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突然长啸一声,口中喊着秀嫣疯了一般向外冲去。司马昭一见急忙也追了出去,堪堪追到府门,正赶上一个侍卫匆匆而入,与司马师撞个满怀。
司马昭这才追上大哥,上前紧紧抱住状似癫狂的司马师。“大哥,你去哪里?”
司马师挥动双臂,目眦欲裂,“子上莫要拦我,我要去找秀嫣。”
“大哥,你冷静一下,这样闯进王府于事无补啊!”
司马师一拳将司马昭击得连退三步,“子上,我的妻子身怀有孕,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丧命王府?换你是我,你会冷静?”
“大哥!”司马昭知道大哥现在心痛至极,一时间不知如何劝慰。
“子上,”司马师双目猩红,“大哥现在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你要是再拦我,莫怪我不顾手足之情。”
司马师满身煞气,头也不回直奔大门,吓得身旁的侍卫全都呆立原地。
“关上府门,把司马师给我拿下,绑起来!”身后一声断喝,老帅司马懿威风凛凛站立在书房门前。
众侍卫突遭惊变,一个个呆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手疾眼快的急忙关上府门,司马师大步向前,恍若不闻,伸手去拉大门。
忽听身后劲风掠过,司马师还未来得及转头,众侍卫只见一向斯文儒雅的二公子司马昭,一个饿虎扑食将大哥扑到在地,口中低喝一声,“大哥,得罪。”
“给我绑起来!”司马懿再次断喝一声,众侍卫一拥而上,将兀自挣扎的司马师捆成了大号粽子。
众人喘息未定,只见方才与司马师迎头相撞的侍卫突然上前跪禀,“启禀宣王,王府差人送来一具棺木,说是郡主从前陪嫁侍女秀嫣。因思念郡主自缢身亡,请郡主厚殓。”
“啊!”站在司马懿身后的子夜,和捆绑在地的司马师,同时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
子夜心痛欲碎,一个跟头从书房台阶上摔下,顾不得擦去手上、脸上伤口血迹,连滚带爬地扑向抬进府门的棺木。
“秀嫣!”司马师肝胆欲裂,狂吼一声,奋力震断身上绳索,也跌跌撞撞扑向黑漆漆的棺木。
第5卷 痛失爱侣
苍白的容颜安静祥和,美丽的秀嫣宛若一盏雪白无暇的睡莲,淡然地绽放于没有纷扰的世界。
“秀嫣,”面对栩栩如生,嘴角边噙着恬淡微笑的妻子,司马师的眼中一刹那涌出无限柔情,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爱妻的面颊,生怕惊扰了沉睡中的她。
“秀嫣,回家了,莫要贪睡,醒来吧。”这轻柔深情的呼唤,竟然骁勇暴躁的司马师?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这个痛失爱妻的男子。
司马师没有理会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他的眼中只有沉睡的妻子,“秀嫣,你在生为夫的气么?子元这几日没有暴躁鲁莽,没有与人争执,没有无端训斥下人,没有外出纵酒,子元乖乖在家教导两个女儿,子元一心一意等你归来。”
大颗的泪珠潸然而下,打湿了司马师与秀嫣交握的双手,“秀嫣,为夫知道你一向言出必行,所以,我没有阻拦你去王府;秀嫣,为夫我知道你一向信守承诺,所以,我安然地等候你的归来。爱妻,你说你一定安然无恙,完好无损地回到家中,为何、为何你却突然撒手人寰,你、你怎忍心令子元痛悔一生?你、你怎忍心抛下一双年幼的女儿?你怎忍心令我失去你腹中的爱子?秀嫣,你、你让子元情何以堪?”
