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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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呸!-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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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
  
  “心不在焉,而且脑子不清楚。”她扬了扬唇角,“担心什么?你父亲?还是其他事?”她忽然凑过来,在我耳边悄声道:“太后娘娘说,静观其变,什么都不要做。”
  
  太后的意思竟然与我娘亲方才说的几近一样,都是在等……可是等什么呢?我方蹙起眉,就感觉手心里被塞了一样东西。
  
  我摊开手心,那是一只很细巧的竹管,以前府里养信鸽时,腿上都系了类似的竹管信筒。我方想看里头有没有装纸条,珠云握住我的手,低声笑道:“没人的时候再看,但愿你用得上。”
  
  我看她一眼,那眼角酝着的笑意更深,旁边的红痣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
  
  “你到底是谁……”
  
  她微微眯起眼:“你觉得我是谁,我便是谁。”
  
  “你不是邹云。”
  
  “是非与否不重要。”她弯下唇角,诡魅笑道,“不觉得人死复生是一件很惊喜的事么?”
  
  我往后退了一小步,后背紧紧贴着长巷冷壁,竟被她吓到了。她偏过头无谓一笑,拉过我道:“不是要去集贤书院么?顺路,一起走吗?”
  
  我还惊魂未定,她却已经拉着我往巷子那一端走了。她手劲大得出乎我意料,她走的是另一条路,明显是想避开国舅府的人。
  
  可我如今哪里想去集贤书院,我是想知道赵偱去哪儿了!她带我上了马车,压好车窗帘子后她又瞧了我一眼:“啊,对了,路上我遇见孙正林。你同他许久没有见过了吧?”
  
  “你认得孙正林。”
  
  “小时候就看我不顺眼的人我自然认得。”
  
  孙邹两家素来势不两立,为此当年我还义愤填膺地领着孙正林跑去和邹家的姑娘打了一架,起因不过是邹家的小姑娘毒舌了孙正林两句。
  
  我清了清脑子,问回去:“你非得让我觉得你是邹云吗?”
  
  “无所谓。”她弯弯嘴角,“我不是说过,信与不信都在各人自己的选择吗?”
  
  “我近来情绪不稳定,想法也很乱,你会将我弄得更糊涂。”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下车罢。”
  
  “别担心赵偱,这种人不会做看不到结果的事。”她的笑意陡然间又促狭起来,“你要相信,尽管有时候你觉得男人幼稚,但毕竟比你强大。”
  
  我叹声道:“你都没有同他相处过,又怎会了解他。”
  
  她身子突然往前探了探:“你以为自己了解他?你又与他相处多久?恩……几个月?你没有小时候那么讨喜了,倒有点说不出的哀怨味道。太怨妇了会遭人嫌弃的,来笑一笑嘛。”
  
  我看她一眼:“抱歉,我还没能够缓得过来。”
  
  “说出口就好了,总不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人生短暂,能开怀时何必满面愁容。再者说,你女儿见你这样,也未必安心。”她忽地偏头挑开车窗帘子,“今年冷得快,雪也会早些下吧,真期待呢。”
  
  她又对车夫道:“这里停罢。”
  
  我方要打开车窗帘子看一看,她却看我一眼道:“不下车么?”
  
  我随她下了车,蓦地一惊,她怎么将我带到原先连翘的住处来了?她笑笑说:“既然路过,不来一趟岂不是可惜?”说罢捏着一把钥匙道:“受人所托,这里就留给你住了。若是觉得哪儿都不方便去时,这里也算得上是个能暂歇的住处。”
  
  怎么可能?连翘明明在信中说这处居所转卖了!那珠云必不可能是受连翘所托。我犹豫着接过钥匙,打开大门上挂着的锁,推门走了进去。
  
  一切如常,连翘走了那么久,住处竟然连灰尘都瞧不见,可见常常有人前来打扫。我仿佛置身迷雾之中,越走越远,却越发看不清前路。我猛地回头一看,珠云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我飞奔至门口,门口却已是空空荡荡。
  
  这处居所的东家,到底是谁呢?
  
