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是只绣了梅花的荷包。
队长喜欢那只梅花荷包么?
我在心里将两句话反复重复回想,连起来之时,忽而一道亮光闪过脑海。
梅花!
我终于找到了那种奇怪的感觉的根源!那是因为丰臣凄木每次提起这个荷包时,总会强调它的花式!这就有些奇怪了。一般来说,如果不是有心强调,那时大概只会说“队长,只是一只荷包而已”,刚才问我喜不喜欢时,也同样不会提起它的花式!
再回想今天那个撞上我的可疑的真央学生,我不由心底发寒,抬首利刃般射向他:“那几个学生该不会是你……”
“别这样猜测。”丰臣凄木微笑着打断我,眸色阴郁冷沉地瞥向矮几,语气听来依旧阴柔轻软,“事实上,看到这梅花的样式时,我也有些惊讶。没想到现在的瀞灵廷,除了我,竟还有人记得这个印记……”
他边说边回头锁着我的眼角,语气幽幽:“如同队长眼下的那个印记。”
我身子一震,从头到脚说不出缘由地头皮发紧。他知道这个印记?他是如何知道的?从什么时候就发现了的?这个来到尸魂界之时生出的印记,到底代表着什么?
我心里一连串的疑问绞在一处,想问却又怀疑丰臣凄木的可信度和目的,只得压在喉间,吞吐不得。
丰臣凄木却似乎并不介意,他幽幽地笑着,轻柔地问:“队长知道尸魂界的由来吗?以队长的性子,应该对这种枯燥乏味的事不感兴趣吧?”
我略微蹙眉,虽然他的声音很轻,但我依旧有说不出的感觉,觉得他虽然口中这样问,却似乎并不在乎我是否觉得这种事枯燥乏味,他只是兀自说他想说的而已。
“不过,就算队长感兴趣,也似乎不太可能得知全部的历史吧。”他唇角微微勾着,烛火下鬼一般耍坝行┦拢荒ㄈチ四亍S行巳ぬ康恼媸德穑俊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微微冷哼。果然,我对这男人就是喜欢不起来呢。他虽然嘴里问着“有兴趣听吗”这样的话,实际上给人的感觉却是他完全不在乎被问者的感受,无论我说有没有兴趣,他依旧会说的。
果然,他看着我,眸底幽光粼粼,似乎飘向很远的地方,轻而慢地自顾说了起来。
“队长知道世上有地狱的存在吧?说起来真是非常久远的事了。那时,贵族中有一对惊采绝艳的兄妹,他们不甘身屈人下,便带着族人另辟空间,建立起了尸魂界。”
“初生之时的尸魂界空间壁的灵子异常薄弱。从地狱来的族人承受不住如此稀薄的灵子空间,逃离、背叛、相互残杀,最后,只剩下了兄妹二人和各自追随他们的死士。”
“二人决定加固尸魂界的灵子壁,想了许多办法,最终决定制造一个可以永久吸收灵子的装置。他们试验了许多办法,却都以失败告终。空气中的灵子是流动的,并且浓密不均。一种装置无法完全捕捉灵子,用以加固灵子壁的灵子总是不够多。他们试着改良过那些装置的吸收性能,装置却因为吸收的过多而发生了爆裂,反而毁坏了空间。”
“最终,二人中的妹妹想出了办法。她利用自身擅于制造的能力,将空间中的灵子按照属性分成了五种,锻造出了五把刀刃,分别是——光、雷、风、火、水。她构想着要将五把刀置于尸魂界的四方和中心,各自按照属性引导空气中的灵子。”
“这个办法不仅取得了成功,而且收获了意外的惊喜。这五把刀的能力雄厚而且纯正,成为了足以撼动尸魂界的创世之刀,并逐渐衍生出来后来死神所用的斩魄刀。”
我安静地听着,心中隐隐震动。一个世界的创造史,凝聚成这简短的语句,走过了岁月沧桑的轮回,此时听来竟依旧令人神往澎湃。如果,这话不是从丰臣凄木嘴里说出来,我一定会为那创造了敕天的女子拍掌,那该是怎样聪慧强大的奇女子?
