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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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良缘-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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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伸了伸懒腰,要起身去睡觉,忽然听见极轻的啪的一声,而后有人推门而入。
  
  那人似乎发现我还未睡着,身形顿在那里。我大声呵斥道,“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姓名来。”
  
  那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并无出声,也未有进一步的行动。我刚想大声呼救,听得悠悠的一句,“你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寿阳郡马夜会徽商大行首吗?”
  
  我怒不可遏,“你为什么每次都不敲门?”
  
  “半夜三更敲门?”
  
  “那你好歹派人通知我一声!”
  
  “通知你今夜我要过来跟你同床共枕?”
  
  “我……我说不过你!”我拂袖躺到床上,听到身后一句极轻的叹息,“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的意义是……?”
  
  我拍床而起,“念临风,你不要太过分!”
  
  影子缓缓移到床前,属于他的独特味道,缓缓飘到鼻尖。我仰着的额头,忽然遭遇了一个冰凉的吻,而后我整个人被困于他的怀中,不得动弹。他说,“晚晚,是你过分。我这样辛苦地来看你。”
  
  “你可以不来。反正你的信使很多,什么鸽子,云顾言,白蔻决明。”我伸手推他的胸膛,他顺势抓着我的手,眼睛在月光下透出一点光亮,“有时候我觉得,你关心方重,关心李慕辰,都远远超过我这个丈夫。”
  
  “丈夫?能名正言顺叫你夫君的那个人,可不是我。”我忍不住嘲讽道。
  
  念临风没有说话,可我却感觉到一种逼人的气势。这种气势不知他是成了万万人之上的寿阳郡马之后才有的,还是因为领导天下第一的商会而练就的。但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离他很远,远得就像是天上的牛郎织女星。从前在武威,虽然他的好,也是鹤立鸡群,但那时他只是个凡人,是我的玩伴,小先生,没有那么多的光环。
  
  他伸手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着他。
  
  “我有的时候,真怕把你推到更高的位置上去。因为对于我来说,你无论是何种身份,都是我的晚晚。但你站得越高,想得就会越多,和我的冲突也就渐渐存在。那个时候,你的眼里,我不再单纯是你的夫君,而是大行首,寿阳郡马,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我从未因为你的价值而否认我们的关系,但你,”他亲了亲我的嘴角,把我轻轻按在怀里,“好像越清楚地认识到我的身份立场,就越容易轻易地否认我们。丫头,这不公平。”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嗯。”
  
  “洪景天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愣了一下,“我知道得未必比你知道得清楚。你为何突然这么问?”
  
  “第二个问题,方重被关起来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他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把他关起来的人是贤王,旁人无能为力。”
  
  “最后一个问题,皇帝儿子的下落,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他沉默,抱着我的手松了一下。
  
  我微笑道,“所以你看,并不是我在认清你的身份立场之后,刻意地否认我们。而是在我们的这段关系里,我对于你是张白纸,你对于我却是个迷。就算有一天,我们不再是这种见不得光的情人。而有人问我,‘你了解念临风多少?’我想我答不上来。你跟九年前的你,早已经不是同一个人。”
  
  我见他没有驳斥我,就躺下睡觉。许久之后,他在我身后躺下来,虽然同床共枕,但显然所做的并不是同一个梦。我忽然想,有一天,我们之间会不会像所有缘分走到尽头的情侣一样,安然地分道扬镳。而这个早已经被我认定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会不会只是我的南柯一梦。就像小时候很想吃很想吃,一直念念不忘的糖人,当很多年后再度吃到,却早已经不是想念里的那种味道。
  
  *
  
  我有三日未见到云顾言,差人去洪景来那里打听了一下消息,说她被洪景来关在府里,不许出门。我多少能猜到这背后的隐情,看来不仅是念临风忌惮贤王,连洪景来也不例外。
  
  再过两日,就是节目的审查,靳陶的彩衣娱亲排练得有声有色。
  
  这期间,我收到了曾一味给我写的一封信,说有个匈奴人寻到徽州要找我,他已经安排那个人上京了。
  
  匈奴人?我的第一反应是李慕辰派来的人。而曾一味居然问都不问我一下,就果断地安排那个人进京来见我?这也着实奇'www。kanshuba。org:看书吧'怪。
  
  到了审核节目的这一天,我和几个徽商依约前往贤王府。贤王的府邸在京城中小有名气,倒不是因为大或是格外富丽堂皇,而是因为雅。府中所栽培的植物只有梅兰竹菊四种,此外亭台楼阁,曲桥回廊,也多像姑苏园林一般,小巧细致。湖上轻舟,假山飞瀑,我们一入王府,便像入了一幅画,目之所及,皆是美景。我心想,设计了这样一座庭院的,定是一位妙人。
  
  带路的管家很年轻,想来是江别鹤被外派到姑苏之后,贤王新找的。
  
  此前我深怕与贤王会面,因在姑苏之时,他曾想过要对我痛下杀手。但后来仔细一想,如今在他眼里,我只是徽商大行首,更没有什么能够威胁他的东西,实在没有必要刻意回避,反而显得做贼心虚。
  
