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付氏的轿子直进了二门,刘氏站到轿旁伸手相扶:“贵客临门,不曾远迎,万望勿怪。”
付氏一脸笑容,握住了刘氏的手:“不过几年没见,你竟跟我这样客气起来了!”又挥手叫一旁的范氏免礼,“…咱们常见的,不需这些虚礼。”
刘氏扶着付氏的手往正屋去:“既是礼就不可废。你自个就来了?怎地不带着孩子们一起来玩?”
“我想着你们才回来,定有许多事要办的,本不想这么早就来打扰你们,可我们老爷竟是一时一刻都等不得,一听说你们到了家,立时就遣人送了帖子来。”付氏身量高挑,说话爽朗,笑起来鹅蛋脸上有两个梨涡,“又哪会带了孩子们来给你添乱。”
说着话一行人已经进了正房的门,刘氏把付氏让到东侧起居室里,下人送了茶来,范氏亲手奉给付氏和刘氏,付氏接了茶就说:“好孩子,快别忙了,我知道你一向事忙,我在你婆婆这里说说话就好,不用你伺候,去忙你的去吧。”
刘氏也说:“你去吧,有事我再叫你。”范氏应了,出门又叮嘱丫鬟们仔细伺候,及时添水添茶果,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付氏拉着刘氏打量:“啧啧,瞧瞧,你这几年竟半点没见老。倒是我,”指指自己眼角脸颊,“添了皱纹就不必说了,连脸上都松垮了。”
“去,净胡说,哪里松了?”刘氏顺手在付氏脸上掐了一把,“我掐着还水嫩的很呢!”
付氏推她:“你又拿我取笑了。就是年轻的时候,我也没你水嫩。我们北方女子,怎及得上你们江南女子软嫩?”
“快别说什么北方、江南的话了,我小时候可是一直住在北方的,十几岁才回的湖州呢。”
“可你到底是江南人么。你看我们家那个齐氏,比我还大两岁,现在看着竟像是比我小几岁似的!”付氏摸了摸脸颊叹道。
刘氏一愣:“你怎么想起提她了?”这齐氏是李泽的表亲兼妾侍,早年李泽家贫,读书进学多赖齐氏暗中资助。那年李泽会试高中,副主考付临爱惜他的才华,要把幼女许配给他。李泽并没犹豫,直接就答应了,大小齐登科一时传为佳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不留评的都被小老虎吃掉吃掉!
9家事
付氏是婚后第三年才知道齐氏的存在的,那时齐氏已经十九岁,江南女子大多早嫁,十六岁若还没嫁就是大姑娘了,何况她已经十九岁。她搭了亲戚的船上京来见李泽,说只是想见他一面,见他有妻有子、万事顺意就放心了。
李泽想起旧情,回去就求付氏,要迎齐氏进门。说是自己对不起齐氏在先,求付氏只当家里要多养一个人,还再三保证绝不会宠妾灭妻。
那年又逢会试,严景安高中榜眼,严家阖家上京的时候,齐氏已经进了李家门。付氏虽一向表现的很宽宏大度,但刘氏心知付氏是不喜欢齐氏的,平日里说话彼此也从不谈起她。
“不提她,她也还是在我们家里住着。”付氏淡淡一笑,“我也想开了,只当是养个远房亲戚吧。她这些年来也算守本分,我自然也不会跟她为难,大家相安无事,挺好。有她在,好歹老爷也能少出去些。”
刘氏不知该说什么,就只拍了拍她的手,换了话题:“家里孩子们都好?听我们老三说,亭哥儿因病没有回湖州参加乡试,现在可好些了?”
“好多了,这孩子就是生生被他老子给逼的,那举人就是那么好考的?指望着谁都像他运气那么好,今年过了乡试明年会试就能高中的?”付氏拉了刘氏的手,“你也是湖州人,自然知道湖州学子多能士,不过是多考了几次罢了,亭哥儿才多大呢?”
