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稳坐一旁的太上皇也不免乐起来，皇太后更是抿着嘴偷笑。老祖宗雍容华贵的脸上顿时趣起了一抹少女般羞涩的红晕，急切处，转过身，摸了件东西就要往他身上砸……他嘻嘻趣笑着抱着我躲开了，“寻儿，不急，老祖宗的趣事多着呢！以后待朕慢慢讲给你听……”
“云雅，瞧你生的好儿子……”太皇太后一脸的无奈气愤，只得把‘怨恨’的眼光转到一旁稳坐的皇太后身上。“唉，母后，这小子的疲赖，还不是你老人家给宠出来的……”皇太后一脸的笑意，不轻不重又把皮球踢给了太皇太后，“唉，他跟当年的先祖皇帝真是一般无二……”太皇太后轻轻呢喃着，摇着头，眼神飘渺幽远，似又回到了往昔……
“老祖宗，谢谢你……”我轻轻走过去，对她深深地跪了下去。“傻孩子，快起来，以后，老祖宗就把他交给你了……”我心一颤，对着老祖宗重重地嗑了几个头。老祖宗认真地点点头，细细地看着我，眼神温暖带着心慰欣赏。
三王爷始终默默无语地望着这一切，眼神澄澈而轻柔。
晚饭的时候，云娘又出来为我们布菜。自从颜晋到了琉璃宫，皇上便把她遣回了老祖宗的身边。我静静望着她，一抹亲切感激。她也高兴地点着头，表示欢喜。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阴郁和不安。始终坐在一起吃饭的便是我们几个人，仿佛这才是真正的一家子。太上皇的其它太妃和皇上的其它嫔妃那一晚一个都没有出现，和乐融融的气氛下，让我心不免又恍惚有些不真实。
饭后，云娘为我奉茶，趁人不备又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心一丝感动，微笑着望着她没有言语。片刻，她眉梢一挑，眼中一抹喜色一闪而过，认真惊喜地望了我一眼，便轻轻地退去。
走到老祖宗的身边，云娘俯耳对着老祖宗一丝耳语，我没在意，转过头，不远处，檀木香椅，太上皇，三王爷和他正静静地坐在一边饮着茶，父子和乐，一丝难得的融洽。太上皇稳若泰山，虽已两鬓泛白，但威严的华贵依然浸在眉心，望着面前两个儿子，一丝慈祥，几多的心慰。谁说帝王家就不能有儿女私情？慈父之爱，舔犊之情，溢于言表。我心不免动容，不由自主回首望了一眼皇太后，她也正眼神温润地望着父子仨，见我望来，展颜一笑，一抹幸福满足就那样轻易地在脸上绽放开来，象一朵猝然开放的夜来香，不经意间，便给人芳香沁心，惊艳绝绝。一直都不曾仔细端祥过她，一直眼里心里都放着兰太妃，却不知，她一直都隽秀文雅地守在一边，默默地付出，端庄修仪，温婉大方……
“寻儿，过来……”心正浸润，那边老祖宗一声急切，我便倏地转过了头。老祖宗有些急不可奈，朝我不停地摆手。我站起身，不明所以，但还是急急地奔了过去。“过来，坐下，把手伸出来……”老祖宗拍拍身边的位置，不容拒绝地说着。我乖乖地坐下，伸出手放在软榻小桌上，一旁的皇太后也不解，一丝好奇，把头转了过来。
云娘一丝激动，两眼冒着光，轻轻把手按压在了我的手腕上。“嘁，我以为干什么？原来是要为我把脉……我的身子早好了，老祖宗担心什么……”
片刻，云娘拿下手，对着老祖宗舒口气，重重点点头。老祖宗呷了一口茶，反而不急了，望了眼云娘，嘴里一声，“确定？”“回老祖宗，错不了，快两个月了……”云娘一声认真，那丝意味却让我心猛地一震，皇太后也惊得站了起来，“母后，这可是真的？”
“老祖宗，什么真的假的？”也不知何时，远处的他竟也站起身，嘴里一声疲赖，晃着身子毫无形象地走了过来。
“哼，你俩还不知道吧？”老祖宗望了他一眼，又挑眉望着我瞪大不解的眼神，得意地轻哼道。心里一丝隐约，让我不由看向了他。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神一紧，莫明其妙，“什么？老祖宗又在唬孙儿什么？”
