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把我当成恩人看?我看不见得吧。”
浦原的话里似含义深刻,却在下一刻改口开起了玩笑,深沉的气氛立散,“我还以为莫小姐醒来时会因为高兴,来送我一份大礼呢。”
“大礼么,”我琢磨着这个词,抬眼看浦原,似真似假地道,“我最重要的都被拿去了,又能拿什么来给浦原店长呢?”
浦原的眼神又深了起来,他低下头去喝着热茶,院子里几片雪花飘到了木廊之上,没一会儿就化了。浦原的话听起来却有些化不开的意味。
“莫小姐,在你看来,蓝染是个怎样的男人?”
“他是个怎样的人?这话有什么意义么?”我挑眉看着浦原,“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他是怎样的人,他眼里的世界与你眼中的世界不同,他想要的与你想要的不同,只要这些不一样,就算我告诉你他是怎样的人,你也无法理解。”
浦原想了一会儿,微微一笑,道:“是啊,我的确无法理解。”
他转头去看院子里的雪,声音轻淡,仿佛百年来的恩怨也想拿廊前的雪,一点一点地沉积,却终究会化成寒冰和水埋在黑沉沉的泥土里。
“在我看来,他是个深沉得令人惧怕的男人,曾经瀞灵廷的每个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和平子队长大概是少数发现他伪善面目的人,但即使对他有所防备,依旧没能阻止他的脚步。他是我见过的最虚伪、冷酷、无情却又擅于权谋、实力强劲的对手。我想说这样的男人,如果再有野心的话,那可是件不得了的事啊。我曾以为只要崩玉在他的手上,他的野心就没有人可以阻止。可是,”
浦原转过头来看我,“可是,他竟然舍弃了崩玉。这点真是令我看不透。”
“什么……”我一下子愣住,心里仿佛一把重锤击过,击碎某些待定的真相,却又在这即破未破之际,抓不住摸不着。
“实际上,上一次井上小姐为你治疗失败的时候,我就猜到原因了。你的生命关系着瀞灵廷的命运,回来之后我就苦想办法。无奈你的血液已经与灵子法阵融为一体,想要破除或者割断你们之间的联系并不容易,你身上流淌着王族的分支血脉,没有人的血比王族之血更能让法阵发挥作用,其他人的血都太低等了。所以想用别人的血替换这样的方法无法行得通,而我们又不可能用灵王的血。最终只能想着用一种高于王族之血或者在凌驾于世界法则之外的东西从外界强行切入,让灵子法阵融合更高等的东西。”
“我能想到的唯一符合条件的东西,就是崩玉。”
崩玉……
“他……把崩玉用来救我……”我的声音有些抖,模糊了屋外的雪。
“原本在我想到这个方法的时候不禁有些心凉,我们一直以来在做的就是想要从蓝染手中夺回崩玉,可以至今没有成功。以我对那个男人的了解,瀞灵廷失去了灵子法阵必定大乱,这对他来说是好消息。虽然世界失去了尸魂界必定崩溃,这不见得是他所希望的,可是他一定会选用最有利他的办法。在你即将身死之时将你封印,除去灵子法阵,却保住了敕天,一来瀞灵廷不至于崩溃,二来会因为法阵的消失而引起王庭的慌乱,这对他来说是好时机。”
“可是,他竟然来找我了。我真是惊讶啊,他这样的男人……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上次大战,我已经知道他完全融合了崩玉的力量,所以即使他同意使用崩玉,使用者也只能非他不可。我们约定在你即将身死,灵魂最为虚弱,也就是和法阵的联系最为虚弱的时候动手。他竟然真的如约来了,竟然真的去了瀞灵廷。法阵可是在中央四十六室啊,他将崩玉的力量卸去,最虚弱的一瞬,他不会不明白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才说,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蓝染这个人了。”
浦原端着茶看我:“我明白莫小姐今天的来意。可是,我劝你放弃。蓝染已经被绑缚囚禁,按照瀞灵廷的惯例,一个月后是宣判的日子。啊,就是今天了啊。没能亲眼看着这样的男人走到最后也是一种遗憾啊,撇去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谈,我其实挺欣赏他的。”
