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许诺
他温柔地抓起她微微颤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轻轻说：“你还有我，瑕儿，我永远都是属于你的，在心被你俘虏的那一刻开始。”
这是第二次，她在他面前撤去武装，表现出真性情，表现出她的软弱。
刺猬有着尖刺保护自己，尖刺下面就是柔弱的躯体。
越是冷硬的外表，内心越渴望被保护。
当人在渴望着庇护而无果时，绝境终会逼出他的坚强。而这种虚无的坚强，挺于烈火毁于柔水，一旦崩溃，过往的惆怅，苦痛和孤独会加倍折磨这颗流离的心，然后再一次无望地寻找，在苦海之中恶性循环，这是绝望对心灵的摧毁性力量。
如果可以，他要成为她的港湾，一个磐石立水，坚不可摧的庇护。
“我爱着你，瑕儿，一直都是。”他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坚定起誓。
她听着，沉默了。
一会儿，她睁开眼，幽幽道：“我不值得你为我付出，虎王。我们之间尴尬的身份，宿命般的命运，我们更适合在战场之上相遇，所以……”
“不要再说了。”虎王突然打断她，这令她不由怔了一下。
“看看这片苍茫，这个国家给了你什么？赋予了你一个难解的心结，这个公主的头衔后面附带的职责，根本就不是你该承担的。”他平静地说着。
“这不是你的错，瑕儿，错在我，错在你的父亲，错在那注定兴衰更替的朝代命运。一个国家是需要靠战斗来为自身充入血液的，和平和安定只会招来衰亡，一旦这种血性消失，堕落会由内向外散发，贪污，腐败，淫乱，堕落，相信你已经看出来了吧……”
她默默听着，不置一词。
“月国历史悠久，实际上已经是苟延残喘，再配上一个昏君，亡国的劫数已经注定了。花朵终会凋零，暴雨催化只是推进了自然的循环，我虎族大军，不过是一场暴雨，把日薄西山的月国，送入历史的审判之中罢了……”
这些话，外人听来尚似是罪人的自我推脱，但无瑕深深知道，也预测到了亡国的命运，即使没有虎族的入侵，神州何其之大，难保其他外族不会觊觎月国的锦绣山河。
她只是一直在逃避罢了，十多年来，以国女自居，在外绥靖四方，在内参政议政，人人都称赞她是一颗高贵的明珠，但没有人知晓，她真正渴望的是什么，甚至她自己，也不曾自问。
“瑕儿，放下那些该死的责任，放开过往一切不堪的回忆，找回你自己，一切的后果都由我来担着，所以……”他伸出一手，轻轻把她的头摁在胸口，继续道：“请你留在我身边，离开这里，离开所有，一切都随着这片故址而终结。”
“好吗？”他温柔地再问。
几片洁白的羽毛巻向天空，无瑕看着它们自幼地翩舞，融入苍穹，那自由而无拘无束的生活仿佛正伫立水云之间，向她盈盈招手。她展开自己的双手，渐渐收紧。
“我，真的可以……”
“做我的妻子，我不会再让你说出什么，我不负天兮天何作命弄寰离，之类的说话了。”他笑了，等待她羞涩的回答。
“愿意吗？娘子。”他的声音飘散在漫天的云烟之中，飘散在灵秀的山河之中飘散在同光的日月之中，天地，万物，都在为这对新人作证，爱誓一下，那就是一生一世，水乳不离，罹难不弃。
美妙的生活仿佛就呈现在眼前，他抱着她游山玩水，无限宠溺，她爱上的贪恋上的，正是他那深沉的温柔爱恋。
那位娇艳的女子心动了，水灵的嘴唇跳动着：“我，我愿……”
“小心！”本来温馨浪漫的气氛，被玉琴一声警告打破了。
虎王猛一回神，马上紧急刹步，突然的变故使无瑕差点扑倒在地，虎王猛收回臂，对她喊道：“瑕儿，抱紧我！”他一说完，恢复杀意的红眼，看向那铺天而来的紫色箭矢。
“瘴气！”玉琴心叫不妙，急忙张开护罩圈护四人，无奈百密一疏，有两支紫箭没有挡掉，直飞虎王面门。
“喝！”碎岳霎时护在虎王和无瑕身前，一斧劈碎了一箭，只见另一只已经在他双眼前擦过。
他原本就站在虎王面前，也就是说这一支箭，如果他没能拦下，虎王是没可能躲开的！
