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在伦敦做的事情。
在9 月16日回到伦敦的当晚,张伯伦就召集了一次内阁会议,让他的阁员们了解希特勒的要求,同时电召伦西曼勋爵从布拉格回国提出建议。这些建议叫人大吃一惊。热中于姑息希特勒的伦西曼居然比希特勒还要干脆。他主张把主要由苏台德人居住的地区立即移交德国,根本不必费事举行什么公民投票。他竭力主张以合法手段制止“各政党或个人”对德国在捷克斯洛伐克所作所为的一切批评。他要求捷克斯洛伐克,甚至在它的山地天险和防御工事已被剥夺因而已处于绝境以后,还要“改变它的外交政策,使各邻邦相信它决不会向它们发动进攻或者由于对其他国家所负的义务而参预反对它们的任何侵略行为”。伦西曼在这个时候居然还会担心一个残存的捷克国家有对纳粹德国发动侵略的危险,似乎不可思议,但是,他这种异想天开的建议,显然对英国内阁造成了深刻的印象,并且使张伯伦打算满足希特勒的要求的'389' 想法更加加强了。
达拉第总理和他的外交部长乔治·庞纳9 月18日到伦敦同英国内阁商量。根本没有考虑让捷克人参加。英国人和法国人不惜任何代价力求避免战争,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商定共同提出一项一定要捷克人接受的建议。凡居民半数以上为苏台德日耳曼人的领土必须交给德国,以保证“和平得以维持而捷克斯洛伐克的根本利益亦得以确保安全”。英国利法国则另外同意一起作出一项“担保新边界……不受无端侵略……的国际保证”。这种保证将代替捷克斯洛伐克与法国和俄国之间现有的互助条约。对法国人来说,这是一条方便的下台阶的办法,在庞纳的带头之下' 后来的局势演变证明,庞纳已决心在姑息希特勒方面胜过张伯伦' ,他们立刻抓住不放。然后就发生了下面的一番伪善的哀告:' 他们在给捷克的一次正式照会中说' 法英两国政府明白为了和平事业要求捷克斯洛伐克政府作出何等巨大的牺牲。但是由于这一事业既关系到欧洲全体,也关系到捷克斯洛伐克本身,它们认为,它们有责任一起坦率提出获致和平所必需的条件。而且,它们的行动也赶得很紧。德国的独裁者已经迫不及待了。
首相必须立即与肴特勒先生重新会谈,至迟不超过星期三'9月22日'。若有可能,越早越好。我们因此感到我们必须请求你们尽早答复。
就这样,英国和法国驻布拉格公使在9 月19日中午一起向捷克政府递交了英法建议。捷克政府在第二天以一项庄严的复照拒绝了这个建议,它的预言一样的解释是,接受这个建议将使捷克斯洛伐克“迟早置于德国的完全统治之下”。复照提醒法国注意它所负的条约义务,并且提醒法国注意一旦捷克屈服以后法国在欧洲所处的地位,然后建议把整个苏台德问题按照1925年10月16'390' 日的德捷条约提付仲裁。
但是,英国和法国根本不愿意让“条约神圣”这类的原则来妨碍它们已确定要走的道路。9 月20日下午5 点钟,英法驻布拉格使馆刚刚接到拒绝照会,英国公使巴锡尔·牛顿爵士就警告捷克外交部长卡米尔·克罗夫塔博士,如果捷克政府坚持己见,英国就将不再过问捷克的命运。法国公使德。拉克瓦先生也代表法国表示同意这一声明。
同时,伦敦和巴黎对捷克照会也极不客气,张伯伦召集了核心内阁会议,并且整整一晚上都接通了巴黎的电话,不时同达拉第和庞纳通话。双方同意应当对布拉格继续施加压力,必须告诉捷克人,如果他们一意孤行的话,他们就不必指望能得到法国或者英国的什么援助。