“嘿嘿，小子，竟还蒙在鼓里……”老祖宗脸上更得意了，眼里闪着意味深长的笑，“告诉你吧，老祖宗我要抱曾孙了……”
片刻的愣怔，空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我瞪大眼，本能地看向自己的小腹。肩头一紧，他猛地扳过了我的身子，脸上的神情惊讶，欢喜，急切，不敢置信，种种情绪终化为了一声，“寻儿，这是真的？”
“我，我不知道……”我喃喃地，也不敢置信，声音似是从内心深处被挤出来一样，带着恐慌和不确定。明知道不是不可能，但竟没想会是这 么 快‘炫’‘书’‘网’……
“傻丫头，你，你竟然自个都不知道……”他简直要喷火了，眼里的神情急得似要吃人。
“我怎么会知道？又没有什么感觉……”我也一丝急切，这可不能怪我，这两个月过得云里雾里一般，我哪留心那么多……
“哈哈哈……”身边突地暴出一阵狂笑，早分不出谁是谁的。
他一丝咬牙，猛地把我拥在了怀里，“傻丫头，连你都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嘿嘿……”
夜深了，他不顾太皇太后，太上皇及皇太后的急切挽留，执意要连夜返回琉璃宫，那份坚决，终让众人拿他没办法。只好，不得已，三王爷成了我们的护卫。
马车里，他一上车便把我抱在了腿上，紧紧揽着我的腰，把头埋在了我怀里一动也不动。我心一叹，他怕是高兴坏了吧？轻轻把脸贴在他头上，喃喃地，“珏，我好幸福……”他身子一颤，依然未说话，只是把我抱得更紧。
琉璃宫，他抱我到了二层的药房，“咚咚咚，”敲开了颜晋的房门。颜晋披衣而出，莫明地望着他，“皇上，这是唱得哪一出？”
“寻儿，她……病了……”他信口胡诌，举着我的胳膊便到他眼前。
颜晋眼一深，呼出了口气，望着他却没有动，“皇上，夜深了，娘娘身子单薄，早些休息吧！”说着，就要关门睡觉。
他腿一扬，门顿时被踢开，颜晋有些气了，“皇上，你到底要干吗？”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他问得莫明其妙，颜晋却展眼轻柔地望了我一眼，复又转头望着他，“皇上，现在你不是也知道了吗？”
“你个混蛋，早知道了竟然不告诉我？”他一挥手，一拳竟打在了颜晋的胸口。颜晋一个趔趄，也再不顾，嘴里一吼，“是你笨，做爹了，自己不知道，还怨别人不告诉……”
“你……”他气急，甩开我的手，扑过去就与颜晋扭打了起来。我默默地望着缠斗在一起狠打的两人，心却从未有过的平静，脸上一笑，深吸了一口气，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
“哈哈哈，痛快……”许久，他一声痛快地哈哈大笑，与颜晋一起躺倒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哼，皇上发泄完了，也该回去休息了。她身子弱，经不起太多折腾，皇上今后要怜惜……”他轻柔不含任何感情地叮咛着，眼光一瞟，一抹疼惜透过来，脸上几多自嘲地笑。轻轻起身关上门，再不理那个躺在地上仍然似做梦般地皇上。
他一跃而起，奔到我面前，脸上身上都是藏不住的笑，“寻儿，我做爹了……”一声轻柔，几多得色，孩子般的语气，透着满心的欢畅。我心一动，竟是酸涩，紧紧扑到他怀里抱住了他。一挥手，一直守在暗处的明跃等人便悄悄地退下了，他一拦腰抱起了我，“现在得多抱抱，待以后粗重了，朕便抱不动了……”听着他的促狭意味，我再忍不住，‘扑噗’一声笑出来，深情地望着他，“珏，我好幸福……”
第一百零二章 幸福的事
我静静地望着她，不带任何的情绪，没有丝毫的嘲讽和瞧不起的意思，胸口压抑的沉闷，淡淡的伤感，造化弄人，谁会想到那个曾经妩媚妖娆风情万种的女子竟会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变得痴傻单纯。仿若去粗取精，抽丝剥茧，图留下人性中最纯美最善良最真实的一面。