刘氏点头:“可不是么!这些男人们也不知急的什么,我们老三这也考了两次了,不也没有中么。”
付氏故意做出怨怪的表情:“你还说,还不是叫你们家阿宽和阿正比的?我们老爷眼看着你家这两个都早早中了举,心里哪有不着急嫉妒的?只恨不得阿宽是他的儿子才好!”
“你要这样说,我倒宁愿拿阿宽换你家亭哥儿呢!最要紧懂事听话,我没见谁家孩子像阿宽这样执拗不听人劝的,你瞧瞧他,一回来就是九年,白白荒废了。”
付氏拍了刘氏的手一下:“看你这不知足的样儿!教书育人有什么不好?再说你们老二不是已经入了翰林院了,你还想如何?”
“唉,我也没想着如何。只是想若那时阿宽老老实实的再考,有我们老爷提点着,现在好歹也有个位子了。如今倒好,我们也回了乡了,阖家只剩老二一个慢慢熬资历,他再想去出头也晚了。”这倒是刘氏的真心话。
付氏赶忙安慰她:“你也想得太多了些,事情哪有那么糟的?我听我们家老爷说,严师兄这次也只是顺应时势、暂避锋芒罢了,退回来看看景况再慢慢筹划,少不得再回京就高升了!”
“他都一把年纪了,哪有那么容易?”刘氏并没那么乐观。
付氏“嗐”了一声:“你看你,素日也不是这么个急脾气啊!这种事自然急不得,既回来了,就不防好好歇歇,走亲访友,玩玩乐乐。我正要和你说,现今平江城有一班好戏子,唱的好南戏,上次我在王同知家里,听他们唱了一出玉玦记》,曲调徐婉,一唱三叹的,煞是好听。改日我在家里做东,请你来听戏。”
刘氏就也笑道:“那可好,我可就等着了。”两人又捡了现今时兴的吃喝穿戴等事来说,自然说得很是投机。
且说范氏出了正房的门回了自己院里,叫人传管事的媳妇们过来,自己先喝了杯茶,才往素日议事的抱厦厅里去。这两日事忙,她都没空听下人们的回报,只让人按部就班的做事。这会既然无事,离着午饭时辰还早,就想叫齐人来听听可有什么事务要处置。
要是只管着这严家宅门里的事,其实倒真的不费什么功夫。可严家还有家塾和书院,家塾里有些本族的贫寒子弟,族中出钱是要管一顿饭的,再有就是要按季发套衣服和纸笔,这还好说,书院那头才是大宗。
书院里的学生基本都是寄宿的,日常的起居打扫,都是学生们自己来做,但一日三餐是要严家安排了人统一来做的。再有一个,为了供应书院,严家出钱在狮子山脚买了一片坡地,种了些果树,也需要雇佣佃户打理。再加上延请先生的束脩,还有收来的学生交的学费,往来账目繁多,是要做一本账目来看的。
而严家本身在平江府也多有田地、农庄,还有几间铺面出租,林林总总,往来出入,看着一笔一笔的不多,实则合起来数目不小。严仁宽是读书人,对管账什么的自然不大通,又不能一味只靠账房先生,因此一应琐事倒要范氏一个人来盯着。
刘氏在待客,范氏忙家务,哥哥们又去上学了,只剩丰姐儿一个,没人陪她玩。那九连环她解了半天解不开就丢一旁了,又拉着乳母翻绳。等范氏忙完了来寻她的时候,她已经都玩厌了,正耍赖要乳母抱着她去够树上的鸟巢。乳母不敢,她就赖在乳母身上缠磨。
范氏一见了这场景就肃了脸色问道:“丰姐儿这是干什么呢?”