这时,贝奈斯总统已明白他原来以为是朋友的人已经在打算抛弃他了。但是他还是作了一次最后的努力,想至少能拉住法国。9 月20日晚上8 点刚过,他让克罗夫塔博士向德·拉克瓦提出了下面这个决定命运的问题:一旦德国进攻的话,法国到底是否准备履行他对捷克斯洛伐克的保证?到9 月21日凌晨2 点一刻,牛顿和德·拉克瓦就把贝奈斯从床上请了起来,要求他收回拒绝英法建议的照会,并且声称,除非他撤回这一照会并且接受英法建议,捷克斯洛伐克只能单独对德作战。捷克总统要法国公使把这番话写成书面文字。他大概已经绝望了,然而还想留下一个历史的见证。
第二天'9月21日' 一整天,由于疲劳过度、睡眠不足和眼睁睁看着国家被人出卖、大祸即将临头而深感痛心的贝奈斯,同政府阁员、各党派领导人和统帅部高级将领进行商谈,他们在敌人威胁面前曾经表现出勇气,然而在被朋友和盟邦背弃的时候却开始动摇了。英法靠不住,那么俄国呢?就在那一天,苏联外交人民委员长李维诺夫在日内瓦发表了一篇演说,重申苏联将信守它同捷克斯洛伐克之间的条约。贝奈斯召见了苏联驻布拉格公使,后者也重申了李维诺夫的话。可怜的捷克人,他们这时才发现同俄国的条约规定,苏联人只有在法国出兵支援的条件下才能出兵,而法国人这时已经背约了。
9 月21日下午,捷克政府屈服了,它接受了英法计划,政府'391' 发表的一项公报愤懑地解释说:“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因为我们被抛弃了。”在背地,贝奈斯说得更干脆:“我们被卑鄙地出卖了。”第二天,内阁辞了职,陆军总监扬·西罗维将军受命组成了“民族集中政府”。
张伯伦在戈德斯堡:9月22—23日
虽然张伯伦给希特勒带来了后者在伯希特斯加登会谈中所要求的全部东西,但是他们在9 月22日下午在莱因河畔的小城戈德斯堡再次会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感到不自在。德国代办在伦敦飞机场送张伯伦启程之后就立刻给柏林发了一个急电:“张伯伦一行是带着沉重的心情动身的……毫无疑问,对张伯伦的政策的反对正在增强。”
希特勒则处在一种十分神经质的状态中。9 月22日早晨,我正在举行会谈的德莱森饭店的阳台上吃早饭,眼看着希特勒走到河边去看他的游艇。他看起来似乎患有一种奇怪的痉挛,每走几步路就要神经质地耸一耸右肩,左腿就往前一提,眼睛下面有一圈黑影。照我那天晚上在日记里记的话,他似乎已处在神经崩溃的边缘上。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德国朋友轻轻他说了一声“Teppichfresser' 啃地毯的人' !”他是暗中鄙视纳粹的一个报纸编辑,他给我解释说,过去几天中,希特勒为捷克问题而处于一种癫狂状态中,曾不止一次地完全失去自制,甚至趴到地上啃地毯的边。因此才叫他“啃地毯的人”。早一天晚上,我在德莱森饭店同几个纳粹党御用文人谈话时,我曾听到过有人用这个名字叫元首——当然,是小声叫的。
张伯伦先生尽管由于国内对他的政策的反对越来越大而忧心忡忡,然而在到达戈德斯堡和驱车到彼得霍夫的时候看来却精神极好。彼得霍夫是一个古堡式的旅馆,坐落在莱因河对'右'岸的彼得斯堡山顶上,张伯伦的行馆就设在这里。为了欢迎他,一路上不但挂着德国的卐字旗,而且也挂着英国的米字旗。他此来不但要满足希特勒在伯希特斯加登所提出的全部要求,而且还有所加码。现在已只需要确定细节了,正是为了这一点,他不但带来了霍拉斯·威尔逊爵士和威廉·斯特兰'后者是外交部的东欧事务专家',还带来了外交部文件与法律司的司长威廉·马尔金爵士。