“吼！”碎岳毫无思考，张开大嘴猛地咬碎了这支瘴气箭。
“碎岳！”虎王不可置信，多年来，他知道碎岳对他无比忠心！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忠心得不要命了！这可是瘴气！
果其不然，碎岳只觉一股异气直入经脉，在五脏六腑之间横冲直撞，“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血！
“碎岳！”
“碎岳！”
“将军！”
虎王玉琴和无瑕惊呼。
碎岳把斧头插进地里，勉强稳住身体，然后把乌血一抹，道：“我没事……”
“不行！得赶快治伤！”玉琴皱起眉头，碎岳可没有虎王那般强大的内元。这点瘴气随时可以致命！
“哼哼哼哼……”阴冷而熟悉的声音响起，一阵妖风集结，一身紫气的魍魅现身其中，冷道：“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虎王心知情况大为不妙，自己和碎岳身中瘴气，玉琴又是正处在内功虚弱的状态，无瑕不能出战犯险，形势十分之不利。
魍魅看出了他眼中的异样，千百年来不可一世的圣魔终于产生惧怕了，这更激起了他的傲气，一挥手，数以百计的尸兵又再冒了出来。
“该死！”虎王心中一惊，肩上的伤口又开始发作，只是被他强行压下，他看了一眼虚弱的玉琴，又望了望碎岳，现在的碎岳大概只能勉强挥动战斧和使用一些小雷小电。
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
虎王血瞳中凶光毕露，他定格在魍魅身上，打败他才是制胜的关键，但无奈多年来他收集了庞大的人间怨气，适才他十成功力的天雷才刚好打消了他的戾气护盾，另外他本体也是戾气所化，要瞬间打消这双重的戾气再重创他的元神，即使是虎王也难以做到，更何况他中了瘴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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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宿命
但时间容不得他拖了！他要守护他的瑕儿。
“乖乖留在玉琴身边，等我。”虎王轻轻把她放在玉琴和碎岳身边，即将抽身时，无瑕不安地拉住他的衣袖。
“瑕儿……”他痴痴地望着她的脸，她也略带担忧地看着他。
“虎王，不要去，我好像有种不安的预感。”无瑕轻声地恳求着。
她忽然好怕失去他，最后的依靠。
她让他把她带上，她的针可以帮忙，但他拒绝了。
“不行！”他背对她，开什么玩笑，要她亲自去到战场中，受伤了怎么办？
他点起轻功，飞到半空，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势涌现出来。
魍魅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王者，明明他受了伤，部下都或多或少损失了战斗力，还拖曳着一个月无瑕作为累赘，明明没有任何优势，为什么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处于劣势的气息。
相反，他反而有一种害怕的感觉。
“你到底……”魍魅不由得眯着眼睛，为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给予了虎王力量？
他不懂，一直以来他都不懂。
而下一刻，虎王已经冲上来了。
他原本缠绕着黑焰的爪子现在闪着雷光，一爪劈下，把魍魅的瘴气劈得一干二净，他一惊，狼狈后退，险些没有被他第二爪击中。
“你居然还敢运用真气……”他寒着声，难道虎王不知道现在运用真气会增快瘴毒的扩散吗？他的肩膀的的确确中了他的瘴毒。
虎王没有回答他，下一刻已经闪到了魍魅的身后，一堆黑火迸射出来。
