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世界逍遥行- 第622部分

　　　　叶开道：“十八岁。”

　　　　马空群摇了摇头，坚定道：“传闻，叶锋此人曾活跃过三个时期，一个是铁血大旗门，一个是盗帅楚留香，最近一个也是数十年前的李探花时代。不论铁血大旗门还是盗帅楚留香，那都堪称是上古时期，年代久远，已不可考，真正流传下来，还为人知的，也只寥寥十几人。这便不提了，再说数十年前，那时你还没出生，马某也还是一个无名小卒。你是如何断定此人就是谪仙叶锋，而非以讹传讹的闹剧？”

　　　　叶开张了张嘴，可不待他说，马空群已截口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三人成虎的道理，你总该知道。”

　　　　叶开瞪大了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知道。”

　　　　自欺欺人，这本就是人类最不可救药的天性，尤其是面对未知的恐惧时，更将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生活中的道理是：你可以叫醒一个熟睡的人，但你永远也别想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坐在他面前的这些人，属于后者。

　　　　马空群点了点头，道：“很好。”

　　　　叶开苦笑道：“我不笨。”

　　　　马空群道：“既然你知道这个道理，自然也应该晓得，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叶开只能苦笑，继续道：“不错。”

　　　　马空群道：“我并非是不信叶少侠，只是你虽是青年才俊，但年纪毕竟还轻。听过的道理或许很多，但真正经历明白的缺少。你以前没有见过谪仙，只是单凭道听途说，如何能确认，是不是这个道理？”

　　　　叶开仍旧苦笑道：“好像是。”

　　　　马空群道：“所以，这个人绝对不会是谪仙叶锋。他或许是谪仙衣钵传人，或许只是偶得谪仙武学秘籍，撞了狗屎运的骗子，但却绝对不会是谪仙本人！”

　　　　叶开微微摇头，他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突兀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错了。”声音极富磁性，隐约中，透着一股极其平淡、祥和，就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看穿俗世，但却仍旧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老者。

　　　　“谁在说话？”马空群面色一冷，冷喝道。旋即却是脸色大变，心脏咯噔跳了一下。

　　　　这声音就像是来自九天之外，缥缈无痕，但却又像是就在这大厅之中。

　　　　这人能悄无声息地到来，不被任何人发现，已足见其修为。而即便来了，也仍然能不被发现，则见其修为之强，已经到了他所不能理解的程度。

　　　　马空群顿时四下张望，却没发现任何人的痕迹。

　　　　一种奇怪的感觉主宰了他！

　　　　“神刀无敌”白天羽！

　　　　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面对的就是白天羽。不，对方给予的平正祥和，远远不是白天羽可以比拟的！对方修为之高，竟在当年神刀无敌之上。

　　　　这人是谁？

　　　　叶锋？

　　　　对，只能是叶锋！

　　　　刹那间，他脸色微微发白，萧别离知道他在想什么，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堂主，这不是叶锋的声音。他不是叶锋。”

　　　　马空群本能地轻吐一口气，放松下来，转念却又疑惑起来，不是叶锋，那是谁？

　　　　叶开却笑了起来，欣然道：“前辈，你看到我给你留的信息了？”

　　　　“看到了。”那人说。

　　　　马空群心跳更快，叶开这一手小李飞刀，可说是妙绝江湖，能被他称为“前辈”，这般亲切的，能有多少？难不成、难不成是小李探花重现江湖！

　　　　若真是，这同样糟糕之极。

　　　　昔年，李寻欢将林诗音让给龙啸云，自己这散尽家财，出走关外十余年。而他在关外那些年，便与白天羽结交，交情极深，若他归来，定然是要弄清当年发生的事，搞清楚白天羽是怎么死的。

