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姑娘正笑着说话,却听十三阿哥叫道:“四哥,快来,铃兰正在解花语呢!你也捡几个问问她。”
四阿哥听铃兰说那金盏花的含义,觉得有些道理,等她说完就即刻问:“那……水仙呢?”
铃兰说:“水仙也是有的。不过还是要看它是野外生的还是家里养的,而且还要分花色!”
“哦?这么讲究?”
她笑着点头,“把家里的黄水仙送人代表着敬爱,白色的则是陶醉。而那野外生的,代表的却是自恋。”
众人不解:“野外生的水仙,怎么和自恋联系起来了?”
铃兰朝碧默眨了眨眼睛,“这里面有一个小故事。听说森林之子长着一副绝世美貌,有一天他不小心在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正说着,忽听见碧默向人请安的声音,这便忙住了口。
转身一瞧,见自己身后已站了好几个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从碧默的称呼及他们的着装看来,不用别人说,她也知道又是一些阿哥们。
见她忽然停下来,一个有着温润面孔的人说,“你不要停下,我们也想听听……”
忽然又多了这么多人,铃兰心里稍微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接了原来的话头说,“那人……见过自己的容貌后,竟然喜欢上了水中的倒影。天长日久,形容憔悴,最后,终于消失在自己的倒影中。不久,水岸边却忽然长出一朵水仙花来。所以呢,野外的水仙就成了自恋的象征……”
说完,刚刚的那个声音又响起,“这个故事好。水边的水仙,那水边的木芙蓉呢,它代表什么?”
说实话,这个铃兰还真是不知道。不过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搪塞过去的好:“这木芙蓉得尽深秋之色,怕是太过尊贵高洁。请赎奴婢见识浅薄,到现在还从未见过呢,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他笑,“那有什么?出了这永和宫,东面的水边就有一株,现在刚好正开着呢。有时间你可以去看一看……”
这人看着有点俊美的模样,铃兰看着他微笑时的风采,心中暗想:这水仙的故事如果拿来说他,好像也不为过。
正猜测着他是谁时,旁边的一个人忽然叫他:“八哥,这个还真是有些意思!”
八阿哥笑,“九弟,平日你不也很喜欢花木吗?你现在也可以问问这位姑娘啊。”
九阿哥听他这么说,便也选了几个平常的花木问了。
铃兰刚答完,就听另一个人说:“你说这草木皆有花语,难道连这冬日的雪花也有含义吗?”
众人听了,都知道他这是在刁难铃兰。
八阿哥见铃兰低头想,便冲他说:“十弟!”
刚说完,没想到铃兰却笑着说:“雪花一旦飘入凡间,就是冬天真正来临的象征,同时春天也就不会远了。所以,它也就有了希望和欢喜的意思……”
说完,便又有一人接着说,“咱们这里不是也有‘冬天麦盖三层被’的谚语吗?十弟,这样解倒也合理……”
十阿哥见她轻松地答过,又有五哥在旁边帮腔,脸上顿时有些讪讪的,也就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五阿哥见他们都对铃兰问来问去,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便也问她:“那么风信子呢,它是什么意思?”
几年前,他听教习的洋文老师提过这种花,今天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它来了。
铃兰对月亮有依恋之情,因此对风信子也很有兴趣,听人说它,不由粲然一笑,说道:“这个花好,奴婢刚巧也喜欢呢。风信子经常在沙漠和荒地里随处盛开,它和天上的月亮一样,总是令疲惫的旅人倍感温馨与安慰。因此,它便有了安然休憩的意思。”
刚说完,那个久不出声十三阿哥突然又冒出一句:“那茉莉花呢?”
铃兰看了他一眼,又想起以前的某件往事。
她知道母亲极其爱花,所以工作以后就经常在公司对面的花店买不同的花给她。日子久了,知道的花语自然也就多了。不单如此,就连那些花的小故事也记了不少。
那天是母亲生日,铃兰又像往常一样进了那家花店。刚巧看到里面的茉莉花开的甚好,问过花语后就笑了:“平日里见它开着,竟想不到代表的是这样的含义。”于是生了调皮之心,打电话给了父亲让他晚上回家前到花店准时取花。
果然,等她到家后,看到门口赤褐色花瓶里插满了白色的茉莉花,这便假装问妈妈:“你看我的记性,竟忘了今天的日子!还好有人送了花来,是谁买给妈妈的?”
夏母笑道:“是你爸爸,人家过生日,他却带了这白色的花回来!”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喜色还是上了眉梢。
铃兰挂好衣服,一边换鞋一边打趣着:“真是失望,我还以为是哪个年轻的小伙子喜欢上妈妈了呢。其实,这茉莉花的花语是‘你是我的’,爸爸想必是问过之后才带回来的,不然一定会抱一大束红玫瑰的!”
