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尖细的男声。。“皇上。。薨了!。。”
。。
宣治六年,苏浣病逝,人们都说他爱子如命,太子苏墨这一去令他身心俱损,只是为了江山社稷,才对北疆一忍再忍。
可实际上,北疆也算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割地十三郡对原本国土就不辽阔的北疆来说,是不小的代价。
“大皇子,可以出发了吗?”
新来的小公公颤颤巍巍地问,苏砚一身吊丧的白衣,神情淡漠地看着一大一小两具棺材。
贵喜他陪皇上去了,死前,他老泪纵横地捏住苏浣的手,力气大到整个手臂都在颤抖。除了得偿所愿的欣慰,他的心里一定还有几许不忍,但怎奈命运弄人,他受尽了苦痛却又从施痛者的身上获得善待,于是也就注定了他最后两难的结局。
凤鸳走在队伍中央,遥遥地看前方静默的身影,他总是这样,让人看不透心中所想,这一次就连她也无法确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究竟是喜是悲,还是与贵喜一样悲喜交织。
今晨,皇上薨了的消息刚刚传入各宫,皇后娘娘就急火攻心晕死过去,凤鸳照旧给她开了药,然后在绿衣仇恨的目光里漠然离开。
皇后的病是多年攒下的,恐怕是再也好不了了,凤鸳不知道苏砚打算如何处置,也不知自己究竟该怎样面对。
国仇家恨,哪里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我杀了你,你这个贱人!。。”
一声撕心裂肺的辱骂,队伍里霎时冲进来一个疯癫的女人,她只穿着中衣,披散着头发,脸色惨白得可怕。
在见她的第一刻,凤鸳就辨认出这人正是皇后,她径直朝她跑来,绿衣就跟在身后,却已来不及拦下她了。
凤鸳没有出手,任她张牙舞爪地冲来掐住她的脖子,然后拼了命地嘶吼。
“是你害了皇上!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队伍像炸了锅似地混乱起来,大家都没有认出这人便是那位温柔恬静的皇后娘娘,新来的小公公尖着嗓子使劲喊:“保护大皇子!保护医仙!”
护卫队围住苏砚,为首之人腾身而出,二话不说便抽刀劈来,凤鸳眼见着白色刀光晃来,飞速地扫了眼苏砚漠然的脸不禁心中一凛。
不管怎么说,这女人终归是他的亲生母亲,他真的这么狠心?
刀锋冰冷,狠狠落下,血液喷涌而出,而凤鸳已不知何时被推到了一边,而皇后就倒在自己的身旁。
她没有受伤,只是昏了过去,凤鸳摸了摸喷在脸上的血,看向绿衣的眼神有些不忍。
“我……我变成鬼……也不会,也不会放过你……”绿衣瞪着她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与她说完话后,终还是将视线移到了皇后的身上,她伸出手,满是血迹的脸重归温和,“娘……娘……”
凤鸳举目看向苏砚,他的神色仍旧不改,就在这时另一道冷光闪来,方才的侍卫又冲着皇后劈了过来。
凤鸳心口一窒,下意识地绷起身子准备拦住他,却听苏砚的声音沉沉地传来。
“住手。”
第三章 人心难辨爱恨两难 133 登基大典
皇后娘娘疯了,消息传出,霎时引得宫中一片哗然。
苏砚仍将她安置在原来的宫里,依旧是雕梁画栋的庭院,依旧是金碧辉煌的殿宇,可其中的人却已变了模样。
凤鸳常在中午时候去看她,带上一篮子糕点和调理身子的药,然后站在木栏外将东西放进去,这时候皇后便会冲出来将食物猛塞进嘴里。
她披头散发的落魄摸样几乎让人不忍睹视,凤鸳看着她的时候,面上是平静的,心里却如翻江倒海。
没想到,他的恨、她的仇,竟会以这样消寂的方式结束,没有预料中燃烧的怒火,没有噩梦般的伤口与血,也没有被兴奋灼得猩红的眼睛。
唯一能够证明这一刻是真实发生的,是来自于胸口的闷疼,她一个人站在母后曾住过的殿宇前,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女人,突然哭得一塌糊涂。
六年沉浮,她所经历的一切终究化作了烟雾,随风而散。
但谁又能说这样的结局不是最好的呢?
皇后忘却了所有,一心沉浸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反倒快乐了许多,脸色也比从前好了许多,有时凤鸳会产生这样的念想,如果自己和她一样也将人世间的爱恨情仇抛却脑后的话,会不会更幸福一点?
想起浮世宫的夜,她慢慢地阖上了眼睛,一身金纹黑袍的男子站在前方,她追上去喊他的名字。。“夜。”
手腕上突然被人捉住,她睁眼一看,竟是苏砚。
“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的目光灼灼,凤鸳方知原是自己下意识地叫出声来,她别过脸,“小女听不懂大皇子的话。”
苏砚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别将你那装傻弄痴的招数用在我身上,快说。”
凤鸳笑得清冷,“小女方才正闭目冥神,连大皇子来了都不知道,所以大皇子实在多虑了,小女想的说的都是与大皇子无关的事情,还请大皇子不要为难小女,更要请大皇子不要将心中所想与小女联系到一起。”
话正戳中他的心思,苏砚放开她,侧过身去,“医仙知我心中所想?”