一声声,如泣如诉,司马师的倾情诉说,纵然是铁石心肠也会化成绕指柔。
子夜望着这对天人永隔的爱侣,一时间肝肠寸断,竟忘却了失声哭泣,生恐惊扰了这对痴情男女。
司马昭走上前来,伸手轻轻扶起子夜,又来到兄长身边,托住伤心欲绝的司马师,“大哥,大嫂已然、已然故去,大哥你还要保重身体。”
司马师抬起头,目光涣散地望着司马昭,“子上,你大嫂她、她只是睡着了,我要抱她回房。”
说着,司马师弯下腰,从棺木中抱起秀嫣,柔声道:“秀嫣,不要躺在这里,为夫陪你回家。”
“大哥!你、你不要这样。”司马昭语声哽咽,伸手去拉大哥的手臂,只听铛的一声,一只匕首应声落地。
“炽情!”司马师看到地上血迹斑斑的匕首,不禁低呼一声,这是五年前,西域使者进贡时,赠送给父亲司马懿的一对精钢匕首。一把叫做炽情,一把叫做焚情,这炽情秀嫣讨了去,一向视若珍宝,不曾想,今日却成了秀嫣送命的利器。
司马昭拾起炽情,上面血迹已然干涸,兄弟俩同时转头,怒目而视王府使者。
王府使者被这两道熊熊烈焰灼烧得魂不附体,急忙上前几步对司马懿躬身施礼,“启禀宣王,我等奉王爷之命,将郡主婢女遗体送到贵府,王爷说,本来今日打算把她送回宣王府,不曾想这女人性情刚烈,竟然自刎身亡。王爷感叹之余,赏赐一车珍玩随葬此女。”
司马懿面无表情,淡淡应道:“多谢王爷赏赐,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王爷还说,王爷与宣王是亲家,一向交好,应该不会为了一个王府昔日婢女,而伤了彼此和气吧?”
司马懿微微一笑,“事出意外,也怨不得谁,请转告王爷,我们两家一如既往。”
“好,小人等就此告退。”王府使者擦擦额上汗水,长嘘一口气,转身告辞。
“站住!”耳边一声低吼,王府使者来未来得及回头,只觉得脖子上一凉,一柄利刃已经加在颈上。
第5卷 终身为奴
“杀我爱妻,你还想活着走出府门?”司马师一手抱着秀嫣,一手握着匕首,双目猩红,好像一头狂暴的野兽。
王府使者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公子饶命,这位秀嫣姑娘性情刚烈,今早见了王爷,只说几句话,就突然拔出匕首插…入胸膛,小人们根本来不及上前施救啊!”
子夜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上前揪住使者衣襟,“王爷与秀嫣姐说些什么,害得她拔刀自尽?”
使者认得子夜,哆哆嗦嗦哀求道:“郡主啊,这位姑娘只问王爷今日是否放她回府,王爷不允,她就突然动手,受伤后还笑着说,秀嫣三日前就留书家中,如三日不归,必然自尽已绝公子挂念,现下王爷速把秀嫣尸首送回,不然大公子发起狂来,必然与王爷鱼死网破。之后,秀嫣姑娘就气绝身亡。郡主啊,此事与小人没有一点瓜葛,还请郡主饶命吧。”
司马师怀抱秀嫣踉跄着退后几步,面色凄楚,“秀嫣,你好决绝。”
司马昭一见司马师放开使者,急忙上前拎起使者掷向大门,低声喝道:“还不快走!”
使者这才反应过来,顾不得行礼,连滚带爬逃出门去。
司马昭又追了出去,对使者冷冷说道:“回去以后,不要乱说,否则今晚就取你的项上人头。”
使者连呼知道,落荒而去。
司马昭叹息一声,转身走向府门,刚刚迈进大门,就惊呆在原地。
只见司马师突然把匕首指向哀伤欲绝的子夜,司马昭顾不得大声阻止,疯了一样扑到二人中间,司马师收势不及,匕首插…进司马昭的左肩。
司马师顿了一顿,目光依旧冰冷,低喝一声,“让开!”
司马昭挺了挺脊背,“大哥,此事与子夜无关。”
司马师冷笑一声,“自从这个祸水出现之后,阖府上下不得一日安宁,如今害得我失去秀嫣,你还要留她害多少人性命?”
