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呵呵！还真是……”我跟额娘都笑了起来。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去看禩儿，只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他过得很好，不论功课还是武术都是众阿哥里的佼佼者，皇上也很喜欢他。”我搂紧额娘，能够体会她的心情，她唯一的寄托就是胤禩了，自己的儿女过的好才是天底下所有父母亲的愿望。就如同我跟胤禩疼爱我腹中的小生命一般。
“日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好过起来，不论是生活物品还是饭食，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可是我却没有发现……那天我在院子里面收拾花草，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阳光很刺眼，我远远望去高挑的个子，一身月牙色的袍子，高贵脱俗的不凡气宇，再看那张脸感觉很熟悉……他走到我身边，笑的很灿烂，唤了我一声额娘。我当时就跟傻了一样，半天都没说出话来。他又唤了我一声，我当时又哭又笑的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我记忆中的禩儿还只是个小娃儿，一晃眼儿这么多年，他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了，甚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优秀。那一刻我只觉得这么多年的忍气吞声，值了……”额娘的眼角又泛起了点点泪光。
“我说让他进屋坐，他说不了，今儿个是他大婚，所以皇上批准他来瞧我一眼。我很高兴却也很失落，我儿子成婚我作娘的居然不能参加。他安慰我说这个媳妇儿一般，怕我不中意，等哪天他找到满意的了，一定会带来给我瞧。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可我还是很高兴，最起码他心里还有我这个额娘。从那以后禩儿就常来瞧我，陪我说说话，哪怕每次呆的时间都不长，我却也很满足了。每次见他总是一脸的笑容，不论对谁都是如此，我以为他终于摆脱儿时的阴影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心理上排斥下面的故事，可却又有着一股不止是好奇的复杂情绪，强迫着自己听下去。
“几年后的一天禩儿带了几个年轻人来，我很惊讶老九和老十居然跟禩儿在一起。他笑着说要给我惊喜，没过多一会儿便有个公公来宣旨，说是册封我为良嫔进为良妃。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禩儿却拉着我往外走，说我要搬到西六宫去住。”
“额娘终于熬到头儿了！”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低落的情绪得到一丝宽慰。
“我本不愿搬出去的，我怕我这样的一个身份，会再一次给禩儿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可是他却那么坚持，我拗不过他只得搬到这里来。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所有人对我都很恭敬。幸福来的太快了，那段日子我做梦都会笑醒。”额娘从甜蜜的笑容，突然变成了一脸的阴沉，“可是有一天吃饭时，一个丫头不小心撒到了我身上一点儿汤，吓得她急忙跪在地上，浑身发抖，我很奇怪她怕什么，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突然禩儿开口说了一句‘推出去，杖毙’他说的很淡，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还夹菜给我叫我吃菜。那个丫头的惨叫声一直回响在我的耳边，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于是，我开始悄悄打听关于禩儿的事……”
他做的也许是过分了，可是这也恰恰证明了，胤禩是多么得在乎额娘，不容她再受到半点伤害……
“我劝他，劝他不要继续争了，劝他放弃。他笑着问我是谁在我面前乱嚼舌根儿了。我说你问这作什么，难道想全拉出去杖毙么？他还是笑着说不用我操心。我说钱这东西够花就行，权利不用太大饿不死不行，何必浪费力气去争那些有的没的呢？他说即使他不争，别人也会争。我说别人争我不管，我只是不想要你去争，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儿子。他说他已是骑虎难下，说收手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他发过誓他要让我过的更好。我说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额娘求你放弃吧。他笑着不回答，我说如果你要继续下去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他只是笑着说改天再来看我……”
“您就是从那时开始，不再开口跟爷说话的？”我叹息一声，这该说是谁的错呢？其实，谁都没有错。胤禩是太爱额娘，不想她再受到伤害；额娘是太爱自己的儿子，不忍心看他再这样下去……看似无情，却有情……只是自己都用错了方法去关心彼此……
第65章 情怨（下）
“其实，我知道这一切不怪他，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出身给他带来了太多痛苦，他是个好孩子，他孝顺希望我过得更好，他想保护我。于是，他选择了伤害自己，都是因为我……”额娘含胸垂首哭泣着。
“额娘您别这样，这不能怪您！”