  我锁上门,将钥匙和竹管收进袖袋里,便去了集贤书院。徐太公不在,只有乔师傅一人在书院里头。他的后背有些许佝偻,岁月真的催人老,幼年他当我师傅时,还是很精神的一个人。我不知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他微眯了眯眼,似乎又想了一会儿:“连永啊。”
  
  我道了声“乔师傅好”,一如多年前。
  
  他低下头重新翻手里的书,却真是老了,一页字得看上许久。握着笔写几个字,也一笔一划慢得很。他停了停,又搁下手里的笔,轻叹了一声:“你徐太公也称病回去了,人老了就这么一回事。”他看看我,又问:“你今日怎会想到过来……”
  
  我回:“本来一早就要过来,可家中出了点事,来得晚了些。”
  
  他缓缓道:“我方才听书院佣工说了,工部衙门失火,你爹又是刚当上尚书。一上任就把账房给烧了个干干净净,确实难逃咎责。但一切都得看皇上的意思。所谓证据,哪里有真的?想毁掉你,徒手便能捏造罪证;若不想让你死,不论怎样都会替你开脱。其实再怎样,你爹好歹是皇帝舅舅,不会太过分的。”
  
  “乔师傅。”我偏头看了一眼门外,将门关了起来,“当年的事,能同我说说吗?”
  
  他靠在椅子里,整个人毫无精神,过了良久才道:“你想问……沈氏的案子?”
  
  我点点头。
  
  “我不能同你多说,这件事太忌讳。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两条。一来,当年沈应洛本不必搭上全族性命,是定罪后有人煽风点火,有人设法营救。这两路人,虽看上去目的不同,但却都将这件事逼到了没有办法回头的境地,先帝早对朋党忍无可忍,见此状是更怒,便索性杀鸡儆猴,让这件案彻底定死,罚得也更重。但沈氏族人远在南方,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太正常不过。”
  
  “第二呢?”
  
  “经这件事,朝中朋党派别一目了然。你祖父也是那时候开始慢慢收敛,再也不出头了。至于你爹,自然是随同你祖父一派。你祖父当时……”他顿了顿,皱起眉,“又与孙家是同一派。”
  
  “所以您的意思,沈氏还有后人,且近来朝中这些事,若都与沈氏有关,那我爹也会落得和孙家一样的下场?”
  
  他摇摇头,叹声道:“不尽然。近来这些事,既像寻仇,又像是党争。若是皇上心里明白,那这件事到最后必然是两败俱伤,他坐收渔翁之利。所以到你爹这里,也该消停了……”
  
  自古君臣博弈,牺牲品不计其数。我将思绪理了理,想明白之后正打算告辞,却听得乔师傅道:“还有一件事也不知可不可信,皇上要修国史,届时集贤书院定会全力辅助。”
  
  彼时我孕期的请辞书被驳回,说是可以给足时间休养,却不能说辞就辞。若修国史之事为真,那我必然逃不掉。
  
  我深吸一口气,说了声“知道了,谢乔师傅。”便告了辞。我在集贤书院门口站了许久,官道上来来往往几辆马车,风愈发大,我裹紧身上的衣服正打算往回走。可我才走了一段,便听得身后响起马蹄声,我转过身,果然是赵偱。他勒住缰绳停下来,俯身将手伸给我:“上来罢。”
  
  我站在原地看了他许久,将手伸过去。他拉我上马,我坐在他身后,淡淡问了一句:“先前去了哪里?”
  
  他却反问:“气消了么?”
  
  我摇摇头。他忽然就偏过头伸手揉了揉我头发,哑声道:“有些军务急着要处理,本打算去国舅府接你,管家却说你一早走了。你身子还不大好,走这样长的路不合适。晌午都过了,饿么?”
  
