨日更甚,黄昏时便发作,一个时辰后无声无息,竟是昏死过去,好一会儿才得叫醒。”
  
  梅枝问道:“这别庄,闹鬼吧?”
  
  老人低头道:“我这十来年一直守在此处,并未碰到什么东西过。二十年前,后院里却是曾缢死过先主人的一个小妾的。再先前,这别院未建时也是一座荒园,也有一些别样的传说。但主人建它时请了高僧来先超度过,又埋了咒在地下的,一向平安。小公子也住了二个月了,都无事,只七八天前才发生了这些事。”说话间便到了后院厢房那小公子的居处。
  
  卜神相此时正随了下人站在公子房门前,据说公子还在深睡。那看门的老者冲卜神相一躬身道:“先生,你的女徒弟来了。”卜神相诧异万分,一抬头便看见了他身后噙了一丝笑的梅枝和她身边僵硬的振远。瞧见振远,他便明白梅枝恐怕也不简单,又联想到她方才问的“一只妖的方向”,心里更是了然,只得牵动嘴角表示他微笑着了。
  
  房内的大床上传来一丝动静,想来那公子是醒了。他趁势收了师徒相见的戏码,转身走到床前,梅枝等几人也跟了过去。
  
  床上之人乌黑的长发铺陈如墨云,衬得一张脸莹白似玉,两道长眉此时却在眉心结了个“川”字,一双凤眼瞳目深深,正疑虑地看着房中诸人,鼻挺而正,只是鼻下薄唇却失了血色,有些苍白地半张着,弱弱地叫了一声“阿松!”那带卜神相来的下人忙过去说道:“舒公子,你自昨日以后,一直昏睡,今儿是请了先生来,为公子看看的。”那舒公子两丸琉璃似的瞳目掠过卜神相,掠过庄内两人,定定地看向梅枝。
  
  梅枝也正睁了一双圆眼,细细地瞧他,这人,似乎是认得的。正欲开口,那床上之人已坐起身来,朝梅枝倾过身去,那阿松见公子的样子,似乎是要去拉梅枝的手,忙上前道:“舒公子,这是卜神相的徒弟。”梅枝方才只顾看那公子了并未细听阿松叫那公子什么,此时一听那声“舒公子”,脑中一个激凌,张嘴便道:“舒深?”,那床上的公子只比她慢了一瞬:“梅枝?”
  
  原来床上的俊秀公子,正是当年横村舒夫子的独子舒深,舒夫子是两年前带着儿子离开横村的,那时梅枝十三,已长得烟眉秀目,袅袅婷婷,真个是静若芙渠,动若猛虎。那舒深长她四岁,已是风姿卓然的俊秀少年了,性格又温和腼腆,是村里情窦初开的少艾们的梦中郎君,村里遇见他时少不得玉面飞霞眼睛晶亮,心中只盼与俏郎君多说几句话。只梅枝对他的态度变化多端,要依夫子责罚力度为晴雨表。高兴时是一捧山枣,不高兴时便夹枪带棒地讽剌他:“舒深,你是书生的么?难怪脑子要被蠡虫啃了。”舒夫子教了梅枝两年,梅枝常被罚抄罚背,常在课后被留在私塾内,与舒深厮混得也熟了。因心中对夫子不忿,故时常是捉弄他的时候多一些,舒深脾气好,多也不与她计较。
  
  这两年舒深倒是没什么变化,但梅枝却是身形上拔高,五官也舒展了开来,若以前五官尚是小巧灵秀,这会儿却是精致明丽,隐隐有艳光射出,也难怪舒深要辨认一番尚敢问出口。看梅枝那样,舒深知道她是继了她爷爷的衣钵了,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小小的可惜。
  
  那卜神相见他两人认识,眼珠一轮,道:“那今晚公子之事,徒儿先劳累着?”梅枝尚未开口,那阿松倒不依了:“先生,公子病了几日了,还是先生出手好些,也能快些好。”那卜神相便僵了一张脸应了。梅枝无所谓,带着振远住进了舒深旁边的空屋中。
  
  那卜神相在舒深的房门口挂了符,别庄的人顿觉得安心了不少。黄昏时用了晚饭,果然平安。
  
  舒深少言,却是温温润润的。梅枝越看他越觉得俊,心里叹息,以前怎么没发现舒深长得这般好看呢?也不想她那时心中尽是偷鸡摸狗,惹事生非的念头,再不然就是如何少背少抄点书亦能躲过夫子责罚的疲赖之思,哪里能上升到那男女情思上头去呢?如今不用费那些心思了,倒注意起男子的长相来。想来她这一路也看过不少青年男子了,似乎真没人赛过舒深呢。
  