我不再理睬浦原那听不出是感慨还是风凉话的语气,起身便往外面走。
“莫小姐,”浦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恭喜你的实力恢复如初,可是奈何你已经无法再回到瀞灵廷了。”
我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浦原店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雪花夹杂在呼啸的风里霜刀般割着皮肤,我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带着感动,带着怒啸,带着迫切与希望。
我奔出浦原商店,只隐隐听到浦原似乎喟叹的气息,裹在北风里飘进耳朵,那般地不真切。
“瀞灵廷不是莫无颜,所以,蓝染终究还是蓝染。判决,或许是对的吧……”
******
我回到店里,修兵已经架好了通道。地点在一处尚待开发的工地,因为下了大雪,一切工程都已停下。乱菊和银都在,寻儿和诺儿见了我就扑了上来。
“真的可以吗?我看你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你想到了什么有用的法子么?”乱菊蹙着眉头道。
“不是什么好法子,不过却是最直接的法子。”我哄着寻儿和诺儿去找乱菊,“乱菊姐姐,你们带着孩子们且退后。”
乱菊一脸不解,却也依计做了。
我见他们几乎走到看不见的地方,才微微闭了眼,感受着体内许久不曾如此奔腾的灵压,几年来的逃离隐忍如过眼云烟,已成过去,从浦原那里回来未散的情绪,却犹如千刀,又犹如万马,在胸中踏过,激起奔腾的血。
自从井上织姬为我治疗之后,敕天就再没以人形的姿态出现过。他是不想再擅自使用灵力对我的身体造成影响,我感激着,今天终于可以对他说,从今往后,又能与你御风齐驱!
当敕天的光冲破厚重的云霄,洪流卷着乱石钢筋和附着在上面厚厚的积雪,在一瞬间皆化作铰刀般的气旋霸烈地向四周撞去,耳中如龙般的锐啸激得人血脉沸腾。
握着敕天的手微微渗出汗来,我微微一笑,强压下想要狂啸的欲望,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扇通往瀞灵廷的大门。那门,四周的灵压击散着,与我狂发的灵压撞上,即刻发出滋拉滋拉地声音,似乎在排斥,却又可见的颤动。
“啊拉啊拉,这是敕天的卍解形态吗?好华丽啊,不过,灵压也好吓人哪。创世之刀的力量果然惊人。”远处传来狐狸的悠闲的调侃声,却不见他走过来。
我微微一笑,却不回头,只用意念将散着的灵压压缩至身体周围,形成薄薄的一层薄膜,我望着那门的尽头,就像能见到蓝染的脸,提步冲进去的时候,身体四周的滋拉声和撕扯声渐渐纠结化作狂怒的风暴,每当遇上我便提高一点灵压,脚下不停,便是胸中血气翻涌也要冲过去!
硬闯!这不是什么好法子,却是最直接最有效地办法!
我在赌,赌敕天的灵压这小小的封印通道挡不了!
当冲破最后一堵风墙,瀞灵廷的遮魂膜就在眼前!
当瀞灵廷熟悉的木梆声紧急响起,我的唇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
还是这么慢哪,这紧急集合的速度。
我凝聚了一身的力,视底下的惊喊于不见,我想,这几乎是我这一生最快的速度,敕天的光速能力在这一刻被提升到了极致,我看到那遮魂膜被硬生生撞破的强光,却不肯闭上眼,死死地盯着那瀞灵廷中心的方向。
手中一把敕天的残影幻化而出的刹那,冲着中央四十六室的纯白的高塔激射而去。
那剑如此地快,我听到下面人群惊恐的呼喊,却觉得那剑在我眼中是那样地慢,它承载着我奔腾的心和想要相见的愿望,它与空气摩擦出的每一片光花都是那样地慢,慢得几乎灼伤我的不肯移开半分的视线。
终于看到它锋利有如神器的利刃劈上中央四十六室的高塔顶端,渴望在我胸中汇集成涛,这一刻无法言语的心情终化作冲天的怒吼震荡在瀞灵廷的上空。
“给!我!破——”
大闹
……》
“给!我!破——”
怒吼震荡在瀞灵廷上空,中央四十六室的塔顶被雷炮般轰出擎天巨洞,落石隆隆砸下,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扬尘卷涌泼风般扑来!
