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宁牵扶着李梦熙小心入座,抬头一笑对三人神采奕奕道“几位,早”
“王爷……早”李岳凌按礼道早,声音极轻,关切的目光全神停留在梦熙身上,待见她面色与昨日相较已很不错,心下安定
宇文宁扫视四周淡笑“李兄,你我既已身在江湖,这称呼就不该如此张扬。往后我称你凌兄,你道我宁少,这位是二少,如何?”
如此确实应该这样,李岳凌点了点头又转看宇文慕希,见他亦是微笑赞同
李岳凌看着宇文宁与李梦熙这一对恩爱鸳鸯,心下关切道“此行出门在外不比自家的舒适,不知昨夜宁少与夫人睡的可是安稳”
“休息的甚好,不过梦熙睡的可比我安稳多了,到早晨都不肯起来”
几人见宇文宁的目光虽是看着碟里的包子,但言语中流出暧昧的笑意,却是进一步加深了他人的误解
安王闲适的摇着扇子面色平淡,目光却上下审视着宇文宁张扬的笑容,而后竟听他语重心长道“昨夜本少经过宁弟的房外,无意中听到房内传来某些声响……唉,宁弟,弟妹的身子毕竟有些不适,你理应多为她着想,不该只顾自己的私心才是”
话落,桌前的四人同时盯着宇文宁抿紧忍笑的红唇,不知其是否明白这番劝导,而见四人中集结的神色有失落,有无奈,有包容,当然其中夹杂了李梦熙的无言以对,心中想起宇文宁早晨所说的话,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羞的低垂了脖颈无颜面待
桌下,李梦熙以软膝触碰着宇文宁的长腿,显示自己内心的羞恼,尴尬的神色嗔怒的看着宇文宁得意的笑容
“恩,二哥教诲的是,宁弟谨记了,往后定会多加注意”几句谦诚愧色已将夫妇二人昨夜的暧昧大方承认
片刻之后,宇文宁吧唧吧唧悠哉地喝着豆浆,神情惬然的故意不理会李梦熙投来的目光
待尴尬笼罩中的膳食享用完毕,一行人这才整顿起行装准备出发
“三位等一等,我同梦熙去前面的店铺转一下,不过放心,我俩去去就回”
丢下这么一句话,不等三人回应,眨眼却见宇文宁挽着李梦熙疾步没入街市
关岩城盛产美玉,价值不菲的玉石皆制成了饰物或器皿运往皇城京都售卖,而价值连城的则是制成希有的贡品送入皇宫奉用
某道街头,宇文宁同李梦熙匆匆游走了几家店铺,最后碍于时间紧迫便窜进了一家价廉物美的玉石店
此次出的是远门,每一人身上定是带足了盘缠细软,所以路上看中哪样物品,只要价格合理公道便无需担忧银两缺乏的问题,然而李梦熙却坚持选择最为普通的商铺选购,只道是越不入眼的就越有珍藏的价值。呵,翰林学士府的二小姐不是足不出户的千金么,怎么对这些民间心得亦颇有讲究?
单看李梦熙专注挑选的神态,宇文宁便在心中不断的惊疑,难道此次出行会改变一人天生的性情不成?