　　　　只有这个可能！

　　　　忽然间，一道白影闪过，身法之快，宛如鬼魅，只是一眨眼，他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四十来岁，一身白衣，五官立体，薄薄的唇，手中拿着一柄竹剑，进了大厅，便随手将竹剑放在桌上，看着马空群，缓缓道：“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年他初入江湖意气风发的模样，什么江湖规矩、俗世道义，全都没放在眼里。一举一动，所作所为，皆随心所欲。江湖上那些成名许久的假道学、伪君子为此头疼不已，他们最拿手的并不是武功而是地位，可想跟他讲道理，却发现他根本没听的意思，谁来说就一剑削了脑袋。那些人对他恨之入骨，全都欲杀之而后快，但最终被杀的，只是他们自己。无论是埋伏还是群战，无一不是。现在想来，还真是痛快……”

　　　　花满天、萧别离、公孙断安静听着。

　　　　马空群眼皮跳了跳，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气质平和的中年人，深呼吸一口，问道：“阁下可是飞剑客？”

　　　　正是阿飞。

　　　　他出道之时，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岁月催人老，而今已将知天。少年之时，雄心万丈，意欲扬名江湖，入了江湖，才知人心险恶，历经磨难，一度偏激，最终却仍回归少年。

　　　　阿飞点了点头，神态平和。

　　　　他一举一动，跟少年时期的锋芒毕露，冷漠果决截然不同，人站在这儿，就明晃晃告诉所有人，岁月、时间，究竟能将一个人变成哪种模样，体会到岁月的魅力。

　　　　马空群顿时肃然起敬。

　　　　两害相较取其轻，若能苟活，他一定选择苟活，到这时，就算李寻欢归来，探查白天羽身死的真相，他也欣然欢迎。至少他知道，无论当年他做过什么，只要有悔改之心，李寻欢都会饶他一命。

　　　　阿飞算是李寻欢的忘年交，他要称呼李寻欢一声“大哥”，李寻欢没到，有他在也不错。

　　　　该做的，已经全都做了，至于自己的命运最终将是怎样，还是交给老天安排吧。正是“尽人事，看天命”。

第16章　无敌之人（下）

　　　　马空群霍然站起身来，不仅是他，其余三人也是一样。

　　　　马空群冲阿飞拱了拱手，恭敬道：“飞剑客归隐多年，今日竟重出江湖，马某拜谢。敢问飞剑客，此人当真、当真就是谪仙叶锋？”

　　　　“绝不会错。”阿飞点头。

　　　　马空群心底唯一一点侥幸也被打破了，面色极为难堪。阿飞却是完全没瞧见般，继续道：“当年我也初出江湖，性格也不像现在。老实说，那时对他并无好感，但过了这么多年，却越来越发现，他所作所为，虽然看上起嚣张狂妄，实际上，却全都是有理有据，理所当然，不过是要换一个思路思考罢了。”

　　　　一声叹息。

　　　　阿飞继续道：“他初入江湖，便击杀了‘横扫千军’诸葛刚，哪怕是天机老人，也不得不承认，再给他十年，他必将成为剑术宗师，甚至是无敌于世。但那时他的回答却是，何必十年，一年都不用。再到后来，便是与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之间发生的那一场惊天大战。”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洞庭湖畔，不战不散。”阿飞脸上流露出缅怀之色，顿了下，方才继续道，“那时，根本没人认为他是上官金虹的对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两人方才交手，不相伯仲，而后上官金虹施展全力，他就不是对手了，可当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必败无疑时，他却借助上官金虹‘方寸杀’，将九阳神功练至大圆满。他仍然胜了，出乎整个江湖的意料。”