我不肯闭眼,踩着敕天急坠而去!
漫天的尘土遮蔽了视线,四周惊恐却愤怒的叫嚣,我却只肯看着一个方向,那里,被撞破的塔顶直射而下的阳光,冲散了喧嚣的尘土,披撒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坐在审判的宽椅里,身上绑缚着黑色的咒带,优雅的气势却犹如青山之巅般的孤傲。他就那样坐着,深沉如瀚海莫测,慵懒却睥睨,令人不敢逼视却又移不开半点视线。
我的眼睛突然就疼了,许是被这漫天的尘土给刺着了,疼得有些发红,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抖,却执意咧开嘴开起了玩笑。
“真是的,要不要把你解下来呢?其实你这样被绑着挺迷人的。”
喧闹的呼喊声里,对面却传来低沉的笑意,那慵懒的声线传入耳中,【炫】恍【书】然【网】隔世般的令人心头颤动。
“哦?你这丫头还有这种趣味啊,怎么?给你机会让你亲手试试?”
霎时间,什么恍若隔世什么心头颤动全都不见了,我只觉得血液轰得一声涌上脑袋,涨得脸有些热。我忽略这话里的暧昧,几步走上前去,生生劈了那些绑缚着蓝染的咒带。
“惣右介,我……来接你了。”
我的声音不大,在这吵杂的地下议事堂里更是小得几不可闻,蓝染的唇角却噙起淡淡的笑,抬头望向头顶那被砸穿的塔顶。
“好大的动静啊,许久不见你这么有冲劲了。”
“那你今天就好好看吧!”我一甩手中的剑,金色的光如万马奔腾般霸烈地横扫,对面审判台处轰一声响,惊喊四起,中央四十六室的高塔被拦腰斩断,眼看着就要塌了。
我和蓝染在千钧一发之际跃上天际,共同立在敕天分出的残影上俯瞰瀞灵廷。
下面好一阵慌乱,离中央四十六室最近的一番队已经赶到,其他的番队正从迷宫般的廊道里四面八方地涌入,而多数队长级的人物都已经到了。山本元柳斋立在最前方,仰头怒目,身后的几人无论前时交情深或浅,也都是熟面孔。
京乐、浮竹、白哉、狛村、碎蜂,只是不见剑八,想必哪里迷路去了。
“颜!”浮竹仰头看着我,一脸地惊诧,“怎么会是你?你和蓝染怎么会……”
“十四郎,”京乐压了压帽檐,“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么。”他语气很淡,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怀念和惆怅,抬头对我笑道,“许久不见。本以为再见或许已是百年之后,没想到这么短的几年就又再见了啊。虽然这场面有些跟想象中的不同。”
我淡淡一笑,京乐和浮竹那时帮我逃出尸魂界的恩情我或许还不了,但心中总是感念,奈何两方所守护的东西不同,终究要刀兵相见。
“春水大叔,十四叔,能再见到你们,真好啊。只是,站到了对立的阵营上,我也很遗憾。在我心里,你们永远是朋友,但是今日势必我要大闹一场!惣右介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你们不必手下留情!今日生死无怨!他日若是现世相见,我依旧好酒好菜招待你们!”
“哎呀,有你这句话,连我都有些热血沸腾了。”京乐的话里真假莫辨,我却听得出其中沧海桑田的味道,“好!就按你说的!你们只有两个人,一会儿要小心了哟。这里是瀞灵廷,你能闯进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要闯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京乐队长!”碎蜂打断京乐的话,上前一步,冷道,“叙旧就到此为止吧,提醒敌人这样的话你还是不要多说得好。”
“嗤!都住口!”山本元柳斋一声怒喝,声若洪钟,声声震得人耳鸣目眩,他看向我,苍老的双目似要刺穿我,“莫无颜,你毁了中央四十六室,就为了救蓝染这个罪人?你什么时候与蓝染成了一伙儿?”