“相公,你瞧,这支如何?”细致的拣选之后,李梦熙挑来一支玉质润滑,光泽剔透的碧簪询问
“不错”
“哦……那这支呢?”见他回应的如此迅速,李梦熙微笑着挑起另一支较为拙劣灰暗的木簪试问
“不错”
“这一根呢?”愉悦的语气已转为低落,李梦熙望着宇文宁游神的双目,阴郁的举起手中的样式问道
“也行”
“……相公,这根是木条”李梦熙蹙眉晃了晃手中乌黑的腐木,眼中扫下一地的失望
宇文宁将目光从柜台中撤离,卷目凝视着眼前晃动的东西,再瞧李梦熙满是失望的目光,眨眼,已见她转身离开
马车稳稳前行,沉默静谧的车厢内,病弱的李梦熙并未缩在宇文宁的怀中撒娇,此时却是自顾着喝茶欣赏外头的风景,而在她身旁苦笑的宇文宁则是一脸的无辜,摇头叹息间,但见他不知何时手中变出一只精巧的檀盒呈献于正生闷心的女子面前
当李梦熙开启盒子查看,那秀美的脸上顿时绽放无限的喜悦,小女人一般依偎在宇文宁的怀中露出极为幸福满意的笑容。宇文宁闷笑着刮过李梦熙娇挺的鼻梁,眼中透着一股爱护,对她的情绪深含了包容
二人玩闹嬉笑着,丝毫不在意车内同乘的其他男子。李岳凌本想插嘴关心李梦熙突然生出的情绪,但眼下看来,打断他人甜蜜之事怕是会遭报应吧。至于安王殿下,则是手中执卷坐定如钟,对眼前所见依然现以温和的笑意,好似这神情是千年雷打不变
二月的春风,吹入车内,虽然清冷,却见满室的温暖,一路飘向东北
第15章 第十五回
雄壮,近山牵连着远山,远山描绘出另一层隐约可见更为遥远的雄峰。静谧,山野林密间传来幽幽吟唱的布谷,游荡于深处飘远了林际,昂首遥望,一道鹰戾斜冲入苍穹。神秘,繁芜层层环绕,却叹山林奇妙何处。注耳倾听,柴夫伐木伴着斧声哼唱出一曲山间小调,再细听,竟有女子婉转的歌声随兴附和。清泉溪水滋润了岸青,沿途佳木相簇相拥,鼻端飘来入春时分葱翠之气,翠鸟脆声相吟互唱,山林的美景教人犹入世外桃源,盎然的春意尽在眼中交织着一片清秀脱俗的境界,再深看一会,竟已忘却身在何处
车行三五日,至离开关岩,一行人便在这片前是山后是山左右皆是山的景色中停停赶赶。此去南千国边境,路途遥远不说,单看这道路到底该如何行走,五人只得按着地图所示相互商讨规划,然而,当这两日持续混在这片山野间来回穿梭,众人这才确信,迷路迷路矣,待发觉迷路,大错已是无可挽救,此时真真是忘了身在何处
“以此图所绘,这所注的标记应是这里,弯曲的山麓,眼下只怕早已出了这座小山,而若要折回重走,应当以此河上去……”
“二哥,昨日我们才从这条路走过,若以此河上去,必定进入这片称之为无路的迷林,而一旦进入万一我们无法找到出路…”
“宁弟,你我五人困在这里已有两日,倘若不再冒险一次,难保不会再困上一周或者更久”
“安王殿下,下官认为马车若是翻越这座山岭前方或许有路可走,这里,这块,我们都已走过,至于穿过这片迷林的路子,下官赞同俊王所说,若是再迷路一回,真不知我们五人何时才能走出这里……毕竟梦熙的日子不能再拖,下官恳请安王再作三思”
车厢内,三人指着茶几上的锦图点点划划,为得走出这座山林,几位多年不曾离开过京都的男子,对现下的状况相互探讨不定。车外,身处学士府沉静多年的李梦熙,此刻犹如一只解除了镣铐的金雀,为眼前的碧空,花海,树木,尽情的呼吸每一口清新之气
望着她又是惊叹又是欢喜,身后随行的李墨云只是静静的注视着,静静的微笑,静静的感受她所感受的一切,脸上的沉静的神色因她的笑容而逐渐暖溢,淡淡的,却不易察觉任何异样
深深的吐出一口闷气,宇文宁揉着额穴看着对面的两人,移眸望向车外蹙眉道“看天色已近申时,这肚子饿着再怎么专注也讨不出个结果,大家先吃点东西,指不定肚子一饱就能找到出路了”
宇文慕希淡然微笑,手中卷起锦图转问李岳凌“我们准备的干粮还能支撑多久?”
“……所剩不多,只怕是这一顿都不够了,按路程看,出了关岩城只需一日便可到达下一座城镇,是故就没准备太多的干粮”
三人的面色突然凝重,气氛顿时陷入一层清凉的沉默,在这紧要的关头,食物是最最重要的,若是连体力都没有还谈何走出去
“刚才途经一条溪流,抓几条小鱼充饥应该不算难事吧”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宇文宁挑眉打破沉默说道
宇文慕希微有惊讶“想法倒是不错,不过你我三人从不曾在野外活过,素日茶饭皆由奴仆准备的公子们可会这些?”