“大哥!这怎能怨得子夜?”司马昭情急之下,伸手擎住大哥手臂。
“怎么?子上为了这个祸水,想兄弟反目吗?”
眼见兄弟间剑拔弩张,子夜轻轻推开子上,走到司马师面前,面无惧色说道,“子元,你说得对,如果秀嫣姐不是为了救我,断然不会命丧王府,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杀了我吧,子夜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好,我就成全你。”司马师冷哼一声,挥起匕首直刺子夜颈间。
“不要!”
“住手!”
随着一高一低两声呼喝,司马昭再次拦在大哥面前,双手握住匕首刀刃,沉声道:“大哥,你要杀子夜也可,请先杀了子上。”
与此同时,已然离去的司马懿去而复返,快步走到司马师面前,激动地说道:“师儿,你好糊涂,秀嫣自尽,一是怕你擅闯王府,惹下杀身之祸,二是顾念与子夜的多年情意,舍身替主,你现在杀了子夜,秀嫣就是在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你、你还是仔细看看秀嫣留下的书信,她是要你怎样对待子夜?”
说罢,司马懿把秀嫣书信抛在司马师的脸上,叹息而去。
司马昭见状,跪在大哥面前,“大哥,大嫂与子夜情同姐妹,信中又是一再叮咛全家善待子夜,你、你真的忍心违拗大嫂的遗愿吗?”
司马师抱着秀嫣沉默半晌,这才将目光恨恨投向子夜,冷冷说道:“哼,看在秀嫣面上饶你不死,不过从即日起,我要你为秀嫣守孝三年,从此以后,你在司马家终身为奴,除非我死,否则永世不得翻身。”
第5卷 我不欠你
日落西山,幽暗的房间里烛光跳动,劳碌了一整天的子夜,终于将秀嫣的两个女儿哄睡。
连日来的悲伤加劳碌,把子夜折磨得形容憔悴,几近透支。
勉强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子夜给两个熟睡的孩子掖了掖被角,这才揉着酸痛的腰背挪向门口。
尽管低头走路,可异样的感觉还是让子夜倏然驻足,猛抬头,昏暗的光线中迎上一对冰冷凛冽的眸光。
司马师不知何时伫立在门前,面无表情地冷冷地注视着不知所措的子夜。
子夜背上一寒,急忙侧身低下头,给这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让路。
耳边传来一声鄙夷的冷哼,子夜顺着低垂的目光,看到司马师歪歪斜斜地从身旁走过,直奔两个女儿的卧榻。
子夜生怕再惹是非,低着头向外紧走。堪堪走到门口,就听身后传来阴测测的一声,“怎么,就想这么走?”
子夜脚步一顿,没敢回头,就势福了一福,低声道:“大公子安歇,子夜告退。”
“哼,谁说让你走了?”司马师带着醉意的声音再次响起。
子夜微蹙眉头,“公子还有何吩咐?”
“给本公子脱掉靴子。”
子夜倏然抬头,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迎上醉意斜睨的司马师。
司马师看到子夜下垂的双手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这才百般不情愿地徐徐走向床榻。
看到子夜走向自己,司马师嘴角噙着冷笑,慵懒地靠在床头,索性翘起二郎腿来回悠荡。
子夜蹲在司马师面前,深吸一口气,这才伸出一双莹白的小手去抓司马师的靴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抓到靴子,可任凭子夜牟足了劲,还是脱不下来。
子夜霍然抬头,晶莹锐利的眸光直透司马师的眼底,司马师猝不及防,脸上现出一丝窘态,随即一脚将子夜踢翻在地,恼羞成怒地吼道:“蠢婢,连个靴子都脱不下来,要你何用?”
