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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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洒出阁-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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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出家吗?”她拉开面罩,天真地问。
  他的回应是——在她安全帽上敲了一记!拉下面罩,机车再度以疾速前进。
  最潇 的庙?庙还分什么潇 不潇 的?如果落魄的话还说得过去,有些没香火的庙的确很落魄;就不知道康硕在搞什么把戏了?这么霸道的人,她该怎么应对呢?不,对付这种霸道的人理应先了解其内心,明白他何以信心十足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要知道他为什么看中她,还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她真的不明白!
  从昨天到今天,以及更多可以预料到的明天以后,他一直在与她分享他所喜爱与重视的,要让她看到他所看的,几乎已是迫切地想在一夜之间全数倾给她了!一般来说,恋情一旦开始,总会有几许的若有似无、 腆什么的,但他没有,认定了,就是他的。恶霸!她在心中偷骂他,而他在前方莫名地打了个喷嚏,让她闷笑得肩头发抖。
  所谓的“潇 ”神庙,一如临波所预测的,相当……嗯, 实得几乎破败;但是,仍有一个老和尚住在里头修行,姑且当他做苦行僧吧!在这种鸟不生蛋、狗不拉屎、乌龟不靠岸的地方建的庙宇怎么会有人来朝拜?又不是当年大家乐盛行的时期;不过,可以看出老和尚已经尽其所能地维持庙堂的可看性了!
  走近了庙,临波终于发现这座庙之所以深得康硕欣赏的原因。那门口贴着的一副对联,非常地令人绝倒——
  我若有灵,也不致灰土处处堆,筋骨块块落;
  汝休妄想,须知道勤俭般般有,懒惰件件无。
  这真是个下马威,也难怪此座庙破败至此,真绝!靠香客捐钱维生的地方,偏又硬泼人冷水,唉!没人来朝拜,根本是自找的。哪一个人求神拜佛不是为了求名、求利?神明对他们的价值简直是“仙杜拉的宝盒”,当今世上还有谁是真心为求道、求真理而去信仰神明?连耶稣都大声疾呼:“信我者,得永生了”!人与神之间,其实也不过成了一种利益关系,只有不识相的人才会写上这么一副对联来招人唾骂!不过,老和尚的风骨值得钦佩!是该有这种人出现了,但恐怕有饿死之虞!
  康硕朝正从一小方菜圃走过来的老和尚猛招手,一边抓住她的手道:“里头还有一副,更绝!”
  他带她进入庙内。
  在放签牌约两旁,又有一副长联,若有心抽签问吉凶的人看了,只怕会倒足胃口地拂袖而去,连供品也不会留下一丁点儿,更甭说香油钱了!
  唉!对联如下——
  你求名利,他卜吉凶,可怜我全无心肝,怎出得什么主意,
  殿遏烟云,堂列钟鼎,堪笑人供此泥木,空费了多少精神。
  “外头那一副联,是清修师父从湖南的某座庙宇抄回来的:而这一副,则是抄自四川峨嵋山灵宫庙的门联。老师父走过世界各地的中国庙宇,只看中这两副,回来接掌这里后,便改了风格,以至于十年前还有叁叁两两的人来朝拜,如今却是一个也没有了;这座‘观云精舍'只怕后继无人了。”他幽然喟道。
  清瘦的老和尚抱着一把青菜走进来,声音宏亮地笑道:“如果你要来当下任住持,我是不会反对的,康硕,不过,我们不收尼姑。”
  康硕接过清修师父手中的菜,笑说:“师父,这么漂亮的女孩,叫她当尼姑岂不坏了政府提倡优生学的努力?”
  那两个人自然而然地走到后方的厨房去了。看来康硕是这里的常客,与老师父很熟,看到这两副对联就知道老师父绝不是一般的出家人了。如果信佛的唯一理由是为了得到利益,那么他是不会允许那些人来玷污了这片圣地。霎时,破败的庙宇无比庄严了起来,没有大票香客前来,也好!