凤鸳顿了顿,答道:“一个女人。”
“医仙如何知道?”他回眸,眼底些许讶然。
他在想什么她当然知道,凤鸳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佯装不知,“大皇子心中所想,小女怎会知道?只是小女见大皇子一直没有成婚,这才胡乱一猜,若是猜错了还请大皇子恕罪。”
原来是这样啊,苏砚神色一松,说出的话就连自己也没想到。
他看了看天边,说:“医仙猜的,没有错。”
说完这话,他再没看凤鸳一眼,转身便走了。凤鸳的目光追随而去,明明是正午时光,却觉得那背影无比的凄冷。
。。
苏砚登基之日近了,张海全也越来越沉不住气,他知道一旦苏砚做了皇上,是无论如何也饶不了他的,莫不如破釜沉舟最后一搏。
他在朝中散布言论,称先帝其实并非病逝,而是苏砚伙同内侍将其害死,三人成虎,谣言一旦开始,就会不可遏制地风传开来,近日来朝臣中自认忠义之士与张海全的党羽联合起来,屡屡说出对苏砚不利之言。
朝堂上一边倒的情形让人不安,可苏砚却像事不关己一般淡然处之,既不顺承也不驳斥,看得凤鸳与花玉容心中焦急。
那日去看过皇后之后,张海全突然出现在宫中,话还未说便掐住凤鸳的脖子,将其按在墙上。
他力气很大,却对凤鸳构不成威胁,她故意挣扎了一番,目露惊恐地苦苦哀求,张海全这才放过她。
“咳咳……”凤鸳连连咳嗽,“大人……这是做什么?”
张海全冷哼一声,“你心知肚明。”
“大人说的可是让小女谋害大皇子之事?”凤鸳缓过气息,轻巧地笑了几声,惹得张海全怒视回来,“你要是想死的话,尽管再大声一点。”
“哎呀,将军您可误会小女了。”她挽住张海全的胳膊,道:“而今大皇子虽未登基,却已掌握天下之事,大皇子又非贪图女色之人,小女就算想要接近他也是难上加难啊。”
张海全甩开她,“医仙以为老朽是傻子不成?而今还用这话搪塞于我?”
凤鸳摇摇头,神秘一笑,然后在其耳侧轻轻地说了些什么。
“仙仙,那老混蛋又想做什么?”
张海全走后,花玉容从墙后走了出来,凤鸳挑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我需要你的帮忙。”
。。
登基大典如期而来,昭阳大殿前,抛光的大理石反射着初冬明亮的阳光。
朝臣分立石阶两侧,自下而上蔓延至大殿之内,苏砚身着紫金龙袍循阶而上,额上玉珠明净而通透,幽深的眼平静且淡漠地看向高高的龙椅。
这就是他梦寐已久的皇位。
从跪在污泥里哀求饶命的小儿走到今天这一步,已记不清遭受多少旁人难以忍受的折磨,而今他终于光明正大地走在人前,金缕黑靴踏在华丽的绒毯之上,一步一步地走向最高处。
所以,他应该高兴的,应该大笑的,可这一刻,当两侧无数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更加孤独,心中的空虚不断沸腾着,带来更深刻的孤寂。
沈得之站在高台之下,手中捧着由金色丝绸包裹着的玉玺,张海全在旁边端着白瓷酒壶与两只酒杯,他敛首而立,卑敬的姿态掩不了眼底的厌恶。
凤鸳就站在这二人的身旁,看着苏砚踏上龙椅前的玉石阶,然后在小公公的一声“登基大礼开始。。”下,背过身去。
第一拜,拜天地神仙,第二拜,拜仙去祖宗,第三拜,拜江山社稷。
凤鸳将三杯酒一一奉上,苏砚手握玉杯一仰而尽,身后上百臣子静默而视,眼神各异。
第四拜,与朝臣互拜,沈得之饮酒之后恭敬行礼,高呼万岁,众臣子随之山呼,声音响彻大殿。
苏砚又走到张海全身前,嘴角噙满不知意味的笑意。公公从张海全的手中接过托盘,凤鸳从旁走出,提起酒壶将酒杯添满。
“大人。”
凤鸳将其中一杯递给张海全,那么剩下的一杯就是苏砚的了。
他道:“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将军了。”
说罢,便欲接过凤鸳手中的那一杯酒。
第三章 人心难辨爱恨两难 134 一场闹剧
“哎。。原来你们都在这哪!”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台侧的帘幕后传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一个桃粉的身影就挑帘而出。
浓浓的酒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开来,他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半眯着眼睛笑得像只受宠的猫,“苏砚。。嘿嘿,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他打了个嗝,一把拉住苏砚,勉强撑住身子。
登基大典,怎由得他胡闹?台下众多臣子交头接耳,可花玉容在宫中身份特殊,皇上还没说什么,他们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出言喝止。
苏砚也不由皱了皱眉,就算他平日再怎么嬉笑胡闹,可关键时候是很少出这样的漏子的,而今大白日的喝这么多酒还冲到昭阳殿上,实在是奇怪得很。
侍卫已经从后面冲了出来站在台下,就等着皇上一声令下,苏砚向他们使了个眼色,叫他们将花玉容带走。
“我不走!”花玉容撅起嘴巴,一把将他甩开,转而拉住凤鸳,笑嘻嘻地说道:“还是我的仙仙好,仙仙有酒喝。”
凤鸳茫然地看着他,手里的酒却被他夺去,不由分说便喝了下去。
“大胆!”
