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一惊,心中暗暗祈祷不要连累刘伶,只听刘伶嘶哑的声音缓缓道,“我、我哪里不、不敬了?”
“你、你这个样子,还敢说敬吗?”子夜不知刘伶做了什么,把对方气成这样。
“呵呵,我以天地为屋,以屋为衣裤,现在是你们非要钻进我的裤裆里来,这、这怨我不敬吗?”刘伶不急不缓徐徐应道。
“你、你这个酒鬼,找打是不?”对方恼怒至极。
“嘿嘿,军爷,你看我这像鸡肋般细瘦的身体,哪有地方可以安放老兄的拳头?”
“呵呵,”对方居然笑了,“你这个酒鬼,军爷还有要事,今天就不与你一般见识,弟兄们,赶紧搜,钟大人还等我们的消息呢。”
紧接着,外面一阵乱响,想必是这些士兵正在翻查,“喂,酒鬼这是什么?”
声音近在咫尺,子夜心中暗惊,只听刘伶镇定答道,“是我供奉的无量天尊,可以延年益寿。”
子夜心道:完了,这次一定逃不出去了。
子夜心慌,禁不住打个冷战,忽然双手一热,只觉得自己的双手被握进一对温热的掌心。
“哈哈哈,你这个酒鬼,说不定哪天就会喝死,还想延年益寿?”士兵听了刘伶的话,哈哈大笑,禁不住嘲讽刘伶。
“呵呵,我早有准备。”刘伶丝毫不以为意,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出门的时候,身后总跟着一个小童,肩上扛着锄头,我告诉他,要是我喝死了,让他就地掩埋。不立碑传。”
“算了,大哥,别跟这个酒鬼纠缠不清了,这里没人,我们还是赶紧搜下一家吧。”
“走!”一声喝令,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过后,归于沉寂。
“哗啦”一声,间壁门被人拉开,紧接着就听到刘伶嘶哑的嗓音,“自己出来吧,还要我抱你们啊?”
子夜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身体不由得软绵绵地失去了支撑的力气。
“呵呵,”阮籍轻笑一声,放开子夜的双手,伸开手臂将子夜半搂半抱拖出夹层。
子夜心中感激刘伶,借着摇曳的烛光,四下望去。
目光看到刘伶,子夜“啊!”地尖叫一声,一个急转身扑到阮籍的怀里,再也不敢抬头。
阮籍“噗哧”一声轻笑,伸手轻拍子夜的脊背,对刘伶呵斥道:“刘伶,你这家伙,就是在你的裤裆里,也要裹层遮羞布,还不快些穿上衣服。”
刘伶哼了一声,手指子夜,“他是女人吗?”
第2卷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雄雌 背后追兵
刘伶哼了一声,手指子夜,“他是女人吗?”
“呵呵,”阮籍吃吃笑道,“我也曾误以为夜儿是女人,后来才知道他从小失去父母由两个姐姐养大,难免沾染一些女子之气。”
阮籍说着弯腰拾起刘伶乱丢在地上的衣服,扬手扔了过去,笑着呵斥道:“还不快些穿上,当心吓着好孩子。”
刘伶倒也听话,伸手接过衣服胡乱地套在身上,嘴里嘟囔着,“你也是男人,你看我的身体就如同看你自己的一样,无非是大小之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阮籍也不理他,轻轻拍着子夜的肩膀,柔声道:“夜儿,好了,刘伶已经穿好衣服,再说,没有他这副招摇的样子,官兵也不会轻易撤走,你就不要见怪了。”
子夜此时也反应过来,心中暗叹刘伶真是怪诞,这家伙,别说是在古代,就是在现代社会这个样子,也算是另类了。
转过头来,子夜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呵呵,夜儿还没有谢过刘先生的救命大恩,方才有些失礼,还请见谅。”
刘伶捧起子夜带来的酒囊,咕噜噜地大口灌着,“你们下一步如何打算?”