丰臣凄木的眸低某些情绪飘忽着,整个叙述的过程轻缓平静,我并没兴趣猜他的心思,却在抬眸之际见到他眸底深处某些阴暗热切的东西裂开迸出,声音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竟然有些抖,夜里听起来诡异地令人不'炫'舒'书'服'网'。
“非常美妙的创造力不是吗?创造出这一切的梅大人真是位惊才绝艳的女子!可是,这样的女子却死去了,死在了他的兄长手中。就在她将她的构想完全告诉他,就在她完成了创世之刀灵力衰竭的一瞬。”
“那个男人,他说,尸魂界的王,只需要一位就好。”丰臣凄木低声地笑了起来,跃动的烛火下有些扭曲的狂躁,“他杀了她,连她的血脉也不放过。死生一刻之时,她的死士拼死护着她的血脉出逃,却在半路遭遇劫杀。混战之时,打开现世之门,将那孩子送出了尸魂界。那孩子转生成了茫茫人类中的一人,再也找不到了。”
“在那场劫杀中侥幸不死的死士改名换姓在尸魂界生存了下来,到了这一代已经是上级贵族的翘首。可是,这个家族世世代代都遵承着秘密的任务,世世代代竭尽心力地寻找着梅大人的血脉。可是,在现世的血脉已经融入了灵力低微的人类当中,拥有梅大人那般完美能力的人再也未找到过。直到……”
丰臣凄木的眼神终于从遥远的地方拉了回来,我在他眼底看到了那全然迸裂的热切和狂热的崇尚,他很高兴,高兴地有些疯狂。
“直到有一天,我听说光能力的斩魄刀出世。那时队长刚刚从八十区回来,风尘仆仆里神情疲惫,眸底却依旧难以掩盖的光芒。我隐在暗处看你,你似乎心不在焉,竟然没有发现我。可是,我却发现了!我发现了你眼下的梅花印记。你知道吗?在丰臣家世世代代的传说中,梅大人的眼下,也有同样的梅花印记。”
他越说越有些控制不住的狂热,我却已经无心去管了,心里只被这乍听到的消息震得脑中有些空白。
正慢慢消化这些话里的意味之时,胳膊忽的一痛。竟是丰臣凄木,他抓着我的胳膊,眸底的狂热令人心惊。
“主公,终于找到你了。”
身世(下)
……》
“放手!”
我心头大怒,冷喝之时,指尖已聚起灵力,疾风般点向他的腕肘,趁他吃痛松手之时,转瞬间移到了被褥前,与他遥遥对视。
丰臣凄木揉着腕肘缓缓勾起唇角,越发地热切:“太优秀了!这种攻击方式很少见,是您独创的?不愧为梅大人的血脉。”
我闻言眼前隐隐发黑,直想吐血,想吐槽的心情盖住了关于身世的震惊,大骂:“优秀你个大头鬼!丰臣凄木,我拜托你的思维正常一点!”
丰臣凄木一愣,笑意越发的阴柔:“您的思维似乎也与大多数人不同。我说了这么多,您对您的身世难道一点也不惊讶吗?”
“惊讶?呵!”我冷冷一笑。我虽然对丰臣凄木的警戒心很强,也一向不信任他,可是今晚的话,我却直觉的他没有说谎。且不谈白天那个撞到我丢下荷包的学生是谁,就她的目的而言,她一定是知道这梅花的含义的。再加上蓝染之前那未来得及说的话,我觉得,丰臣凄木并没有说谎。这梅花印记大抵是真的大有来头的。
可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而是,这印记是我来尸魂界之时才生出来的。最大的可能是转生门开错之时,我被投入这里的过程中,倒霉地变成了某个替身,说来这个身份也不过就是个便宜货,我压根就不想要,更不感兴趣!
