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暗骂,今夜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惹恼了我真不管不顾地打一架,大不了脱了这张脸皮和衣裳,改天换一身再来。反正教训他们一顿他们也不见得敢去找志波空鹤那位大姐的麻烦。
正几番计较,屋中忽来几声骚动,我不由抬眼一看,正对着的长廊尽头开了一扇门,里面缓步而来两名穿着繁杂红衣的少女,脸上涂着艺妓着妆用的白粉,打扮地像精致的人偶。两人手中端着香雕盘子,优雅地踩着小步,走到长廊尽头紧挨着的一处房间,似乎取了什么物什,不稍时便走出,准备再顺原路返回。
“这不是深香太夫身边的舞女么?”
就在此时,那桑田八席和他身边的七八个男人竟也不顾我了,快步地冲了过去,将那两名少女围挡在去路前,酒里酒气地道:“平日摸不着那位大美人儿,今儿个摸摸身边的小美人儿也不错!怎么说都是我们丰臣家罩着的地方,给几个女人玩玩也算正常吧。”
这几个人是酒过色胆厚,说着竟真对那两个少女动起手来,将那两名少女吓得脸色全无,极力地求告住手但却无处躲闪。
日本的古文化我略知一二,听说舞女是对艺妓见习生的称呼,即是说这两名年纪不大的少女是卖艺不卖身的艺妓,只是级别很低。据说,艺妓也并非全都卖艺不卖身,如果遇到喜欢的男人,她们也是会委身的。只是她们通常不“零售”,而是被某些人士包*养,如果在成名之前破了身,身价会跌不少,生活也会差很多。
我微微蹙眉,屋中的其他男人跟着起哄不说,那些女人竟也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仿佛见惯了此情此景。
“几位是否住手?没见到这两位小姑娘脸上写着不乐意么?”我站在门口冷斥,手中的扇子却已飞出,回旋着利索地击打在那几个龌龊的男人的手上,趁着他们捂手惨叫之际,朝那两名少女使了眼色,那两人对望一眼,惊惶地拉门消失在长廊尽头。
“臭小子!竟敢坏大爷的好事!”那些男人大怒,趁着酒劲拔刀就砍了过来。
屋中顿时大乱,躲的躲,叫的叫,矮几花瓶拉门等物一个接一个地倒,一茬接一茬地碎,几个冲过来被我打晕的男人炮弹一样地被丢出门外。
“几位!哎呀!桑田大人!志波大人!别打了,别打了!”
不知何时,一位妈妈桑带着十来个粗汉赶了过来,却没敢动手,只恳求地点头哈腰。
“求我没用!丰臣家欺人太甚!惹恼了大爷我,不揍他个痛快,这事没完!”我甩手丢出去个人,砸向妈妈桑脚边。
那女人啊一声尖叫起来,赶忙去求桑田:“桑田大人,桑田大人!家主大人曾严令不得在馆内动武,您看今晚这事……”
那桑田正朝我砍过来,似乎“家主大人”这四个字对他起了作用,原本张狂的挥砍动作狠狠一颤,停了下来,脸上竟有几分惧意,原本醉意熏熏的眼也似乎清明了许多。
那妈妈桑也算是个人精,见他住了手,朝那几个粗汉使了个眼色,几个人立即将这几个闹事的死神请了下去。我一人立在屋中,看有两名粗汉朝我走过来,立刻手一挥,让他们止步。
“不必了,我有脚,自己会走。”我冷冷一哼,转身就要离开。
却听那妈妈桑赔笑道:“哎呀,不是这个意思!志波大人,到底还是我们家人喝多了酒头脑不清醒,冲撞了您。刚才亏您出手,沙萝和无夜两人才算无事。她两人是我们深香太夫小姐身边的近侍,出了事我还真不好交代。我们小姐请您过屋一叙,想要当面对您表示谢意,不知您……”
我闻言一愣。屋里其他人却惊叹了起来。说是深香太夫可不是一般能见到的云云。
我将这些听在心里,不由哭笑不得。这叫啥?无心插柳柳成荫?早知如此就能见到传说中最高级别的艺妓,我还费那功夫去要人名帖扒人衣服做什么?直接进来打一架不就好了?