  她站在大门口,正对着消逝的夕阳。这样的天地多美呀!这康硕恐怕已是对她势在必得了。她唇边泛起了一抹笑,坐在泥阶的横木上,凝望着一旁恣意生长的蒲公英以及不知名的野花、野草。
  爱情,是一道危险的变数,在她规画得清楚明白的生涯中,不曾预下定论,但到底她也怀想过应该发生在叁十岁之后,因为目前的升学问题已够她负担了,她不想替自己放入更多的压力。
  她一向不喜欢做浪费时间的事,如果目前的努力不能令她考上台大,那么她是不会去读的;同理,如果康硕不会是她今生的归处,那么与他游山玩水实在也是没意思得紧。虽然人家常说多谈几次恋爱才能为今生留下美好的回忆,但她总希望她的生涯能更丰富一些;至于恋爱,则一次就好,重复的动作玩了第二次后就没新鲜感了。既然人家说初恋是最珍贵难忘,那么一次就够了,将之延伸为永恒,岂不更美哉?
  他也会有这种想法吗?恋爱是人生中不可预测的变数,而年轻的岁月又是恋爱中最难掌握的事。十七、八岁的年纪,“永恒”是太遥远的事,“责任”更是陌生而艰巨的名词。大概是因为如此,纯纯的校园恋情才会轻易地发生,却也短暂地似昙花,凋零在一刹那间。
  “在想什么?”康硕与她并坐在横木上,一手自然且占有地环着她肩头,将她的身子拉往他胸膛靠近。
  “夕阳很美。”她吁了口气,娴静的小脸在夕阳余晖中漾着柔和的色调。
  他着迷地看她线条优雅的侧面。就是这些个表情,让他心动不已!挂念不休的就是这个外表有着纯洁、娴雅的气质,内心却机灵又慧黠逗人的女孩。他从没看过内在与外在有如此悬殊差异的人,连她的同胞妹妹,甚至生养她的双亲恐怕都不知道她有如此活泼的内在。在她放他鸽子的那一天,他的心灵产生了悸动;而在昨天。他真切地发现!仿若心灵相通似的,他就是有这种预感。终于在相处了一天后确定了。当然,她绝对没有刻意隐藏过,只是她向来笑笑地,不对任何事物发表高见,让人以为她是百分之百的乖乖牌,善良且不知人间险恶——这是秋水的高见。
  他并不苟同秋水的见解。真正的乖乖牌他见过,是那种见到生人会畏怯,不够大方。动不动就脸红。看来小家子气,思想更是迟缓地谈不上机智;但临波不是,她有一双看透世情的慧眼,晶莹剔透的心思,并且有着对任何事一笑置之的 脱。
  几乎还无从对她进一步了解,他的心便顽固地下决定——她就是他要的那个人!
  直到夕阳再也看不见,他扶起她,轻声道:“吃饭了!师父留我们吃一顿好料。”
  临波一手攀上他肩头,在横木上站起来与他平视,他自然地环住她的腰,深怕她站不稳,扬着眉专注地凝视她。
  “我不想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临波道出了自己的原则。
  他将额头抵着她秀额,自信地说:“你会知道分一些读书时间来与我经营感情绝对不会蚀本。”
  她不置一辞地扬扬眉,睇凝它的眼神代表她拭目以待,扬起的唇角充满了接受挑战的坚定,那挺俏的小鼻尖甚至皱了一皱,表示她不以为意。
  他由喉咙深处逸出低沉的笑,出其不意地往她唇色一啄,拉她进屋去了。
  真没诚意,给这么草率的一吻!如果这算是吻,而且是她的初吻,那真是没一点儿值得怀念到老死的价值了。她真想 他一脚,但想到后果可能会被他雄壮的双手捏死,也只好作罢了。高大的男人必要时是很具威胁性的,而她又是如此地娇小,怎么比都是她吃亏,真是的,他没事长那么高做什么?