  我又摇摇头:“没胃口。”他欲言又止,却还是转过头去。
  
  我从袖袋中摸出竹管来,将塞在里头的纸条抽出来一看,却懵了一下。密密麻麻的小字尽是番文,完全看不明白。珠云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又是受谁指使……我纳闷良久,看了一眼他的后背,将纸条重新收进了袖袋里。
  
  回到府里是下午,天冷了,伙房里正在准备晚饭,却很是暖和。我进去要了一碗热汤,坐下来捧着碗暖手。赵偱跟进来,在我对面的椅子里坐下来,淡声道:“我们许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伙房里的小厮连忙端了饭菜上来,我却只顾着我手里这一碗热汤。不会太烫,也足够温暖,恰到好处。
  
  我走了会儿神,伙房里的厨子和小厮陆陆续续都走了。赵偱坐在对面给我盛饭,将饭碗递到了我面前,说:“吃一点好吗?”
  
  我伸手接过来,看着冒着热气的米饭,问他道:“是不是觉得我可怜?可怜到只能无理取闹,与所有人怄气。”我语气很缓,没有发火的意思。这两日他根本不着家,能说上两句话都算是奢侈。可为何,今日一早,我却要发那样的火?
  
  我多希望见见晴空,安安乐乐地生活。
  
  他忽略我的问题,却慢慢道:“我们之间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摊开明说,没有必要憋着自己。”
  
  我亦慢慢回:“你的意思是,百步有笑五十步的资格?”
  
  “你不必这样堵我。你情绪激动、自我封闭时,我永远不知如何开口。有时我想,若我回驳你的抱怨,是否会让你更激动?我习惯冷却,但我也忘了,我早已不是一个人,我要顾及你的感受。你也说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会有多疼,因而这旁人无法体会的痛楚,若没有倾诉,若不说出口,旁人即便试图理解,也无能为力。”他的神色黯了黯,接着道:“连自己都会与自己矛盾,又何况是两个家世、经历、性格迥异的人相处?尝试躲避或是不顾对方的感受强势起来,都不可取。我能做的只是弱化自己。”
  
  他蹙了眉微微低头:“对不起,你心平气和时我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手心里的温度渐渐凉下去,汤要冷了。我稳住语气慢慢问:“可是你做到了吗?尝试躲避不对,隐瞒自然也不对。你有太多事我不知道,如今与你相处,我感受不到安稳,心总是悬着,怕自己随时都会被卷进无辜的争斗里。这是我的担心,也是我想重新考虑的部分。我不止一次地经历满怀希望最终幻灭的过程,于是到了现在,索性不再抱有希望,这样就不会难过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汤碗的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油皮。时间真是个好东西,能将一切都冷却。
  
  他道:“可你知道我在瞒你,是因为你已经知道我瞒着你的是什么,你不过是在等我开口。可这要怎样说?事情太多了,我都理不出头绪。你如果问,我一定相告。可你一直在等……”
  
  是啊,你们都能一语中的,猜中我心中所想。我当真是这世上最自以为是,最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和自己以及旁人闹别扭怄气的人,是活了这么多年,到开始反思自己的时候了吗?
  
  万事都会冷,就像碗里的汤。我知道终有一天我可以与当下握手言和,即便心里有梗,不去刻意回想,也不会觉得有多难过。路不就是这样吗?走啊走的,不小心摔一跤,脆弱者哭一阵子,坚强者拍拍灰,都还是要站起来继续走。我们的人生就这样一条路,总要走到尽头。
  
  我说:“饭菜凉了,不吃吗?”
  
  他说:“凉了就不要吃了,重新做了热的再吃罢。”


【四五】天又冷 。。。 
 
 
  他起身打算去外面喊厨子过来,我按住他的手道:“今日放旬假,阿彰要回来,我本是预备了包饺子的。”
  
  “那我去接他罢。”
  
  我摇摇头:“我同管家嘱咐过,兴许现下已经安排人去接了。”我顿了顿:“想吃饺子么?一起动手罢。”
  
  他去柜橱里将准备好的馅料和饺子皮拿过来,说:“要不你再教我一次?”
  