  年轻的管家把我们带到一处像是平日里听戏的梨园,指了指里面说,“别的商团都已经侯在里头,诸位也请进去吧。”
  
  我点了点头,让金不换赏了他一点碎银子。
  
  进入梨园,台子上果然有戏班在唱戏。各个商团围着一张张圆桌而坐,看到我们进来,纷纷抬头看了一下,有的立刻装作没看见,有的低头议论两声,有的则微微点了点头。这点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洪景来。而他身边坐着云顾言,云顾言的面容有些憔悴,冲我轻轻一笑。
  
  去京商那头打过招呼,我特意留心了一下苏商的商团,全是一些生面孔。
  
  奇'www。kanshuba。org:看书吧'怪,方重被关起来了,但江别鹤去了哪里?
  
  疑惑间,外头有人高声唱到,“贤王到!寿阳郡马到!寿阳郡主到!”
  




☆、商道三十二

  所有人都起身行礼,连戏台上正在唱戏的戏子也都停了下来;恭迎贤王。
  
  贤王今日穿着一身玄色长袍;胡子和两鬓有零星的灰白。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和睿智,确实比上次念临风带我进宫时;看到的那个风烛残年的皇帝强上许多。有时候我真是不明白皇家的嫡长子制度,明明弟弟比哥哥有本事,却非要让哥哥当皇帝。导致有能力的弟弟成为了整个王国的隐患;这样的规矩真是叫人头疼。
  
  贤王在主座上坐下来,念临风和陆羽庭本来分别在他的两边;可后来陆羽庭跟元姨嘀咕了一阵;元姨就把她的座位调换到念临风身边去了。
  
  我皱了皱眉头;见她又伸手挽住念临风,贴在他耳边说话。我狠狠地跺了下脚,咬牙切齿,一旁的靳陶跟金不换说,“看看某些人,吃醋了。不就是拉拉小手,贴贴耳朵么?又没有很严重。”
  
  “你闭嘴!”
  
  靳陶打开扇子,仰头道,“啊,我某天半夜起来散步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话。我担心了好一阵子,以为某个人和某个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马上就要穷途末路了。但现在,我发现有些人真的是很口是心非啊。”
  
  “你!你为什么半夜不睡觉四处乱晃还偷听别人讲话?!”
  
  “都说是恰好了。”
  
  “你信不信我让红颜和孟知行私奔?”
  
  靳陶拍案而起,“林林晚,你不要太过分!”
  
  我们正在斗嘴,没有注意到大内总管已经来到梨园。大概是弄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贤王那边的几个人。他们纷纷朝我们这边看过来,贤王甚至已经迈步朝我们这里走。
  
  金不换吓得直哆嗦,低声叫道,“过来了!过来了!”
  
  我也有些慌,往后退了几步,被靳陶用扇子抵住腰。他的嘴唇不动,只用吼间发声,“跑什么跑?做贼心虚么?”
  
  话音落,贤王已经站在我的面前。他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像是干涸大地上唯一的一口井眼。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沟壑,但仍然能想见年轻时的风采。乍看之下,只是个厉害的老人,倒不像是传说中那么可怕。
  
  “本王听闻徽商有一个女大行首,很不简单。今日有幸得见,果然非同凡响。”
  
  我的后背直冒冷汗,连忙行礼道,“王爷过奖了。”
  
  “临风,本王听说她还接任了红景天的掌户之位是吗?正式的文书下达了没有?”贤王问跟在身后的念临风。念临风看了我一眼,躬身道,“回禀岳父,近来商会全力在办庆典之事,职务的变更尚未落实。”
  
  贤王深思了一下,“原来如此。”又笑着看陆羽庭,“庭儿,你不是总吵着要学经商么?这儿可就有一位现成的良师。不过来认识一下?”
  
  我连忙说,“郡主乃金枝玉叶,草民粗鄙,岂敢当师父?但若是郡主有意,不吝赐教,草民荣幸之至。”
  
  贤王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宠溺,“她哪是什么金枝玉叶,就是娇蛮任性,欺负本王和郡马两人而已。”
  
  陆羽庭跺了跺脚,“父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笑话女儿,不理你了!”说完,转身就跑开了。贤王回头拍了拍念临风的肩,“快跟过去看看,别让她又生气跑去划水,着了凉。”
  
  “是。”念临风向大内总管点头示意,尾随陆羽庭而去。
  
  贤王的兴趣也终于被台上即将开始的各路表演所吸引,放弃了我这个不过是错步上前的路人。
  
  表演正式开始后,靳陶和金不换几人到后台去准备。我趁着混乱,从梨园退了出来,打算偷偷地摸清王府的路。谁知没走几步,就碰到了元姨,想要闪身躲起来,已经来不及。元姨拦住我,口气十分不善,“你不在梨园里面呆着,出来乱跑什么?鬼鬼祟祟的,肯定另有企图。”
  
  我定了定心神,笑道,“从来不知王府的待客之道,原来是这样的。”
  
  元姨眯了眯眼睛,“你是什么意思?”
  