  回了屋,她先替振远洗漱过了,自己坐下来发傻。又对着振远道:“我今儿才发现舒深原来长得这般好看,难怪原先村里的姑娘们要发花痴,嗯,搞得不好,本姑娘多看他两眼也要发花痴了呢。”又瞧了一眼振远道:“其实你也长得不错,不过说起眉目样貌总是他好看一些。主要啊,你一向没什么表情,这人要是没有喜怒哀乐,还真好看不起来。”说罢瞥了一眼振远,他依然双手垂在身边,双眼平视,面无表情,十分标准的僵尸样。
  
  梅枝在上床睡觉前去舒深的窗前张了一眼,发现他正在烛火下拿了书苦读,便不打扰他,自去床上歇息了。
  
  只是才将迷迷糊糊入睡,却被隔壁的说话声惊醒。她跳将起来,将振远额头之符换了一张,便往舒深房前来了。这才发现舒深房内烛火无风自摆,时明时灭,而他已站起身来,睁了双目惊惶四顾,口中却是说道:“沈兄,你却是什么缘故今日还要追着我?”她定睛一瞧,这房中已多了一男一女,而舒深的身上黑影重重,显然也已上身了一位。那么他口中所说的沈兄,必定是还站在房内的那青年男子了。
  
  梅枝正在思量要如何做,就听到铜铃声响,旁边起了一声断喝:“恶灵退散。”转头一瞧,是卜神相到了,想来他也是感觉到了动静。就见那女鬼朝梅枝和卜神相转过头来说:“如今这儿可正好有三个生人,我们不如占了位置好认真说话。”言罢,便朝梅枝过来。
  
  那男鬼却说:“你留了个这么个人让我上?想我沈如以前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之人,如此歪瓜裂枣怎能配我?”
  那女鬼不耐烦道:“你真是改了不臭美的脾性,现在只是让你借用一下说说话而已。”
  那叫沈如的男鬼道:“既只是借了说话,不如我与你换一个。”又冲上了舒深身的那个男鬼道:“赵子桓,每次都是你抢在前里。”
  女鬼又道:“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有本事便再去抢个身子。”
  
  卜神相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此时见这三个鬼全然不将他们这两个捉鬼之人放在心上,不由有些怒了,取了符出来便向那男鬼扔去,那男鬼却是夷然不惧,躲也不躲,接了符在手几把撕了,又劈胸捽了卜神相的衣襟将他一把扔了出去,说道:“我不想杀你,你早些滚的好。”这一扔竟是扔到了园子里,卜神相大约是撞了石头,只听得一声闷响,他的人便昏了过去。
  
  梅枝抽了一口气,还真是恶鬼啊。要知道卜神相的后背也是画了乾坤八卦的。
  
  那女鬼见他扔了卜神相,稍愣了一下便又冲梅枝走来,只是到了梅枝身前三尺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往前,不由“咦”了一声。那沈如也走了过来,依旧不能近梅枝身子,两鬼忽露狰狞之貌,似乎是要将梅枝吓退,梅枝只冷眼瞧着,看到它们仿佛是在撕扯自己身前的什么东西。忽然那女鬼朝梅枝身后暗处一瞧,住了手,冲梅枝道:“姑娘,打个商量,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我们在此只是想了结三人间的情帐而已。”梅枝道:“哦,我只看看你们如何了结法。”
  
  那两个鬼谨慎地看了梅枝一眼,忽转身朝舒深扑去。片刻间,舒深变了腔调道:“我不追你,如何得知柔雪下落?咱们之前的事也该说道清楚,你还是欠了柔雪一命。”俄倾,舒深做女声道:“沈如,我与子桓间的事自已会处理,不劳你插手。”须臾,又听他用另一种腔调道:“既然我们三人都在,说开了也好。”
  
  梅枝却见舒深身边人影婆娑,三鬼走马灯似的围着他转,恰好似将他当作一个舞台,每人都去走了一回,表演几句。
  
  柔雪道:“子桓,我苦苦追在你后面这许多年,你竟是一个回身都舍不得给我么?”
  沈如道:“柔雪本是我的未婚妻,却被你夺了身,赵子桓,亏你还是我好朋友。”
  赵子桓道:“当日,当日,是喝醉了才碰了柔雪。可是柔雪,我之所以醉,难道不是你在酒中放了药了么?”
  沈如又道:“亏你一个男人,即便是你醉了,若不主动,柔雪还能强了你?柔雪啊柔雪,他心中根本没你,你却负我如斯,我有哪点比不上他?”
  柔雪又道:“沈如,我知你很好,可是我偏爱的是他,又能如何?”
  赵子桓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俩,可是我不能娶柔雪,因为我所爱的却是思雨,我最对不起的便是她了。”
  
  梅枝只觉得比看戏还精彩,但那三人粘粘乎乎地到现在还没弄清到底要如何,她又有些不耐烦了,而且舒深也未必能坚持到此剧落幕,便取了符在手,拿朱笔画了道:“这事哪是强求得来的,不若散了心结,入了轮回,下世再纠缠过吧。”手一扬,符却是向舒深飞去。
  
  那女鬼尖叫:“说了井水不犯河水的。”
  
  梅枝道:“我只说了看你们如何了结。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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