  “临波!”秋水冲进了两人共用的书房,手上抓着一本书,脸蛋上忿忿不平。
  “啊,真是稀客!”临波放下《古文观止》,两个眼珠子上下转动打量着这个向来不进书房的妹妹。
  “那个实习老师居然当众嘲笑我‘不学无术'!”秋水气愤地说。
  “你是不学无术呀。”她点头,称赞那位老师有大无畏的诚实本质,不禁佩服。
  “江临波,我要与你断交!”秋水又叫又跳地,只差没冲上前来踩死她,猛然想到手中的诗集还得靠她帮忙,暂时饶她一命,又想到江临波向来单纯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与她一般见识实在只有自寻晦气的分。算了!她气得直磨牙:“我跟你说,那家伙将来应该是个数学老师,可是居然趁国文老师请产假时捞过界教我们国文!他肯定不会教,所以打算整死我们,要我们一个礼拜背一首古诗,翻译外加读后感想。交读书报告?拜托!我们又不是升学班,上道的老师都知道不要太为难我们,可是他却非整死我们不可!就是这首‘上邪'啦!我很本分地照着字面上的意思翻译,他却笑我根本没文化,不学无术,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临波接过她手上的书,一边道:“‘上邪',很棒的情诗!小说作家还把它列为一流情诗,用在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中咧,你是怎么翻译的?倒带一次如何?”
  秋水回想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背了起来: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我的解释是:天上的邪魔啊!我要与你相知相守,一起活一辈子都不会死。直到高山没有土,水也枯乾了,冬天打雷,夏天又下雨、下雪,天与地合在一起时,我就与你绝交……江临波,你敢笑!“念到最后,发现她的亲生姐姐趴在书桌上大笑,江秋水气得肚子都快炸了!
  “拜托!算我这做姐姐的求求你。秋水,人要是没有知识,至少也要有常识;要是连常识也没有,至少要懂得掩饰。我……拜托你,虽然你的翻译很——创新,但为了避免让古人气得破棺而出对你抗议,请你先弄懂诗中的意思吧!”临波忍住笑,从书架中抽出一本《古诗精选》给她。“你好好钻研吧!里头有‘正常'的释译,等你有幸当上国文老师,受怎么瞎掰再随你,但——因为你还是个学生,还是正常一点儿的好,不然学期末,你又要高唱满江红了。”
  秋水嘟嘟嚷嚷地接过,为了不再让那个王八蛋实习老师对她露出“无药可救”
  的表情,她豁出去了!给临波笑又何妨。反正临波天生白痴得只会笑,但功课却好得令人眼红;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搞好国文与数学。那位实习老师走着瞧!
  正要走出去时,她突然想到:“对!近一个月来你怎么都不在家吃晚饭?高二的功课更重了吗?”
  “不管有多重,对我而言都游刃有余。”
  “啧!那你天天七点以后才回来又作何解释?”秋水此时终于稍稍忌妒起天生是块读书料的临波了。
  “我去约会。”临波一本正经,而且很老实地回答。
  那个康硕真的贯彻了他霸住她的决心;除了周末与星期假日,他几乎是强占住她下课后五点到七点的那段时间。其实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约定时间,他也没有说每天一定来,可是他总是会来。她每天更换不同的出口与他大玩捉迷藏,玩个叁十分钟左右,一定会歹命地给他捉到。有一次她故意躲在教室内,让他在外头各家商店闷头猛找;一小时后,他突然冲了进来,在她的大笑声中,他只能懊恼却又怜惜地包容她的顽皮,紧紧将她搂入怀中。
  “我知道我一定找得到你。”那是他如释重负后,同时也自信满满的声音。
  秋水不相信地挥了挥手,调侃地道:“在你这个纯洁女子的心目中,与同学逛书局就叫”约会“了?等到你懂得约会的真正定义时,大概就是你对异性有兴趣的时候了!”她握住书房的门把,突兀地又问了临波一句,声音有些局促:“临波,你想,如果我现在开始努力啃书,有没有希望考到师大?”