娇美的容颜，玲珑的身段依然成熟诱惑，只是那清润漆黑的眼眸再没有了刻意伪装和算计，眉梢眼角点点的风情依然妩媚动人，只是那仿佛没有焦距的眼神，空灵，单纯，简洁，怯懦，不安，柔和单一的眸光一如倾泄而下的月华，清透柔美的毫无二色。如一只被惊吓惴惴不安的小兔，即使坐在椅子上也是紧紧抓着跪在地上侍女林香的衣角，眼波无澜，微微地垂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早已泪流满面却还在不停啜泣的丫头，仿佛这世上只有她才是自己最亲最近最可信赖的人，仿佛只有她才能牵动内心深处些微的清明，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认得的人，却依稀牢记着身边这个忠诚真挚的丫头……世事无常，让人恍惚不知岁月深浅，真不知她如今的内心深处究竟还能存着几个人？
我不由无声叹息，感慨万千，当初颜家庄一场演变，虽说她用心叵测，冥冥中却又似天注定，孰是孰非，谁负谁赢又怎还能分得清？只因爱之深恨之切，情之于心又有几人能不自私，豁达洒脱？只是得失之间，方寸之心只有自己权衡得更清楚更明白罢了。佛说：苦乐自知，福祸自醒。不想说因果报应，但善与恶不过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却又天差地别，一念成神一念成魔，成神成魔，有时候又怎由得了自己？
自从颜晋进宫后，我心里便似一直梗着一块石头。不忍，疼惜，总想去补偿他，绞尽脑汁，万念归一，却始终惦记着她……仿佛只有把她给了他，才能填补内心深处所有的遗憾和空白。即便她疯了傻了，不再完美了，不再生动了，但我毅然毫不迟疑地把她弄进了宫。本能地告诉自己，仿佛她本就该是颜晋的，尽管是以这样决裂的方式这样不堪的面目……荡尽污垢，返璞归真，仿若只有这样才能配得起淡泊如烟，宁静如水，空灵飘逸，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颜晋……我不知这该是怎样疯狂的瘳论，心之迫切竟至使我‘不择手段’地让明跃把她们从反锁的绣楼里‘偷’了来，竟然一刻也不能容缓……
根本不用征求颜晋的意见，上善若水，利万物而无所求……善良纯一如颜晋，相信不管以前怎样地厌恶怨恨排斥于她，如今，面对可怜无助的她，颜晋是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不管经受怎样的打击折磨，心从未真正冷过的男子，表面冷寂淡泊，内心却依然火热纯净如烈焰……
所以，自从把她们掠进宫，我便一直沉默不语，因为我在赌……我赌她即使忘记了全世界也不会忘记颜晋；我在赌，颜晋即使恨死她，也会不惜所有医治她……
耳旁除了林香不停地哽咽诉说，她始终都静静地抓着林香的衣角不言不语，沉静得仿若瓷器娃娃。我看得出，她是真的不认得我了，初见时，她长长的睫毛竟然连翕动一下的反应都没有，空灵呆滞的眼眸没有惊起任何的波动，漆黑浓稠一片，让人望着她竟有种不是活物的感觉……我心一叹，这种视若无睹不是存心装出来的，看来，那一场变故真的夺走了她所有的灵气，可想而知，当时的惨烈，只因猝不及防，才会惊心惊魂；只因心中有鬼，心中通透，才会失神落魄，恐吓惊怕才会如此地颤入深心，以致再不能从那恐怖中走出来……
人言，虎毒不食子，但自从那场变故发生后，林尚书再不把她的宝贝女儿当人看了。反锁在绣楼中，身边只留下丫环林香，一日三餐竟连下人的伙食都不如。病得如此魔障，竟从未找医生为她诊断医治过……怕丢人，怕误了前程，竟说女儿已不治死去……我知道，世上是有这样的人的，儿女之于他，不过是垫脚石，敲门砖，不过是他用来交易的砝码……这样的人之于朝廷似毒瘤，百害而无一利，自然，皇上早晚会收拾他，以至小丫头林香在诉说小姐遭遇的时候，也是恨得咬牙切齿，无奈而又凄凉……