魍魅直接用瘴气抵挡，无奈火势太大，他被烧到了左臂。
“你真不要命了，虎王……”魍魅退到远处，捂着受伤的左臂，一双绿色的眼睛盯着远处的圣魔。
白发纷飞，黑色的火舌在他身边窜动，红色的眼睛充满了杀意。
如此凌驾天下的威势。
“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的拼命？如此的疯狂？”他不懂，明明已经弱化了虎王，为什么现在反而是他受到了压迫。
“因为，我要守护。”虎王一句话飘出，再次攻来。
另一方面，碎岳和玉琴还在应付着汹涌的尸群，但是，现在他们更加吃紧，他们击退尸群，一边注视不远处的动静，那里，站着玉儿。
绿色的光芒在玉儿的身边闪烁，正是她，操纵着这些尸体。
无瑕站在结界之中，一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她痛心地看向面无表情的玉儿，不知道，她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做着这样折磨亡灵的令人发指的事情。
“玉儿……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问她。
“公主，奴婢在为公主报仇，公主的双手玷污不得，就由奴婢来做，眼前的虎族的两个侍卫，还有虎族的王，都不可以放过！”玉儿的话钻入了无瑕耳中，让她心寒。
她的眼睛没有光泽，动作如同僵木，一挥手，几束绿光飞来攻向结界，白色的光罩上出现了裂痕。
玉琴见了，才知道原来他们三个一直在玉儿的攻击范围内，知道不妙，但却无法躲避，他对碎岳喊道：“碎岳，你来对付尸群，我要保护无瑕公主！”说罢，挥手加强结界，一个琴音打向陆续飞来的绿色飞箭。
碎岳大吼一声，跳起身变成一头五米高的大黄巨虎，长吼一声，大爪子掀飞了一堆尸体，虎尾又打飞了一个尸群，唯独不敢再咬，就是怕那些尸体身上有着瘴毒，他两个前爪猛击地面，仰头一声石破天惊的咆哮，霎时间数十条雷柱轰炸身边的地面，那些成堆成群的尸体被雷电吞噬得踪影全无，强大的威势，成功打退了大部分的鬼兵。
巨虎的嘴里吐出了黑血，玉琴知道，碎岳勉强运气找来雷电，肯定又让瘴毒中得更深，他想阻止这头莽撞的老虎，无奈玉儿的攻击没有缓和，他根本不能抽身，只能聚精会神地应付，他身后就是无瑕，一旦失去了无瑕公主，大王这一辈子肯定会失去所有的幸福快乐。
巨虎痛苦地嗷呜一声，身形渐渐缩小，变回了碎岳，他痛苦地跌趴地上，嘴里再次吐出了黑血。
“碎岳！”玉琴大惊，不远处再次钻出了鬼兵，而碎岳，挣扎坐了起来，却无法反抗。
“可恶！”绿色光箭的攻击丝毫不减，一旦他去帮碎岳解围，无瑕就会受伤，甚至因为他而死去……
怎么办？玉琴额上流出汗水，眼见好友的性命即将不保。
一支银针飞射出来，饱含内力的飞针贯穿了碎岳眼前的所有鬼兵，碎岳回头一看，无瑕已经走出了结界，另一手中已经抓满了四支银针。
“无瑕公主……”玉琴知道，她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孤独，隐藏着伤痛。
对自己曾经的子民出手，需要多么大的心理代价。
“公主……你在做什么……”玉儿飘然而至，玉琴急忙拦在碎岳和无瑕身前。
“公主，莫非你真的倒戈到了敌人那边了么？一个虎王，能够让你不知廉耻完全背弃了整个月国。”玉儿脸上终于有了一种严肃的表情，黑色空洞的眼睛中飘出了绿色的光芒，带着杀意。
无瑕从玉琴身后走出来，眼边，带着泪水。她说：“原本我不该这么天真，不该奢望什么，但是，就是因为我的天真，我的奢望，牵扯上了三条性命，我是个罪人，我本来应该知道命运的残酷，本来应该知道月国的无一生还，一直以来，我在欺骗自己，自欺欺人……”她低垂着脸，一脸痛苦。
“所以，这一切该结束了，玉儿，你已经死了，外公也已经死了，大家都死了，我……也该亲自了断这一切了。”她一支飞针射出，玉儿定定看着这一支针向她脸庞飞来，然后擦过脸庞，贯穿了她身后的一队鬼兵。