阮籍坐到刘伶身边,毫不客气地伸手夺过酒馕,对着嘴巴喝下几大口,用手臂擦擦嘴角,“我和夜儿今晚就要离开这里,你一会儿帮我们备上两匹马,在带些银子和干粮,我们就启程。”
“你们打算走那条路?”刘伶醉眼斜睨。
“钟会对我志在必得,牡丹园对夜儿也是虎视眈眈,我看,此刻大路、小路已经有人埋伏,我和夜儿只能走险路了。”
刘伶手中微颤,几滴酒溅在手臂之上,惜酒如命的他急忙低头舔食干净,这才淡淡说道:“那条险路,你带上这个像女人一样的小子,能翻越过去吗?”
阮籍又抢过酒馕,喝下一大口酒,这才转过头来,凤眼闪烁,“夜儿,你可有胆量与我这个酒鬼出生入死?”
子夜心中涌起一阵暖意,阮籍自己脱身很容易,却要带上我这个包袱,想来真是情深意重,胸中顿时掀起万丈豪情,胸膛一挺,昂然道,“阮兄不嫌小弟拖累,冒险搭救夜儿,只要与阮兄在一起,不论前方多少艰难险阻,夜儿也绝不退缩半步。”
“好,夜儿,愚兄真是没有看错你。”阮籍大笑一声,起身来到子夜面前,脸上的笑容如朝霞一般璀璨,清澈的眸光如明珠一般闪亮。
夜幕中的灵山像一个狰狞的怪兽,盘踞着等待猎物的出现。崎岖而不平的山路上,一侧是耸立的岩石山体,另一侧是陡壁悬崖,崖下是湍急汹涌的洛河。
两匹健壮的马儿在艰难地行进,马上分别载着阮籍和子夜,两人一路行来,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大声说话,深恐惊动了埋伏在外的官兵。
“夜儿,翻过这座山,我们的路就好走一些了,那边县城里还有我几个好朋友,我们住到哪里,也会安全一些。”听了阮籍的话,子夜心中也有些安慰,两个时辰的颠簸疲惫也消散了不少。
“站住、站住!他们在这呢!”忽听身后一阵大喊,阮籍回头一看,暗叫不好,追兵依然发现二人踪迹。
第2卷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雄雌 桥断路尽
“啪”地一声,阮籍用力在子夜的马上抽了一鞭子,马吃痛哀鸣一声,猛地向前窜了出去。
子夜猝不及防差点被摔了下去,急忙紧紧搂住马的脖子,阮籍大喊一声,“夜儿,不要管我,抓紧马鬃向前跑。”
子夜只觉呼呼风声刮过耳边,眼前更是险象环生,吓得闭上眼睛,口中却不忘喊道:“阮大哥,要走我们一起走,夜儿不能扔下你独自逃生。”
不知马儿跑出去多远,耳畔传来开心的笑声,“呵呵,亏得这老马识途,不然你遇到你这样闭着眼睛的主人,早就跌落悬崖了。”
子夜听到阮籍的声音,心中大喜,急忙睁开眼睛,只见阮籍正紧跟在自己的马后,不时扬鞭抽打子夜的马,加快前行速度。
子夜有些不好意思,“阮大哥,对不起,夜儿一点也帮不上你的忙,反而还要拖累你。”‘
“哼,虽然笨了一些,但你方才那句不能独自逃生的话,倒也重情重义,就冲这句话,我就是为你跌入悬崖,也是心甘情愿。”
“阮大哥,”子夜眼中含着泪花,没想到与阮籍飘相逢竟能共赴生死,阮籍看似邪魅顽劣,却是真正的性情中人。
“阮大哥,夜儿宁愿自己坠入悬崖,也不会让你再为我牺牲。”
“呵呵,傻小子,真是榆木脑袋,我是同你开玩笑,我阮籍是什么人,遇到生死攸关,我一定放下一切,自己先逃,哪会理会他人呢?”