丰姐儿一听母亲的声音,立刻不敢闹了,从乳母身上下地,给母亲行礼:“孩儿跟姆妈玩呢。”
范氏扫了她一眼,对陈嫂子说:“带姐儿去换衣服,一会去太太那吃饭。”待陈嫂子带着丰姐儿走了,才问金桔:“刚是怎么回事?”金桔就把刚才丰姐儿闹着要够树上鸟巢的事说了,范氏皱眉,却没说什么,自己进内室也换了衣裳,带着丰姐儿去了上房。
付氏一见丰姐儿就惊讶:“丰姐儿都这么大了?我怎么觉着隔着上次见她也没几天呢,孩子们长得真快,都把我们催老了。”说着把丰姐儿拉到怀里,“改日跟你祖母去我们家玩儿,我们家有小姐姐能陪你玩。”
刘氏在旁笑道:“我记得亭哥儿家里有两个姐儿?”
“嗯,老二家里也生了个姐儿,比丰姐儿小一岁。”付氏捏捏丰姐儿的小脸蛋,答道。
丰姐儿仰起脸来问:“小姐姐会翻绳么?会解九连环吗?”
付氏低头答:“翻绳倒是会,九连环只怕得要你教,你小姐姐笨得很。”
丰姐儿转了转眼珠,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会解呀。”付氏和刘氏一齐笑了,那边范氏已摆好了饭,来请两位长辈过去吃饭。这次因有客人在,范氏就没入座,一直在一旁伺候。待伺候好两位长辈吃完了饭,刘氏才打发她回去吃饭:“我看着丰姐儿,你不用惦记。”
李泽夫妇吃了饭,一直在严家盘桓到申时初刻才起身回府,又说改日下帖子,要请严家一家人过去吃酒听戏。
接下来几天一直有些姻亲故旧来访,一家人整日都没个清闲。严景安只得以病为由推拒了一些关系远些的亲友,这才渐渐安生下来。又惦记着京里严仁达的妻子快生产了,收拾了些东西,打发严仁达回京。严景安少不得要嘱咐他进京以后不可只顾应酬往来,读书才是第一要紧之事。若有何困惑不明,可去请教严仁达的岳父等等。
等打发走了严仁达,严景安和刘氏才真的闲了下来。这日范氏到正房来跟婆婆回禀家务,刘氏听完就说:“这些家务事都是你一向管的,我也十分放心,不必事事都来回我知道了。若是短了人手,尽可叫周桂家的安排人过去帮你。”周桂家的是刘氏的陪房,一向是刘氏身边得力使唤的人。
前些日子,范氏见家里闲下来,本来要把家里的账目都交给婆婆,但刘氏不接,只还叫她管着,说她一向管得好,自己也就躲个懒,不操这份心了。
范氏应了“是”,又说:“媳妇想着,丰姐儿也五岁了,再这么整日玩闹下去也不像个样子,不如也叫她去上学,认认字,免得她在家闹人。”严家家塾本来就有女学生在,因此范氏才说让丰姐儿去上学的话。
“唔,你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了。你公公昨儿说,他现今已经闲下来了,本来就打算要亲自教悫哥儿读书,眼下看诚哥儿念的书倒和悫哥儿差不多,索性叫诚哥儿别再去家塾,和悫哥儿一块好了,也能做个伴。谦哥儿跟毛先生学的倒好,他就不必动了。”
范氏听了一喜:“那敢情好。只是孩子们顽皮,倒怕累着了公公。”
“不会。你公公一向闲不住,这几日不得出门已经憋得难受了。”刘氏笑答,“我说起这个,是想着反正你公爹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带,不如叫丰姐儿跟着他学认字好了。免得送了她去学里,人多杂乱,她又没有姐妹相陪,若有了不惯处,以后再不爱学了。”
范氏很惊讶:“这样好吗?丰姐儿现在可一个字也不识得。”
刘氏笑呵呵的:“没什么不好。你公公也喜欢丰姐儿娇憨可人疼,他又有耐性,就让他教吧。”
范氏略有点不安,但婆婆这样说了,她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说起陈嫂子的事:“媳妇还想着和娘商量,丰姐儿既要开始读书了,不如就打发她乳母出去吧。”陈嫂子是外面寻的乳母,不是府里的奴婢。
“哦?怎么,那陈嫂子带孩子带的不好?”刘氏听了这话,不免想到是那乳母有甚不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泪奔~~~~(》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