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将崩。后来,他娶妻生子,我也就不敢再提你了。”
第5卷 班师还朝
阮籍提到叔夜娶妻生子,子夜听得心酸难抑。急忙挤出一丝微笑,转移话题,“大哥,你这些年一直都在子上军中吗?”
阮籍耸耸肩膀,“夜儿离开不久,大哥也离开了军营,我本是散淡的人,受不了拘束,喜欢四处漂泊、四海为家。呵呵~~”
子夜蹙了蹙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住阮籍,“大哥,夜儿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不当讲。”
阮籍笑道:“夜儿何时与大哥这般生疏客气?”
子夜清浅一笑,“大哥,你与叔夜一般是名人高士,现在新帝登基、天下初定,百姓最渴望的是安居乐业,国家最需要的栋梁之材,大哥,你才高八斗,见识高远,为何不在朝中为官造福一方百姓呢?”
阮籍面无表情地坐在桌边,伸手为自己又斟上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苦笑道:“夜儿,你是替司马大将军做说客吗?可惜大哥胸无大志,让你失望了。”
子夜抓住阮籍的酒杯,“大哥,我不是替子上做说客,我只是说出替普天下百姓的心声。”
阮籍讶异地看着子夜,“夜儿,你出身曹氏皇族,你的哥哥因为司马家失去了皇位,你难道一点都不难过吗?”
子夜嗤笑一声,“大哥,我认为天下是有德者居之,这曹家的天下当初还不是从刘家的手中夺来,兰卿在位时不过是个傀儡皇帝,一切皆由曹爽腐败专权,所以才民不聊生。”
阮籍沉沉地注视着子夜,“夜儿,你真是个奇女子,可是你没有看到吗?如今新帝一样是个傀儡,不过挟天子的人,不是曹氏,而是司马氏,你说,这天下的乌鸦是不是一般黑?我为何要助纣为虐?”
子夜摇头,“大哥此言差矣,曹爽当权,骄奢逸,不知民间疾苦,好大喜功,攻打蜀国折损兵力;可你反观司马一家,他们父子三人务实沉稳。对内,政治清明,百官廉洁;安抚百姓,促进生产;废除酷刑,减低税赋;对外,远攻近交,休养生息。就说这次司马昭平叛淮南,你也看到,这几个月来,他围城不攻,分出兵力既要对付吴国后援,又要阻止蜀国偷袭,同时还以德服人,赦免了害他大哥致死的文鸯,你看,现在诸葛诞困在城中,外无救兵,内无粮草,此城不日即破。大哥,你说以司马昭的政治和军事才能,能和曹爽之流相提并论吗?”
阮籍听着子夜一番长篇大论,惊得端着酒杯忘记饮酒,半晌才讷讷道:“夜儿,真没想到你一介小女子,竟然对政事说得如此精辟透彻,大哥真是服了你,只是你这番话,还不是要我替司马家效命?”
子夜摇头轻笑,“大哥,你又错了,你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怎会为了官爵臣服于人?子上一直对你敬若神明,大哥却不为所动。我今日这番话,不是为了子上一人。大哥你想,子上再胸怀伟略,毕竟无法事必躬亲。他的身边需要集结更多的能人志士,如果朝廷任人唯贤,政局才能清明,百姓才能祥和,反之,他的身边俱是些唯利是图的小人,那么这一朝离覆灭也就不远了,到时候,政局动荡,外虏入侵,硝烟四起,百姓必然流离失所,大哥,到时候,你这出世之人真的还有逍遥之所吗?”
阮籍手握酒杯,沉吟不语,半晌才抬起凤眼,淡然道:“夜儿是说我入世不为伺权贵?”