“呵呵,”子夜破涕为笑,知道这是狷狂不羁的阮籍故意逗自己开心。
“追兵不见了吗?”子夜问道。
“嗯,”阮籍一边策马扬鞭,一边回头望了望,脸上不见了轻松之色,沉吟片刻,“夜儿,追兵还在身后,不过是不熟悉这段险路,不敢加快速度而已,不过,前方不远,就是一条独木桥,我们过桥后,毁坏木桥,他们绕路追赶就再也追不上我们了。”
“好,我们快点赶到那里吧。”子夜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
“嗯,”阮籍点点头,两人不在言语,只是策马前行,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山路逐渐开阔,阮籍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指着前方说道:“夜儿,绕过这段峭壁,就到了独木桥,我们就有逃脱的机会了。”
两人兴冲冲地催马绕过峭壁,前方是一处断崖,与对面山峰的断崖遥相呼应。
子夜扭头看着阮籍笑道:“阮大哥,太好了,我们过~~~~”
子夜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发现阮籍的脸上变了颜色,那是一种近乎于绝望的神色,子夜心中一凛,急忙低声问道:“阮大哥,你、你怎么了?”
阮籍满眼痛苦地望着子夜,沉声道:“夜儿,大哥对不起你,前方、前方已经路尽桥断了。”
“啊?”子夜大惊,扭头望去,这才发现独木桥已经从中断开,自己这边的桥端与对面悬崖有二三丈宽的距离,就是普通的马匹也是跳跃不过去的,更何况下面是万丈深渊,一旦失足必然粉身碎骨。
“阮大哥,还有别的路吗?”
阮籍摇摇头,“除非回去束手就擒。”
“那该怎么办?”
“夜儿,生死不过一线之间,如果你不怕死,我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冒死跃马过崖。”
第2卷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雄雌 生死一线
子夜回头看了看后方,追兵的马蹄声已经隐隐出现,看来用不了一顿饭的功夫,就会赶到这里,阮大哥说得对,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冒死跃崖,宁可坠入深渊也不受那些家伙的凌辱。
“好,大哥,我听你的,生死由命,我们就跳过崖去。”
阮籍没想到看似柔弱而又娘娘腔的子夜,性情也如此刚烈,心下不由得又多了几分佩服和怜惜,伸手轻轻拍了拍子夜的肩膀,以子夜从未见过的神情正色说道:“夜儿,阮籍能有你这个朋友,真是死不足惜,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子夜不想阮籍心中留下遗憾,急忙问道。
“只可惜我们兄弟相逢恨晚,从未在一起尽情畅饮、抚琴高歌、抵足而眠。”
“哦,呵呵,”子夜尴尬一笑,心中暗道,大哥,别的还好说,这个抵足而眠兄弟是做不到了。
后方追兵越来越近,已经可以听到呼喝之声,情况迫在眉睫,阮籍倒是十分镇定,自己催着马匹走向独木桥,马儿犹豫着不敢前行。
阮籍再次杨鞭策马,终于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稳稳地落在对面的悬崖边上,子夜在马上一阵欢呼,“大哥,太棒了。”
对面的阮籍笑着想子夜伸出大拇指,示意子夜也照样跃过崖去,子夜胆战心惊地催促着马儿,可是无论怎样扬鞭,马儿一到独木桥边就裹足不前。
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子夜记得满头大汗,对面的阮籍再也按捺不住,居然又策马跃回这边。
子夜此刻正好把马退回到悬崖开阔地带,面对阮籍那边的断崖,留出一段距离做最后的冲刺,没想到阮籍居然舍命又跳了回来,心中有是感动又是心疼。
“大哥,”子夜刚刚开口呼唤,忽听阮籍大喊,“夜儿低头。”
子夜未及细想,急忙俯身低头,只听“扑哧”一声,接着就是坐下马儿嘶鸣,随即轰然倒下。
子夜失去平衡,一头栽下马去,堪堪额头先要触地,忽然一阵劲风掠过,阮籍一把操起子夜,随即抱在自己的马上。
子夜惊魂未定,回头一望,原己的马儿被后面的追兵一箭射中要害,如果不是阮籍提醒自己,那一箭就会射在自己的咽喉之上。
“夜儿,一会儿你跃过崖去,不要管我,自己逃生去吧。”阮籍说着,突然跃下马来。