这天下午,首相坐渡船渡过莱因河到了德菜森饭店,希特勒在那里等着他。这一次总算——至少在开头的时候——一直是张伯伦在说话。根据施密特博士冗长的记录来判断,英国首相想必谈了足足一小时以上,他先解释了自己在经过“吃力的谈判”以后,已经争取到不但使英法两国内阁而且使捷克政府也都接受了元首的要求,然后他就详尽地提出了实现这些要求的办法。他已经接受了伦西曼的建议,现在准备使苏台德区不经公民投票就转交给德国。至于杂居地区的前途,则可以交给由一个德国人、一个捷克人和一个中立国代表组成的三人委员会来决定。不仅如此,元首极为反感的捷克斯洛伐克同法国和俄国之间的互助条约也将以一项国际担保来代替,担保捷克斯洛伐克不致受到无故的进攻,而后者今后“应保持完全的中立”。对于这位由英国商人出身的爱好和平的英国首相说来,这一切看起来都是极简单、极合理、极合乎逻辑的。据一个在场目击的证人说,他以一种显然可见的自满心情停了下来等候希特勒的反应。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英国、法国和捷克政府已协议把苏台德区转交德国?”希特勒问道。据他后来告诉张伯伦,他对让步如此之大、如此之快不禁感到惊奇。
“是的。”首相微笑着回答。
“我极其抱歉,”希特勒说,“由于过去几天内形势的发展,这个计划已经再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据施密特博士后来回忆,张伯伦听了这话吓了一跳,他那猫头鹰似的脸因为又惊又气,胀得通红。不过显然一点也不是因为恨希特勒骗了他,恨希特勒像普通一个敲竹杠的人一样,只要对方一答应,就立刻又涨价。几天以后首相对下院所作的一个报告中,说明了他自己在这一刻的感受:我并不想要下院认为希特勒是在存心骗我——我从来没有这样看——但是,我原来以为,当我回到戈德斯堡的时候,我尸需同他细细地商量我带'393' 去的建议就够了;当他告诉我……这些建议不能接受的时候,对我是极大的震动……
张伯伦看到他以捷克人为牺牲而如此“吃力地”建立起的和平大厦就嫁纸牌搭成的一样垮了下来。他告诉希特勒,他“既感到失望,又感到奇怪。他应当有理由说元首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他所要求的一切了”。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 指张伯伦' 把他的全部政治生命作了孤注一掷……他被英国某些人士指责为出卖了捷克斯洛伐克,向独裁者屈膝投降,而且在那天早上离开英国的时候,确实还有人嘘他。
但是英国首相的个人不幸并没有打动元首的铁石心肠。他仍然要求,苏台德地区必须立即由德国予以占领。这一问题“至迟要在10月1 日完全地、最后地解决”。他手头有张地图说明哪些领土必须立刻割让。
这样,据张伯沦后来告诉下院说,他心里“充满了凶事临头的预感”,只好退回到莱因河波岸去“考虑我该怎么办”。那天晚上,他在电话中同自己的阁僚以及法国政府的大员商量以后,几乎看不出有什么解决的希望,大家只好同意伦敦和巴黎应当在第二天通知捷克政府:它们不能再“继续承担建议捷克政府不要动员的责任”。
这天晚上7 点20分,凯特尔将军从戈德斯堡打电话给陆军总部说:“' X日的'日期还不能最后确定。继续按照计划进行准备。如果绿色方案执行的话,也不会在9月30 日之前,如果提前执行,多半会临时修正。”这是因为阿道夫·希特勒自己这时也处在进退两难之中。当然张泊伦不知道,元首的真实意图,如他在5 月危机以后在给最高统帅部的指示中所说的那样,是“以军事行动粉碎捷克斯洛伐克”。接受捷克人' 不论多么不情愿' 已同意接受的英法计划,不但可以把苏台德日耳曼人给予希特勒,而且可以有效地消灭捷克国家,因为此时它已毫无防御可言。然而这样就不是用军事行动了。而元首却已下定决心,不但一定要羞辱5 月间惹恼了他的贝奈斯总统和捷克政府,而且要暴露西方国家没有骨头的可怜相。要做到这一点,至少必须要有军事占领。它可以像对奥地利的军事占领那样是不流血的,然而仍然必须是军事占领。对于傲慢的捷克人,至少得要报复到这种程度。9 月22日晚上,两个人并没有进一步接触,但是张伯伦在带着问题睡了一宵,再加上在俯瞰着莱因河的阳台上来回踱步了一'394' 早晨之后,吃完早饭就坐下来给希特勒写了一封信。他表示愿意把德国的这些新要求提交给捷克人,但是他不认为他们会接受。事实上,他毫不怀疑,如果德军立即占领的话,捷克人定将用武力抵抗。不过,既然各方面都已同意把苏台德区转交给德国,他还是愿意向布拉格建议,在该区正式移交以前,由苏台德日耳曼人自己来维持当地的法律和秩序。