“那便请妈妈桑头前带路吧。”我整了整衣角,脸上冷淡,心里却笑开了花。管他过程怎样呢,总之结果是没差的。我费这么大功夫可不就是为了亲眼见见那传说中的艺妓风采么?人家都来请了,自然是要去的。
*************
我原以为长廊的尽头便是深香太夫的房间,没想到却是另一番天地。
时值夜好时分,一方庭院山水静入眼帘,静穆、深邃、幽远,裹着冬日里未尽的雪气扑面而来,空灵清远。
庭院尽处的和室比前院的更加宽阔大气,内里布置却更显雅致。拉门进去,隐闻乐鼓阵阵,笛声悠扬,三弦拨音婉转,温厚柔美的歌谣抑扬顿挫地传递着传统的旋律。与前院的喧嚣有很大的差别。
妈妈桑将我引至长廊尽头,恭敬地将我请进去后,便关门离开了。
淡雅的香气晕晕而来,一面敞立的屏风遮了屋里的景致。我再次/炫/书/网/整理了衣角,才举步走了进去,心想着,在绕过屏风之时,会见到怎样一位绝代风华的美艳佳人。
我看到的却是一个背影。
那人一身茶色宽服,负手而立,背影沉在光线晕黄的和室里,伴着熏香与梅香的气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傲英挺。
我看着那背影,直觉性地脚下一顿,往后一退,想要拔腿。
那人却已回身。
“冒昧之请,还望见谅。”那人沉雅一笑,温纯如冬日暖阳。
我却开始觉得浑身不'炫'舒'书'服'网',想要抓胳膊抓腿挠袖子。
那人的目光却罩着我不肯离开,问道:“不知这位志波家的少爷,如何称呼?”
那声音低沉温柔,听起来像是问候,没什么不妥,我却觉得浑身发冷。来不及思考他怎么会在这里,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糟了。
怀疑
……》
我眼前发黑,暗骂尸魂界真小。话说,就算冤家路窄也不带这样的啊。我刚刚在前面听到什么来着?这里是丰臣家的地盘,丰臣家的地盘!蓝染怎么会在这里?!
话说这处和室不是应该是深香太夫的待客之所吗?蓝染一副主人的姿态出现在这里就表示……他转型做艺妓了?
我暗掐一把自己,从可怕的天马行空中逃出来。生硬地一笑,强装病态道:“咳咳!区区不过一介志波族人,哪里、咳咳、哪里敢以少爷自居。只是不知蓝染队长请区区来此,所为何事?”
我一时无法确定会和蓝染如此巧合地撞上的原因,只是出于女人的直觉,觉得蓝染与这和室的女主人深香太夫之间一定关系不浅。只是,刚才妈妈桑说,深香太夫请我来是为了答谢刚才救了她的近侍之事,可此时看来,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哪里。”蓝染淡淡一笑,走上前来,“我听说志波少爷方才在前院救了深香的近侍,特意请君一见的。”
哦,救了深香的近侍。听听,多熟的称呼,连个太夫小姐啊姑娘啊之类的敬语都省了。这不是有奸*情是什么?
我明白,就像中国唐宋时期,文人墨客们喜欢携妓吟唱风雅一般。在日本,男人们都很喜欢艺妓,级别很高的艺妓礼仪语言诗书琴瑟无一不精,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理想情人。这种风俗由来已久,已经成为普遍的习俗,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想当初新撰组的山南先生那般儒雅的男子还不是被个艺妓给招安了?
只是,只是……
心底说不清楚什么滋味,我略微敛眉,抬眼问道:“那您也见到了,抱歉区区这副病容见不得人,要是您没别的事,请容区区告退了。”
蓝染的心思向来难以猜测,我心知他请我来并非只为替深香道谢那么简单,他一定有着别的目的。至于那目的是基于什么,我就不感兴趣了。
说话间,我稍一欠身,就要转身离去,却在此时室中左侧的一扇拉门拉开,一道操着浓郁关西腔的戏谑传进耳朵里。
“啊拉~我就说蓝染队长你做事太麻烦了嘛!道个谢也能说这么长时间。哦呀?这位就是救人的志波家族的人吗?看起来似乎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呀。”
我有些黑线地看向狐狸,再次感叹尸魂界这丫丫的地方真小。话说,蓝染和狐狸表面上的关系不是不太好吗?怎么这么公开地出现在这闻香馆里?