子夜夺过阮籍手中酒杯一饮而尽,笑答:“为天下苍生。”
凤眼中掠过一道异彩,轻叹一声,阮籍意味深长地低声道:“还为了夜儿。”
时间又过了两个月,司马昭淮南之战进入尾声,历经几个月的围城不攻,魏军成功地阻击了吴国的后援,同时招降叛将之子文鸯,使得城中守军感念司马昭的宅心仁厚,斗志瓦解。
司马昭又利用内应散布谣言,城中粮库已空,吴国外援大败而归。
城中人心惶惶,守军军心动摇,司马昭利用小股人马试探攻城,见守军箭羽凋零,这才在马上笑道:“是时候攻城了。”
当晚,城中内乱,投降数万官兵,司马昭大军与城内守军里应外合,一举攻下寿春城,诸葛诞战死。
进城后,司马昭严令三军守纪,同时善待投降官兵及安抚城内百姓。此役成为三国时期最大一场战役。其规模超过官渡之战和赤壁之战,同时司马昭通过这场以少胜多的战役,显示了杰出的军事才能和政治气魄,其怀柔政策被《资治通鉴》评价说:可谓能以德攻矣。
司马昭大军胜利克敌平叛的消息迅速传遍大江南北,洛阳城中举城欢庆,翘首以待王师凯旋。
子夜和秀容也得到了消息,秀容感慨道:“一向以为二公子善攻心计权术,没想到他领兵大战丝毫不逊于大公子司马师。子夜啊,二公子回城之日,你可莫要忘了当初的承诺啊!”
子夜笑道:“我知道了,子上回来时,会提前派人来告知的,届时我一定出城相迎。”
秀容为子夜梳理着如墨般的秀发,通过镜子望住子夜,笑呵呵地说道:“子夜啊,我什么时候才能为你绾起新娘的发髻呢?听秀容妈妈的话,这次二公子回来,你就嫁过去吧,这样我也就安心了。”
子夜也从镜子里看着秀容,“妈咪啊,我才不会嫁到他的府中,和他的那些姬妾生活在一处。哼,要不是看在他出征前那份可怜兮兮的样子,要不是他大哥去得早没有子嗣,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他,反正我是不能与别人分享我的丈夫。等他回来,我真要同他好好谈谈,他要是还留着那些姬妾,我就休了他。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这里,秀嫣姐的两个孩子已经大了,这府我交给他们也放心,咱们也算是了无牵挂。”
秀容将子夜发髻梳理好,淡淡说道:“子夜,我看二公子决不会放你走,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两人正说说笑笑,外面家院禀报,“启禀白夜小姐,有位阮先生求见。”
子夜一听急忙站起身向外跑去,口中叫道:“大哥来了,大哥在哪里?”
子夜一口气跑到前厅大堂,一袭黑衣的阮籍正负手欣赏墙上的书法,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见子夜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急忙迎上去拉住她的小手,“夜儿听到大哥来就这般兴奋?你看额上都是汗珠。”
阮籍掏出一方手帕,爱怜地擦拭子夜额上的汗水,子夜傻兮兮地笑着,扯着阮籍的袖子央求道:“大哥来得正好,夜儿这几日都要闷出鸟来,走,我们喝酒去。”
阮籍凤眼溢满宠溺,唇角边含着轻笑,“好,大哥此来就是要带你出去,你安顿一下,我们这就走。”
子夜一听来了兴致,“好啊,府里有秀容妈咪照料,我还安顿什么,走,现在就走。”
子夜和阮籍前脚刚走,司马昭派遣大将刘青就策马赶到。
刘青进门后直奔后院,当秀容听到刘青带来的消息,再赶到前堂,哪里还有子夜的踪影?
两人面面相觑,顿时没了主张。
第5卷 159。失之交臂
洛河南岸,苍茫山岭,子夜随着阮籍弃车步行,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映入眼中竟是苍翠欲滴的竹林世界。
走进林间小径,眼前薄雾轻舞,一缕清风拂过,吹淡了轻雾,摇乱了竹叶。
穿过竹林尽头,豁然出现一池清湖,烟波浩渺中遥望对岸,满山翠竹中掩映着一处清雅别致的水榭竹轩。
“好美的景致!”子夜感叹一声,伸手去扯阮籍,“大哥,要是能到对岸看看就好了。”
阮籍轻笑,拉着子夜飞奔到湖边,子夜只觉得眼前一花,腰间一紧,竟被阮籍夹在臂下,腾空一跃,落在一只竹筏之上。
竹篙轻点,竹筏逆水而行,淡淡的清风拂面而来,送来几许清爽,送来缕缕竹香。
“夜儿,你听!”阮籍轻唤沉醉中的子夜。
子夜看着阮籍凝神的样子,也试着侧耳倾听,隐约听到对岸传来悠悠琴声。
“那里有人?”子夜惊呼。
阮籍微微一笑,凤眼中溢满流光,长臂一挥,竹篙飞舞,竹排破水急行,直奔那处水榭。
渐行渐近,子夜听到琴声中裹夹着欢笑声,不禁问道:“大哥,你认得这些人吗?”