“红艳艳的玫瑰有什么好!”夏母听女儿说了花语之后,脸上也带上了十六岁少女第一次收到情书时娇羞的表情。
能增进父母的感情,铃兰更是高兴,甚至还觉得有了一点点的成就感。
今天见十三阿哥问茉莉花的花语,总觉得不能当着大家的面直接说出来,这才低头道:“这种花平日里太常见了,所以一时倒想不起来了。”
十阿哥一听,叫道:“这下也有你想不起来的了!”
旁边的人见他为了这个也能如此高兴,便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八阿哥笑说:“知道这么多,也难为你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铃兰听他夸奖自己,忙低头说,“这都是平日奴婢们一起做针线时胡乱编造的,都当不得真的。”
铃兰说完,看了碧默一眼,见她也有想走的意思,便眼巴巴地瞧了四阿哥一眼。
四阿哥见她这样,随即道:“你们既然有事要忙,那就先下去吧!”
铃兰得了令,立马喜上眉梢,忙和碧默拿了君影草和工具一起离开。
她们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喊:“十四弟,你来晚了!”。
铃兰见前面没有十四阿哥的踪影,便知道他是从后面出现的,也就不再回头,三步并两步地到了前面敦琳和德妃说话处。
敦琳见铃兰回来,就辞别了娘娘,和她一起回了自己的澄心斋。
16。…解花语(下)
回到家,铃兰忙找来工具,把那君影草栽入盆中。没想到十三阿哥也跟了来,他见她忙着,提醒她:“千万别把水仙和它放在一块了。”
铃兰听过笑了:“我们家以前种过君影草,我自是舍不得让它们在一起同归于尽。还有丁香,也是不能往它旁边放的,不然就一天天枯死了。”
他笑:“是啊,看来这世上万物确是皆有缘法。”
说完走到她面前,“以后就叫你铃兰吧。这样多叫叫,说不定你也就幸福了。我们这些人和你在一起,没准也都跟着幸福起来了。”
铃兰笑说:“这可好,我就喜欢别人这样叫。”
说完想起他为碧默改名字的事儿,忍不住揶揄他:“你怎么老是爱给别人改名字?难道是怕别人不知道你饱读诗书、满腹才华?”
他笑笑,也不回话,由她说了去。
铃兰那日在永和宫后花院乱解花语之后,回来想想又是懊恼个半死。以后无论敦琳怎么说,她也不肯再去了。
敦琳不在时,铃兰就和其余的宫女们在一起做做针线,或者抚琴唱歌,实在无事可干才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感兴趣的读读。
这天刚好翻到《西游记》,正看到孙悟空大闹天宫而被如来佛降伏这一回时,忽然听到十三阿哥在院中说:“就先放到那里吧!”
见是他,她来不及放下书就出来了。
此时十三阿哥正指挥着一个端着红石竹的的小太监。铃兰仔细一看,认出是德妃娘娘宫里的小安子,这便忙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碎银子悄悄塞过去,随后送了他出去。
回来后,才问他,“怎么单单只有红石竹,却没有白石竹呢?”
他脸上一怔,“怎么,这还有什么讲究吗?”
铃兰笑,“在野外,有红石竹的地方必有白石竹。两种石竹放在一起,会开出一种颜色柔和的粉红色花瓣。”
他讶异着笑,“是吗?我们男儿家哪知道这么多!等有机会,我再给你弄一盆白石竹过来。”
铃兰笑着摇摇头,“还是算了吧。世上的事如果都两全了,那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他也深以为然,却忽然想起花语的事,“对了,红石竹代表什么?还有茉莉花,别以为你耍了人我就不知道!”
铃兰见他又提茉莉花,不由笑了起来:“红石竹代表‘友好’,是朋友间用的花语;至于茉莉花,那是恋人间用的……”
他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随即笑:“是吗?”
两人说着进了屋子,铃兰这才放下书为他斟茶。
他拿起书看了看:“怎么忽然看起《西游记》来了?”
铃兰见他放下书,这才说:“今天遇到你这个博学的,我刚好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说,这天上的宝贝这么多,随便一个就能治住孙悟空,干嘛还要请了那如来佛把他压了个五百年?”
他想了想,然后笑:“那我问你,如果一方是由于天时地利的原因败了,你说他服也不服?”
爸爸以前教过她,在商场上只有成功和失败,有外力可以借也是本事。所以她笑着答:“如果是我,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不可服的。”
他笑:“那是你,可有的人就不这么想,非要在同等条件下败了才能服帖。孙悟空可不就是对如来佛心服口服吗?”
铃兰收了书,把它放在书架的原位上,随后笑道:“看来还是我愚钝了。”
“你是因为目前还没有遇到心服的人罢了。”十三阿哥端起茶水饮了一口,“上一次在庆乐园听你唱‘春风慢慢迟来’,前几天又有‘幸福慢慢到来’,看来你倒是个务实的人,不去做那今日非昨的美梦。”
铃兰笑,用一种调侃的语调说道:“人和人的命运没有相同的,以前我还有过争荣夸耀之心呢,现在见没有什么好运气,所以也就不想了。”
他呵呵一笑,“听你这样说,我就更不信了。”
随后又问她:“你怎么突然读起小说来了?我还以为你为了考状元,看的都是经史之类的书呢!”