玉儿轻轻抹了抹脸上红色的划痕，放到嘴边舔了一舔，低垂着眼，轻声说：“奴婢，也不应该心存奢望的……公主既然能够安然在虎族存活着这么一段时间，奴婢怎么会这么傻，丝毫不怀疑公主的心呢……公主你，果然……”
“不。”无瑕打断她，说：“我的心一直在月国，我还是没有忘记自己就是一个公主，正因为我就是一个公主，我不能放任我的子民被一个邪魔玩弄，盲目地被仇恨操纵，这一切……”
她右手捏紧四支银针，眼神坚定，不再迷茫：“由我来亲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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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怨恨
她右手捏紧四支银针，眼神坚定，不再迷茫：“这一切，这所有发生在月国的恩怨，都由我来亲自了断！”
“公主……”玉儿静静低语，无瑕对她射出的银针，她一一躲避，却没有还击。
为什么？她不懂，为什么对虎王带着莫大仇恨的公主，会决然倒戈，反过来对抗月国。
如果说，对虎王的依恋让她不忍杀死虎王，那么，月国的恩情，不足以让公主在最后关头同仇敌忾吗？
这就是爱情吗？她不懂。
“公主，你变了……变得陌生了，变得胆怯了，不再是玉儿的公主了……”她语气中的落寞，令人心碎。
付出了所有，承受了所有比死亡还要沉重痛苦的代价，换来了心中向往的人的背叛，她玉儿，身为公主的一个奴婢，出卖了肉身，出卖了灵魂，最后得到的，是自己最敬爱的公主无情的飞针。
左胸的位置渐渐揪紧，好痛……
她不求别的，只求公主能够平安活着，魍魅的目的是无瑕的性命，最终是为了壮大自身的实力，她不会违背她，但当魍魅取了无瑕的血后，她会为无瑕的性命求情，甚至反抗，即使魂飞魄散，也要把公主送到安全的地方。
没错，她玉儿就是千千万万缕灵魂当中不受魍魅束缚的那一个，那个神秘的妖怪，把她从魍魅的桎梏中扯了出来，虽然要她带来无瑕公主献给他，但起码她有了自由。
她觉得，命运给予了她这样的巧机，为的就是救无瑕出苦海。
而现在，无瑕的变心，让玉儿心碎。
一行清泪滑下木然的脸，玉儿惊奇地伸手一擦，才发现，她哭了，身为鬼魂，居然还有感情。
无瑕顿住了，玉儿，哭了……
“公主……奴婢，好失望……好心痛……”玉儿低声说完几个破碎的字，身体就像是失去了动力一样，摇摇摆摆，被一枚银针洞穿了左胸，一朵血梅在她左胸缓缓绽放，她整个身子，瘫倒在地。
“玉儿！”无瑕惊然飞扑过去，玉琴想要扯住她却没有抓到，她冲过去抱起地上动弹不得的玉儿，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她渐渐苍白的脸，哽咽说：“玉儿！你为什么不躲……我错了，我不该对你用针的……我不该……”
她被愤怒遮蔽了眼睛，居然伤害了自己最亲的人。
玉儿胡乱挥划的手，被无瑕紧紧抓住，玉儿用力反握着，像是大海之中的唯一稻草，她的嘴角渗出了血，一双凄婉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公主，里面是空洞的绝望。
她露出一个凄绝的笑容，喘着粗气，说：“公主，你告诉奴婢，奴婢这一生……到底，是为了谁而活着……”
“不……我不知道……玉儿，你要好起来，等你好了，你再告诉我。好吗？你要好起来……”无瑕哭红了眼，紧紧抱着她颤抖的身子，胸前的衣服渐渐被玉儿的血染成红色，让她倍感森然。
玉儿只是无力地摇摇头，说：“自从公主收留了奴婢，奴婢这一生，就是公主的了，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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