却又听狐狸道:“啊拉,从我做蓝染队长的副队长开始,似乎这闻香馆里敢对丰臣家动手的人还没出现过呢。今晚还真是遇到有趣的人了。”
我暗自一翻白眼,暗骂狐狸这厮把人视作“有趣”的习惯还真是劣根性,我丫的又不是猴子!
我心底骂着,脸上还得赔笑:“哎呀,这不是三番队的市丸银队长么?区区今晚真是三生有幸,竟能见到两位队长一同出现。”
狐狸抓抓银发道:“怎么说呢?我是在做蓝染队长的副队长时认识的沙萝和无夜两位小妹妹,许久不见,有些想了,今晚就来看看,没想到和蓝染队长撞到一起了。”
哦,这解释听来倒还算合理。只是,许久不见,有些想了么?那你怎么就不想乱菊呢?她这会儿恐怕在什么地方喝酒吧?
果然,男人都是没有节操的生物。
“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两位队长与佳人相聚的雅兴了,区区这便告辞了。”
“志波少爷何必急着走呢?时间还早,何不一起坐谈一番,让沙萝和无夜给你道个谢?”
我微微蹙眉,蓝染这男人怎么这么难缠呢?而且他说的话看似温和有礼的询问,其实却是句句在理,让人想拒绝都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可我今夜的心情不知为何早已坏了,原本想着瞻仰艺妓风姿的念头就这么无声的枯萎,再也提不起兴致,只想速速离开。可是,时不与我,沙萝和无夜虽然还是资历低浅的见习艺妓,可察颜观色的本事也是有些的,竟然“适时”地出现,对我拜谢一番,将我盛情请进了左侧那间和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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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我是真的如愿见到艺妓了。
室中的榻榻米的当中置着一只焚着香的精致小炉,旁侧一名身着华丽锦衣的女子,纤手轻执银针拨弄着炉里的香灰,动作似一曲流畅的清水之音,令人观之心神俱爽。
那女子见我们几人进来,柔缓地放下银针,轻轻抬首,眉眼如画,春波盈媚,施施款款,千娇百媚。她见到我疑似病态的容貌之时,秋水翦眸中竟未见半丝情绪,反倒娇媚地一笑,施施然行礼,盘发上的珠钗玉润般碰出令人心动的翠声,雪颈酥*胸胜似那屋檐廊前的落雪,和室中插花画卷融在一处,俨然一幅绝美的仕女宫图。
“深香太夫,见过志波大人。”
她声音含酥化骨,说不清的软侬,道不尽的媚情,纵使我是女人,也险些站不住了。
深香陪着蓝染坐在了主位,无夜陪着狐狸坐往左侧,沙萝则陪着我坐到了右边。
我见深香勾唇一笑,媚眼飘向蓝染,勾魂般地柔媚不尽,启唇笑道:“怎样啊蓝染大人?这位志波大人可是志波本家之人?”
我见她依偎在蓝染身侧娇柔妩媚的模样,不由眉头一蹙。这算什么?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可是也不用这么显眼地晒恩爱吧?怎么说我此时是客,也算是个外人,你们这么粘腻,岂非让外人不知眼睛往哪里摆?不是都说艺妓礼仪周到么?难道就周到成这样?
我心底不岔着,却见蓝染微微侧首,淡淡瞥一眼深香,那眸里的意味被烛光映得看不真切,却见深香身子一震,落叶般轻颤着从他身侧移开,规矩地坐好。
我愣了愣,见蓝染抬眸看过来,赶忙尴尬地一咳,浅笑道:“区区只能算是志波族人而已,并非本家之人,说来惭愧。”
蓝染温雅地笑了笑,道:“志波少爷过谦了。以你敢在丰臣族人手下救人的义举和娴熟的身手来看,是不是本家之人倒也无所谓了。他日若是有意来瀞灵廷,定会前途无量。”
娴熟的身手?这话何意?我当时使扇子的力度和巧劲确实是经过计算的,但当时出手收手只在一时之间,非行家里手绝窥不得其中奥妙。后来与那些十番队的死神打架之时,我也没有用过灵力,用的纯粹是白打……
我心中一沉!暗叫糟糕。能用白打和剑术解决的事就绝不使用灵力,这是我的习惯!