“惊不惊讶的都没什么所谓,关键是你今晚特意来说这些,是想做什么?”我哼了哼,挑眉睨着他。
丰臣凄木微微一愣:“主公……”
“别叫我主公!姑娘我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那种战国时代的古板称呼我接受无能,别再让我听到!”我烦躁地挥挥手,“你该不会想说,我是那个梅大人的血脉,现在尸魂界的王庭是我的仇人,我应该杀了灵王,为那个不知道有多久远的梅大人报仇吧?”
丰臣凄木似乎没料到我会说这么直接,眸底微微的讶异闪过,随后一笑:“不止如此,您难道不想夺回本该属于您的那部分吗?”
他恢复惯有的阴柔,笑意有些深:“从我确定您身份的那一刻就在准备了。西流魂街的叛乱、组织者身份的泄露、邢军部的灭口,这一切都是经过周密安排的。果然,瀞灵廷终于不能坐视丰臣家的激进,想要安排一位队长来打压丰臣家的势头。”
“那些熟识瀞灵廷内部争斗的人对十番队队长的位置避犹不及,瀞灵廷一定会另寻人手。您的能力太过优秀,留着不得不防,杀了却又可惜,不如用之。倘若您能把握地好分寸,丰臣家就会被您牵制,他们也乐见其成;倘若您把握不好,您与丰臣家就会两败俱伤,他们依旧得利。呵……真像是他们的做法。”
“不过,他们太过自以为是了。算计别人的时候从不以为自己也会被算计。那时您在三番队,我想要接近您,久了却一定会惹人注目。所以,倒不如想些办法,让您光明正大地来十番队。”
“他们以为我们丰臣家只是为了那四大贵族的位置?呵……他们真是小看丰臣家了。我们忍辱负重,为的怎可能是那小小的大贵族之位?我们要为梅大人报仇,助您夺回属于您的王庭,以及,属于我们的位置。”
丰臣凄木的眼里疯狂的热切跃动着,好似灼热燎原的烈火,在昏黄的屋里显得异常压抑。我越听眉峰越紧,之前我只是以为流魂街的事是他过于激进惹火烧身的败笔,如今看来,原非如此。
“丰臣凄木,我不得不说,我也小看你了。”
“您这是在称赞我么?这还是您第一次……”
“先别感动。”我打断他,脸色一肃,“你刚才有句话说得对,‘他们太过自以为是了’,不止他们,你也一样。且不谈你想要我夺回的那部分是否就属于我,也不谈我承不承认这便宜身份,我只想说,你何时听我说过我想要了?”
“王族?复仇?少来这一套!丰臣家的使命?少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们是为了助我,还是助你们自己?”
“您为何会这样想?丰臣家从尸魂界初生时代就跟随梅大人,我们……”
“行了!”我再次打断他,“这点我不想跟你争论,我实在是不感兴趣。就算你们真是忠心为主,那又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来到尸魂界的时候就曾发过誓,这辈子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无论我眼下的这朵梅花代表什么,这都改变不了我的心意。”
“队长!您这样说,将置丰臣家这些年来的心血于何地?”
“置于何地?”我眯起眼,冷笑森森,“你们又将我的意愿放在心上了吗?丰臣凄木,我对你说过了,话不要说得那么动听。这就如同在你眼里复仇是理所当然一样,在我眼里,你看重的血脉只是个屁!”
屋中的气氛渐渐沉了下来,丰臣凄木那向来猜不透的眸里竟有些慌张。我睇了他一眼,下了逐客令。
“好了,多的我不想说,你想说的话也应该都说完了。现在,请你回去洗洗睡吧。”
丰臣凄木立在玄关处,身影有些颤,微低的脸上大片的阴影,看不出表情,空气中说不出感觉的难受,黏着而又隐隐有些什么在涌动。半晌,他抬起头来,神色竟如常时,阴柔一笑,道:“队长,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突然对您提起,您有所抵触也是难免。我会给您时间考虑,反正死神的时间漫长得很。”
我蹙起眉头,心底隐隐怒意,这厮实在是个无法沟通的狂热分子!不过,见他有意想走,我也不想再跟他磨蹭,开了门盯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廊尽头,才拉上门锁好。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燃烧过半的烛火映着矮几上的荷包,粉嫩的落梅情态幽幽,诉不尽岁月的磨砺风霜。
夏末的夜里忽而有些冷,我裹了裹衣装,立在屋里头脑有些不真实的昏沉。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感觉,仿佛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呢?