阮籍把竹排停靠在岸边,夹住子夜纵身一跃,两人落到水榭楼台。
琴声戛然而止,一道清朗的声音透窗而出,“扰人清音者可是阮宗嗣?”
阮籍放下子夜,拱了拱手,笑道:“闻听吕兄到此,宗嗣带一位小友讨酒来了。”
司马府中,刘青面色泛青,看着慌乱无措的秀容沉声道:“二公子日夜兼程、归心似箭,今命我快马加鞭赶回,就是为了告知夜儿姑娘,如今姑娘不知踪迹,二公子午后即护驾回城,这、这该让我如何交代?”
秀容急得跺脚,“哎呦,早上夜儿还说要接二公子回城呢,怎么一转眼儿就不见了?”
洛阳城外,大将军司马昭簇拥着新帝曹髦和郭太后的龙驹凤辇,身后是声势浩荡的大军,王师凯旋,京城留守文武百官早就列队恭迎。
一阵吾皇万岁山呼之后,皇帝及太后先行入城,身着盔甲的司马大将军,则受到了比皇帝还隆重的欢迎,因为大家都知道,此役大获全胜,并非真的在于御驾亲征,这位司马大将军才是功不可没。
司马昭举止谦恭地与百官寒暄周旋,可细心的人会发现,大将军的目光却不时瞥向人群中,好像在搜寻着什么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将军的笑容越来越僵硬,眉心也不由自主地微蹙起来。
忽然,司马昭的眸光一闪,人群中出现了刘青的身影。
迎着司马昭探寻的目光,刘青心口狂跳,朝着睿智沉稳的大将军,微微地摇了摇头。
司马昭目光一黯,脸色也随之沉下来,再也顾不得寒暄客套,在马上微微拱了拱手,淡然道:“护驾回城。”
大将军府,司马昭面沉似水坐在子夜房中,面前跪在战兢兢的刘青和秀容,“秀容,我来问你,夜儿可知我近日回城?”
司马昭虽然语调平稳,可秀容依然听出隐含的怒气,“大将军,夜儿实在不知您今日归程,她早上还说要出城恭迎呢。”
司马昭冷笑一声,“哼,夜儿的脾性我最清楚,她才不会说出恭迎二字。秀容,你给我说老实话,夜儿是随阮籍走的吗?他们去会何人?”
第5卷 再度相逢
水榭竹轩内飘出阵阵欢声笑语,子夜和阮籍,已经被热情好客的主人款待得酒至半酣。
子夜喝得面若桃花,掰着手指对阮籍低声道:“大哥,久闻竹林七贤的大名,如今小妹有幸,已然识得诸位,不知眼前这位风姿绰约的吕公子,为何不在七贤之中?”
阮籍凤眼微醺,低笑道:“什么七贤、八贤的,不过是世人送的绰号罢了,这位吕安兄,要论才华学问远在大哥之上,他的造诣可与叔夜比肩,这两人虽然相隔千里,却每一相思,千里命驾。足见他们的情意多么深厚了。”
两人低声说笑,却被对面的吕安听到,这位风度翩翩地吕公子淡然一笑,“宗嗣谬赞吕安。夜儿姑娘,吕某不才,与叔夜、宗嗣这七个酒鬼甚是情投谊合,每当思念他们,不论隔着多远都会飞鸽传书,千里相会。今日得见姑娘举止脱俗、妙语如珠,幸甚、幸甚!”