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我心一动，坐正身子，摆出了无谓而又清冷的神情。一片灰色袍角，颜晋端着汤碗正轻轻地推开了内殿的房门。待目光扫过林晴，那惊诧而又莫明震动的刹那，眉峰一皱，一丝厌恶不耐，片刻，又自动归于平淡与冷漠，眼光再没投到她身上半点。永远不会改变的声音透着温柔关切，“来，快趁热喝了吧……”我点点头，仿若无事般，轻轻接过了汤碗。眼角余光却不老实若有若无地瞟着林晴，果然，刚才颜晋一声细语，竟让她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痴痴侧望着他，眼神依旧空灵迷茫，带着星星点点刻骨铭心的记忆，脸上却渐渐拧紧露出了空洞之外另样的颜色。林香，泪流满面，捂着嘴，深深压抑不发出任何的声响。颜晋早已明了通透，只是视若无睹，毫不心动，望着我，一如平常的清润轻柔……
一碗汤药，早在慢得不能再慢的速度下喝完了，但我所希冀发生的事依然没有发生。我也不急，好事多磨，这样安慰着自己，我又抬眸望着面前的男子，他一缕冷漠，淡淡的眸光没有丝毫的动摇，我终不信他会是如此铁石心肠。端着汤碗，我没有象往常那样还给他，只是用无比恳求柔弱的目光绞着他，他似是轻哼了一声，眸光一深，浑身立时变得烦躁而清冽，眼中明显的拒绝和痛恨让他再不停留地从我手中夺过汤碗，有些愤恨地转过身，没有表情地走了。
我望到了林晴，目光始终追随着颜晋，片刻都没有离开过。漆黑如墨的眼眸一丝本能痛苦的挣扎，轻轻蹙着俊眉，玲珑的唇角紧紧地抿着，从未变化生动过的容颜渐渐涌满多彩而浓重，一抹异样的绚烂，竟是懵懂少女怦然心动的纯真，“林晴，你一定要想起他来……”不知不觉，早已松开了一直紧紧抓着林香衣角的手，只是依旧痴茫挣扎地坐着，久久望着那熟悉而又似陌生的背影，片刻的动摇终没能冲破恐惧带来的浓障。
“唉，”深深一叹，就在我也不报任何希望的时候，林香却突地一声凄厉的干嚎，“娘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老爷已把小姐许给了一个南月来的富商，那个富商不仅年老丑陋，而且家中已有十四房妻妾，老爷怕丢人，终日算计着要把小姐神不知鬼不觉地遣出门，要不是老夫人拼死拦着，恐怕小姐此时已……如今，老夫人也病倒了，老爷再不顾夫人的死活，硬是要三天后把小姐‘嫁’出去……老爷这是要把小姐往火坑里推呀！娘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小姐以前纵有千错万错，如今她也疯了傻了，老天也惩罚了她，只要娘娘能救得小姐一命，林香今生做牛做马来替小姐报答娘娘大恩大德。昨儿个，老爷喝醉了酒，又差点把小姐打死……娘娘，林香真是怕了，小姐如今再不哭不闹，只是一直大睁着眼一直到天黑天亮……娘娘，救救小姐，她已经被毁了，绝不能再嫁给那个老混蛋……”一声声情真意切，一声声悲怆犀利，透骨的凄凉，让我心也不禁动容凄惶……林香哭泣着不停地扒在地上给我磕头，冷硬的地板早激起了火一般的护主之情。
“小姐，快，快给娘娘磕头，如今也只有娘娘能救我们了……”林香一使劲，硬是把一直死死盯着颜晋的林晴从椅子上拉了下来，“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我心一颤，似乎也感觉到行将出门的颜晋身子也不经意地抖了一下。
我始终强忍着不作声，眸光却从未离开过颜晋。他的一举一动，一丝一毫都未逃离过我的眼眸。终于，一声长叹，颜晋行云流水的身形蓦地顿住了。低垂着头，灰白的背影一抹无奈心伤，修直昂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