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尧天抬腿往楼梯口走的时候，哑伯挡住了他。
车尧天疑问道：哑伯，发生什么事情了？五婆是在上面吗？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哑伯佝偻着的身躯巍然不动。
蒋方灵这个时候也赶了过来，连连问：发生什么事情？外婆呢？
车尧天指指楼上：好像在那间屋里。
蒋方灵想上去也被哑伯拦住了。
蒋方灵着急的说：哑伯，你为什么拦着我，让我上去看看外婆。上面到底方生了什么事情？哎呀，急死人了。
无论怎么说哑伯就是拦着不让上。蒋方灵急得大叫：外婆，你在上面吗？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还好吗？
小灵，外婆很好。女孩子不要这么大声嚷嚷。
杨五妹神情平静地出现在二楼西屋门口，带上门，上了锁，走下楼来。
哑伯从楼梯口退开，大家都焦急地等杨五妹说什么。
杨五妹风轻云淡地看了哑伯一眼说：没事了。什么都没有丢。
哑伯凝重的脸色放松下来，默默地转身离开大家，拿起倒在地上的大扫把扫起院子。
蒋方灵着急地拉着杨五妹的手臂说：外婆，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杨五妹宠爱地说：好了，好了。回屋再说。
车尧天第一次走进杨五妹的屋子，其中的家具摆设与其他屋子里的简单摆设大不一样。
进门偏西面一道黄花梨明式两扇座屏置于距离门一米五左右的位置，屏风向东展开正好与南北纵位摆放的黄花梨架子床的围栏边缘成一弧线，床上空间被很好地遮挡起来。南面连着窗摆放一个黄花梨闷户橱，橱案上摆着一尊观音佛像，左右各一小香炉，炉里有半炉香灰，另外供奉着两盆果品。东南墙角摆放一架高高的四角面盆架。
先进屋的蒋方灵把屏风折合贴近西墙，内里乾坤立即展现在车尧天面前。一对圈椅面北摆放着，中间一张三脚半圆桌，靠西墙依次是一个摆着一盆兰花的香几，一张小一点被当作梳妆台用的闷户橱，一个坐墩，一个方脚柜，一个圆脚衣橱，对面则是围栏雕花精美的架子床。
车尧天半张着嘴看得出神。
蒋方灵掩着嘴偷笑。
车尧天见了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大方赞叹说：太*了！这里简直是一个明式家具展示厅！
蒋方灵赞成地说：很漂亮吧。以前外婆家每间屋子里都是跟这里差不多的摆设呢。
车尧天很好奇其他的家具都去哪里了；但是他更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很认真地问身旁的杨五妹：五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九曲巷档案50（修改版）
杨五妹走到了观音佛前，从闷户橱里取出两支香点燃，分别插在香炉里，对着观音像拜了三拜，才平静地回答车尧天的问题：没什么。哑伯刚才打扫后院，发现西屋的锁好象被人动过，我就过去看了看。
蒋方灵问：没丢东西？
杨五妹坐到坐墩上说：没丢。小灵，来帮外婆梳头。
蒋方灵从橱案上摆着的一个梳妆盒里取出梳子，轻柔地帮杨五妹梳起头来：外婆，西屋里放着什么东西呀？整天锁着门，而且哑伯刚才连我也拦着不让上楼呢。
杨五妹从梳妆合上竖立的镜子里看着蒋方灵为自己把头发盘起来，说：里面只是一些旧家具。
蒋方灵不理解地问：那为什么哑伯不让我看呢？
杨五妹端详着蒋方灵替自己盘的头，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是我让那个哑伯守着楼梯谁也不让进的。我在里面点数，人多了乱哄哄的点不清楚。小天，帮五婆看看这个盘头好看不好看？
车尧天细细端详，杨五妹已是满头银丝，但是发量厚实，盘的头型衬托着老太太红润而光滑的脸，很显雍容贵气。
车尧天由衷地赞道：很漂亮，不但适合五婆华贵的气质，而且五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
杨五妹开心的大笑着：已经有几十年没有男人当面夸我美了。是小灵的手很巧，她在这里住总是把我打扮得美美的。
蒋方灵被杨五妹当着车尧天的面夸奖了，既开心又有点害羞，说：是外婆长得漂亮。听我妈说外婆年轻时候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呢。外婆，我说得没错吧。
杨五妹笑着摇头：唉，岁月不饶人呀，再怎么打扮年轻时候的模样也回不来了。
车尧天一直在心里想着西屋的事情，他很想到西屋里看看，可是刚才杨五妹巧妙地回答了蒋方灵的问题，把发生的事情说得不疼不痒。
车尧天说：五婆，是不是有人进过西屋？
杨五婆并没有马上回答，对蒋方灵说：小灵，去给外婆打洗脸水来。
蒋方灵答应着出去了。
杨五妹表情变得严肃，说：小天，我问你，昨天蒋守成是不是去过后院？
车尧天点头说：是。五婆，你怀疑是他进了西屋？
杨五妹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他来这里准没安好心。突然间跟我亲起来了，他一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车尧天忽地觉得脸上发烧，心虚地看了看杨五妹。
杨五妹看起来没有发现车尧天的异样，继续说：他一直认为我藏了财宝，把里面的的箱子柜子翻了个遍。