子夜面带酡红,连连摆手,“吕公子,我是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给阮大哥和叔夜他们做书童都不配,你可不要笑话我了。”
子夜一席话逗得阮籍和吕安哈哈大笑,阮籍爱怜地拍拍子夜的头,“夜儿就是这般率真,跟你在一起真是有说不出的开心快乐。”
酒过三巡,吕安握住酒杯,沉吟道:“他们也该到了。”
阮籍斜睨吕安,指着桌上另外几人道:“你看竹林酒鬼中,除了叔夜和山涛,余下我们几人都到齐了,这两人恐怕都不会来这里,你还等什么人?”
“是啊,是啊,”最瘦的刘伶大着舌头说道:“吕安啊,你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好酒,快快拿出来分给大家。”
吕安微笑不语,站起身来到窗前,伸手推开竹窗,目光眺望着湖面,忽然抚掌轻笑,“来了。”
子夜听得吕安的话,手一颤,酒杯应声落地,阮籍见子夜面带异样,急忙问道:“夜儿,不'炫'舒'书'服'网'吗?”
子夜无力地摇摇头,“大哥,夜儿不胜酒力了。”
正在这时,只听站立窗前的吕安咦了一声,“他怎么也来了?”
话音方落,子夜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白色身影飘然而去。
子夜随着众人来到水榭楼台之上,极目望去,只见碧波粼粼的湖面上,正飘来一只竹筏。竹筏上迎风玉立着两位衣袂飘飘的俊逸男子。
子夜身形一晃,险险一头栽进水中,多亏一旁的阮籍身手敏捷,这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子夜,“夜儿,你要是不'炫'舒'书'服'网',大哥扶你到里面歇息。”
子夜望着竹筏上的两个男子,心口一阵悸动,下意识地抓紧阮籍,颤声道:“大哥,求你一件事,待会儿相见,只管叫我白夜,千万莫说出我的真实身份。”
阮籍疑惑不解地看看竹筏上的人,又看看冷汗淋漓的子夜,缓缓道:“夜儿,你是怕见你的哥哥,还是怕见叔夜?”
子夜强忍胸口疼痛,苦笑道:“大哥,事已至此,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与叔夜恐怕是前世孽缘,每每相见,小妹心口都疼痛难捱,叔夜更是因我受尽苦楚,我、我还是避开他吧。”
第5卷 你的小友哪去了
须臾间,竹筏已经靠岸,吕安和阮籍诸人急忙上前迎接,“吕兄、阮兄,你们好不仗义,我们在湖上都闻到酒香四溢,看来诸位盗饮了不少佳酿,一会儿嵇某与兰卿饮酒,诸位一旁抚琴舞剑助兴吧。”
“哈哈哈,”嵇康一席话逗得阮籍等人开怀大笑,吕安更是亲热地挽住嵇康的手,上下打量着,感慨道:“一别经年,叔夜愈发俊逸若仙。”
叔夜笑着拉起身旁的英俊青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曹兰卿,叔夜的故交。”
阮籍见叔夜没有详细说明曹芳的身份,所以也不揭破,拱拱手淡淡道:“兰卿兄,幸会。”
人群中王戎出自官宦世家,此少年绝顶聪明,眼珠一转终于猜出曹芳身份,急忙走到曹芳面前深施一礼,“王戎拜见齐王。”
七贤中余下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竟是被贬皇帝,现任齐王大驾光临。一个个瞠目结舌不知该怎么相处。
曹芳气度雍容,走上前与众人微笑见礼,“兰卿久慕诸位高人雅士,最钦羡先生们的出世逍遥。曹某深知这齐王的封号在众位眼中不值一文,呵呵,请先生们还是唤我一声兰卿吧。”
“好,兰卿真是个洒脱之人。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无道昏君。”醉眼朦胧的刘伶突然叫道。
“胡说什么!”叔夜等人轻斥刘伶。
兰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轻笑道:“这位刘兄快人快语,说得一点没错,不过今天兰卿来访,不但政事,只为了偿心愿,来来来,兰卿备下薄礼,十坛陈酿,望诸位仁兄笑纳。”
刘伶一听,头点得像个瞌睡虫,“笑纳,一定笑纳。”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都知道刘伶酗酒如命,见他这副垂涎欲滴的样子,笑道:“好了,别闹了,少不了你的,快请兰卿进去坐吧。”
嵇康这时又从身后拉出一名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