子夜忍痛看着司马师,淡淡道:“大公子轻声些,莫要吵醒了两位小小姐。”
司马师闻言一怔,瞥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两个女儿,一股酸楚的感觉涌上鼻端,本来这个时候,应是一家四口相依相偎的幸福时刻,可如今却少了一个最为重要的人。
恨意涌上心头,司马师拽下一只靴子,愤然掷向子夜。
“当”的一声,靴子打在子夜头上,白皙的额头瞬间淌下一股殷红的血流。
子夜呆了一呆,没有理会额上的伤口,轻轻拾起靴子放在一旁,又伸手去够司马师脚上另一只靴子。
靴子倏然缩回,一只冰冷的大手捏住子夜下颌,“怎么,装可怜?哼,告诉你,没用。”
子夜垂下眼帘,淡淡说道:“大公子要是不用子夜脱靴,子夜就告退了。”
眸光骤冷,下颌处更紧几分,“哼,看你我就有气,这里不用你伺候,赶紧去找太医把伤口处理好,我明天不想看你丑上加丑。”
子夜缓缓起身,“一点小伤无需劳动太医,子夜会自行处理。”
手臂被人钳住,子夜回首,司马师冰冷的面孔放大在眼前,“贱婢,你以为受伤就可以让子上心疼,就可以离间我们兄弟,是吗?”
子夜轻轻拂开司马师的手臂,淡然说道:“我忍你,不是怕你,也不是欠你,要欠,我是欠秀嫣姐,欠两个孩子的。”
司马师颓然坐到床边,半晌才无力地挥挥手,“滚!”
第5卷 从此以后,生死相随
子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回自己的房中。刚一进门,一团黑影迎面扑来,子夜暗自苦笑,管他是匪是盗,此刻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体被人拥在怀中,温热的气息萦绕耳畔,“夜儿,怎么才回来?”
“子上?”子夜慵懒地靠在子上怀中,“这么晚了,你还来,让你大哥知道又要生气了。”
子上叹息一声,松开子夜,“夜儿,你也知道我大哥对秀嫣情深意笃,骤然失去爱妻,难免会迁怒于人,你权且忍耐一些时日,待大哥平复一些,我一定救你脱离苦海。”
子夜摇摇头,“子上,我欠秀嫣姐的太多,我害两个孩儿失去母亲,我做得再多都不足以弥补给她们带来的痛苦。”
子上爱怜地轻抚子夜的秀发,“子夜,真是难为你了,你受的这些苦,我来日一定会加倍给你补偿。”
“呵呵,”子夜轻笑一声,“我现在最需要的补偿,就是好好睡上一觉,子上你走吧,以后还是少来一些,让人看到堂堂二公子,总是往一个婢女的黑屋子里跑,当心坏了你的名声。”
“呵呵,”子上也低声笑着,“你不在屋,我却掌灯坐在这里,那不是更坏了名声?”
“笃笃”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子夜疑惑地看看子上,“是谁?”
子上拉起子夜走向门口,“一定是你想见的人。”
房门打开,一位女子静立门前。
光线太暗,子夜看不清楚,迟疑问道:“你找谁?”
女子前行一步,突然扑向子夜,口中激动得语无伦次,“真的是子夜?子夜你长大了,太好了,太好了。”
子夜被女人抱着肩膀,情不自禁连连后退,“你、你是谁?”
女子激动得喘息半晌,突然跪倒纳头便拜,“婢女秀容拜见子夜郡主。”
“啊!”子夜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一旁的司马昭,子上含笑点头,子夜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真的就是多年前相依为命的秀容奶妈。
一霎时,子夜悲喜交加,双膝一曲,也跪倒在秀容的面前,哽咽了一声“秀容妈妈”,一头扑进秀容的怀中,失声恸哭。
分别十年,尽管还没有看清秀荣妈妈的面容,可这温暖的怀抱,熟悉的体香,让子夜把心头郁结多时的委屈和痛苦,一股脑的都宣泄在泪水之中。
秀容紧紧地拥住子夜,泪水也打湿了子夜的肩膀。
司马昭见这主仆二人跪在地上相拥而涕,轻叹一声走上前来搀起二人,温言道:“夜儿,久别重逢,应该开心才是,不要再哭,当心哭坏了身子。”
“都怨我,”秀容自责地擦擦眼泪,“郡主啊,莫要哭了,奴婢给您打水洗脸。”
子夜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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