车尧天突然打断杨五妹的话：五婆，你说西屋被翻得很乱？
杨五妹叹口气：够我这个老太婆收拾一阵子了。
车尧天冲口而出：那个人不是蒋守成。昨天他是去了一趟厕所，黑铳一直在吠他，一直到他回到前院才停止。大概是五六分钟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里要上楼要开锁，还能把屋子翻得很乱，时间根本不够。
杨五妹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小天，你能确定？
车尧天说：我只是猜测。五婆，如果能让我看看屋里被翻乱的情况，我能判断得更准确一些。
杨五妹沉默不语。
车尧天看着杨五妹深沉的脸，虽然杨五妹说过不让他理会夜里奇怪的东西，他还是决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五婆，昨晚大雨，我留意了好几次，它没有出现在楼上。大雨是个很好的屏障，进西屋的说不定是它。它有比蒋守成更充足的时间。
蒋方灵这时打了水进来，她听到了车尧天的后半句话，问：我爸怎么啦？
杨五妹用眼神是以蒋方灵不要说话，对着车尧天说：不是他。
车尧天说：是不是要看西屋的情况才能判断。
蒋方灵把装了水的脸放到脸盆架上后走过来，帮车尧天说话：外婆，西屋真的藏有财宝，所以我们才不能看吗？
杨五妹铁了心不松口：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情就这样。你们去忙吧。
车尧天不愿意，好不容易有机会触及这所房子里的内部秘密，他怎肯轻易放过呢。他想到了那张纸条，于是掏出来地给杨五妹：五婆，昨天有人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哑伯身边的女人。
杨五妹看着纸条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会收到这个？
车尧天顿了顿，犹豫是不是该跟杨五妹说，毕竟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是为了拆迁九曲巷，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实情是不是不妥。但是现在正是一个让杨五妹告诉他哑伯的事情的好机会。
车尧天咬咬牙，说：我想帮哑伯找亲人。昨天在街上有人塞了这个纸条给我。
车尧谈话音刚落，杨五妹勃然大怒，站起来顿着拐杖怒视着他说：谁让你那样做的？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帮哑伯找亲人！你怎么就可以认定哑伯有亲人？你有没有想过哑伯的心情？
车尧天低着头，咬着下嘴唇，眉头紧皱。
蒋方灵则完全被杨五妹的突然发怒镇住，不知所措地盯着杨五妹。
杨五妹似乎觉得自己过分了点，长叹一口气，说：小天，记住以后不要做跟自己的工作不相关的事情。你们出去吧。
车尧天低着头，面带惭愧说：五婆，对不起。
蒋方灵替车尧天向杨五妹解释：外婆，你误会车尧天了，他那样做完全是想关心哑伯。谁也不知道哑伯是不是还有亲人，不找一找怎么知道……
杨五妹喝住了蒋方灵：不管有没有亲人，也要由哑伯自己决定是不是要找他们。我要休息了，你们出去吧。
蒋方灵还想说什么，车尧天一把拉着她往屋外走。
到了屋外，蒋方灵不服气地问车尧天：你为什么拉我出来。我们应该跟外婆解释清楚。
车尧天嘴角动了动，挤出一丝笑容：五婆没说错，是我没有考虑到当事人的心情。
蒋方灵拼命摇头否认：外婆是不了解情况，她应该听我们解释。
车尧天抬头看着天井上那一片碧蓝的天空说：其实我又了解九曲巷多少？我对住在九曲巷的五婆哑伯他们又有多少了解？
蒋方灵善解人意地看着车尧天；好一会儿才轻轻地问：那么我们不找哑伯的亲人了吗？
车尧天沉默良久说：我不会放弃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九曲巷档案51
在前厅里，蒋方灵有些担心地问：刚才你跟外婆在屋子里，外婆是不是怀疑进西屋的人是我爸？
车尧天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看着蒋方灵担忧的脸，露出一个笑容说：五婆只是猜测。别担心，那个人应该不会是你爸，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这么多事情。进屋的应该是另有其人。
蒋方灵一颗心放松了下来，思维也变得敏捷起来：如果是另外有人的话，他是怎么进来的呢？黑铳白天也会在院子里巡视，如果有人进来他一定会叫。
车尧天赞成说：你分析得很对。我们先来分析事情发生的可能时间。你们来的时候哑伯是不是在打扫？
蒋方灵想了想点头：是。我特意到后院跟哑伯问早安。
车尧天接着说：那就是说最起码在你们来的时候西屋是安好的，没有发生异常。我们就从那个时间点开始分几个时间段进行分析。首先是我和你离开之前的那段时间，那个时候房子里一共是五个人，五婆，你和你爸妈，还有我，你们在楼上整理房间，我跟你爸在前厅聊天，然后他去了一趟后院，所以五婆会怀疑是他进了西屋。从他进后院到返回来的时间我估计在五六分钟左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跑上楼，开锁，在屋里翻箱倒柜，然后再出来把门锁上。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做这么多事情不太可能。如果我能看到西屋被翻乱到什么程度，可能会判断得更准确。但是有一点，你爸返回来的时候呼吸很平静，不像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干了很多体力活的样子。