张海全愕然瞪大眼睛,惊慌失措地拽住他,与侍卫喊道:“来人啊!快将此人带下去!快!快啊!”
朝堂内一片寂静,唯有张海全突兀的吼声,人们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惹得他突然暴怒,谁料这时候,花玉容突然身子一僵,脖筋青紫,像被什么憋住了似地脸色涨红。
苏砚这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刚要上前扶住他,他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顺着台阶就滚了下来。
“花玉容!”
凤鸳与苏砚俱是惊叫一声,几乎是同时跃身而下,花玉容停到中间的平阶上,摔得头破血流,而口中却冒着深青色的泡沫。
身中剧毒!
所有人都在这时静默了下来,因为他刚刚喝下的那杯酒,正是给皇上的那一杯。
苏砚眉头竖起,先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凤鸳,而后又向张海全寻去。
张海全已经被彻底吓傻了,他双脚一软,哀嚎道:“皇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皇上。。”
哼,不打自招!
苏砚身上杀意暴涨,“来人,将医仙与张海全扔进地牢,听候发落!”
。。
按照凤鸳与花玉容的计划,将登基大典大闹一番后,对此全权负责的张海全与沈得之必会同时被关进大牢,到时再由花玉容与苏砚解释清楚,沈得之便会无罪释放,这毒害皇上之罪就落到了张海全身上。
谁能想到张海全会被吓成这样,还未开审就主动招了,倒省得再将沈大人从牢里救出来了。
凤鸳被绑在木桩上看着一旁的张海全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张海全气得脸色黢黑,咬牙切齿道:“这时候你还笑得出来?这计谋是你想出来的,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干系?”
当然是逃得了的,待花玉容将事情一说,她便要和这天牢说再见了,只是想象到时张海全目瞪口呆的摸样,就足够她笑个半天。
“大人不必惊慌。”她神秘一笑。
张海全心弦一扣,“你有办法脱罪?”
凤鸳先是无辜地眨眨眼睛,随后叹了口气,道:“大人想得倒好,我是说,左右都是个死,大人惊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笑着等死呢。”
“你!”
怒火中烧,那双布满血色的眼睛险些瞪出来,凤鸳得意地挑挑眉头,却没想到事情已然生了变动。
“看来你已经做好砍头的准备了?”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苏砚与两个狱卒走了进来,话语间尽是压抑的怒火,凤鸳表情凝滞,一种不祥的预感随着男子的靠近而愈加强烈,“皇上……”
“皇上!你都听见了吧?这事都是这个女人一手谋划的,老臣只是着了她的蛊惑才做下错事,求皇上饶老臣一命啊!”
聒噪。
苏砚冷视张海全一眼,“闭嘴。”
张海全顿时噤若寒蝉。
“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男子带着一身戾气向自己逼近,凤鸳迎上他的目光,试图寻找掩在其中的蛛丝马迹,但牢中幽暗,她只看见那双眼睛里充盈着的杀意。
究竟是哪出了变故?
她心中闪出个念头,“花玉容他……”他为什么没将实情告与苏砚?难道他出了什么事情?
“他很不好。”苏砚的呼吸加重许多,“这回你满意了?嗯?他可是真心待你的,却被你害成这样,若不是他在意你,你以为朕会留你到现在?”
“他到底怎么了?”凤鸳这回可是真急了,她给花玉容吃的药明明没有任何毒性,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怎么会出事呢?
“哼,你放心吧他还没死,不过,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定会让你陪葬!”
冷语回荡于寂静的大牢中,男子的背影迅速消失在石阶上。
“好好照看他们。”
地牢出口,苏砚与那两个狱卒嘱咐道。
他并没有不明就里地为难凤鸳,因为这场闹剧实在发生得太过突然,而且其中有许多疑点没有解开,其一是花玉容为何突然醉扰登基大典,其二是明明中了剧毒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性命之忧,其三是……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说,这件事也许和那女人无关。
所以,无论是依从感觉或是理智,他都不会轻易动手。
可事情总是在无法预料的地方发生纰漏,地牢门口的两个狱卒在他走后,凑在一起兴奋地讨论起来。
“你说皇上那句‘照看’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笨啊,在这种地方,还能是什么意思?那两人到现在还没招,皇上这是给我们立功的机会。”
发问的小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啊,还是你懂皇上的心思,那我们这就照看照看他们?”
两人说罢,贼眉鼠眼地相视一笑。
而与此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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