  我将饺子皮摊在手心,低头道:“你这样聪明,当初还嫌弃自己手笨学不来。”我看看他,将馅料放在饺子皮上,慢慢将饺子皮捏起来:“你试试?”
  
  他学得甚快,却突然停下来看我道:“你似乎怀疑我先前就会包饺子。”
  
  我偏过头,继续包饺子:“无妨,我全当你是偷偷跟我学的。”
  
  他浅笑笑,看了一眼窗外,叹声道:“天要黑了。”
  
  我道:“阿彰快回来了罢。他学得很好,上回将弟子规》一字不落地背了下来,还自己寻书看。不懂时也知道问,当真是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念书的样子。”
  
  我生完沅沅那阵子,他还总是问“妹妹在哪里?为什么没有见到妹妹?”后来沅沅下葬,他方晓得原来有些人一面都见不上就变成了永别,沉默了好些天。小小年纪看多了生死,是要比同龄的孩子早熟的,我有时反倒担心他太懂事,失去了作为孩童的快乐。
  
  赵偱却只道:“我希望他能走自己想走的路。”
  
  我浅应了一声:“是啊。”
  
  ——*——*——*——*——*——
  
  饺子包好时,阿彰也刚好回到府里,他先是去老夫人那里请了安,再匆匆折回了伙房。天冷了,他近几次到伙房里总是往灶膛口钻,说暖和极了,今日他抱着一本书窜了进来,然看到赵偱坐在灶膛口却又立刻止住了步子,垮着小脸站在一旁道了一声:“阿彰见过叔父。”
  
  说罢又偏过头,看了看正准备下饺子的我,道了一声:“婶娘好。”
  
  他一人抱着书坐在灯下看着,我站在灶前等饺子出锅。外面风声又大起来,揭开锅盖,腾起来的全是白色的水汽,我盛了饺子端上桌,将调料分好,又装了一盘子放进食盒,让人送去给老夫人。
  
  阿彰放下书,趴在桌子上慢吞吞吃着饺子,赵偱揉了揉他脑袋,说:“坐正了吃。”
  
  我坐下看着他们吃,随口问了一句:“好吃么?”
  
  赵偱说:“你也吃罢。”
  
  “晚上不要吃太多,差不多就行了。”他今日没有吃午饭,想必是饿了吧。
  
  我吃了一些,听阿彰说国子监的趣事。末了,他又随口道:“婶娘,孙讲书如今不在童子科了,新来的讲书可凶了。”
  
  “不在童子科了?”我愣了一愣,难不成……
  
  赵偱伸手握了握我的手:“他调去兵部了,库部主事,升了品级,是好事。”
  
  孙家正值多事之秋,他又怎可能在这个当口迁调呢?
  
  赵偱看看我:“过会儿同你细说。”
  
  阿彰看了看我们,搁下筷子道:“婶娘……阿彰吃饱了。”以往旬假时回来,他总要带一堆问题来问,我晓得他是又想问题目了,但今日太晚,似乎不大合适,我便伸手去揉揉他脑袋:“阿彰乖,看会儿书就去睡,明日早上再问婶娘好不好?”
  
  他点点头,抓起桌上的一本书,跳下了椅子,一本正经道:“叔父安,婶娘安,阿彰这就走了。”然后就蹭蹭蹭跑到门口,开门出去了。
  
  我站起来,同赵偱道:“你先回房罢,我去同奶娘嘱咐些事。”
  
  天气愈发干冷,今年真是冷得太快,恐怕真要下雪了。走廊里不时有枯叶飘进来,花坛里萧瑟得很,枝桠嶙峋,墨色天空当布景,又显得生硬。
  
  阿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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