蒋方灵点头：我爸走的时候在天井里喊话我也听见了，气很足。
车尧天说：对。所以你爸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接下来是我们离开到下午回来前这段时间。离开的时候大概是八点过一点，回来的时间在两点左右。这段时间里，房子里只有五婆和留下来陪五婆聊天的你妈妈。
蒋方灵抢着说：外婆不会是进西屋的人。我妈最孝顺外婆，很听外婆的话，没有外婆的同意我妈不会做任何外婆不允许的事情。
那么这段时间里应该也没有其他人来。前院有黑铳守着，后院是大炮和转子守着，陌生人不要说进来，就是靠近了房子它们就会吠。可以排除西屋在这段时间被进入的可能。最后就是我们回来一直到今天早上哑伯发现西屋异常这段时间。
车尧天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蒋方灵不解地问：怎么啦？
车尧天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脸色越来越严肃，他突然站了起来：无论如何我都要到西屋里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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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巷档案52
蒋方灵着急地说：外婆不会让你进去的。到底怎么啦？
车尧天眉头紧蹙：你昨天晚上听见黑铳吠了吗？
蒋方灵摇头：没有。前半夜下雨，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睡着，雨声虽然大，黑铳如果叫了我还是能听到的。 后半夜雨停了，我睡着了。中间没有醒来。如果黑铳叫的话，在那样安静的夜里，很远的地方都能听见。
车尧天点头：我也没有听见。一夜都很平静。可到了早上就发现西屋异常。你好好想想这说明了什么？
蒋方灵秀眉微蹙，明眸凝神，几秒之后立即明白了车尧天的意思，惊愕地说：你是说进西屋的人不是从外面进来的，而是在房子里的人？也包括我们吗？
车尧天不能向蒋方灵明说夜里自己感觉到的东西，不但是因为杨五妹不让说，现在蒋方灵也还住在这里，他不向吓着她，就顺着蒋方灵的话说：我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解释为什么黑铳没有叫。
蒋方灵不停地摇头：不会的。我们为什么要进西屋？
车尧天分析说：先别着急。到底是不是我们中间的人我只是猜测。首先要有动机，就是为什么要进西屋。西屋常年上锁，里面有什么东西只有五婆知道。首先五婆可以排除嫌疑，因为她要进自己家的屋子，不用偷偷摸摸。接着就是对西屋好奇这个动机。对于西屋好奇的人应该是除了五婆之外的人，也包括我在内。
蒋方灵打断车尧天的话说：我相信不会是你。你不是那种偷偷摸摸的人。
车尧天对于蒋方灵的信任心里很开心，嘴里却说：说不定我的嫌疑最大哦。刚才我还嚷嚷要进去呢。
蒋方灵坚定地说：你想那样做是为了做出更精确的判断。你根本就对西屋没兴趣，它对拆迁工作没有任何影响。
蒋方灵直率的话让车尧天既高兴又惭愧，高兴的是蒋方灵理解自己，惭愧的是自己心里想的、实际做的的的确确只是为了能顺利拆迁九曲巷，自己表现出的所有关心只是为了能够在以后拆掉自己关心的那些人的房子。车尧天猛然领悟到杨五妹质问他有没有考虑过哑伯的心情，提醒他不要做自己工作以外的事情，原来自己的行为是如此的虚伪，假惺惺，令人厌恶。
车尧天的沉默显然被蒋方灵误以为是在思考，她关心地说：你一下子想了这么多事情很累了，我去泡茶，你休息一下。
车尧天叫住她：茶等会儿再喝。我们沿着刚才的思路继续分析，我们当中哑伯也有嫌疑。只是他的嫌疑比较小，毕竟他独自住在后院，进西屋的机会最多，时间也最充裕，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而且他没有必要跑来告诉五婆西屋出事了。现在我再说说我为什么一定要看看西屋。有两点，第一点，西屋被翻乱的程度决定你爸的嫌疑程度。第二点，如果我们都被排除了嫌疑，那么那个人是怎么进到院子里，又是怎么两次避过了黑铳的巡视，进入西屋然后再离开这所房子。
蒋方灵一双如清泉般清亮的眼睛大大地看着车尧天，眼里满溢钦佩：这么说来是有人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翻墙进来，然后避开了黑铳进了西屋，翻箱倒柜之后又翻墙离开了。
车尧天点点头：这是一种可能。
蒋方灵追问：还有别的可能？
车尧天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发现这里每家都有暗门的事情吗？
蒋方灵点头：嗯。你是说有人利用暗门偷偷进了院子。我明白了，因为从暗门进来的，所以黑铳才没有发现，也就不会叫了。
车尧天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