  “先不说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但我今天来王府,算是贤王请来的客,你一个下人,辱没了王府的名声,若是传到贤王耳朵里,恐怕于你也没什么好处吧?”
  
  “你,你少吓唬我。我在姑苏见过你!你为什么变成徽商的人?”
  
  我索性在廊下的长椅上坐下,不紧不慢道,“你见过我又如何?我有必要向你解释得那么清楚么?别说你只是个下人,就算你是陆羽庭,我也未必有解释的必要。倒是你们家郡主的那桩买卖,我有几分兴趣,不如你详细说来给我听听?”
  
  元姨的眼神开始闪烁,“我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你应该直接找郡主去谈。”她挑衅地看着我,“郡主现在在后花园与郡马一起泛舟,你要是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带你过去……”
  
  我还未说话,身后冒出一个声音,“放肆的奴才,谁许你说话不用敬语,还一口一个‘我’?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贵贱?”
  
  我回过头去,见云顾言立于背光处,衣袂纷飞,气势凌人。
  
  元姨扁了扁嘴,口气软下来,“云姑娘。”
  
  “你倒是晓得要称我一声姑娘。在姑苏之时,你不明我的身份,对我百般刁难,好一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她一脚踹向元姨的小腿,元姨当场跪到地上,仰起头来,眼睛射出一股凶光。云顾言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那上面镶嵌着璀璨的宝石,“这是我爹从天竺带回来的玩意儿,还没开过杀戒,不如拿你试试?”
  
  “云姑娘饶命啊!”元姨抱住云顾言的腿,哀嚎连连。
  
  云顾言向我递了个眼色,低头对元姨说,“想要命也简单,回答我几个问题,自然放了你。”
  
  “请说,请说!”
  
  “跟我到假山那边去。”云顾言说着,便提起元姨的衣领,连拉带拽地把她弄到了假山后面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我靠在假山上,等着看一出好戏。
  
  云顾言开门见山地问,“方重为什么被关起来?”
  
  “姑娘饶命啊!奴婢真的不知王爷为什么突然把方爷给关起来……”
  
  元姨话还没有说完,云顾言已经拔出了锋利的匕首,一挑,就削去了她的一缕鬓发,“我要杀人不过是眨眼之间,识相的,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隐约觉得这幕似乎在哪里见过,连云顾言眼睛里的狠劲,都似曾相识。
  
  元姨双腿抖得像筛糠,话都已经说不利索,“奴婢……真真……不知道。只……只那天夜里,听说跟失踪的什么人有关。”
  
  云顾言还欲再问,假山外面传来呼喊声,“元姨?元姨您在哪儿?郡主要见您!”
  
  我向云顾言点了下头,云顾言收起匕首,喝道,“滚!”
  
  元姨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先是倒退两步,然后撒腿跑出去了。
  
  “你爹怎么肯放你出来了?”我走到云顾言身边,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凡事不要太过勉强,既然你爹不让你插手,自有他的理由。”
  
  云顾言抬手按住我的手背,“大行首不是也不让你插手,你又何曾听过他的?”
  
  “你……怎么知道?”
  
  云顾言笑道,“南班首说的。因为他要表演节目走不开,所以就找人传话,托我出来看看。陆羽庭和她养的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仗势欺人,就演不出什么别的戏码来。夫人以后要是再遇见,尽管耍狠斗凶,管保吓得她以后见到你都绕行。”
  
  “元姨要是回去把我们威胁她的事情告诉陆羽庭,恐怕我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云顾言不以为然,把匕首重新插回腰间,“怕什么?只要大行首在,她就不敢动我们一根汗毛!而且刚才那老女人什么也没说清楚啊。失踪的人?什么失踪的人?”
  
  我沉死了一下,“恐怕牵扯到二十多年前的一桩无头公案了。解铃还须系铃人,问不了贤王,只能问方重本人。你能打听到方重被关在哪里吗?”
  
  云顾言遗憾地摇了摇头,“若是我能查到,也不用跟元英这种老女人打交道了。不过也并非毫无办法,关押方重的地方,有一个人一定能查到。”
  
  “你是说……?算了吧,他才不会管方重死活,搞不好还巴巴地盼着方重死。更何况人家现在正在跟郡主你侬我侬,哪有闲工夫管这种事情?”
  
  云顾言啧啧两声,忽然凑到我眼前,“若是旁人,肯定说不动大行首。可夫人你,是那千万种不可能中,唯一的可能。有的人,只是习惯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并不是他已经不重要了,或是你们之间的感情变淡了。否则,你也不会用这么酸的口气,跟顾言讲大行首了。”
  
  我挑了挑眉,“这也是靳陶说的?他真的很想让我撺掇红颜带孟知行私奔是吧?”
  
  “唉。南班首也是情路坎坷,听说他邀请孟大人进京,孟大人死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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