子夜大惊,现在只有一匹马,自己过去,阮大哥岂不被擒,他的个性岂能任人摆布,看来是盟了死志。
子夜也不顾一切跳下马来,不顾阮籍满面焦灼,毅然说道:“大哥,要逃,我们一起逃,要死,我们一起死。”
阮籍还要再说,只见子夜目光坚毅,叹息一声,“一人骑在马上堪堪过去,两个人的重量马儿是飞跃不远的。”
子夜想想也是,阮籍一人一骑才勉强过去,两个人无论如何是驮不过去的。
耳听身后追兵越来越近,子夜不及细想,对阮籍命令道:“大哥,你先上马,坐在马前,我在你的身后,马身上的重量分散,或许侥幸过去,反正也是一死,我们就豁出去吧。”
阮籍本就性情豪迈,听子夜一声,也是热血沸腾,大叫一声,“好,我们上马。”
阮籍翻身上马,子夜却拔下死马身上的箭头,也上马坐在阮籍身后,轻声道:“大哥,能不能过去,就靠你了。”
阮籍豪情大发,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笑道:“夜儿闭上眼睛,大哥带你飞跃过去。”
子夜眼看马儿行到断桥桥头,在腾空的一瞬,突然身体向后一仰,从马上跌落下去,坠落途中,子夜将手中的箭用力扎向马,马儿吃痛,长嘶一声,带着阮籍跃上对面的断崖。
子夜眼看着阮籍平安落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未及多想,头已经磕在独木桥上,又昏沉沉地向下面的万丈深渊飘落。
第2卷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雄雌 万丈深渊
阮籍在策马跃崖的时候,深知此刻二人命悬一线,脑海中只有前方的断崖和胯下的白马,当白马稳稳地落到对面的时候,阮籍全身如虚脱一般大汗淋漓。
又驱马前行的一段后,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夜儿,我们终于逃脱了。”
身后没有回应,也没有感觉到夜儿在身后的气息,低头一看腰间也没有夜儿环拥的手臂,“啊!”阮籍感觉头皮发麻,一个急转头,向身后望去。
身后空无一人,马上只有自己,阮籍一时间惊得魂飞魄散。
“夜儿、夜儿!”阮籍拨转马头,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细心地寻找可能跌落在地的子夜。
一直走到断崖边,子夜毫无踪迹,阮籍向对面望去,官兵已然原路退回,遥遥望见一队黑点沿着对面的山路缓缓而下。
夜儿明明就在自己的马上,自己带马跃崖的时候,官兵还未追到眼前,不可能生生从自己身后把夜儿擒走。
难道、难道是夜儿从马上跌落悬崖,阮籍想到这里激灵灵打个冷战。
跃下马来,阮籍走到崖边向下望去,不由得一阵眩晕,崖下暮霭沉沉,偶尔听到隆隆轰鸣之声,仿佛就是一个张大嘴巴等待吃人的巨兽。
“夜儿、夜儿,”阮籍双腿一软,跪倒在崖边,对着万丈深渊哽咽道:“夜儿,你在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阮籍终于站起身来,遥望对面断崖,神色凛然,“夜儿,阮大哥一定不会丢下你。”
星空下,断崖上,一袭黑衣的阮籍傲然挺立、神情肃穆,山风呼啸,掀起黑色的衣角、吹散如墨的黑发。
什么东西灼热了眼睛,阮籍用手轻轻擦拭一下眼角,两行咸涩的液体滚滚流下。
阮籍有些惊讶,一向自诩桀骜不驯、无视礼法、淡情寡欲,没想到今天却流下罕见的泪水。
唉,男人流血不流泪!阮籍用力抹去眼泪,可还是感觉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映入自己的眼中。
阮籍走到断崖边缘,向闪光处望去,这才隐隐看清发光的东西,是一支断箭躺在断桥之上。
啊!阮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夜儿早有准备,只是担心自己不忍丢下他独自逃生,这才骗自己上马,夜儿一定是在马儿飞跃之前,就跳了下去减轻重量,临坠崖之前,还用断箭刺激白马,难怪白马会长嘶一声,跨越极限。
“夜儿,”阮籍眼中再次滚落大颗的泪珠,“夜儿,难得你小小年纪,如此重情重义,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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