难不成这才是蓝染今夜请我来此的原因?他是怀疑什么了?
不,不对!
蓝染明令禁止我来花街,如果他确定眼前的人是我,那就不可能只是一副温雅谦和的样子。他知道我讨厌他这副模样,平日里在我面前也是从不以这种虚伪的面貌示人的。所以说,如果这是今晚蓝染请我来此的目的,那么只可能说明,他目前只是有些怀疑,却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哼!又是该死的旁敲侧击,该死的试探!虽然我跟你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你这种惯用伎俩我领教过好多回了,别想我每次都栽跟头!
再说了,就算给你确定了眼前的人是我又怎样?就算我没听你的话,就算我改装来了这里又怎样?你我终究不是什么关系,谁就一定要听你的了?你有什么资格和立场管我!你想管不如管管你身边那个老是抛媚眼的女人,想抛滚一边抛去!别在姑娘我眼前,看着碍眼!
我心底不爽着,表面上还得继续装志波族人。不是就一定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蓝染,这人就是我,只是那样的话,这场景……太尴尬了。
“说来惭愧,区区这身子……咳咳,似乎做不了死神呢。咳咳,平日里大多连门也不能出,今晚乃是趁着精神极好,才出门逛逛的。”
“怪不得我会觉得志波大人看起来很眼生呢。”深香太夫笑盈盈地看我,“原来大人不常出门,难道……今夜是头回逛艺馆么?”
“呵呵,此间的闻香馆在下倒是头回来。”我淡淡一笑,心底却冷哼,她这是在暗着嘲笑我没碰过女人么?这就是艺妓富有谈话情操的职业素养?不过尔尔。
深香太夫呵呵地笑了起来,明显不信我,却换了个话题道:“为了感谢志波大人的救护,深香愿为诸位一舞助兴。”
沙萝和无夜听闻她要表演舞曲,便拿了乐器为她伴奏,无夜坐在狐狸身旁弹拨起了三弦琴,沙萝轻拍起了太鼓,并抑扬顿挫地唱起了长呗歌谣。深香太夫就和着这曲拍,在榻榻米中间翩翩缓舞了起来。
这是我从年关时就心心念念想要近距离欣赏的艺妓表演,只是似乎此时心情与那时的殷盼相去甚远。我看着她浅移挪步间的盈盈身姿,顾盼间的眼波流转,心底升起一阵说不清的烦躁。这哪里是为了感谢我才一舞助兴的?分明就是借花献佛嘛。
拜托,要现就快现,现完了就闪人吧。瞧这动作慢的,电影公司找这样的人去拍戏都用不着放慢镜头了。
期盼已久风姿华妙的艺妓舞居然就在我一肚子的叽叽咕咕下结束了。完全没有看进去,表面上还得夸赞一番:“不愧是太夫级别啊,舞姿曼妙、乐曲高妙,真乃不俗!蓝染队长真是好福气。”
深香太夫闻言脸上显露出笑意,看向蓝染。
蓝染却淡淡一笑,并未表示什么,态度出奇的冷淡。
深香的笑容一黯,却很快恢复如初,朝沙萝使了个眼色,沙萝忙退了出去,不稍时,拉门进来,怀中竟抱着一把旖旎美逸的瑶琴。
深香接了琴跪地而坐,笑道:“蓝染大人啊前段时间不知怎的,竟喜欢听起瑶琴来。这东土的琴我可不会,前些日子寻了师傅学了些,还未弹奏过呢。今夜便且在此献丑了吧。”
言罢,指尖已撩起琴音。音动之处有些青涩,听得出学的日子并不久,但看得出很是卖力。只是,琴音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