　　　　“我大哥当时便说，他是谪仙降世，自愧不如。那时我以为大哥只是谦虚之词，但现在看来，若这世上还有谁是无敌之人，这人便是他了。”阿飞轻赞着。

　　　　无敌之人！

　　　　马空群只觉口干舌燥，脸色更难堪了。

　　　　花满天更是面如死灰，他是真冤枉啊，公孙断、萧别离要留下来跟他一块死，那是他们的事，可他不是啊，但特么的，他想逃也逃不掉，只能等死。

　　　　阿飞神色平淡，心态轻松平和，就像是在给小孩子讲童话故事，不急不缓，娓娓道来。

　　　　“洞庭湖一战之后，他便从这个世界消失。又过了两年，他突然再度现身。那一次，他是来跟大哥告别的。再度轰动江湖，那时他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他真的成了天下第一，用的时间或许连半年都没到。也知道那次，他的身份才弄明白。”

　　　　“什么？”马空群下意识追问道。

　　　　阿飞道：“神仙。”

　　　　马空群本能反驳道：“怎么可能！世上怎么可能有神仙？！如果他真是神仙，先前、先前……”

　　　　阿飞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算他不是神仙，也肯定是天外之人，不是这个江湖。至于他修为为何大减，肯定有原因。”

　　　　他忽然笑了下，道：“或许只是因为有趣吧。”

　　　　有趣？

　　　　并没有！

　　　　一点也不有趣！

　　　　马空群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话他不会，但情绪是一样的。神情复杂之极，就像是吃了大便一般，说不出的难看。

　　　　阿飞扫了马空群一眼，道：“马堂主，还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马空群道：“飞剑客请直说。”

　　　　阿飞道：“第一件事是他的性格，一个人的武功会变，相貌会变，性格却不大怎么变的。当然也有，但绝对不会是他。而他的性格，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他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第二件事，你说他不是神仙，那就姑且当他不是神仙好了。但他有一样非常恐怖的本事。”

　　　　“什、什么本事？”马空群道。

　　　　“前知百年，后知百年。这两百年内，江湖上发生的任何大事，无论多么隐秘，只要他想知道，他就一定会知道。总结起来，应该就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明明是说一件极其魔幻的事，但阿飞神情没有任何起伏，仍是先前那般平平淡淡，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生活琐事。

　　　　花满天、萧别离、公孙断等人全都听傻了眼，这怎么可能？！

　　　　马空群吓了一跳。

　　　　前知百年，后知百年？前者也就算了，后知百年算什么回事？就算他是神仙，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啊！你确定自己是阿飞，不是过来骗吃骗喝的神棍？！

　　　　马空群连连摇头，这委实太过魔幻，若非亲眼相见，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

　　　　他道：“飞剑客，不是马某不肯相信，实在是你说的太荒诞，马某不能相信。”

　　　　阿飞早有预料般，也没有着恼，继续补刀：“实际上，这前后百年，还只是最低范围。我认为，前后三百年的事情，他也一定知道。这无关紧要，我想告诉你的是，在他面前，你最好不要撒谎。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马空群一愣，他还道有阿飞这等传奇人物在，自己活命的机会就增加了不少，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明显没有插手的意思。

　　　　他拱了拱手，道：“敢问飞剑客，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阿飞只是摇摇头，道：“我从来都没准备插手。”

　　　　叶开也怔住了。

　　　　他请阿飞出山，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前来确认叶锋身份的，更是为了阻止这一场杀戮。却没想到，阿飞竟会赞同叶锋的做法，完全置身于外。

　　　　各人行事有各人的标准，往往，成就越高的人就越坚持自己的准则。

　　　　两代小李飞刀，李寻欢为人处世的道是“仁慈”，而他的行为准则则是“宽容”，他的内心比李寻欢强大，比傅红雪强大，他的包容心之广可揽日月，纵是马空群这杀父之仇，他也可以原谅。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院外传了进来：“所以，我也很想知道，你巴巴从海外赶回中原是为了什么？”