  “当然有!你又不是呆瓜,我们的智商是一样的。如果我是天才,你当然也会是;不过,你从不努力,而我则是全心全意下功夫。你不会真的想当国文老师吧?”
  “我就是要!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那个骂我”不学无术“的人收回那句话!”
  秋水对事情有贯彻到底的决心,强悍到无人可动摇。
  临波咬着笔 ,指着一书架的参考书,大方地说:“欢迎使用。”
  “我会的。”秋水慎重地回应,关上门。回房去啃(古诗精选)了。
  临波对着 上的房门发起呆来。
  也许父、母亲大人的预测,根本是相反的结果;但,康硕值得她放弃往后的一切吗?或者,爱情与学业之间,也可以是不相冲突的?如果康硕为了他的梦想而企望她来跟随、迁就他,那他可是想得太美好了。到时再说吧!抓过一旁的书,再度与文言文奋战!
  康永平是以黑手起家的汽车行老板,大半辈子混在乌漆抹黑的车底下讨生活。
  自幼失学的人,容易把自己的遗憾化为梦想, 构在下一代身上,康永平即是。
  他有叁子一女,老大康碛在重考一年仍上不了大学之后,只好沦落到工专读机械,书读得七零八落,目前只好内定他是车行的接班人,否则还真不知他能做什么?
  老二康硕一直是他的希望,自小到大,功课突出。在国中时,他还参加过全省的英文演讲比赛得到第一名,可惜在高中联考第一天右手不慎骨折,勉强去应考,只能分配到市内最差的高中,在康永平力劝重考无效下,只好由他去了。他虽然读叁流学校,功课仍是顶尖的,但若想与人挤进大学的窄门,恐怕是很难了。最糟的是康硕似乎不想再升学,对汽车的狂热比什么都投入,空负大好才智,常常令康永平气得跳脚大吼!
  老叁康 是很上进没错,简直可说是个书呆子了。偏偏她老是念不到第一名,对一个国叁的小女生而言,这种情况可不是好现象;基本上,康永平不希望女儿太拼命,拼得有些勉强了,因为她资质没有康硕的好,怕她把脑子念傻了。
  唉!想想他真是苦命,难道他们康家真的代代只能当黑手,而不能有个人读硕士、博士回来光宗耀祖一番吗?老让外人嘲笑他们一家子都是粗人,这种滋味真不好受。在他守旧的观念里,穿西装、打领带。在大公司当主管的人才算得上意气风发:至于他苦拼叁十多年挣来的修车厂、汽车行、机车行,到底仍是每天汗污地讨生活,没有什么高级可言,真不知道他那两个儿子着迷个什么劲儿?
  “阿硕,没事上楼去念书,不要修车了,有工人在。你高叁了,至少要拼一拼,看能不能上大学……”康永平穿着名牌休闲服,手戴劳力士金表,从代理店走到对面的机车行对着正在为顾客改装机车的二儿子叮咛。
  从五年前投资汽车代理店后,他每天待在装潢气派的店里吹冷气,不再手沾油污,感觉自己层次提升的同时,不希望儿子再去弄这些脏兮兮的机车。
  康硕嘴里刁着一根烟正在试车,改装完成后,才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去一头汗。上身穿着工作时穿的汗衫,下身着一条洗白了的牛仔裤。将机车钥匙丢给工人后,才走近父亲身边。
  “我说过今年不考的。”
  “那你要什么时候考?我说过,如果你有兴趣研究汽车或机车,应该去求取更高深的学问来配合实际的应用,你以为窝在家中当黑手可以设计出什么名车?”
  “老爸,我有我的一套计画,并没有打算放弃进修,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外头一辆嚣张的越野机车猛然“磁”一声地停在机车行门前,一个矮壮的男子打开安全帽的面罩向他吼道:“阿硕,下午叁点,G岭的越野车赛你去不去?这次的难度很高哦!”
  “去。我会带好工具,到时修车一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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