“清儿！额娘求你帮帮他！”额娘突然握上我的手，“我看的出禩儿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他每次看你时的眼神，清澈、透明、单纯的只有爱还有深深的迷恋。那笑……我仿佛又看到了儿时他……这么多年，除了你以外我从未见过他身边出现过其他女人，你也是他带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见我的女子，我想你应该记得禩儿的承诺……”额娘这一段话说得我忍不住潸然泪下，他看我时的眼神当真是那样么？！他对我的笑，当人与别人不同么？！为何我从未察觉到，当真是当局者迷？从不怀疑胤禩对我的爱，只是没有想到会如此的深刻入髓……
还有那次被我判定为最尴尬的婆媳初见，背后竟有着这样一个故事。胤禩从未给过我什么暗示，他表现的那么平淡，又那么自然的把我放置到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位置，周围的人全都看的清清楚楚，只有我还迟钝的感觉不到他对我的心意……
“只有面对你时他才会真正的笑，是你让他又学会了该怎么去笑，可见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所以，额娘求你……”
“额娘！对不起，我无能为力……”我斩钉截铁的打断额娘的话。
“为什么？！你不爱禩儿么？”
我眼中含泪，夹杂着幸福的笑，“我爱他，比爱我自己还要多。如果有人说拿我的性命去换他的，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毫不犹豫的答应。胤禩对于我来说就是我的全部，正因为我这么爱他，了解他，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就更不能去拉扯他的后腿。即使这条路是错的……即使走到最后将会是悬崖峭壁……”
“既然知道是悬崖峭壁，为什么不在半路就拦下他？！还要他继续走下去！”额娘颤抖激动的声音中，有着深深的不理解。我笑着看向她，“额娘，没有人能阻止的了他，他要么就不作，决定要做，不奋斗到最后一刻他是绝对不会认输的。”额娘一脸的绝望，“是啊，你真的很了解他……”
我嫣然一笑，“额娘，我对你保证，不管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只要有他在，那我就一定站在他的身后。我会一直守护着他，尽我最大的努力，拼命拼命的保护他，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哪怕是有一天败了、输了，走到悬崖了，我再也保护不了他了，我也会抓紧他的手，笑着陪他跳下去……”
额娘吃惊地倒抽一口气，而后又满是安慰的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将禩儿交给你了……禩儿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娶到你这样好的姑娘。”我脸一红，“能嫁给爷才是我的福气！再或者，是我上辈子欠了他的也说不定。”额娘笑了出来，拍拍我的手，“人家都说无仇不成父子，无怨不成夫妻，也许真是这样吧……”
额娘又咳了起来，我帮她拍拍胸口，“额娘，您原谅他了么？”额娘愣了一下，垂下眼睑，“母子哪有隔夜愁。我从来都不曾怪过他，我怪的只有我自己，不能给他他所想要的……”
“额娘，您怎么又这么说了呢，咱们不是说明白了，男人在外面创事业就让他去，咱们只要能让他乏了累了想休息时，给他一个停靠的地方，那便够了么。”额娘一脸的失落，“是么……”我愣了一下，小声道，“皇阿玛是个例外……”他永远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失落和无助。
其实我能理解额娘的心情，那种无欲无求，只要能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他，守护着他，便会很满足的感觉。因为我也是一直这样守护着胤禩，但是我比额娘要幸福不知多少倍，因为在我守护他、爱他的同时他也是如此一般的对我。世界上的人何止千千万，茫茫人海中能寻觅到彼此，不单单是一个‘缘分’就能说的清的。
穿越时空300年，我抛弃了太多、改变了太多、付出了也太多，若不是为你而来，我想老天爷也找不到另外一个比这更好的理由了……
历史如何评价我，我从不在乎。妒忌成性？！随便。娇纵跋扈？！无所谓。心胸狭窄？！你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不管史书以后如何写，后人如何评价，我都不会去为辨白，毕竟不可能人人都如你那般懂我。如果真的是那样，也就不会托显出你的独一无二了……不管是唾骂还是追捧，我都无怨无悔。因为我们的故事，只是我用心讲给你，你用心讲给我听的……
但是皇阿玛不同，在他心中大清朝已占了99％，但是他并非没有爱，他有的是博爱……他爱他的子民、爱他的臣子、也爱他的妻子。一份爱被分割分割再分割……无数次的分割后，落到那么渺小的额娘手中的，又会剩下多少……
“你不用安慰我，我能明白……”额娘眼睛红红的，勉强的笑着。那句话如何说来着？宁愿笑着流泪，也不哭着说后悔……真的是那样么？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遇见了‘他’，那个‘她’想破了脑袋，也不会跟自己联想在一起的‘他’……过后，她告诉自己，是老天爷打了个瞌睡……
不久后的一天，‘她’竟意外拥有了和‘他’共同的结晶，更意外的是，‘他’很高兴是跟‘她’……再一次，她告诉自己，老天爷跟她开了个小玩笑……
短暂的等待后，‘她’终于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他’说孩子很像‘她’……这一次，她告诉自己，或许老天爷有那么一点点认真的意思……
就在‘她’报着快要溢出的幸福和满满的期待，准备迎接和‘他’的美好未来时，‘他’却一次、一次，又一次的离开了‘她……终于她明白了，老天爷一直都是认真的。认真的给她希望、认真的赐予她惊喜、再认真的来一个锦上添花、最后无比坚定认真的将她打回原形……