　　　　普普通通，平平淡淡，没有任何令人惊奇的地方。

　　　　说话声中，一个青衣人跨过了万马堂府邸大门，穿过院落，走进了大厅。阿飞转过头，微微轻笑起来，来者，正是叶锋。

第17章　那些年错过的决斗

　　　　瞧见叶锋，阿飞灰心一笑。

　　　　叶锋也笑了起来。

　　　　其他人却极为不好过，非但没笑，反倒是如临大敌，紧张有之，胆颤有之，惊惧有之。

　　　　傅红雪蓦地抬起头，定定看着叶锋，冷峻的脸难掩他心中激动。

　　　　阿飞冲叶锋拱了拱手，轻叹道：“叶兄，数十年不见，我已经老了，你却仍如当年，从未改变。”

　　　　叶锋淡然一笑，道：“李探花可还好？”

　　　　阿飞点头，道：“还好。叶兄重出江湖，大哥本来便准备回来，可担心闹出太大动静，加之他又早已退出江湖，担心一入江湖，就会遇到许多麻烦事，因此才没第一时间回来。”

　　　　叶锋点头，道：“既然已经退出江湖，那就永远退出江湖吧。要是回来，的确又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你如果回去，告诉他一声，就说不必回来，等我的事办完了，自会去找他。”

　　　　阿飞欣然道：“一定如实传告。”

　　　　叶锋道：“你还没说这趟回来要做什么。”

　　　　阿飞笑道：“凭叶兄的才智，怎么可能猜不到？我很想知道，叶兄这次重出江湖是为了什么。单单一件梅花庵血案，恐怕不值得叶兄你大费周章。”

　　　　叶锋道：“当然。”

　　　　他坐了下去，阿飞跟着坐下。

　　　　马空群、花满天、公孙断等人却站了起来，微微颤抖，不敢靠近，也不敢开口。

　　　　叶锋继续道：“白天羽的确称得上是一代枭雄，但在我眼里，他那点武功和成就，跟过家家一样，没什么区别。我当然不可能为了替他叫屈而回来。再说了，江湖人，江湖事，一旦入了这个江湖，就没有无辜的，是生是死，全看自己本事。称雄武林，是他的本事。被人杀了，那就是本事不济。”

　　　　叶开眉头微微皱起，反驳道：“如果他是被人陷害，联手刺杀的呢？”

　　　　叶锋淡淡看了叶开一眼，道：“那又如何？白天羽难道没杀人？萧别离……”他伸手一指轮椅上的萧别离，淡淡道：“他父亲就是被白天羽杀的，身为儿子，为父报仇，天经地义，你觉得不对？不说其他事，单凭这一件事，你还觉得白天羽不该死？”

　　　　萧别离眉头一挑，吃了一惊。

　　　　马空群、花满天、公孙断，三人皆是惊诧，心中震撼难言，谁也没想到，叶锋随随便便就爆出这么一个大新闻，当真是没有一丝丝防备，也没有一丝丝顾虑。

　　　　难道这人当真如阿飞所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无所不为？

　　　　叶开一怔，心有千言万语，却被叶锋这一句话恁得哑口无言，反驳不能。

　　　　欠债还钱，为父报仇，这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甚至，在一些人眼中，无论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子也应该为父报仇，这就是孝道。

　　　　叶锋道：“萧别离，你父亲是千面人吧？”

　　　　萧别离眼皮跳了跳，眼圈有些泛红，道：“是。”

　　　　叶锋随口问道：“白天羽为什么要杀他？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萧别离淡淡道：“争夺地盘罢了。叶谪仙不必再问，如你所说，入了这个江湖，就得遵守江湖的规矩，我父亲技不如人被白天羽杀了，那也只是他技不如人。”

　　　　“你倒是个明白人。”叶锋淡淡一笑，转过头，冲叶开耸了耸肩，道，“这就是我说的，一旦成了江湖人，就没有谁是无辜的，是生是死，全凭本事，莫要埋怨老天。”

　　　　叶开无话可说。

　　　　叮的一声，叶锋打了一个响指，继续道：“说回来，其实我也懒得管这里的事，但没办法，不得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