我漫无目标地扫视屋里,瞥到被褥里侧的衣橱时心中一沉,啊地一声叫了起来,急速地冲了过去。
衣橱打开的一瞬,蓝染翻身压了下来,鹰眸半眯,唇角噙着邪肆的笑。
“丫头,你真是一点也不怕我,竟然胆大到将我推到那种地方。”
我被他钳住,身子半点也动弹不得,看着他的近在咫尺的脸心跳不由鼓动,咧嘴找理由,“那啥?话说这不是我的错吧?又不是我让你这么晚来的,突然被人撞到我很惊讶啊很慌张啊很不知所措啊,那种千钧一发不能再等的时候就瞥到了衣橱……只好委屈你了。”
我越说嘴巴咧地越大,愈发笑得见牙不见眼。现在想来的确有些好笑,也不知那么小的橱柜,他是怎么窝了这么长时间的。
蓝染神色不改,脸却贴的越发近了,低沉危险的气息拂着我的耳根,微微的痒,“你的浴室呢?”
我一愣,这才想起这房间里还有浴室!不由有些哀嚎:“那能怪我吗?那时候我哪有时间想那么多!再说你既然打算躲浴室里,怎么不见你动弹呢?瞧你那时候坐在这里从容不迫的样子,我心急之下不塞你塞谁?”
蓝染忽而笑了起来,几番危险的气味。我一惊,嗷地一声想跑,却被他压制地死死的,动都动不了,更别谈起来了,进退不得的情况下唇上已传来微微的痛感。
许久之后,眼前已略微发黑之时,他才慢慢将我放开,声线低沉中略微沙哑,“只是被他撞到,你就惊讶慌张不知所措了?刚才怎么没觉得你有多惊讶?”
清凉的空气进入鼻间,头脑慢慢清晰了起来,我品味着他话中之意,略微蹙眉,淡淡地挑眉,“惣右介,你这是在怀疑我吗?”
心底似乎被什么击上,沉痛的慌张的,竟有些不能自处。我这才想起更重要的层面。蓝染一直想要立于天上,他的计划里是要杀了灵王的,我这捡来的身份难道会成为他眼中的沙子么?
我盯着他,不想放过他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他却淡淡一笑,抚上我的眼角:“丫头,我只是觉得你拒绝得过于直接,若是之前真的不知晓它的含义,至少该惊讶一些。”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惊讶?我只是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太多的心绪。”我推开蓝染坐了起来,“惣右介,我说过,你想做的事我不想阻止,以前是这样,今后也一样。在你眼里我是那种喜欢身份的人?或者,你只是因为这突来的身份就要与我产生间隙?”
蓝染看了我一会儿,淡淡一哼,眉宇间慵懒傲气:“在你眼里,我如此肤浅?”
“你自然不是。”我摇摇头,“我只是不喜欢被你怀疑。之前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多番试探也就算了,可是现在……”
现在,我们之间难道还需要这种猜测试探么?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野心勃勃的肤浅女人?
“我知道,在你心里,信任是弱者才有的情感。我不在乎你这样想,可是……”
可是,难道在这个世界上,在你心里,就不能有个例外的位置吗?你那样护我,宠我,却还是不能相信我吗?我表示能够陪伴你身侧,无论你做什么都支持你,如此,还是不够吗?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这些话我始终没有对他说出口,我怕我心里这样想着,说出口的时候语气会不由重了。我惊讶地发现,我竟是如此怕与他发生龃龉,我的心竟不知不觉遗落到了这种程度……
这种程度,是爱吗?
那日,蓝染走时,似乎也有些话要说,却如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