不知道我这么打比方是否正确，可当每每看到额娘感激却又遗憾的目光时，我真的想不到比这更贴切的了。或许额娘并没有放弃，在她的内心身处依旧有着深深的盼望。盼望着老天爷再次光临，哪怕是给予她一次短暂的相距又别离，这样她便又有了下一个盼望。她的一生就在这一个又一个盼望中悄然而逝……
我并不是说她这样不好，至少有目标的人生是充实的。可是我好怕直到走到她生命的最后一秒，也没盼来她所企盼的第五次眷顾，到时她就会开始回忆，当她发现竟用自己的一生跟上天打了一个获胜率为龄的赌时，她真的不后悔么？
额娘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子抖动犹如暴风骤雨中的树叶，“咳！咳咳……替我好……好照顾……禩儿，替我……爱他……咳咳……答应我……”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要我替她继续她的未完成的使命。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她慰心一笑，“我终于可以放心走了……替我转告禩儿，额娘一直……一直都是那么的爱他……”
“额娘！”门被推了开，胤禩几步冲到床前了，直直的跪了下去。
额娘苍白的手颤抖的抚摸过他的额头、鼻梁、脸庞，替他抹去一串串的泪珠，“我终于，终于又听到你唤我额娘了……多少年……多少年了……好像隔了有一辈子那么久……”胤禩捂上额娘停留在他脸颊上的手，“额娘！额娘！额娘！以后儿子每天要唤您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额娘，直到您听烦了、厌了、怒了，我也绝不停下。额娘、额娘……”胤禩已泣不成声，满是泪痕的脸不停磨蹭着额娘的手心儿一遍又一遍……
透过额娘满是幸福泪水的双眼，我仿佛看到在那株繁茂的香椿树下，美丽少妇手牵着犹如白玉雕刻般的小男孩。那孩子嘟起嘴巴，小手儿指着头顶的树枝，‘禩儿要吃额娘蒸的千层儿香椿糕，额娘，禩儿要嘛。额娘，额娘……”她笑着，任那个孩子抓着她的衣袖儿来回的摇啊，摇……
我再也抑止不住心中的情感，手绢儿掩住唇，放声哭了起来……
“都当阿玛的人了，还这样跟额娘撒娇。”胤禩摇摇头，“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依旧是额娘的禩儿，永远是额娘的禩儿……”两行浅浅的泪痕残留在额娘脸上，她双手捧起胤禩的脸，宠腻的望着他，“如果这些话是早十年前说的，那该多好……现在，太迟了……”胤禩猛地抱紧额娘，“额娘不是常说只要肯改正，就还为时不晚。额娘，禩儿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不要丢下禩儿不管，不要抛弃禩儿。让我用以后的几十年好好孝顺您，伺候您，来弥补我的悔恨。额娘，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连改正的机会都不给我……”
额娘搂紧胤禩，脸贴在他透顶，泪水从闭紧的美眸中缓缓流淌下来，“你……咳……”额娘话说到一半猛地捂住口，一声好似破裂般的声响，再看额娘手中那一小捧鲜血……
“额娘……”额娘虚脱般倒在我怀中，我跟胤禩惊呼出声。
“额娘，你挺住你坚持住啊！对了！我那里有一颗保命的药丸，我这就去取，我这就去……”额娘一把住住我的胳膊，头虚弱的枕在我的肩膀，“不要浪费了……我知道我要不行了……”
“额娘，您别这么说！我这就去差人找吕先生的下落，他能医好你，一定会医好你的！”胤禩声嘶力竭的吼着。
额娘拉着我们两个的手，叠在一起，“清儿，我把禩儿交给你，记住你的承诺……”我坚定了点点头。额娘满意的一笑，转眼看向胤禩，“禩儿，我也把清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爱她，保护她。她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人。你一定要珍惜她……”
手被胤禩牢牢攥住，我抬眼与他四目相对，手慢慢从他手心儿滑出，分开五指伸直缓缓向上，交错握上那只几乎完美的手……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清儿，额娘羡慕你，拥有你心爱男子的全部爱……”额娘流下一滴泪，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
“额娘，如果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我话刚问到一半，额娘的笑容已经告诉我答案了，那个只有在想到‘他’是才会有的笑容……
“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额娘眼睛半眯着，声音越来越小，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额娘！你说什么额娘！”胤禩握着额娘的手，贴近她，努力认真的听着。
“此生……最……悔……嫁入……帝王家！！！”额娘眼中满是泪水，眉头皱的紧紧的，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句。
啪！额娘的手臂掉落在被子上，身子一轻，头重重地垂在我肩头……眼角滑落最后一滴泪……
胤禩万般心痛的嘶吼着。
我搂紧怀中的额娘，‘他’最终还是没来……没来见这个爱了他一辈子，等了他一辈子，盼了他一辈子的女人最后一面……他吝啬的连她最后的一点安慰也不给她，毁了她的一生还嫌不够，到了最后还要残忍的扼杀掉她企盼了几十年的梦。让她带着永远的遗憾，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自古男子皆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皇阿玛，你这辈子亏欠的人太多了，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