“再贵的公子也是人呐,总有那么一回的”宇文宁说着已推开车门出去,车内对视的二人思虑片刻,亦随后下了车厢
宇文宁将缺少干粮的情况说了个大概,五人为不会分散致使迷路,便一同步行来到溪边观察状况。水边的杂草生长较盛,两匹马埋首吃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哼哼出声,好似在嘲笑五人此时的现状
李墨云曾随江湖中某位德高望重的武师修行多年,十七岁进得学士府担任李岳凌的贴身护卫及医士,对这捕抓野味一事定是身手不凡,几回下来,已见他刺回数条活泼的鲜鱼,而看宇文宁,却见他不知从何处拎来两只山鸡,众人对此大为惊惑
五人围着火堆坐落,李墨云将鱼熟练的去鳞去脏,再看宇文宁,竟同样甚是熟手的对着山鸡拔毛去脏,所做的工夫详细透彻。坐等食吃的另外三人对此纷纷刮目相看,对宇文宁的手法惊讶不说,感叹的同时,宇文慕辰的面上却是难掩了别有意味的深沉。他亦知晓宇文宁曾在寺庙修行多年,因救下父皇有功而收为义子,只是从未想过宇文宁曾经的生活竟使他有如此手艺
远山近林,一从烧烟袅袅升起,捆扎了鸡腿,扎了鱼串,火势不旺亦不弱,烧烤美味真正合适。一旁李梦熙心疼的看着宇文宁冒汗的额鬓,手中不由的挑起丝巾为他拭去额上的汗液
“梦熙,来,小心烫”宇文宁吹着手指撕下一只熟透的鸡腿,鸡肉散发着浓郁美味的香气,烤至金黄流油的脆皮刺激着食欲
山野之地,溪边五人各自啃着手中的美食,惬意的同时仍不忘欣赏眼前误入的景致
“这样的情况下,这肉仍可以调制的如此合口,实在难得,宁弟莫不是时常烤着吃吧?真是别样的享受”
即使在荒山野岭,不伦多么狼狈,此刻仍能以“优雅”二字形容的安王殿下,正细细嚼着鸡肉对宇文宁的手艺夸赞调侃着
“哈,二哥可是忘了,京都可有些酒楼都是俊王办的,若没有一点小本领又如何与那些掌厨的讨教切磋呢”
宇文宁挑着鱼刺笑道,将手中的本领皆归于酒楼大厨。殊不知,这些手艺都是他在寺中苦练得来,当年为得师父能够吃好一些,他可是时常荒唐的当着佛门戒律,烧出各种不同的荤菜献给师父,可惜师父每次只是笑着收下,却不曾吃过一口,乃至菜肴烂了或酸了……
李梦熙静静的咽下熟肉,眼含深意的端详起宇文宁正处沉思的侧容,继而抿起双唇品味着宇文宁亲手烧制的美味,心中温暖着……
“咳,咳咳咳——咳,咳咳……”渐渐猛烈的咳嗽,李梦熙甘甜的喉口粗喘着气息,突然的喷吐,几口鲜红的血液泼洒在谗食的鸡肉上,那般刺目的视觉竟诧异的搅人食欲
“梦熙———”方才的笑语转眼就变了状况,四人瞬间的惊滞,继而立即起身找药送水
待娇喘着气息服下药物,李梦熙苍白的面上逐渐恢复一丝血色,却听她蹙眉埋怨道“……吓了我一跳”
宇文宁突然口呆,望着她的面容,神色沉重道“离真正的毒发不是还有一段时间么?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什么毒?”
李岳凌递上热水说道“此毒毒发时毫无预兆,时不时的突然发作,一发就是咳血,身子还伴有轻微的抽搐,到底是什么毒?”
宇文慕希垂落一层长睫,转看一旁仍处于惊滞的某位男子“李侍卫,你可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毒?”