“罪人?”我嗤笑,“什么叫罪人?与你们瀞灵廷为敌就叫罪人?”
“他企图利用空座町十万生灵的血创生王键,他野心昭彰,冷酷无情,为何要跟随这样的男人?”
我忍不住狂笑,懒得跟这古板的老头辩论,下面的路几乎被赶来的死神挤满,众人抬着头望着我和蓝染,有气愤的,有喊杀的,也有摇头叹息的。他们心里的想法我管不着,却见不远处正有一队人马奔来,带头的小正太紧拧着眉头,还是那么老成的严肃表情。
我扬起笑,身形微动,人已到了日番谷身侧。
他抬起头来,差点与我的脸对上,顿时纵身急退。便是这一退,让出了身后的空位,那地方站着一个女人,胳膊上带着副队的臂章,冷傲的眼底吐不尽的怨毒。
我大笑一声,随手就把藤井源给扯了过来,御剑上了高空。
藤井源脸色铁青,眼里已不似人色,我毫不怀疑她想要把我的肉咬下来生吃,怎奈她被我抓住的一瞬就已经被定成了雕像,想动动不了,想咬张不开嘴。
“想要利用人质逃出瀞灵廷么?”碎蜂仰着头,语气不善。
“不不不,”我悠闲地摇头晃脑,“利用人质逃跑这种事太没品了,我不做!而且我当初在瀞灵廷的时候,受了你们多少猜忌多少窝囊气?上一回我逃了,这一次我才不逃!不出了我心中这口恶气,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那你抓着藤井副队长是想要做什么?”碎蜂气得牙痒。
“她么?她只是人肉盾牌。”我笑得弯起眸子,却看向山本元柳斋,“老爷爷你刚才说惣右介什么?冷酷无情?那就是说你比他善良对吧?在他眼里十万生灵的性命可以不当回事,在你眼里,部下的性命应该是重要的吧?那么好吧,请展现你善良的人性光辉!”
“你们都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谁砍我一刀,我就在她身上戳一个洞!谁的刀不长眼划破我一点衣角,我就撕她一大片!”
我带着藤井源纵身冲进人群,那些人的脸孔我还记得,那夜趁着我伤重,叫嚣着想要亲手抓捕我的十番队贵族子弟。
人群立时乱了,敕天的灵压令这些人支撑不住,无法上前的时候就被扫了出去!
身旁却有一道疾风扑来!卷若暗流,气势凌人!
我回身就把藤井源送了上去,她喉口几不可遏地一声闷吼,腰间已现出一朵蜂华纹。
“呦!这么快就挂彩了?您可得悠着点啊!你是用来证明瀞灵廷的仁爱的,你挂了,那瀞灵廷多没面子!怎么也是培养你给你发薪水的地方,你可得多撑着点啊!”
我手中一紧,顺势带出,故意取着刁钻的角度穿梭在众人之中。
“哧溜!”藤井源的左臂划上某个想要接近战圈的席官的刀刃,顿时鲜血直流。
“砰!”藤井源的膝盖撞上四十六室散落下来的石头,发出惨烈地咔嚓声。
“噗!”藤井源的右肩被想要偷袭的某副队刺穿。
“啊呀!看来你不怎么受大家待见啊!瞧这一身伤的,我才打了多大一会儿。”我得了空,将藤井源提上了高空,俯瞰下面一脸愤恨的碎蜂和不知所措的死神。
“碎蜂队长,你下手可真狠啊,瞧瞧她身上这密布的蜂华纹,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不戳中同一个地方两次,她就不会死啊?”我挑眉笑问碎蜂,却瞥了眼藤井源,她就算不流血过多而死,疼也能疼死。
碎蜂啐了一声,却听浮竹劝我道:“颜,藤井副队长与你无仇无怨,放了她吧。”
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