对于这样一种妥协,希特勒听都不要听。他让英国首相等了几乎一整天,才终于回了一个措辞激烈的照会,再次长篇大论地重弹捷克人如何对不起德国人的老调,再次拒绝改变自己的态度,最后的结语是:只有战争“看来才能解决问题了”。张伯伦的答复很简短,他要求希特勒把新要求写成书面,“附上一张地图”。由他“作为调解人”送交布拉格。他最后说:“我看不出我在这里还有什么用处,因此我打算回英国。”
在这样做以前,他再次来到德莱森饭店同希特勒举行最后一次会议。会议从9 月23日晚上10点30分开始。希特勒以备忘录的方式提出了他的要求并且附有地图。张伯伦发现自己面对着一个新的限期:捷克人应在9 月26日也就是两天以后上午8 点开始撤出割让地区,而在9 月28日撤退完毕。“这不是无异下最后通牒吗!”张伯伦慨叹说。
“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希特勒立刻反驳,当张伯伦反唇相讥说这里用得上德文Diktat' 命令' 这个字的时候,希特勒回答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命令。请看,文件上明明写着是‘备忘录’。”
这时,一个副官给元首送来了一份急电,他看了一眼就把它扔给了正在翻译的施密特并说:“把这念给张伯伦先生听。”
施密特遵命照念:“贝奈斯刚刚在电台上宣布捷克斯洛伐克实行总动员。”
据施密特后来回忆,房间里顿时一片死寂。然后,希特勒开口了:“当然,现在一切都定局了。捷克人根本不想把任何领土割让给德国。”根据施密特的笔记,张伯伦不同意这种说法,继之就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 希特勒说' 是捷克人先动员的。张伯伦对此表示不同意。是德国首先动员的……元首否认德国已经动员。
这样,谈话一直继续到凌晨1 点多钟,最后,张伯伦问希特勒,德国的备忘录是不是“果真绝无商量余地”,希特勒回答说确是如此。接着,首相'395' 回答说,继续会谈己无意义。他已经尽了他的最大努力,他的努力已归失败。他将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因为他到德国来的时候所抱的希望已成泡影。那位德国独裁者并不愿意张伯伦就此脱钩而去,因此提出了一项“让步”。
“我很少给别人做过这样的事情,你是难得的一个。”他说得挺爽快,“我准备只给捷克人撤退的期限规定一个日期—10月1 日——如果那样能便于你完成任务的话。”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拿一技铅笔自己把日期改掉了。这当然根本不是什么让步。
10月1 日一直就是X日。
然而对英国首相来说,这却似乎颇有作用。据施密特的记录,他曾说“元首在这方面的考虑,他十分领情”。不过,他又说,他不能对这项建议表示接受还是拒绝,他只能转达。
无论如何,僵局总算是打破了。当会谈在凌晨1 点30分结束的时候,不论在此以前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