几人心中同样的疑惑,三人一同看向沉默不语的李墨云
宇文宁继安王的话问道“当初你是如何判定只有离月宫才有解药,是否这种解药非比寻常,只有离月宫独有?”
微微平定了气息的李梦熙扯了扯宇文宁的袖角,抬眸对上李墨云痛苦的目光,却见她微笑道“只是蛊毒而已……不碍事”
听得答复的三人对此顿时震惊不已哑然失色,虽不曾亲眼见过所谓的蛊,但也在书中得知关于中蛊的厉害性。千百毒虫炼制的毒物,所酿成的伤害却是无药可救的恐怖,以身养蛊,寄食血肉。之所以断定离月宫能解,只因施蛊之人正是离月宫宫主,解铃终需系铃人,只要那宫主的一句话,便可轻易要了李梦熙的性命,而这蛊的侵害,亦不过是那女子对李梦熙“小小”的惩罚折磨罢了
“那你可知是什么蛊毒”宇文慕希忽然甚是痛恶那位传闻中的人物,这等伤害,竟对一名柔弱女子施行,究竟如何下得了手阿
见李梦熙闭上双眼不再答复,李岳凌再度看着李墨云问道“墨云,你可清楚?”
“王爷降罪,属下对蛊物并不是非http://87book。com常了解,只知是中蛊,至于是什么蛊,属下确实不知”深沉如石的李墨云垂首回道
“不怪你,就这样吧……天凉了,赶紧起程吧”宇文宁丢下冷似寒风的声音,双臂紧紧地抱起李梦熙走向马车
三人见他面色铁青,亦不再多说,而对他心中所恨亦能作些了解。李岳凌自宇文宁待李梦熙的言行举止中亦能感受得到那二人的情意,看着李梦熙每日增加的笑容,他由衷的欣慰妹妹的幸福,但更为李梦熙所遭受的痛苦深感愧疚愤恨,无言以对泉下的父母
马车继续上路,几人商量后决定由水流向上游探路,虽有可能误入迷林,但宇文宁的坚持已不容他人反驳,只有前行再前行
许是连上天都在怜悯李梦熙的状况,黄昏过后入夜之前,车马转折弯曲,踏着无路的泥地奇迹般的穿越了迷林,而值得庆幸的是,一行人竟然又赶上了一座城门关闭的时辰,落夜之后便在这物资丰厚,地域富庶的“咸誉城”内落脚
某号“缘客来”客栈的大门被几道厚重的敲击打破了安静,早已打烊的掌柜见门外的五人是来打尖入宿的客人,顿时愁了脸
“不好意思几位客官,本店只剩两间房了……”
“少废话,赶紧带路”宇文宁哪顾他人罗嗦,抱着李梦熙径直闯入屋内,由一名伙计引领着上楼
见宇文宁阴狠的态度,面容较为和善的掌柜挠着后脑很是不解,他欠这位爷银子不成?脾气真是暴躁
“掌柜的,烧些热水再端些饭菜送到两间房里”宇文慕希说着只一晃手,手中已变出一锭银子置于那掌柜的眼前
那掌柜的见是一锭白银,双目立即发亮,神态突然转为十足的热情“好的好的,三位客官楼上请,热水饭菜马上送到”
客房内,宇文宁替李梦熙换去干净的衣衫后又喂她服下汤药,前前后后照顾的无微不至,床上的病人儿望着他的细心,一对眼眶更是逐渐发热,这些日子,李梦熙发觉自个竟越来越不似自己,然而却又雀跃着,欣喜于这般一点点的改变,虽然确实多愁了些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察觉李梦熙眼中嵌含的泪光,宇文宁拧干了热巾左右审察她的面色
“为什么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哽咽吐出的话语,令宇文宁停顿了手上的动作,继而又微笑着继续擦拭她的额面
“因为……你是我的夫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去?”
只闻这句合情合理却又教人伤心意乱的解释,李梦熙吞入一口气息再问“倘若我不是你的夫人呢,你还会对我好么?”
微笑似春风拂面,宇文宁抚着她的脸颊,一对黑眸尽现了温柔“会的,因为你与众不同,对我来说更是特别的”
“那,特别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