见他也开起玩笑来,她也笑,“以前我听人说,史书中除了名字是真的以外,其余的都是假的。只有这小说,除了人名是假的外,其余的都是真的。”
“是吗?那这《史记》也是假的了?”
铃兰笑,“我倒没把它看成史书,平日里也都是当成小说来读的。司马迁自己说的‘成一家之言’,不是正和小说有异曲同工之处吗?”
他点点头,“好,算你会狡辩。那我问你,里面的人物你最喜欢谁?”
“项羽啊。”铃兰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怎么捡了一个失败的来喜欢?”
“你不是女人,当然不明白了。”铃兰抿嘴一笑,接着说,“每次我读到他唱‘虞姬虞姬奈我何’时,就仿佛看到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跑回家向母亲哭诉的小孩子一样,天真、率直又可爱,怎么会不喜欢呢?”
十三阿哥听着也笑了:“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倒有些十哥和十四弟的性子。那……你是喜欢他们的了?”
铃兰笑笑:“这话可不能乱说。十阿哥是个率直的人,心眼儿也不多,与他交友肯定要比项羽好一些。至于十四阿哥嘛,他是有人宠的人,怎么说也比项羽幸福多了。”
“那刘邦呢?”
铃兰似乎很鄙弃他,即刻答:“那种说出‘请分我一杯羹’的人,翻过去不读也罢。”
他见她如此孩子气,不由笑,“怎么也如此褊狭起来?”
“我也不知道,不喜欢一个人也需要理由吗?不过还有一个喜欢的。”
见他询问的表情,铃兰说,“李广。不知为什么,一读他的列传我就想哭,就像听到那往虚空处流去的唢呐声,把人的心都弄碎了。幸好人们的眼睛是雪亮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要比那封侯好的多了。”
“那……里面的游侠呢?”
“为了别人,连自己性命都不珍惜的人,我可不敢喜欢。现在的我只是个先娱己、后娱人的自私人罢了……”
他笑,“看来你对这些人也有偏见。”
“也不是偏见,世上喜欢游侠的大有人在,缺了我一个也算不得什么。”
两个人一起笑。
又过了一会儿,他问她:“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也不到永和宫去了?”
铃兰朝他笑了笑:“去干什么?想去和需要去的人自然会去,我又没事儿,所以就不去了。”
他明白她的意思,停了一会儿才说:“不去了也好,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铃兰一惊,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
见她不语,他又问:“铃兰,你现在的愿望是什么?”
她想都没想,直接答:“我现在只想着回家。”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望,“这么不喜欢这里吗?”
她点头答,“安嫔娘娘那么偏远的地方,尚且‘十目所视,十手所指’,更不用说这澄心斋和其他地方了。我若喜欢这里,那才是中了邪呢!”
他叹叹气,“你……想回什么样的家?”
听完这句话,夏铃兰心中犹如烟火爆炸,七色八花的都窜了出来。心想:可见每个人都是向往自由的,不然他也问不出这样渗人心孔的话来。
她笑,“看来你也是同道中人,按照我们山上的规矩,改日一定请你吃顿大餐。”
他还真打蛇随棍上,“那好。我过生日时,你还没到这里来。这个月底刚好是四哥的生日,你可要做出那山上的饭菜让我们都尝尝,我真想看看有什么不同之处。”
她笑,“刚才还说我呢,你现在也在赶那调皮劲来了!”
他呵呵一笑,“我这是现学的。那我刚才的问题呢?你还没有回答呢!”
铃兰想了想,笑着说道:“我想要一间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屋子,哪怕是在墙上、地上或者家具上写满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人干涉的地方。”
他笑,“歪话又出来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那其他的呢?比如说……感情。”
“感情?”铃兰的声音像是转了大半个弯,“感情是世上最伤人的东西,尤其是男女之间。”
“最伤人吗?”
“最伤人。昔日有一位高僧接受了别人送的一盆花木,没过几天就送回来了。因为要想照料好花草,是需要付出感情的。佛陀传道时也曾‘三不宿桑下’;那高僧,就更不用提了。这些人也都是怕情的……”
他笑着答:“他们这些高人都免不了情,何况是我们?”
“是啊。所以我想过,也经历过。”
“你经历过?”
“我爱过人,所以也才知道情最伤人。”
说着话,铃兰自己的眼中便汇聚了一层灰蒙蒙的障蔽,不过马上就又退下去了。
他脸上一怔,随即是层层的失望,下意识着问:“那么……那个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还提他做什么?”铃兰笑了笑,脸上带着无法言说的苦楚表情,忙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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